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宫道- 第1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看他一脸轻松,立言说:“或许是我们多心了吧!姐姐!”

亦蕊笑着点头,她不想让刚出月子的立言操心,但却已从胤禛的眉宇间,看到了那团散不去的愁云。

一连十天,清晖室的灯烛漏夜无熄。

福熙楼

“云雁姑姑果然是宫里调教出来的人,连冲出来的茶,都格外香!”瑶夕赞道。

云雁忙福身道:“多谢夕格格夸奖!”

亦蕊笑道:“当年茗曦嫁去郡马府,横竖要将云雁留在身边,当做陪嫁。云雁完成茗曦的遗愿,照顾公婆终老,方才回到府来。”

瑶夕啧啧道:“云雁姑姑真是有情有义!”

亦蕊说:“云雁、雯冰、霏月都是凝秋一手调教出来的,现在她们都在我身边,我也放心些。”

瑶夕略显忧心地说:“姐姐,你身边有人,可是王爷似乎孤立无援。”

“哦?”亦蕊紧张地说,“怎么回事?”

原来,在亦蕊知道胤禛又恢复了户部工作后,便让人打扫出平安居,请瑶夕贴身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以免病痛席卷重来。这十日,瑶夕看着胤禛辛劳奔命,大事小事都得亲自操心,甚至核对账目,都要亲力亲为,不由甚为担心。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主要是胤禛多疑多虑的性子。康熙晚年国库空虚,几乎无官不贪,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九品县官,而胤禛奉命调查贪污,并追回赃银,必须要先成立一支查贪正纪的队伍。他多年赋闲,唯有的门人,如年羹尧远在千里之外,并非手边无可用之人。且事关重大,牵一发则动全身,若用人不慎,以贪治贪,定引来皇阿玛震怒。

亦蕊又关切地问了几句弘历学业进步的事,方说:“妹妹一连多日在平安居照顾着,想必也辛苦了。今夜,由姐姐代劳,不知可否?”

瑶夕想到可以与弘历团聚,喜上眉梢,福身道:“多谢姐姐体恤!妹妹告退!”

夜,清晖室

胤禛对着烛光,聚精会神地来回翻查手中的账册,连何时身畔多了个亦蕊也不知道。

一杯热茶泛着香气放到了他的手边,亦蕊又搬来两个烛台,顿时,将桌案四周照得犹如白昼。

胤禛皱着眉抬起头,看见是她,笑道:“蕊儿,怎么是你?别点这么多蜡烛了,我看得见!”

亦蕊笑着说:“王爷,您用眼过度,再不保证光亮,只怕迟早惹出眼疾。”

胤禛说:“不怕。西洋人,不是进贡了一种物事,叫,对,眼镜!听说花了眼的,戴上眼镜就能治得好。”

亦蕊佯装虎着脸,说:“王爷是想买价值千金的西洋眼镜呢?还是想买几个铜板的蜡烛呢?”

“总是说不过你!”胤禛将账册按在桌上,手执茶盏,边看边喝起茶来。

真是一分钟都放不下工作,亦蕊轻轻叹息,她只能默默站在胤禛身后,拿着团扇,轻轻打着风。大约三更时分,亦蕊发现他很久都不再翻书页,仔细一看,胤禛居然手撑着下颌睡着了。亦蕊不敢惊扰,拿来披风,为胤禛盖上。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的眼角扫过胤禛面前的账册,几个熟悉的名字跃入脑海。“这……”亦蕊失控地抢过账册,细细翻看。胤禛被吵醒,看到亦蕊手持账册,怒从心来:“国家大事,且是你妇道人家可以过问的!”

