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个蛋- 第16部分

她终日抱怨，抱怨自己出轨的丈夫，抱怨她悲惨的人生。

她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如果不是他的话，她明明可以一走了之，明明可以过上另一种生活。

后来她终于死了，所有的好的坏的身影都烟消云散了。

那个男人有了新的家庭，他一个人在这城市里谋生。

不愿意走进别人的世界，同样也没有人愿意走到他身边。所以一个人上班，下班，过着重复单调的生活。

唯一的爱好大概就是做食物，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之前那个女人总是说食物可以留住自己想要留下的人吧。

做好一桌菜，和父亲母亲围坐在一起，然后一家人边聊天边吃饭，讨论新闻也好，说着社区里的八卦也好，过着平凡的平淡的小日子。

但是每次做好了精致的一桌菜，最后桌边坐的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

假装无所谓的样子，艰涩地把所有的饭菜都吃完。

他总是记得回忆中的场景，母亲围着有些褪色的围裙，带着笑意在厨房里哼歌，像是变魔法一样在那不知道的曲目里做出一桌父亲爱吃的菜。他从不吃辣，喜欢吃酸甜口的东西，糖醋里脊，西红柿炒鸡蛋，榨菜肉丝汤……她每一样都做得很好吃，可是最后也没有留住他。

出轨，争吵，打架，哭喊。

最后是心如灯灭的离婚。

也许是那怒火没有散尽，最后承受的人是他。

母亲死后，他的原本就治理破散的家完全消失了。

目睹了家庭的不幸，他没有勇气去跟别人构建家庭，他受够了整日整日的对峙，一次一次翻扯着心间的伤疤，血淋淋地去报复另一个人。

也不想跟别人有什么交集，所以就算是寂寞，一个人过吧。

不要耽误了别人，他啊，原本就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

明明身体还在跟着周丽洛走向电梯，他的目光却越来越涣散。

电梯里挤满了人，他们进不去，只好等待下一轮。

银色的电梯门慢慢闭合，被阿姨擦得发亮的金属面上逐渐显露出完整的两个人影。

一个高，一个矮。

因为是错位站着的，镜面里的人看上去却像是并肩紧紧地站在一起。

周展的心脏像是听到了轰鸣声后的惊慌一样狂跳起来。

这样看起来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

他的呼吸无法自抑地加速起来，却又害怕被身边的人发现压制住。

他极力掩饰着，缓慢地，难以察觉地移动着身体，再靠近一点，就一点点。

“叮”

电梯到了，周丽洛先他一步走进去了。

他愣了一下，跟在她身后走进去。

电梯里还有四五个人，他们被隔开，她垂头看着地面，周展从面前的镜面中看着她的身影。

她深棕色的长卷发发慵懒地垂在胸口，越发显得中间脖子连接着锁骨一片白。

正好有人要出电梯，从他身边经过，他连忙把视线转开，脸又热起来。

在路边等出租车，周展给自己做好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开口跟她说话：“你……”

可是他话都没有说完，就看见周丽洛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

“你先上车吧，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她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你手机是多少？”

震撼来得太突然导致他有些发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丽洛已经按下他说出的号码拨过来了。

他的手机响了。

空白的通话记录里有一条未接，上面的一串数字排列着，像是开启什么门的密码。

有一扇门，他曾经以为不会向人敞开的紧锁着的门。

就这么被轻易地被无意的旅客推开。

车被拦下来了，他被她的目光送进去，说了目的地之后转头看她。

她疑惑他的视线，随即领悟地朝他挥挥手“我没事的，你先走吧，拜拜。”

司机启动了车，她的身影在视线中越缩越小，最后一个拐弯，完全消失在他的目光所及处。

周展的手拽紧自己腿上的牛仔裤，过了好久才松开，最后想起什么一样把手机掏出来，看着通话记录里的未接电话发呆。

她让他到家以后给她发短信。

**

而周丽洛目送周展离开那里之后松了一口气，看着周围都没有人，小声地安抚周齐光。

“宝贝今天怎么这么乖！”语气里满满都是讨好。

周齐光红着小脸骄傲地蹭了一下她的肌肤，“要听故事。”

“嗯，然后公主就被王子吻醒了。”周丽洛看他心情不错的样子。“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周齐光大眼睛眨巴眨巴不知道在想什么，里面亮晶晶的，周丽洛爱死了。

“对了，回家你就可以穿新衣服啦，妈妈刚才收到的短信，你的衣服到了，宝贝高不高兴？”

周齐光踌躇，但是在周丽洛期望的眼光下还是点头，随即更加坚定地点头“高兴！”

