心灵的困兽- 第31部分

　　“啊，对了，我还有些事要做，还是你去看希烨吧。”黎绮说著走近了少女，将手中的行李放到艾米丽手上。艾米丽看著他，接过行李时肩膀明显下沉。
　　“这些请你帮我交给希烨。”
　　黎绮粗略地解释了一下行李内的物品的用途，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便轻轻地拍了拍艾米丽的肩膀，“我走了，你加油。”
　　“等一下，黎绮。我有事问你。”
　　转身还没迈出离去的脚步，少女的声音便从身後响起，迫使他再次回过头。
　　“什麽？”
　　艾米丽低下头，犹豫不决时的睫毛一扑一扑，像杯子里倒满後溢出的水，轻轻落在他的心头。
　　“你喜欢我，对吗？”
　　“诶？”黎绮有些不明白艾米丽在这里问这些事的意义，可他还是按著心意，如实的点了点头，“是的。”
　　“即使我喜欢的是希烨，你也会一直喜欢我？”
　　“……”黎绮在那一刻也被这个问题难道了，或许他深深地为艾米丽著迷，但谁又能说，一年後会发生什麽差漏而动摇了这份喜欢呢？
　　最後，他只得轻轻的点了点头，以无言的行动当做回答。曾记得有谁说过，在重要的时刻，若行为者本人对别人所提的事，无法正面回答时，要麽就是想办法岔开话题，要麽就是以无言的身体行为来应对。
　　那人告诉他，说出来的话有时就如同一道无法狡辩的口头承诺，就如同言灵一般，会在别人心里留下痕迹。有时，人的言行比其自身的行为要更伤害人。
　　“如果有一天……你…”艾米丽说著说著，声音突然隐去，她似乎当心即将说出的话语造成黎绮一丁点的困扰，最後，她将话题一转，“我听说，你拒绝了哈里那部戏男主角的邀请。”
　　“我觉得我不适合，那种站在舞台上，被这麽多人盯著……我会怯场的。”黎绮回想起眼前的女孩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和往日点头之交的她完全不同，强灯光下的她或是冷漠，或是成熟，不论哪个，都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女大十八变，但有时候女生不一定要等到十八岁就会不一样，每天她们都会一点点的改变。在此刻，黎绮虽从艾米丽身上察觉出了某种情绪，却无法表达那份异样感。
　　“…可是，我却得你比任何人都要适合那个男主角。我也希望能和你合作。”
　　艾米丽的用词显然经过了一番琢磨，每一句都想像块棉花糖，捏起来软软的，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当中的甜美。黎绮脸上的温度上瞬间上升了几度。
　　“我是认真的，我和哈里都一致这样认为，所以你应该去尝试下……”
　　每个人或许都有这麽一根软肋，无法拒绝自己喜欢的人的请求。他看著艾米丽那双充满期待的双眸，最终还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黎绮，谢谢你。”
　　艾米丽说完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放开他之後，很高心地朝病房里走去，宁静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摸著微红的脸颊，走到了希烨的病房门前，靠在墙角上，倾听著从里面传来的，少女欢乐的笑声，以及少年略微苦恼的声音时，突然想到了艾米丽在拥抱他时，在他耳边轻轻的，呢喃了一句“对不起”。
　　那句对不起，大概是指此刻的情景吧。
　　当时的黎绮，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後来，久到黎绮快要遗忘这件事，命运的车轮再次朝他碾压过来时，他才明白，少女那句对不起的真正意思。
　　
　　
　　
　　
　　随著那几起命案宣告侦破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对师生产生的影响慢慢地淡了，希烨协助警方破案的事一度传遍了学校，使得这位天才少年每到一处，都会招来众人的注目。有些平时不待见他的人，都纷纷地向他示好，企图从他身上套出关於那几起案子的内幕消息。可希烨一如往常般冷漠，旁人问了十句，也不肯回答一句，仿佛想将惜字如金的精神发挥到极致。
　　有些人见套不出希烨的话，只好求助於黎绮，可是黎绮由於接任了戏剧部男主角的事，也忙得焦头烂耳，根本无法管任何閒事，便很乾脆地拒绝了。
　　校内的每个社团都变得特别忙碌。除了期末考试在即外，每个社团成员还要挤出一些时间来彩排耶诞节前夕的文艺汇演，每个班级里没有参加社团的人，也不一定闲著，例如黎绮这个没有参加任何社团的人，就被拉到了戏剧部出演主角。