亦蕊一跺脚,拉着胤禛便往福熙楼跑,她在一口装满衣物的箱子里掏啊掏,找出一张白绢,递给胤禛:“夫君,你看?”这白绢上的名单,正是康熙五十二年亦蕊火场抢药前,九阿哥要胤禛手下留情的人。任何人都以为这个名单与火场付之一炬,可亦蕊却凭着记性,硬生生地记录了大半下来。

胤禛兴奋地将亦蕊抱了起来,就地环了两圈,说:“有了这张名单,我定可以更快地揪出老八老九后面追随的贪官污吏,朋党集团。”

亦蕊说:“朋党是必然,贪官却未必。王爷还是要有确实的证据,以便行事?”

胤禛忧虑地说:“独木难行,除了十三弟,爷真不知还能信谁?”

亦蕊思忖一番,说:“妾身给王爷推荐三个人,不知妥不妥?一,是内阁侍读学士田文镜,他与我父是故交,虽为官三十余年,但清贫耿直,不入朋党,且生平最恨贪官污吏。二,是李卫,在王爷已捐资他任兵部员外部,他的品性,不用妾身多说。三,便是妾身……大义女子不晓,但打打算盘,算算账,却是常有的事。若王爷不弃,妾身愿效犬马之劳!”

第176章 来时萧索去时丰

胤禛将李卫由兵部转任户部员外郎,全心全意辅助他查处贪污罪证。而田文镜,则借口请到他到府中短住,教弘时、弘历和弘昼(作者按,天申已排序齿)读书。

夜,清晖室

亦蕊与田文镜一左一右坐在两张案几后,案上书卷如山。他们聚精会神地看着册子,在不妥之处用蓝色勾圈出来。

屋内的奴才早已全被摒退,瑶夕亲力亲为,为每个人奉上一杯新沏的香茶后,手持托盘,敛笑垂手站在胤禛身后。

茶香四溢,却没人有心思品茗。只听十三阿哥恼怒地说:“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要的是银子,是米粮,交这么多账簿,做什么?”

胤禛并没有十三阿哥那么激愤,他平静地问:“李卫,山西、陕西灾情如何?”

李卫长身揖手答道:“两省饥荒以临潼、三原灾情最为严重,连续两年失收,能逃百姓的都逃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以树皮草根都为食,当真是饿殍满道。”

瑶夕叹了口气:“真是天灾不断,民不聊生啊!”

胤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却“咦”一声。瑶夕忙说:“王爷,烫着了?”却见胤禛埋首拨着茶末,瑶夕一笑,说:“这茉莉枝头上新采撷的,茶却是陈茶。要知道,您平里喝得雨前龙井一杯就要一两银,能省则省,将银子留出来。一两银便可让百姓温饱上三个月呢!”

胤禛满意地看着瑶夕,说:“亏得你有这心意!”

十三阿哥也赞道:“好!我府中的那些个庸脂俗粉,就没能有四哥身边的菩萨心肠!”

瑶夕忙转到胤禛和十三阿哥面前,福身道:“贱妾惭愧!都是嫡福晋平日里以身作则,勤俭持家,姊妹们只是效彷她的所作所为而已。”

胤禛将她扶起,半玩笑地说:“你再怎么谦虚,你的福晋姐姐也听不到啊!”

三人看向正在整理资料、批阅文件的亦蕊与田文镜,皆是全神贯注地投入在卷宗中,似乎浑然不知另有三人在场。直到打起了二更,田文镜方向亦蕊、胤禛作揖告退。亦蕊正在查阅近十年陕西的账目,亏空巨大,册子上颇具疑点的人物、金额、事件越圈越多,让亦蕊不由有些眼花缭乱。胤禛连哄带骗,才让亦蕊搁下做了一半的活,回到福熙楼安寝。

阳光暧洋洋地照在眼帘上,分外剌目,亦蕊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迷迷糊糊地说:“几时了?”

云雁忙倚了过来,答道:“巳时一刻了,福晋!”

亦蕊一个激灵,说:“惨了,王爷呢?”

云雁说:“不到辰时,已入宫上朝去了。王爷交待,福晋连日劳累,让您安心休息,勿要过于操劳!”

