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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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道-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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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答应似乎有些意识,她的眼帘上感觉强烈的日光,微微睁开眼,一张俊朗分明的脸庞浮动着,正同情爱怜地看着她。他终于看到我了,席答应伸出双臂想拥抱他。突然,她感觉身下一空,下坠、下坠、冰凉的井水淹没了她的头顶,她蹬着腿,只看到一片圆形的湛蓝天空,耳边似乎传来悠扬的笛声,他呢?难道是梦?她来不及看个仔细,随着腰间绑住的重石,沉落井底。

笛声嘎然而止,潇碧隐身在井边一棵高大柏树繁密的枝干里,透过纠错的绿看着蓝天。又一条人命,断送在他手里,这个女人荒淫无度、勾三搭四,死不足惜,他为席答应列了几条罪名,也为自己找到了杀人的理由。世间上还是恶人多啊!就算有人对你好,背后一定也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知何时,一只小松鼠灵巧地窜上树来,吸引了潇碧的目光。它毫不惧人地停在不远处的枝上,毛茸茸的大尾巴竖得直直的,小爪子挠啊挠,扭动着它的身体。它眨眨无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潇碧。潇碧苦笑着,多日萦绕的结,又上心头。

“明天,是你最后的机会,不可再错过了!”潇碧对宸宛命令着。

宸宛哭红了眼,发抖地说:“潇碧大哥,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我做不来的,我不行……”

潇碧背过身去,森然道:“你已看过令尊亲笔的血字绢书,难道你还不肯相信么?”

宸宛跪下,苦苦哀求:“潇碧大哥,欧阳氏一脉单传,就我弟弟一个男孩,已经被你送到宫中做了太监,还要取他性命?”

潇碧说:“你既受过绿竹客的恩,就应该想到有这一天。前面十年。给你几次立功的机会,都被你搪塞敷衍过去,你弟弟才会成为太监。此计,以你为核心,你必须按绿竹客的安排行事!否则你与你的家人逃不掉死亡的命运!”

宸宛怒道:“弑君!难道能不株连九族吗?”

潇碧说:“不能,还是得死。只是或许能把你弟弟留下来,指认义子,继承香火。”

宸宛哀怨道:“早知今日,当初你为何要救我?就让我沦落青楼风尘,或许这十年活得还痛快些!”

潇碧说:“若不是绿竹客的多方照顾,这十年你与家人的锦衣玉食、你父亲的官位、甚至你那八岁的弟弟,从何而来?就你父亲一年挥霍的银两,比普通百姓十年生活费用还多,就当提前把余生活完了吧!”

宸宛忿忿道:“可是我呢?从嫁进这王府第一天起,就与众不同。我既无法去……爱他?也不下了手害他……”她羞涩起来,舌头打着结。“潇碧大哥,自从十年前你在洛阳,将我从恶霸手中救出之时,我就……就很喜欢你。承蒙你还对我家中多加照顾,宸宛一心只想以身相许。谁知,你却将我推向了王爷身边,起先我很愤怒很不甘,慢慢也平息了。你是什么样的男子,谁能配得上你?至少我还有资格帮你做些事……刚进府时,你还会来看看我,多半问的也是承宠几何?胤禛的习惯?你可知,我心在滴血,却要面含笑颜答话。为了应付你,我还偶尔会去逢迎王爷、讨好王爷……后来,你慢慢就不来了,三个月、一年、三年,我的心凉了,就像一张白纸在时间的蚕食下变得脆弱枯黄。其实我知道,王爷是喜欢我的。从他偶尔看到我关注的目光,屈指可数的亲昵爱抚中,我能感受的到。只是这雍亲王府,争奇斗艳的花儿太多,他哪有时间去培育一棵花骨朵呢?记忆中,你的模样、声音是那么真实却又模糊,而王爷的体温、温柔的耳语,那么朦胧却又清晰。究竟你是他?还是他是你?啊……”宸宛痴痴地笑道,突然捧着头,痛苦地说,“我怎么能杀他?潇碧大哥,让我怎么能对你下得了手?”