　　由於时间很紧凑，黎绮几乎一天24小时里，背台词的时间就占了五分之三，每天他几乎都拿著剧本，在死命地背诵著，而他的午休与原本属於晚自习的时间，也都几乎奉献给戏剧部。由於没有任何舞台经验，他需要比旁人接受更多的辅导，各种走台练习，每个台词该摆出怎样的动作，每句台词该用哪种语气，都要和人一一商量，演过几次才能很好地掌握。
　　在所有的学生的心里，耶诞节前的文艺汇演的节目中，最让人期待的就是戏剧部所排练的舞台剧。戏剧社是这间学校最大的社团之一，光是一个社团就细化成好几个部门，分工合作甚至媲美学生会。
　　据说戏剧部成立之初，只是个平平无名的小社团，可後来，有几位学生在毕业後，涉及了娱乐圈，出演了某部电视剧後，整个社团在一夜间声名大噪，学校也一举成名，对戏剧部的投资也开始大方起来。
　　不知几时开始，每年重要的节目，或是学校校庆，都会由戏剧部排练一两个节目。五年前，戏剧部发生变革，决定不演那些老旧的剧本，任何学生都可以在节日时投剧本给戏剧部进行筛选。而今年选中的剧码，则是哈里所写的剧本。
　　对於黎绮出演男主一事，希烨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这让黎绮很是意外，结果希烨只扔下一句，“你想出演不是吗？那我为什麽要干涉？”
　　之後的日子里，希烨莫名其妙地闹起别扭，不肯跟他好好说话，但还是如以往那些跟在母鸡身後的刚出生的小鸡版，寸步不离地跟著他，只是他不会跟著自己去戏剧部。
　　相对於希烨的不冷不热，在众人眼里艾米丽和黎绮倒是打得热火朝天。更是有传言说，艾米丽为了报复希烨，而故意找来黎绮，在他面前秀恩爱。他们几乎一有时间就呆在一起，吃饭时也时常会讨论起演技，他们虽光明正大，别人却没有这麽想。
　　每次黎绮回宿舍时，都会遇到几个守株待兔的人，他们一见到目标人物，就像苍蝇一样围过来，龌蹉地开始八卦起来：“你们今天有进展麽？亲了吗？”
　　这群家伙，看谁都是色狼吗？黎绮每次见到他们都会这样想。
　　或许他和艾米丽看似亲密，但两人聚在一起更多地在讨论著戏剧上的事，偶尔休息的时间，艾米丽会问起希烨的事，每次黎绮和他提起希烨不为人知的小事时，就会看到她略微失落的表情。
　　每次看到她这样，黎绮会觉得心痛，但两人之间相处时的回忆，却又浇了蜂蜜的软蛋糕，软而甜蜜地中和了心中苦涩的痛。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他了解了很多不曾了解的事。
　　艾米丽会在排练时提前半小时早到，他喜欢站在无人的舞台上，用各种各样的感情，一个人大声地念出台词。
　　当有人进来时，与她目光相遇时，她就会小小地羞窘，白皙的脸上满是绯红，即使如此，艾米丽还是会露出微笑，洁白的牙齿熠熠生辉。
　　她喜欢去食堂点带辣的食物，可每次却被微辣的酱料辣得要直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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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回忆起来时，黎绮都会觉得即使她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毕竟初恋本来就是很不可靠的，或许十年後回想这样的心情，会觉得可笑，也会为曾经有过这样的回忆而欣慰。
　　
　　
　　
　　
　　2004年12月10日　星期五
　　如往常一般平常的星期五，希烨中午刚下课就收到了凯尔的短信，问什麽时候有空，他过来一趟。希烨想著大概是关於这两个月来命案的立案起诉一事。原想著应该不会耽误太久，他便随意回了句放学後直接来找他。
　　——我到了，在你学校门口，你出来吧。
　　放学时，希烨查看手机，果然看到这样一条资讯，凯尔像是算准了他放学的时间，在下课前十分钟将短信发给他。想到凯尔可能在校门口等了一段时间，希烨立刻收拾好书本，随便敷衍了黎绮几句，匆匆地离开。
　　走出校门时，一辆银色的轿车很快对他响起喇叭，副驾驶座的车窗被拉下，坐在驾驶座上凯尔的模样从黑色的车窗里露了出来。
　　“这边。”
　　“有啥事？”
　　“上车吧，找个地方和你边吃边聊。”
　　“有屁快放！我没那麽多时间理你。”
　　希烨在出来时，就没打算花费太多的时间在这件事上，在校门口呆得每一秒，都让他十分焦躁。不在黎绮身边，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女人会做出什麽勾引黎绮的事。这一秒或是下一秒，两人之间的接触说不定会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想，变得亲密起来，到时想介入就十分困难。
　　他此刻终於体会到，爲什麽有些人说，大家庭的孩子会缺乏安全感。因为只要稍微有所懈怠，原本属於他的东西就会被别人夺走，父母的疼爱，属於他的零食，甚至喜欢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被自家的兄弟姐妹夺走。