雯冰、霏月接连递上漱壶、热巾,亦蕊心里挂碍着那本卷宗,匆匆洗漱,便来到清晖室。

此时田文镜本应在清晖室,可是却不见人影。亦蕊来到自己的桌案前,挑起昨晚未批完的陕西卷宗的第三册,随着书页的翻动,亦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她迅速翻完了第三册,又将四、五至十册都翻了一遍,当亦蕊放下最后一本陕西卷宗时,她的脸色已变成灰白色,目瞪口呆,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王爷……还是田大人?”原来,昨夜亦蕊只用蓝笔批到第三册,可今晨一看,却连第十册都批完了,粗粗看去,每点都戳中账目中庇漏之处。除了胤禛或田文镜相助,亦蕊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三生降头

突然,亦蕊听到几声争执,似乎是从太和斋传来。绕过清晖室,走几步就是太和斋。

只听胤禛冷冰冰地说:“八弟、九弟难得来为兄府上小坐,快多用些茶点,何必为难做哥哥的呢?”

九阿哥阴恻恻地声音如空灵般在厅堂中回荡:“点心哪没有?小弟和八哥冒昧前来,就为了让四哥看在骨肉亲情分上,放了这几个人!”

十三阿哥哈哈大笑,说:“九哥真是有王者之风,从未见过有人求情求得如此霸气!”

九阿哥那双冷冰的鹰眼横扫堂上每个人,他背对着胤禛、胤禛,面对着田文镜、李卫,说:“四哥若卖个人情给我,往后若四哥的心腹……”他抬抬下巴,意有所指,“我也会给条生路。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四哥难怪不晓得个中道理?”

“荒唐!”田文镜上前一步,满脸怒意,说,“苟利社稷,不过粉身碎骨而已,何惧之有?”

李卫向田文镜揖手鞠躬,以表佩服后,拍胸说:“李卫不懂别的,也知舍我取谁,方为义(作者按,繁体的义)?”

“九弟,退到一边!”八阿哥折扇一合,双手反剪,温文道,“四哥,他们都是为民请愿的清廉之官,若是因党派之争而剪除,实是人为祸害。”

胤禛面不改色地说:“八弟礼贤下士,不惜一掷千金的美名,为兄也略有所闻。但对于百姓,皇阿玛教诲宽厚仁爱,不知八弟做了多少?”

八阿哥鼻孔轻轻一哼,他为人风雅,对待王公朝臣、门客乡绅毫不吝啬,将大量的时间、金钱、心血全毫在党羽的培植下,以树立、传播“贤王”口碑。康熙五十五年,皇上已下令停了八阿哥的爵俸,他依然花钱如流水,门客熙攘,可见生财有道。清数八阿哥生平政绩,除了寥寥几次奉旨派米发粥外,并无任何为民办实事的事迹。胤禛连讽带讥,顶得八阿哥一时说不出话来。

九阿哥见状,喝道:“嘿嘿,老四,户部,没那么好打理,你自个小心点。八哥,我们走吧!”

八阿哥点点头,脸上仍带着那股如沐春风的笑,揖手道:“小弟告退!”

九阿哥白了胤禛一眼,紧跟在八阿哥身后离开了,出门时,正好撞见躲在门边的亦蕊。九阿哥玩味地深深看了她一眼,先是嘻笑,后是阴冷,亦蕊不由打了颤,缓缓扶鬓行礼。

二人离去后,亦蕊一进太和斋,便看见胤禛铁青着脸站在堂中。她不敢多言,行了个礼,站在一旁。

胤禛怒道:“田文镜,内务府的账册卷宗整理出来了吗?可有亏空?”

田文镜答道:“禀王爷,已整理完毕,八阿哥掌管内务府期间,亏空外欠的银子已达八十万两有余。”

胤禛喝道:“把账目理好,明日早朝,我要呈给皇阿玛!”