潇碧十年前救了宸宛后,奉胤礽之命,将宸宛以汉军旗秀女入宫参加选秀。最早是希望在康熙身边安插亲信,宸宛无心求胜,表现一般,被指到了雍亲王府,成为庶福晋。十年的王府孤苦生活,宸宛一直将自己锁闭在一片小小的天地,情、爱、欲、苦无处发泄,也不敢表现。她对潇碧一往情深,全然不顾事实上潇碧对她的冷漠无情,臆想着他对自己的百般温柔。胤禛是宸宛第一个男人,仅仅几次的恩爱亲昵,宸宛都将他假想成了潇碧,填补了心目中情郎应有的爱意。当宸宛清醒时,如同常人,因为心中牵挂潇碧,自然是不会去讨胤禛欢心,一昧沉浸在想像的爱情世界中。在这十年中,潇碧也曾奉命,让宸宛在府中制造乱子,例如李氏案中的唇脂等等,宸宛本性纯善,与世无争,若不是潇碧出面,这些伤天害理之事,她是打死也不会沾边的。那几年,胤礽做太子风光无限,胤禛却不受重用,自也不会太为难宸宛,得过且过,便也罢了。可是,畅春园行剌一计,胤礽誓在必得,潇碧明知要推宸宛上一条不归路也只得说:“你我都起誓过,以命效忠绿竹客,现在到时候还了!”

“我不?”宸宛喝道,“绿竹客是什么东西?当年,在恶霸手中,有十多条性命,你都一并救了,难道是奉命?你不顾冰雹,为我娘找来大夫,是奉命?难道我在这雍王府一居十年,是奉命?潇碧大哥,若不是心中有你,宸宛早已不在人世!”

潇碧闭上眼,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不要说了,你我首先都是绿竹客的使者,然后才是自己。”他心中虽无宸宛,却并非不为她那份痴情而感动。

宸宛紧紧地抱着他,哭道:“我们浪迹天涯,不要再理绿竹客,不就行了?”

潇碧身子一抖,轻轻跃开,女性娇柔的身体如毒药一般,他是半点也是想沾惹的。他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说:“绿竹客不会任你来去自如?你此时叛逃,就莫怪我无情……”

“潇碧大哥……”宸宛的心碎了,她跌跌撞撞地来到一口锁紧的柜子前,抖抖索索地打开它,双手胡乱拨弄着满柜的画纸,嘴里胡乱叫喊道:“拿去,拿去……都拿去……”

画纸轻轻飘落,一个俊朗的男子背影,站在月下吹笛。每一张,都是背影或侧面,看不清男子的真实面孔,却都有着一管银笛。

宸宛坐在一堆画纸中,嘤嘤而哭,潇碧一张张地画纸拣起,递还给宸宛,说:“我已有心上人了,你的情意,潇碧不敢领受!”宸宛用手抱膝,幽幽地看着潇碧:“它们都是属于你的,这辈子也不可能给其他人了……你拿走吧!”

潇碧一时无语,只听宸宛又说:“你想让我听绿竹客的话?好……我去……”她抬起那双噙满泪水的双眼,呆呆地看着潇碧,问:“潇碧大哥,我好看吗?如果我听话,你心底会永远记得宸宛的笑脸吗?”

