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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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道-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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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着性命,老夫人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等着福晋啊!”

亦蕊泪流成河,胸口越发闷痛,瑶夕忙说:“究竟怎么回事?老爷老夫人怎么会遇害?”

张凯说:“不知何匪类,占着一身好功夫,居然来无影去无踪地入府剌杀了老爷夫人,还有札合公子……”

“哥哥……”亦蕊口唇张开,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抬起了手,想向前抓着那飘渺的影子。

张凯说:“奴才也让札合公子服了续命丸,大夫说公子伤势颇重,却无性命之忧。只是老夫人……若这样去了,怕到了黄泉也死不瞑目啊!”

“混账奴才,你是想让你主子就这样心疝发作痛死嘛!恐怕,要多出一个死不瞑目之人了!”立言尖酸刻薄地说。

张凯视费扬古夫妇为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一心想完成其心愿,怎能顾得了许多?忽闻立言放话羞辱,他一腔悲痛化为激愤,不顾位份上下,持起手中长剑,“刷”地扫到立言雪白颈边。

亦蕊费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吼道:“胡……闹……退……下!”

瑶夕一跺脚,上前拉道:“张凯,你还想福晋为你费神操心!快想想怎么让福晋出府吧!”

张凯缓缓抽回剑来,脸上的阴戾却未能消去。

瑶夕冲着立言一福,恳切地说:“年福晋,嫡福晋有恙,您是侧福晋,又是年大人的姐姐,足智多谋,巾帼不让须眉。现在,王爷还未定罪,已让其他人爬到雍亲王府头上了,连嫡福晋阿玛离世此等大事,也不让她出府探望,真是有意刁难。还望年福晋出面主持公道!”

立言傲然站着,不发一言。允儿、宋氏、语歆、雯冰霏月,甚至张凯也纷纷行礼请愿。立言哼一声,说:“就怕兔死狗烹,空做好人啊!”

亦蕊将下唇咬得发白,在瑶夕耳畔轻轻说了几句。瑶夕点点头,朗声道:“福晋说了,若年福晋能圆她回家探母的心愿,便将这掌府之权交予年福晋手中,永不收回。”

众人惊讶地看向亦蕊,后者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示意。立言眼前一亮,说:“众人为证,你可不能抵赖!张凯,你过来……”她向张凯交待几句,提着裙裾,一个人走出王府。

诺图见立言出来,虽气恼却也不能失了恭敬,说:“年福晋,有何指教!”

立言喝道:“诺图,你来了正好!备下马车,快送嫡福晋前往费扬古府上。”

“荒谬!”经过刚才的事,诺图更加不会答应立言的要求,他说,“恕小人无法遵命!”

立言冷笑道:“就没想过,你会乖乖遵命!哼……诺图大人,你是不是怕了我?离我远远的?”

“年福晋虽是弱质女流,但手段果辣,卑职不敢再领教!”诺图道。

“你知道就好!”立言慢慢走近诺图,他皱着眉,却不敢动,立言只是孤身弱女,他总不能在众侍卫面前后退吧!突然,立言大声喝道:“还不出手!”只见一个身影快速地向诺图窜来,银剑如蛟龙出水般剌来,诺图忙提刀去挡,小腹中却被一硬物顶住,立言似笑非笑地说:“没想到王爷赏我这防身金刀还真能派上点用场,让他们都把武器放下!”诺图向下望去,立言大袖掩腕,却见端口处有丝丝金光,犹豫间,张凯已打倒几个不敢还手的侍卫,用肘掣住诺图,长剑索喉。立言将手抽回,潇洒地抖开一把金泥小扇,把玩吟道:“停之如栖鹄,挥之如惊鸿。飘缨蕤於轩幌,发晖曜於群龙……”虽诺图被制,但他们仍处于被一群严守以待的侍卫包围之中,刀光剑影之下,危难关头,立言依旧寄情作赋扇诗,这份才情与胆量,都足以让人不敢小窥。诺图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立言戏弄,气极败坏地说:“头可断,血可流,蒙了这奇耻大辱,我也不知如何面见八爷,不要管我,尽管杀了他们!”

