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宫道- 第6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亦蕊与伯堃马不停蹄,驰了大半天,到了一间貌似学堂的地方,匾提“文君堂”。伯堃将亦蕊扶下马背,见她一脸疑云,笑道:“进来吧!”

朗朗书声、幽幽墨香,八九个童子在夫子的带领下摇头晃脑地念着:“元亨利贞天道之常,仁义礼智人性之纲。……”仔细一看,李卫和花皮帽几个也煞有架势地在旁跟读。再看那夫子,一袭黑白相间的宽大的儒衣,微微眯眼如熏熏然状,不断用手抚着颏下稀疏的胡子。忽然,有一童子读书出错,所有人嘎然停止,齐齐看向他。那童子软声哀求,连连摆怪相做鬼脸。夫子姿势虽然没变,但圆溜溜的眼睛一转,只听唉哟一声,那童子捂着额角,满头是水,狼狈不堪。堂上严肃气氛一扫而空,夫子用戒尺猛击桌面,说:“这次用的是水弹,下次可要用乌贼汁了……”学童们不敢嘻笑,书声再起。

亦蕊差点掩嘴大笑起来,那夫子不是臻婳是谁?

伯堃扯扯她的袖子,二人前往后堂,也不派人通传,静静地等候臻婳等人归来。

约近午时时分,臻婳与李卫交头接耳,嘻嘻笑笑地走在前面,花皮帽等人紧跟其后,回到后堂。

臻婳看到伯堃,便停下了脚步,与李卫咬了几句耳,冷着脸回到自己房中。

李卫等人倒是一脸笑意,快步前来,说:“刘大哥,是哪阵风将你吹来了?”

伯堃一揖手,说:“逃难!”

李卫这才看到亦蕊,觉得面熟,却不敢相信,说:“这位是?”

亦蕊微微躬身,笑着说:“小女子乌拉那拉。亦蕊,有礼了。”

众人安静下来,惊讶、担忧不约而同写在脸上,李卫将伯堃拉到一旁,悄声问道:“刘大哥,她不是雍亲王福晋吗?你怎么把她带到这来了?莫非,绿竹客找到你?”

伯堃拍拍他的手背,说:“至于绿竹客一事,我们一会再谈。”说罢,他朗声说:“她以前是福晋,现在只是百姓。”

亦蕊附合道:“各位莫担心,就把我当做普通人看待便是了。”

“普通人?怎么普通?”臻婳手脚麻利,已换了女装出来,四年不见,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眉清目秀。

臻婳提着一把利剑,怒气冲冲,来到堂中。

李卫忙拦着她,说:“婳儿,不可莽撞。刘大哥在此?”

臻婳目泛泪光,说:“他算什么大哥,顶多是个重色轻友的小人。姓刘的杀了姥姥,还有这个贱女人,也是帮凶。木子,你若真心待我,替我杀了他二人,以祭姥姥在天之灵。”

李卫说:“婳儿,你太不懂事了。刘大哥当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姥姥的死,全是为了我们好。你别固执了!”

臻婳提剑便向伯堃剌去,李卫虽学识不如她,但功夫却强上许多,几个回合下来,“咣当”一声,长剑落地。

臻婳摔倒在地,任凭李卫哄劝,只是流泪不起。

亦蕊捡起长剑,塞到臻婳手里,说:“以前我不知道失去亲人的痛是什么样的,现在知道了。我儿子和最好的姐妹,都……离我而去了,我甚至不知谋害他们的是何人?若你觉得杀了我,姥姥会好些,我很乐意把命交给你。”

臻婳嘴唇动了动,当初是他们先绑架的亦蕊,姥姥死了,亦蕊却想方设法保住了剩下所有人,包括她与李卫的性命。她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怎可对亦蕊下手?

李卫劝解道:“姥姥当时心绞痛发作,仍坚持到最后一刻,她知若落入敌手,下场堪忧。她宁愿将性命断送在刘大哥手里,从此让他欠着亭林村一个人情,照顾我们,完成使命。你身为姥姥的孙女,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还不明白?”

臻婳怎会不知,只是姥姥的死是她心中最大的伤痛,每每揭开,总会情绪有所失控。李卫好容易将她劝回房间,花皮帽等人分别去生火、做饭。屋中仅剩伯堃、亦蕊、李卫、臻婳四人。

伯堃神色凝重,说:“姥姥的死,我有脱不开的干系。但现在你们正处险地,绿竹客随时可能找上你们,而亦蕊正是他追杀的目标!”

“啊!”其余三人等都发出了惊讶的呼声。

李卫又奇又惊,道:“你见过绿竹客了?”

伯堃点头道:“嗯,潇碧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武功之高,真是令人佩服。只是这手段,未免过于残忍。”他简述了一遍那日遇见潇碧的事,亦蕊这才知晓彩娟做了自己的替死鬼,痛哭不已。

第94章 狂如水中捞月

文君堂里,多了一位夫子。

一个教《小学》,一个教练字,新夫子温柔耐心、学识渊博,对于年幼和弱小的孩子更是体贴。

这日,李卫正婉言拒绝了一位官家子弟的求学,他双手一摊说:“两位师长,你们连县丞大人的少公子都招来了!”