宸宛的清澈的眼睛,无辜而痴情,原来让她付出最宝贵的性命,甚至赔上全家,只为了让潇碧说上一句,好看,可那句话,那一天,潇碧却如鲠在喉,说不出口。那只松鼠,早已跑得无影无踪,潇碧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宸宛前往畅春园之时,潇碧担心会留下证据,早已潜入府中,搜罗所有宸宛的字画书笺,付之一炬。怀中这张,是难得二人画像,女子月下起舞,曼妙高雅,唇边带笑,目中含情,男子吹笛,虽是侧面,但那份气韵倒和潇碧确有七八份相似,旁边提着一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潇碧指腹抚过画中女子的脸,低低地说:“你怎会不好看呢?只是我……”

他脑中如电闪过无数片断,父亲滥赌家中债主成群,母亲将奸夫带到家中肆意淫乐,将家中的姐妹全卖到青楼,天天用鞭子逼着他带着幼弟上街乞讨,学习偷骗之术。父母用他们血汗钱,大鱼大肉,他们却只能饿着肚子,甚至挨打,他都忍了。七岁的他半夜里去茅房,听到父母商量着把他阉了卖到宫里作太监,好换几顿酒肉钱。他从厨房里找把并不锋利的刀,趁着父母酒醉,慢慢割断了他们的喉咙。血喷溅出来的时候,他只感觉到冷冰,父母死后,他搜光了家里的钱财,独个离开了家,过过飘零的日子。当他被恶狼追咬,命悬一线时,被身怀绝技的老尼姑所救,并将他带回庵里,收做徒弟。这张俊俏的脸,虽未长开,却也在师姐师妹们心中投进一颗不小的石子。调情献媚的,借机欺凌的,他忍下了,只顾一心练武。五年后,打败了师父和师姐们,下山了。之后,他遍访名家,武艺更加精湛,某次在塞外,巧遇英姿勃勃的太子胤礽,二人志趣相投,联席夜话。潇碧自出生来,看到的女子都是荒淫无度、尖眉鼠目,心中已生阴影,练得武功更是阴柔一派。那时的太子胤礽雄韬伟略,气宇轩昂,一副皇家男儿气派,怎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潇碧轻轻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是你?是我?”

158。第158章 事无不可对人言

亦蕊、张凯与舒禄的心腹阿旦策马来到畅春园,阿旦来过几次,出示舒禄的令箭后,又熟门熟路地对上了切口,轻易得到了放行。

张凯松了松眉头,笑道:“要说年福晋的调虎离山之计,真是高明!鄂那海正谋算着如何整垮舒禄,哪会想到我们三只漏网之鱼?”

亦蕊白了他一眼,低声说:“已入御园,说话要仔细点。”

张凯也是一时得意,忙收敛道:“是是……”

依着波光鳞鳞的湖边走着,绿柳依依,时不时有春花飘落。

阿旦指着绿藤丛中的卷棚瓦顶小屋,说:“这就是讨源书屋,十四阿哥在畅春园的居所。小人先去送信,再伺机陪二位去办事。”舒禄与阿旦虽是听命于八阿哥,但宸宛一案由十四阿哥负责,理论上事事都由他出面,自然也得首先向他报告。

亦蕊知道,若时辰到了,雍亲王府每日例信没有送达,很可能会引起怀疑,便说:“我二人站在这,容易惹人怀疑。一起过去,到时候,你一人进书屋送信便是。”

阿旦点点头,三人便鱼贯般,走向那古朴的讨源书屋。还未走近书屋,阿旦“咦”一声,只见书屋外站着两列宫女太监,打着华盖、挑成青铜熏香炉,显不是十四阿哥惯用的排场。阿旦挥手止住亦蕊、张凯的前进,自己上前找了个熟悉的小太监打听。没一会,笑吟吟地回来说:“没事。德妃娘娘进畅春园服侍皇上,借机母子团聚一番。咱们等等……”

亦蕊皱眉,德妃既是进园子侍疾,绝无肆意离开之理,况且若是思子,大可以传唤十四阿哥前往,何必跑到这偏僻幽静的讨源书屋?德妃的贴身宫女元蓉也在屋外,莫非这母子俩有什么体己话,外人听不得?

亦蕊趁阿旦不注意,用肘轻轻撞撞张凯,张凯捂着肚子说:“唉哟!这紧要关头,肚子却不争气起来!去哪找茅房啊?”