“慢……王爷息怒!”亦蕊插嘴道,“在皇阿玛面前告御状,不如把这本账摔到八阿哥府上,让他把这坏账填了。”

田文镜凝神片刻后,一击掌,道:“好主意!若能补回账款,发解于民,方能解民之困。”

第177章 女子无才便是德

胤禛的反应却与田文镜大不相同,他沉着脸,久久不肯开口。

亦蕊、田文镜、李卫面面相觑,不知何话触恼了他。堂上一片寂静,令人有点头皮发麻。亦蕊按捺不住,朗声说道:“妾身不知深浅,议论朝廷大事,还请王爷责罚!”

“嗯……”胤禛挥挥手,面色稍霁,“八弟九弟的行为令人不齿,绝不可轻易姑息。”言下之意,是坚定要去御前参本的意思。

亦蕊皱皱眉,欲言又止。田文镜抚着颏下短须,说:“杀一儆百,让贪官不敢造次,百姓或有几年好光景。”

李卫不屑道:“田大人此言差矣,康熙五十五年刚办的天下第一贪赵凤诏,又令得多少污吏收了手?按八爷的性子,就算有现成的实证,告到皇上面前,八爷是否会束手待毙?”

胤禛轻轻摇头,说:“八弟为保清名,定会咬死不认。九弟十弟对他忠心一片,就算要他们一肩承担,想必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李卫说:“那么,除了九阿哥或十阿哥,对王爷?对朝廷?对百姓?有何益处?”

胤禛一挑长眉,转向亦蕊说:“难道只让他们吐出赃银,不用惩罚?蕊儿,你也是这个心意?”

亦蕊低语道:“对王爷而言,处众多之手足也,此有好竽,彼有好琴,此有所争,彼有所胜。对朝廷而言,让贪财之人散尽财富,树风纪立榜样。对百姓而言,处罚一个皇子,远不及实实在在的赈灾银子来得有效。妾身知道王爷嫉恶如仇、公正严明,可是八阿哥的命运,只有皇阿玛可以左右。近年来,皇阿玛愈来愈看重兄友弟恭,骨肉之情,试想,若是通过王爷递了折子,皇阿玛知道八阿哥犯下如此大罪,定会又痛又悲,大义灭亲,纵是皇阿玛英明如斯,怕也会因年长承受不住!”

胤禛依然紧蹙眉头,默默无语。

田文镜附和道:“福晋仁孝,实在是难能可贵!八爷一党虽几经挫败,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操之过急,恐怕伤不了对手,反而伤了自己。”

李卫说:“可是这内务府亏空的上百万两银子,八阿哥去哪凑呢?怕又要取之于民了?”

田文镜沉思道:“这就要堵住他们的退路……所以,更不能打草惊蛇。先将手足斩断,最后再擒主帅!”

胤禛茅塞顿开,一脸阴霾瞬间尽展笑颜。亦蕊温柔地笑着,心中却凄凉不已,任她如何尽心相助胤禛,她也只是一届女流,说得再多,还抵不上田文亮的只言片语。

胡思乱想中,亦蕊跟着胤禛等人回到了清晖室,她猛然想起陕西卷宗的怪异之中,却不知该如何向胤禛张口。待得胤禛走后,她方把这情况告诉了李卫和田文镜。

李卫哈哈大笑:“福晋,定是您太过操劳,看过了也不记得了。”

亦蕊白他一眼,说:“本福晋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李卫笑道:“会不会是哪个孩子调皮捣蛋,乱涂乱画呢?”

亦蕊说:“越说越不像话。你们看看,这儿……这儿……圈的名字,还有日期,确有可疑,对吧!这显然不是任性而为,两位大人,你们觉得呢?”

田文镜检查得甚为仔细:“卷宗上的地方县衙的印鉴是真迹,也没有拆开册子的痕迹,墨色似也与王府一致。”午夜渡魂人

李卫故作轻松地说:“田大人,莫非这世上直有田螺姑娘?您快去看看自己批阅的卷宗是否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