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您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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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您且慢-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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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事?」陈锦想了想,「那我学了之后,是不是可以和爹爹一样棒?」
  「当然可以了,锦儿一定会比爹爹更棒的!」陈仲帛满脸笑容,这小家伙其实是很争强好胜呢,真不愧是他陈仲帛的儿子。不错!不错!

  关兮之是翰林书院的头牌夫子,他教导的学生大都处在六、七岁的年纪。今天又来了新的孩子,为了统一进度,关兮之特意将前几天讲授的内容重新指导了一下。
  讲到关键时候,突然觉得身后有些怪异的动静。关兮之转身一看,后排的几个小家伙竟然全部站离了座位。关兮之纳闷无比,他们挤凑在一起是干什么呢?
  放下手中的书卷,关兮之几步上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课桌上怎么会出现了兔子?
  看到夫子过来,陈锦赶紧将桌上的小兔放进书包,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颇为懊恼。
  关兮之并不恼火,特意蹲下身子和陈锦平视,「锦儿,小兔子是你的吗?」
  陈锦点了点头,心中发愁不已。夫子不会告诉爹爹吧,他可是才和爹爹保证会好好读书的。
  关兮之轻轻一笑,拉起陈锦的手,柔声问道:「锦儿,你是不放心小兔子才会带着它过来的吗?」
  陈锦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是想要花毛也听听夫子讲课,回去它才好讲给小豆条听。小豆条刚生了宝宝,它却只愿意给其中的几只喂奶。这样是不对的,它要学习『尸鸠之仁』才可以。夫子说对不对?」
  关兮之点点头,神情稍显惊讶,五岁的孩子竟懂得「尸鸠之仁」!
  「锦儿说的很对。不过,你把花毛放在这里它会听不清的。夫子带它去前面听课好吗?」关兮之不是古板夫子,但也深知专心学习的道理,他必须要让兔子离开孩子,不然学习会被打扰的。
  陈锦没有异议,从书包中掏出花毛,小心翼翼地捧到关兮之手上,直到确定夫子能够抱稳,小家伙才放心地回了座位。
  后来的课程一路顺利。
  有意无意的,关兮之几次出题考察陈锦的知识。结果着实让他满意,这孩子果真像徐伯夸奖的那样懂得不少,而且小小年纪便明白举一反三,饶是出色。

  下课时候,陈锦很是开心地拿回小兔,他还以为夫子会发脾气、会大骂他呢!
  摸了摸陈锦怀里的小兔子,关兮之微笑着问道:「锦儿很喜欢小兔子吗?」
  「很喜欢!」
  陈锦笑得眉眼弯弯,小家伙一双大眼黑净明亮,美丽得好像两颗黑葡萄珠儿似的。
  关兮之看着看着,一时竟看出了神,这孩子长得……
  关兮之一直愣神,陈锦觉得古怪,他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关兮之的脸颊,「夫子……」
  软软柔柔的触感,似曾相识。那时候,有个孩子也曾这般对他。肉嘟嘟的小手拍在他的脸上,啪啪的动静,并不觉得痛,反而还痒痒的,还有一股甜甜的奶香味道。
  关兮之心中一紧,他回过神,反抓着陈锦小手问道:「锦儿,你——」
  下意识地噤了声,关兮之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似曾相识能说明什么呢?这么多年了,他错认了一回又一回。每每觉得就是的时候,结果却是一场空欢喜。心里已经不再觉得沮丧了,习惯了呢。
  关兮之眼角一抹哀伤,陈锦扁了扁嘴,「夫子,您怎么了?」
  「没事,夫子没事。」
  陈锦盯着关兮之半晌,突然问道:「夫子是在伤心吗?」
  关兮之被问得一愣,第二次惊讶一回。他没想到五岁的孩子会有这般敏感心思,他还以为他掩饰得很好呢。
  关兮之勉强翘了翘嘴角,「是有一些,锦儿让夫子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
  「故人就是以前认识的人。」
  「是这样啊。」
  陈锦呢喃一句,认真的小模样逗得关兮之心情大好,「夫子给小兔编个笼子吧,这样你就可以提着它了!」关兮之手指点了点陈锦怀里的小兔。
  「真的吗?谢谢夫子!」
  有孩童的天真无邪,也有礼貌规矩,这个孩子让关兮之很喜欢。
  「好了,咱们该出去了,管家伯伯恐怕等着急了。」关兮之笑着拉起陈锦的小手,两人高兴地走出课堂。果然,陈府的大管家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看着徐伯手上的十匹织锦,关兮之唯有报以无奈一笑。他真的不能收啊!
  徐伯眉头一皱,「我家少爷说了,这件事情一定要好好谢谢夫子您,您不能不收。」徐伯故意显得很是为难,无论如何他也想说服关兮之接下馈赠。自家的小少爷今后必定少不了人家的照顾,如果礼没到的话,大家哪里放心。
  陈锦站在一旁,踮起脚尖,小手摸了摸这些布匹,「夫子不喜欢这些颜色吗?」
  关兮之摇了摇头,「夫子不是不喜欢,只是夫子做的是分内的事情,是应该的,哪有收礼的道理。」
  徐伯坚持,关兮之情急之下,只好回房拿出了一只包袱。他不便收礼,索性就拜托徐伯帮个忙吧,就当是他接受了感谢。
  看着手中物件,徐伯犹豫不已,「关夫子,您的意思是……」
  「麻烦您给看看,它是不是真的不能补好了?」关兮之可怜兮兮的,为了这件衣裳他已经跑遍了京城所有的织锦铺子。但答案,各个都是无能为力。关兮之不甘心,徐伯是金缕陈家的大管家,他一定有办法吧!
  徐伯拿着衣裳,前前后后看了又看,「您这件衣裳破处太多了,即使用丝勾好也会留下痕迹,更何况还有这些污渍。要不然,您去我们铺子再做一件吧!」
  又是这样。
  关兮之苦涩一笑,「那算了,这衣服是、是我内人的,我只想把它补好。」
  「内人?夫子有娘子吗?在哪里?」
  陈锦满心好奇,夫子的娘子一定很美、很好看吧。
  看着陈锦的期待眼神,关兮之伤感更添,「夫子是有娘子的,不过夫子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怎么会这样?徐伯愣了一下,连忙寻了个借口,带着陈锦就回了家。
  一路上,徐伯感慨无限,像关兮之相貌、品性皆是一流的人物怎么也会这般不幸。不知道娘子去了哪里?一定是有苦难言吧,可怜呢!