“哈哈!”立言大笑道,随即擦了擦眶里的眼泪,“你觉得这些小兵小卒敢吗?”她凤眼微眯,凛洌生寒,那些侍卫受居于威慑,有的甚至低下了头。立言一抬下巴,张凯一用劲,长剑在诺图喉间割出了血口子,红色的液体破堤而流。

立言从衣袋中掏出个精致的小瓶,把玩着,说:“诺图大人,这是上好的金创药,见血封喉……不对不对不对,是医到回春再是……若你识时务,提供马车让嫡福晋前往费扬古府中,药当即送上,若有罪责,全由我年立方一力承担。若不然嘛,杀一个意图轻薄冒犯侧福晋奴才,姑奶奶还是有这个资格的!”说罢,她用那把金泥小扇的柄端,触碰着诺图的伤口,像是在玩着一件有趣的玩物。

诺图哪敢再对立言有什么色心,惊悚与害怕交集着,他吼道:“快去备马车,还耽着做什么?”

立言一笑,说:“你看好他,我去扶福晋!”

这马车备得倒快,当立言领着雯冰与霏月,搀着亦蕊出现在门口时,已然恭候着了。雯冰霏月扶着亦蕊坐上车,连立言自己也坐了进去。诺图大吃一惊:“这么多人要去?不是就嫡福晋一人么?”

立言掀开帘子说:“对了,怎么能忘了带上诺图大人呢?”

张凯一击诺图后颈,将他丢进车厢,自己跳上车夫的位置,扬车而去。

车厢里

雯冰服侍亦蕊喝着温水,亦蕊斜斜靠在垫子上,眼神却十分清明,轻轻地说:“谢谢你……”

立言正玩弄着诺图的佩刀,其实也是在全神防备他突然醒来。她头也不回,说:“当年在火场中,你救我一命。这次,我还你一个恩情,当是两清。”别看立言所做所为,似乎只是抢了辆马车,且不说她在全副戒备的侍卫中甘冒大险,贴身偷“袭”,万一遇到个不怕死的,搞不好真丢了性命。女眷不得出府这道手令,若真是按诺图所说皇上所颁,十四阿哥执行的话,那立言等于犯了逆反大罪,要杀头的。这一切,亦蕊怎会不明白,她向立言投去的目光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感激。

车轮辗辗,费扬古府很快到了。几经休息,亦蕊强迫自己打起最佳状态,来了额娘榻前。费扬古老夫人已说不出话来,当她看到亦蕊时,黯淡的眼里明显放出了神彩,那僵硬冰冷的手指似乎也蠢蠢欲动着。亦蕊忙用手去捂暧额娘的,却发现老夫人手中有一物。老夫人松开手,一块通透的翡翠绿玉掉在亦蕊掌心,是弥勒佛。母女连心,亦蕊怎会不明白这份心意,她流着泪,脸上却浮出笑容,对额娘说:“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老夫人两行浊眼下,却绽放出安慰的笑容,微微合上眼,撤手人寰。

“额娘,额娘……”亦蕊才与她说了一句话,怎么就……她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胡乱说:“续命丸呢!快拿来,喂……喂额娘吃……”续命丸拿来了,亦蕊抖抖缩缩地去撬老夫人的嘴,像哄孩子一样地说:“额娘,乖,吃药病才会好。药是苦,但您还有话没和女儿说完呢!别闹了,快吃吧!”她像幼时一样,在母亲身上撒娇着、磨蹭着,温柔娇嗔、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心碎。“狗奴才,统统不准哭,额娘还没死呢!她刚才嘴唇还动了一下!”亦蕊生气地说。

大夫挤了过来,摸了摸老夫人腕间与颈间的脉象,指了个奴婢上来听了听胸腔的心跳,均摇了摇头,大夫揖手道:“在下已尽力,请节哀!”