其实他更喜欢没有拘束的感觉，虽然不知道他的衣服是什么样的，但是他分明更享受跟周丽洛毫无阻碍地黏在一起的感觉。

“宝贝穿上一定很帅气。”周丽洛自顾自地点头，很自信的样子。

大概天下的母亲都会有这种感觉，自己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自己也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回到家里，周丽洛推开门，边脱鞋边朝着房间里喊“老爷，我们回家来啦。”

周齐光也会叫老爷的名字的了，小声小气地喊着“老爷，我们回家来了。”

周丽洛脸上满是笑意，看着他径直找到窝在沙发里的老爷，然后熟练地骑在它耳朵中间，握住几根柔软的细毛。

然后老爷无奈地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跳下来。

周丽洛走到沙发边蹲下，把内心估计在翻白眼的老爷抱起来，用脸在它柔软的肚子上蹭了几下。

“有没有很想我们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有。”

周齐光看着周丽洛的动作，捂着嘴“咯咯”直笑。

从老爷的耳朵上飞起来，围绕着周丽洛飞了几个圈，然后也要亲亲。

周丽洛没有放下老爷，就着这个姿势亲了周齐光，然后老爷从她膝头跳下去。

“好了，看你的新衣服啦，然后待会儿给老爷洗澡。”

老爷不甚在意地喵喵叫，周齐光小翅膀扇动，保持着自己的身体在周丽洛面前，然后看她拆快递。

周丽洛把盒子拆开，里面的小盒子里躺着给周齐光订制的衣服。

袖珍得不行，周丽洛看着手指间小心捻着的衣服，再看看一脸懵懂的周齐光，朝他一招手。

“宝贝过来躺着，妈妈给你比比看合不合适。”

周齐光哦了一声，停在她掌心里，顺从地躺下去。

身边被摆上了几套小衣服，周丽洛已经脑补了手心里一排周齐光的样子，他穿着每一套衣服的样子。

可以可以，终于不用看他的针头小叽叽了。

周丽洛把衣服泡着揉了揉，都不敢拧，挂在小绳子上晾成一排。

小衣服小裤子，款式简单，布料柔软，被水浸透之后贴合在一起。

好了，现在到老爷了。

周丽洛把袖子一挽，在洗脸池里放了热水就去找老爷。

养了两个儿子，累是累，但是快乐，再也不会感觉到寂寞。

被老爷甩了一脸水的周丽洛如是想到。

26。第　26　章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周丽洛坐电脑前码字，大腿上躺着慵懒享受的老爷，头顶上趴着正在看她打字的周齐光。

这两个小东西时不时就要给她找点麻烦，比如老爷会躺着躺着就翻身拿白白的绒绒的肚皮朝上，喵喵直叫。

好，知道了。

她把左手伸下去轻轻揉它的肚子，挠挠它的毛。

比如周齐光会因为感觉自己被冷落了很久降落到她的手指上，把翅膀收回来，打开双手保持身体平衡，然后裸着小脚丫在上面跑，沿着她的手指，手腕，手臂一路往上跑。

虽然知道他就算是摔下去也可以迅速打开翅膀飞起来，周丽洛还是会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似乎下一刻他摔到她就会伸手把他接住。

完全没有办法工作，本来现在的工资就少了很多，本来还打算在家里努力加班，但是工作量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一不到，这样下去工资少不说，卡里的钱很快就要用完了。

唉，她侧头亲了一下已经跑到她肩膀的周齐光。

“宝贝，妈妈要工作，给你放动画片好不好，妈妈待会儿就陪你。”

周齐光一听这话就别起小嘴，很委屈的样子。

双手背在身后用脚尖碾着她的衣服，很倔强地把头转到一边。

“好啦好啦，”周丽洛双手投降“那宝贝你想妈妈干什么呢？”

“妈妈陪我一起看。”

“……”

好吧，周丽洛把电脑合上，一手夹着老爷，一手夹着电脑就往客厅去了。

放上他喜欢看的童话故事的碟子，周丽洛把老爷放在一边，腿上架着笔记本继续工作。

“妈妈~”周齐光还是不满。

好好好，周丽洛没有办法，只能咬着牙把电脑放到茶几上，然后靠在沙发上，周齐光就坐在她的锁骨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老爷不满地爬上她的大腿，眯着眼睛休息。

周齐光低头看到了毛茸茸的老爷，从她锁骨上下去坐在老爷身上继续看电视。

他比之前大了一些，原本只有她小指两个指节这么长，现在还是两个指节这么长，不过是无名指的指节，不知道未来会长多大。是会长成人类的样子吗？还是就这样长成跟她手掌一样长的精灵？

周丽洛玩着小小的两眼望着屏幕的周齐光出神。

而且他学习的能力真的很快，之前会用短词语句子就算了，看了几天的电视动漫竟然可以说出很多让她惊异的话来，也会在她亲吻他说晚安的时候带着困顿地说“妈妈我爱你。”