亦蕊也变了脸,痛苦地说:“难道是早膳出了问题?我……”

阿旦慌了神,说:“这,这可怎么办?小人只知道绕过讨源书屋后的假山,有道夹墙,可做方便之用。你们头次来,可以找得到么?要不小人带路?”

“不用,你将送信的差事办妥便好。我们去了,快……”亦蕊佯装疼痛,与张凯佝着身子,崇崇样的跑出阿旦的视线范围。

畅春园侍卫严密,主要把守在出入口,和康熙、妃嫔所居的九经三事殿、春晖堂、寿萱春永殿、后罩殿、云涯馆等等。十四阿哥所居的讨源书屋在西花园一角,侍卫白日里只是巡查,一看到正门外黑压压站着宫女太监,更是不敢上前打扰。不一会,讨源书屋的后窗下,躲进了亦蕊和张凯两条身影。

二人屏住气息,侧耳倾听,闻那德妃兴高采烈地说:“孩子,这次你做得好!做得太好了!瞧瞧,这是什么?奏折!”

十四阿哥面对母亲骄傲的夸奖,像个孩子似的害羞,呵呵笑着,带着几分逊意地说:“皇阿玛只是叫我学着看折子,不算什么,二哥四哥八哥都做过的!”

德妃撇他一眼,自豪地说:“那怎么会一样,你皇阿玛对我说,十四这孩子才德皆备,就是缺点历练,草原上的雄鹰总要飞翔!”

十四阿哥与窗外的亦蕊心里都“咯噔”一下,德妃见他眉头深锁,便上前拍拍他胸口的龙纹图样,意味深长地说:“皇上属意于你,要你立功!”

屋内寂静一片,许久,只听十四阿哥缓缓地说:“额娘,若孩儿说不愿为储,您会不会很失望?”

德妃紧张地说:“为何?”

十四阿哥说:“论才干,八哥比我强得多。论品德,八哥更有贤王之名。论手段,别说八哥,连九哥都在我之上。试问,我何德何能,与八哥一争长短?”八阿哥虽说过要扶他为储君,他兴奋一时后,倍感八阿哥的胸怀气度,反而坚定要扶持八阿哥为皇上的心。

德妃苦苦相劝:“难得皇上对你寄予希望,这是多少皇子求也求不来,你何必拱手相让?”

十四阿哥说:“因为只有八哥,以仁德治天下,定会使街头再无饿……”

“罢了罢了……”德妃打断了他昂扬的话题,抚着额头坐了下来,“此事先不说了。你四哥还拘在宗人府里,你又……唉……真是不让额娘省心!”

十四阿哥不屑地说:“四哥?那是他活该!谁让他想陷害八哥?”

德妃一惊,说:“什么?不是胤禛犯事了,这怎么和八阿哥也扯上关系了?”

十四阿哥冷笑道:“四哥这一招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他牺牲自家一个侍妾,谁也不敢想到他有胆量来行剌!自不会将疑心放在他身上,何况他不止将现场布置得滴水不漏,还留下了几件指向八阿哥逆谋的证据!这莲叶扳指,是八阿哥府亲兵专用的,还有这白羽箭,外人是看不出区别,但箭身有编号,一查便查到八阿哥身上。此案是我负责,才能扣下这几样疑点,若四哥派人向皇阿玛通风报信,皇阿玛本就不喜欢八哥,搞不好八哥连项上人头都不保!”

德妃说:“那胤禛呢?他毕竟是你同父同母的兄长,你怎么置他在宗人府受罪,却去管八阿哥的事来?”

十四阿哥说:“四哥这事,我会帮他调停成府中管教不严,妾室被人收卖,让四哥在宗人府好生静养着,大不了革了黄带子,削了爵,总比要了八哥的性命要强!”

德妃嘴唇动了动,叹道:“胤禛的性子那么心高气傲,你就让他背着这罪名么?”

十四阿哥说:“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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