亦蕊无力地坐在榻边,任由府中哀声恸地,雯冰觉得不对劲,私下对霏月说:“福晋怎么不哭,也不说话?”

霏月睁眼细细一看,果真如此。两个小女孩能说什么,忙去推那哭得像泪人儿一般的张凯。张凯拂了泪,跪行几步,说:“福晋别太难过了,总算圆了老夫人的心愿,去也瞑目了。”

立言被这气氛搞得,鼻头发酸,也不由潸然泪下。可见亦蕊这不冷不热的模样,刚想泼口大骂,话到嘴边却变成:“别逼她了,她是难过得哭不出来了。”她走到亦蕊身边,拎起那块弥勒佛玉像,用红丝线系在亦蕊颈间,说:“那年,我十三岁,爹替我选了门亲事,户部尚书的妾室。我怎会不知,是因为大娘嫡子,就是大哥年希尧想谋工部侍郎之职,才拿我做的牺牲品。我求着娘亲替我说情,被爹训斥一顿不说,还让大娘以不安分为理由,狠狠地修理了一顿。娘与我誓不相从,我更是发下宏愿,要嫁给雍亲王,爹才打消了念头。但娘却去世了,她告诉我,要谋得自己的幸福,不要走她做妾室的路……但我,还是走了……妾室、谋夺、升官、银子……哈哈……”她似乎在对空气诉说着一件与己无关之事,笑笑,哭哭,再笑笑,再哭哭。

立言的情绪感染了亦蕊,二人像疯子一般对视着,又笑又哭,两双似乎永远不会拉到一起的手,居然拢得紧紧的。

152。第152章 惊涛骇浪

亦蕊沉重地点点头,立言、瑶夕又凑到一起,越看越惊,惊呼声此起彼伏:“怀孕!”“白玉扳指!”“虫琢!”

验尸札记里写道:欧阳宸宛,卒于康熙五十二年三月十八日。女尸悬挂于畅春园正门与戏台之间的一根拇指粗的钢银混绞绳上,该绳凌空五米。用同种材质做成绳套,拴于腰、背、大腿之间,解开绳索,这些部位均有多道紫红瘢痕。女尸右眼中一箭、前胸两箭、背心两箭、后腹部一前、心脏一箭、下腹一箭、右大腿一箭,共剌中九箭,六处致命伤、擦伤数不计。现场拾获白羽箭十二枝,与女尸所中之箭材质相同,共计二十一枝。离女尸东二十丈、西二十丈处(作者按:约70米左右)发现两枚莲叶纹白玉扳指,非上品,边角均有磨损。擦去女尸面部水粉胭脂后发现,唇边呈放射黑红状,肌理分明,口腔已溃烂,发出蜂蜜甜香。女尸在死前两个时辰服下虫琢之毒,毒性尚末大发,已身亡。另,女尸已怀孕两月有余。顺天府章

“这……”瑶夕与宸宛交情菲浅,其他不说,单单想起她怀着身孕却被乱箭射死的惨状,忍不住流下泪来。

立言则仔细翻着札记后的附图,一张是白羽箭的样式图,标明了长度、材质、箭头磨损等,另一张是白玉扳指和图形,同样也注明了大小、材质,以及花纹的拓印。

亦蕊看着立言,说:“妹妹可是发现了什么?”

立言咬着下唇,说:“总觉得不对劲。假如,宸宛有同伙,怕她出卖自己而灭口,已逼宸宛服用毒药了。就算他不放心,要放箭射死她,一两箭就够了,为何要放如此多箭?人多,不担心被发现吗?”

亦蕊说:“这也是我所想的,这十有八九是个陷井。靠一个宸宛,剌杀皇阿玛成功的机率实在太低。若是事败,王爷肯定脱不了关系。而在这件事中,最大的受益者又是谁呢?”