　　两人在校门口僵持了一分钟，不少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学生，在认出希烨後，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指指点点。
　　凯尔见无法说服希烨坐上车，只好将副驾驶座上的那一份档递给他。希烨打开了第一页，毫不担心里面的机密会被经过他身边的同学所窥探。凯尔借此机会，解释到：
　　“这份是这次案子的资料，我们将比尔·兰伯特的案子一起并到了里面调查。里面有你的一份供词，你看看里面的资料，要是没问题在给我电话？”
　　说著，凯尔拉上了安全带，准备开车，却见希烨突然拉开了後座的车门，盛气凌人地坐了进来。
　　“怎麽？改主意了？”
　　凯尔转身看著希烨，只见希烨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胸，理所当然地说著。
　　“反正食堂我已经吃腻了，再说，我帮你查案子，怎麽也该请我一顿吧。”
　　在整个家族里，大概只有希烨会这样没礼貌地对待凯尔，想著凯尔便觉得好笑。
　　“想去哪了吃？”
　　“我好久没吃义大利菜了，你自己看著办吧。”
　　能进得了希烨那张刁钻的嘴的餐厅不多，这暗示明摆著就是他要好好敲诈自己一笔。凯尔看了一眼後视镜，镜中的少年已经开始翻看起档，这样的瞬间让他想起了以前两人曾经的日子。
　　凯尔缓缓发动车子，看著周边的环境，慢慢地开到公路上。
　　车子驶上公路後，希烨停下了手中的档，将视线转向窗外。马路边的灯光一阵接一阵地洒在少年的脸上，冰冷的蓝瞳染上黄昏的颜色。镜中少年的侧脸带著一丝失落哀愁。
　　“凯尔，这个案子，就这麽结束了吗？”希烨的脸上带著一丝不确定，两个月来的一切，或许对他来说宛如一场虚幻的梦境。
　　“你很在意？”凯尔盯著路面，十字路口前正好亮起红灯，他缓缓将车停下。
　　“不，只是觉得，就这样结束……”
　　“寂寞了？”
　　“不，我感到奇怪。”希烨将目光转到那份文档上，亚诺德·伯顿的那张俊俏的脸看上去没有人们猜测般狰狞，“我有种感觉，比尔·兰伯特确实是他杀的。後面的案子，也和他脱不了关系，但这些案子太精细了。在我看来，有些不像仅凭他一个人能犯下的。”
　　凯尔知道希烨并非凭空说出这番话，希烨天生的天赋，确实能让他轻易地看透事物的本身，可有时凯尔却担心，希烨会因为设想得太多，而导致更多的不确定发生。
　　“我们已经抓到他了，不是吗？既然是这样，就不要再想了。既然想过普通的生活，就好好的过吧。”
　　凯尔突然想起之前在医院遇到的那个女孩，於是试著将话题转向较为轻松的。
　　“之前在医院看望你的女孩，是你女朋友？”
　　“不。我对她没兴趣。”
　　希烨回答得很乾脆，这就证明他对那个女生一点兴趣也没有。希烨的性子虽冷漠，在某些方面却是直来直去，内里却执著得让人无奈，就不好多说些类似感情可以培养，可以先和那个女生交往交往之类的话。可话题明显比上一个话题好得多，能分散希烨过於紧绷的神经。
　　而且，两人分开了两年，这个时间线虽不长，但中间的空白足以让彼此间产生陌生感。凯尔已经无法确定希烨是否如以前一般，喜欢的作者或是书籍尚未改变，便想借这次机会，了解下现状的希烨，摸清他的心思。
　　只是，话题的方向正朝著女生平日里喜欢八卦的话题进展。
　　“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像希烨这样的人，大概只会对学术或知识感兴趣，所以凯尔并不指望希烨会给个满意的答案他。
　　“有了哦。”希烨倒是坦白，很乾脆地回答到。
　　当时马路上的指示灯开始亮起，凯尔只顾著注意著指示灯，缓缓发动起车子，好一会他才喃喃自语地重复起希烨刚刚所说的话，试图去消化：“有了啊……有了？什麽！”
　　若不是他还在开车，後面有车子紧跟著，凯尔一定大踩刹车。为了不影响後面的车子，他迅速地将车子驶向了路边，打亮了指示灯後，慢慢踩了刹车。
　　他必须将车子停下，免得身後的少年又扔给他一枚重磅炸弹！
　　“你喜欢的人是谁？我认识不？”凯尔嫣然变成了希烨的爸爸，在转过头的同时，他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整个身子随著转头一起转了过去，侧身半趴在座位上的样子让希烨一瞬间觉得，原来人面对自己最重要的人的事，无论性格多麽冰冷都会瞬间像自己性格的极端发展。
　　凯尔·马克特在对待自己表弟的问题上就是很好的例子。
　　希烨不悦地挑起一边的眉毛，将头侧向一边，手指不自觉地拨下平日里卷到耳边的发丝，似乎想遮掩住微微发红的耳根。
　　“……！你居然耳朵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