  晚间戌时才过,陈锦就抱着小枕头、小被子悄悄站在了陈仲帛的窗前。他今天很开心,他要和爹爹一同睡觉!
  此时陈仲帛正在桌旁核对帐目,听见窗外有异,他连忙抬起头,怎么竟是这个小家伙!陈锦笑模笑样地站好,陈仲帛顿感无奈,快步走到房口,领着陈锦进了房间。这孩子只穿了小衣小褂,也不知道怕冷。
  安排儿子躺好,陈仲帛重新回到书桌旁边。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办妥,只好让孩子先睡了。
  时候尚早,陈锦并没有什么睡意。想起白天事情,小家伙的兴奋情绪就掩饰不住,「爹爹,关夫子可好了,他还要给花毛编笼子呢!」
  「是吗,那你谢谢夫子了没有?」
  「谢谢了!爹爹,夫子好像很喜欢花毛喔!」说到兴起之处,陈锦干脆抱着锦被坐直起来,「爹爹,齐齐说我和夫子长得很像,我们都有梨涡喔!」
  陈仲帛转过脸,仔细瞧着儿子的模样。一边一个浅浅的酒窝,嘴角稍稍上翘,一笑就露出两颗白白的小虎牙,精灵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上一口。
  陈锦美滋滋的,摆弄了一下薄被,又抬头问陈仲帛:「爹爹,为什么夫子不知道他的娘子在哪里啊?」
  陈仲帛被问得一愣:「什么叫不知道娘子在哪里?」
  陈锦皱了皱漂亮的小眉毛,解释道:「是夫子说的啊,夫子好难过的样子,难过得都快要哭了!」有时候,小孩子的感觉会异常敏感。
  陈仲帛想了想,道:「可能是夫子的娘子出去办事吧,夫子才不知道她在哪里的。」
  陈锦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夫子的娘子应该是和夫子在一起啊,怎么会不知道在哪里?
  闲聊几句,陈锦便开始有些昏昏欲睡,嘴里仍是嘟囔着白天的趣事。
  陈仲帛叹了口气,人走到床边,轻轻拉了拉儿子身上的锦被。看得出来这小家伙是真心喜欢那位夫子的,而且徐伯好像也很满意那人的样子。
  陈仲帛眉间深皱,满意又怎样呢?满意也不能疏忽大意半点,他不能允许当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在儿子身上,他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他不能冒险。
  走到桌边,陈仲帛抽出一张信纸,寥寥数字已经说明了用意。
  他要找人查一查,那位关姓夫子为什么会对陈锦如此之好,他有什么目的?


第二章

  最近真是越来越多梦了。陈仲帛慢慢站起身,他刚才竟然坐着就睡着了。他还梦见了许多乱七八糟的。陈仲帛心中不安,过往的几年,他只会在忙碌的时候才会多梦,但是现在才五月初的日子,早已过了事多的年初时候,甚至连铺子也不用再一天一趟的巡视了。
  他怎么还会做梦?陈仲帛眉心拧成了结。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是一年一度的端阳佳节。在大奚,这个节日是仅次于春节的又一盛大日子。为了能让辛苦半年的老百姓放松一下,朝廷特别安排了五天公假。而翰林书院更是在正式放假的前一天,在正午的时候就提前放了课。
  看着小家伙一个一个兴高采烈地出了学堂,关兮之也被感染得愉悦起来。只是笑容尚未收起,转身就看到了后排座椅上的那个小家伙。
  关兮之纳闷,那孩子是怎么回事啊?
  几步走过去,关兮之微笑着问道:「锦儿,你怎么不出去啊?管家伯伯会着急的。」
  这很古怪,陈锦一向是积极回家的类型,怎么今天反而留恋起来了?
  「我、我忘了和徐伯说今天中午回家。」
  关兮之愣住,忘了说……忘了说,那要怎么办才好?孩子这么小根本不能自行回家,若是在课堂上等待,也不安全。无奈地摇了摇头,关兮之握住陈锦的小手,「锦儿先和夫子去南院吧,咱们在那里等徐伯。」
  陈锦大力点头,高兴得完全不见之前的沮丧,「夫子,那咱们走吧!」
  关兮之轻松一笑,他总觉得和陈锦特别投契,第一面的时候,他就对这个孩子甚有好感。他喜欢这个孩子,这个令人温暖、温馨的小家伙。