臻婳皱眉道:“我们这只收贱籍百姓孩子,他们若是自降户籍就来吧!”

亦蕊抿嘴偷笑道:“看来,以后得教得差点……”

“嘿嘿嘿……”李卫等人都笑了。

学堂为了让女孩也能读书,特地在每日下午与男孩分开,设了一个半时辰的女子课堂,且免收女孩的学费。但一到农忙季节,家中女孩往往也兼了大半个劳力,既便免费,也常常无故缺课。连续三日,张家的二丫没来学堂。臻婳打定主意,在放课后,换了女装,便与李卫一块来到张家。

张家门口,醒目地悬挂着几张黄符,屋内烟雾缭绕,臻婳睁大了双眼,张大妈正跪在地上,烧着什么,口中虔诚地念念有词:“太上老君、灵宝道人……愿我儿身子早日康复……”

臻婳用肘一捅李卫,李卫上前问道:“张大妈,张大妈……你这是做什么呢?”

张大妈瞪了一眼李卫,又磕了头,念叨几句,站了起来,向屋外走去。

屋外,李卫笑着说:“张大妈,我们是在找二丫的,怎么……”

“你们别说了!”张大妈双手叉腰,“二丫以后都不会再去学堂了,你们也不要再来了……”

臻婳忙说:“张大妈,二丫虽是女儿身,但她也有读书学字的权利。何况她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

张大妈说:“她嫁人了……”

“嫁人?”臻婳与李卫面面相觑,二丫今年才九岁,虽说民间童养媳或早过门不算罕事,但居住一村怎会从未听说。张家贫苦,一儿一女,无地可耕,张老爹长年在城里给人打工,隔三差五寄点银子回来,而儿子大牛就上山打打柴、捉捉鱼补贴家用,张大妈和二丫便在家偶尔做做散工,过着温饱的日子。

臻婳灵机一动,从钱袋里摸出一两碎银子,塞在张大妈手里,笑道:“哟,那可是喜事啊!怎么不早说,这就当是后补的礼钱了。”

一两银子,抵得上张老爹一个月的工钱,张大妈顿时说话便软了很多,一脸笑意:“这怎么敢当,我们受不起。”

臻婳不再提二丫,而是望着屋檐上新贴的道符,问道:“张大妈,听说大牛病了,现在怎么样?”

张大妈长叹一声,苦着脸说:“大牛前段日子不知怎么的,整个人变得疯疯颠颠的,像被人摘了魂似的。”

臻婳忙说:“怎么这样,那现在呢?看看是否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张大妈想了想,说:“跟我来吧!”将臻婳李卫请进了屋子。

那半片欲倒未倒的木屋里,大牛被麻绳捆在床上,捆绑处多有磨出血渍疤痕的深凹。他两眼直直望天,见有人进来,脸上浮上一层诡悚的肃意,让人觉得既可笑又可怕。只听他说:“喂,你们几个,见到皇上,还不行礼!小心孤治你们的罪。”说着,猛晃起来,床架摇摇欲散,口里不断发出嗬嗬声,脸涨得通红。没一会,又见大牛全身发抖,牙齿打战,瑟瑟地说:“娘,求你,杀了孩儿吧,孩儿受不了了……道长,给我药,给我药……”

李卫奇道:“这道长是谁?药又是什么药?”

“是五石散!”臻婳一脸严肃,“我曾经见过人服用,上瘾后无法摆脱,就是他这个模样。只是……”五石散,也称寒石散,服食之后令人全身发热,迷惑人心,进而觉得精神开朗,亦有壮阳之效。此药极易成瘾,未起瘾时不能及时服药,便会全身发抖、无法自控、行如梦魇。自古服此药而丧命者,不计其数。五石散何其贵重,怎是区区一介贱民可以用的起?

李卫轻声问:“你不会看错?”

臻婳点点头,说:“不会错,它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生父就是因五石散而离世的。”

李卫从未听她提过这个,不由轻声说:“婳儿……”

臻婳不耐烦地说:“他从没尽过父亲的责任,别提他。张大妈,是谁给大牛服用五石散的。”

“五石散?这是什么东西?”张大妈一头雾水。

臻婳简单地描述了一遍五石散的功效,最后她说:“这就是一种慢性毒药,会将一个正常人变成一个疯子,再慢慢死去。”

“啊……啊……”张大妈突然疯了一样,跑到屋外,掀翻供桌,踢倒火盆,将那些道符又撕又踩。

李卫半开玩笑地说:“她会不会也服了五石散……”