当时她哭了。

眼泪坠在枕头上，好在灯光已经调到昏暗的状态，周齐光才没有看到她的泪容惊起来安慰她。

“我也爱你宝贝，做个好梦。”周丽洛给他盖好小被子，面朝他那边躺下。

带着泪的眼睛在昏暗的光下仍旧闪烁着光点。

他毫不吝啬他蓬勃的爱意，总是跟周丽洛说“妈妈，我爱你。”

每一次，她都会认真的回应，不管自己是在忙什么。

“我也爱你，最爱你。”

这样的生活真的太美好，她每天睡觉之前都会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醒过来，自己还是那个要赶去上班的平庸的女人。

所以每天一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旁边的枕头，看周齐光是不是还乖乖的睡在那里。

为了看他沉睡的样子，周丽洛的生物钟自然地调早了一些，让她可以在晨光熹微之时醒过来，看着他。

雪白的肌肤，因为熟睡而产生的脸颊上的红润，柔软的黑发，浓密的睫毛，玫瑰一样鲜艳的嘴唇。

她的ipad上面有一个加锁的相册，里面全是周齐光的照片，自从有一次克制不住用ipad把他照下来之后就难以控制自己。一边担心这件事会曝光，一边又安慰自己不会的，这不会流到外面去的，她只是想要记录下周齐光的成长痕迹。

而且肉眼没有办法很好地观察到的地方，可以在屏幕上放大。

周齐光也很习惯妈妈拿着ipad在各种时候拍他的照片，里面甚至有母子两个的合照。

他在离摄像头近的地方，他按的拍摄按钮，延迟的几秒够他飞到摄像头能照到的地方，妈妈在后面，这样看起来他大了很多，还有母子两个睡觉的照片。

他睡着了，周丽洛举着ipad拍的，照片上他只有一点点，要放大了才能看清楚。

还有他们亲吻的时候照的照片，他穿着小小的衣服，扇动翅膀停留在她唇边，她闭着眼睛，面容温柔。

他不知道这些照片除了他们自己，周丽洛不会给任何人看。

因为她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

工作是应该换一个了，挣的钱太少了，去办公室又可能曝光他，所以她决定找一个不用出面在家就能挣钱的工作。

边写稿子的同时，她也试着在网上接翻译的单子来做。

但是现在翻译满地跑，她最后只能找到给大学生翻译论文摘要什么的工作，每份五十，倒是不费什么劲，就是这种不是每天都有。她有些发愁，其实现在的工作真的不错，福利什么的都还行，只是在家工作少了很多工资。

自己要做些什么好呢？

唉。

“妈妈？”

“什么？”

她突然回神，看到屏幕上电影竟然已经演完了，周齐光盯着她失神的脸，有些不放心。

“妈妈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摇摇头，打起精神“宝贝饿了吗？”

周齐光在她面前飞了几圈，仔细看她的脸色。

“妈妈不开心吗？”

“没有。”她伸手，周齐光收起翅膀停留在她手心，“让眼睛休息一会儿，然后咱们去学习好吗？”

“好的。”他往她领口钻。

喂过奶之后周齐光就困了，张着嘴打呵欠。

“睡一会儿吧。”

周齐光却摇摇头，趴在她手心里。

“妈妈，我们可以去看海吗？我想去看海。”也许是被动画片里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打动，周齐光的眼睛里有着对外界的渴望。

周丽洛手心颤了颤，垂下眼睛看他。

“宝贝想去看海吗？”

“嗯。”周齐光点头。

这让周丽洛有些不忍心告诉他现实中的海其实污秽不堪，除此之外还有永远不会断流的游客。

“好啊，宝贝把课本都学完的时候妈妈带宝贝去好不好？”

周齐光没有一点不满，亮晶晶的双眼看着她“真的可以吗？”

反而带着惊喜，他意识到周丽洛对他的态度，也知道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动漫里那些小孩都是跟父母成比例的，没有孩子像他一样这么袖珍，他知道，所以也没有无理取闹地提出要出去跟人交流或者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这样的话。

甚至于没有问过周丽洛他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

他怕问出口，伤心的人是周丽洛，因为他偶尔也会看到周丽洛难过的眼神。

他知道那是因为他。

不过就算心里渴望，他心里也有一种只要有她就够了的感觉。

他被重视着，只要他撒撒娇，生生气，周丽洛就会把所有的一切都捧着送给他。

她每天都说爱他，可是她内心的爱大概比说出来的多很多很多很多。

他都知道。

可是还是不自觉想要她证明自己是最重要的，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可以，可是宝贝知道的吧，到时候也要乖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