  翰林书院由皇家资助兴建,各方面的条件皆属于上等水准。为了安全考虑,原本雅致古朴的四合建筑在改成书院之后,特意填平了花池和水榭。气派仍在,尊崇更添。
  关兮之的住处位于翰林书院的南院,只有一间小小的房间。其实以关兮之的身分,他自然可以向朝廷申请更为体面的宅子,只不过……
  说来凄惨。关兮之只身一人,在京城中举目无亲。那些宽敞的地方住了只会令他更添伤感,倒不如直接住在书院里面,一来方便做事,二来也好就近阅读珍贵的古书典籍,甚是不错。
  进了屋,陈锦立刻被窗台上的两只小盆吸引过去。这里面种的是花吗?
  「这个叫做水滴玉露。」
  关兮之拿过一把椅子,扶着小家伙安全地站了上去。这样的位置才能看得到全面。
  指着一颗颗带着黄色条纹的圆滚小球,陈锦纳闷问道:「它的花在哪里呢?还有它的叶子,叶子是哪个?」
  「这个圆圆的就是叶子,它不开花的。」
  关兮之耐心讲解。这两盆是他从「东丹」国特意带回的花草。似乎是人家的独有品种,中原没见过的。
  陈锦凑近一些,翘翘的小鼻子用力闻了闻,「它也没有味道。」
  关兮之点了点头,「对啊,它也没有味道。」
  陈锦失望地看着关兮之,夫子为什么要种两盆不开花也没有香味的花呢?一点儿都不好玩!
  关兮之毫不介意,轻轻抱下陈锦,转身从柜子中拿出唯一合适招待小客人的松子糖,也不知道小家伙喜欢不喜欢这个口味。
  幸好,孩子很喜欢。
  陈锦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夫子!」一边道谢,一边从衣襟中掏出手帕仔细擦了擦手。陈锦心中高兴,没想到夫子也喜欢松子糖,和爹爹一个样。
  关兮之捧着小盒任由陈锦挑选,只是看着陈锦单拿了一小条糖果,关兮之难免好奇问道:「只拿一块吗?」
  「爹爹说只能吃一块,不然牙齿会坏掉。」摇了摇手中的糖果,陈锦显得颇为懂事。他是很喜欢糖果没错啦!可他也要遵照爹爹的教导,他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
  关兮之微笑连连。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赞许和褒奖,他早就听说陈锦家中只有一位爹爹,而且还是那样一个掌管颇大生意、日理万机的大忙人类型。
  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管教孩子,不仅宽厚仁义,更是体贴、懂事。
  真是令人佩服啊!

  正午的阳光极是充沛。
  关兮之坐在桌旁,静静地看着陈锦。明媚的阳光笼在小家伙身上,仿佛给孩子镀上一圈金环。陈锦偶尔抬起头,粉粉嫩嫩小脸上,黑白分明的大眼好像两颗美丽的黑葡萄珠儿,煞是动人可爱。
  关兮之心里一阵酸涩,他也有一个名叫「锦儿」的儿子,年纪就和陈锦差不多大小,应该也是一样的漂亮模样,他有好久没见过那个小家伙了。好久好久了。
  关兮之按了按胸口,那里闷闷紧紧的。他一向是身体健康,怎么会突然胸痛呢?是他太想念了吗?下意识地点头,真是太想念了,他的家人!这些年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如果没有那两包衣物,他甚至可以认为那就是一个梦。一个幸福而美丽的梦!
  屋外有些动静。没等关兮之反应过来,陈锦已经提前一步,像是渴望归巢的小鸟一样奔向了远处那人的怀抱。
  「爹爹!」
  五岁大的小家伙冲劲儿不小。陈仲帛后退两步,才稳稳将孩子抱进怀里。
  伸手捏了捏儿子的小脸,陈仲帛笑声连连,「幸好徐伯见到齐齐回家,不然你就真的要在书院等到午后了!」
  「爹爹好好,徐伯也好好。」头埋进陈仲帛的胸膛,陈锦用力蹭了几下。这是爹爹第一次接他放课,他好高兴!

  日光之下,影像有些微晃。关兮之站在门边,用力眨了眨眼,「阿宵、阿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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