臻婳白他一眼,扶起痛哭的张大妈,安慰道:“大妈,有话慢慢说,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张大妈像快溺死的人得到浮木般,紧紧抓牢臻婳的胳膊,说:“你们一定要救二丫啊,是我害了她……二丫啊……”在张大妈半哭半吼中,臻婳总算搞明白整件事情。大牛常上山打柴,新建的紫云观道人玄仙子请他送柴火去观中。或许是看上了大牛身强体壮,玄仙子一开始就是想拿他做为试药的对象,有了交情后,玄仙子轻易哄劝便让大牛服下了金丹。而这金丹,就是用“朱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炼制的五石散。大牛初时服下精神奕奕,神清气明,玄仙子见制药成功,这金丹配制不易、原料贵重,便断了大牛的药。谁知大牛已上了重瘾,回到道观发疯,玄仙子只得想方设法将他弄回家中,说大牛妖邪入侵,而这妖邪正附在二丫身上。于是,玄仙子又给大牛服下一枚金丹,让他稍作平静,自己则开坛作法,张大妈自然将玄仙子奉若神明,而二丫也轻易被玄仙子带回了紫云观。

“荒唐!”李卫顿脚道,以玄仙子的人品,二丫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臻婳更是二话不说,冲出张家,拨腿便往山上跑去。

李卫拦着她说:“你就这样去救二丫么?要不回去找刘大哥他们商量?”

臻婳不屑地说:“就几个道人,也把你吓成这样。你若胆小,就回去吧!”说罢,不再二话,快步前行。李卫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已过戌时,还不见臻婳和李卫回来,亦蕊开始担心,便派花皮帽去张家问问,得知他二人或去了紫云观,不由面色一凛。

伯堃和花皮帽等人稍作商量,对亦蕊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和他们看看就回来。”

亦蕊故作害怕地说:“你不担心绿竹客会在这个时候来暗杀我吗?”

伯堃迟疑了,要知道这一个多月来,他基本上不敢离开亦蕊半步,就连睡觉,也要求臻婳与她共眠,自己则守在门边。他想了想,说:“那你紧跟着我,千万要小心。对了,这个给你。”他帮着亦蕊在胳膊上系好一件佩带,佩带正前方有个小盒子,上面有个机关,一按,十几条麻针便会齐发,只是亦蕊刚刚使用,准头稍差,估计只能起威吓的作用。

想必那个玄仙子千算万算却少了一算,动了臻婳,相当于将自己的脑袋放在了铡刀下面。

话说臻婳一脚踢开紫云观,便看见玄仙子正在打坐。

臻婳厉声喝道:“妖道,把二丫交出来!”

玄仙子眼眉不抬,此时,从墙后转出一个小女孩来,正是二丫。她笑吟吟地说:“李大哥……你是……”她指着臻婳,突然醒悟,说:“顾夫子?”

臻婳一把捂住她的嘴说:“你没事吧!”

二丫拼命摇头,玄仙子幽幽说:“两位施主,既来到紫云观,贫道便赠二人一卦。嗯,这是坎卦,坎为水,唉,凡事如水中捞月,望而不得。求财,而难成交易。求人,则多无音讯。求情,则如梦一场。也就是说,就算让你们遇见想要的东西或想见的人,也完成不了你的心愿。对么,女施主?”

臻婳心中咯噔一声,碰到亦蕊伯堃却无法报仇,不是正合了这道士的说法。

李卫心中也有所触动,但他却说:“臭道士,胡说八道,爷是求财得财,求美人得美人呢!”说罢,一搂臻婳的肩膀。

那玄仙子似乎微微睁开那眯着的眼睛,吩咐道:“二丫,给几位施主倒杯茶来!”

李卫说:“喝什么茶……你怎么谋害大牛的事我们全知道了,现在我就要将二丫带回去!”

玄仙子微微一笑,气度雍雅,说:“二丫身上戾气过重,在紫云观多念道经,可修身养性。若二位执意如此,贫道也不相拦。”

二丫拿了杯子,手脚麻利地沏上茶,两杯放在臻婳和李卫面前,一杯恭恭敬敬地献到玄仙子面前,说:“师父,请喝茶!”

玄仙子轻轻晃着茶杯,说:“心诚则灵,二位可愿听听化解的法子。”

“不听……”李卫说。

“听……”臻婳说,她憋得脸通红,吱吱唔唔地说:“听了也不吃亏啊!”

玄仙子轻轻举杯,说:“好个率性女子,贫道以茶代酒,敬二位!”说罢,一饮而尽。

臻婳一仰脖喝尽了茶水,李卫想了想,茶是二丫倒的,玄仙子也喝了一杯,想必没有什么问题,便也喝了下去。

没想到,茶水入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二人便浑身发热,头晕目眩,只听玄仙子嘿嘿冷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玄仙子炼制了五石散后,便有意调制“三元丹”。这便是他将二丫养在身边的原因,当他看到臻婳时,又打起了采阴补阳的鬼主意。二丫早已被他控制,在茶中下了五石散,他自己常饮此药,并无反应,而臻婳李卫已形同酒醉,胡言乱语。玄仙子让二丫将李卫关到地窖去,而自己则扶着臻婳到了房中,色心大动,慌不急乱地宽衣解带,欲上下其手。

“叭!”玄仙子左肩被狠狠地敲了一下,他刚转过头,右腿又被击了一下,不由就跪趴在床边了。此时,一把长笛横压在他的颈间,潇碧嘴边含着一抹笑意,说:“这也算你的本事?”

第95章 照水银蟾沉夜魄

玄仙子双腿一软,差点没趴下。

潇碧唇边露出一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