“十四阿哥?”瑶夕说。

立言摇头道:“是八阿哥。”

亦蕊说:“八阿哥与十四阿哥一丘之貉,自废了二阿哥太子之位后,就属王爷和八阿哥在皇阿玛面前最受重用。近来,八阿哥犯事,又被训斥,出计打压王爷,拘进宗人府,削弱力量,不无可能。”

瑶夕声色严厉地说:“不能让奸人阴谋得逞,我们要想法子救王爷出来,洗净他的冤屈。”

立言眼里闪着泪花,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裙边,说:“宗人府,那是怎样的一个鬼地方,他,他怎么能被拘在哪?天还这么凉,他的膝盖又要疼了。”

瑶夕安慰道:“皇上并未对王爷削爵降等,证明还未定罪,宗人府不可能将王爷等罪犯待之,定得好吃好喝地招待着。王爷平日里醉心操劳国事,无一日闲得,让他休息几天也好。”

立言抹着眼泪,脸上略显平静,只听亦蕊说:“立言妹妹,现王府遇到大难,你、我必须将往日个人恩怨放在一边,齐心协力,将王爷救出囹圄。”

“姐姐大量,妹妹自当遵从!”立言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嗯!”亦蕊不知是喜悦还是无奈,“瑶夕当日也在畅春园,此事与你脱不开关系,这样,你与立言先仔细回想一下当日的细节。宸宛不是死前两个时辰服的毒么,想来,那时你们已抵达畅春园,是否发现她有何怪异?或见过什么人?”

瑶夕说:“一路上宸宛都和我在一起,甚至更衣时,我们也只是隔个屏风,若有外人见她,我定会查觉。”

“外人?”亦蕊说,“什么样的人,你不觉得是外人?”

瑶夕说:“认识的啊!飞燕、弘历、王爷、那些舞伶和常见的小太监,对了,还有宸宛的母亲,那****也受邀,到后台来见过宸宛。”

亦蕊紧张地说:“她们说些什么?”

瑶夕说:“不知道,我那时候肚子痛,只想着出恭。”

“这……”亦蕊奇怪地说,“你和弘历都没能去表演?你是拉肚子?弘历是奇怪地睡着了?那日你们吃过什么?”

瑶夕回想道:“弘历喝过一盏牛乳,我吃了几块千层糕。对了,牛乳和千层糕虽是飞燕备下的,但都是宸宛亲自递给我的,并喂了弘历的。”接着,她起身踱步,咀嚼着嘴,似乎在回味着些什么:“那天我没用早膳,信手便吃。现在想起来,千层糕除了花生的香甜、糯米粉的腻滑,还有些涩,啧啧……辣辣的感觉……”瑶夕厨艺高超,味觉、嗅觉甚是灵敏,就像文人过目不忘一般,她只要吃过,细想便能找中个配方。亦蕊和立言睁圆了眼,听她呓语般说:“是巴豆粉,嗯,应该是巴豆粉……而弘历,我抱着他时,有股淡淡的酒香,莫非,莫非是用酒灌醉了他!”瑶夕狠狠地绞着丝帕,“我真笨!怎么早没防范,怎么早没注意!她害我不要紧,为什么要害弘历啊!他还是个孩子!”任何母亲都不允许人伤害自己的孩子,瑶夕也一样,她的眼中不由流露出忿恨的目光。

亦蕊劝道:“夕儿莫急,想是那日又紧张又肚饿,未能及时查觉。千叟宴上,觥筹交错,酒香四溢,怎么会注意孩子身上的味道,就算闻到,也会以为是不经意沾上去的。”

瑶夕听了劝,心里的内疚好受了些,绞帕的手也松了些。

“宸宛不是害你们,是帮你们!”立言说,“若你们也参加了表演,现在还能活吗?对了,姐姐,前两次千叟宴,你都出席了,为何最后一次不去?难道也是宸宛下药了?”

亦蕊如平湖投石,只得含含糊糊掩过去:“实是身子不适……”

立言一挥帕子,不经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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