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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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风-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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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雪山怔住了。站在门口呆立片刻,他转身慢慢的踱了出去。停在走廊眼望前方,他看到林子森站在楼梯口,正在微笑着注视自己。
  叶雪山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头脑本来是清楚的,现在也一阵一阵的乱了起来。拖着两条腿向前走去,他又进了一间热闹屋子。
  屋子里面响声震天,墙皮满地。叶雪山被灰尘呛得咳嗽了几声,随即气喘吁吁的开口说道:“救命。”
  工匠们正干的热闹,全没听见他的声音。于是他弯下腰去,拼命大喊一声:“救命啊!”
  屋内顿时静了一瞬,工匠们统一的回头望向叶雪山。短暂的沉寂过后,一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开了口——不是对着叶雪山说话,而是漫无目的的高声嚷道:“谁来管管啊?这不耽误我们干活吗?”
  叶雪山听到这话,立刻急了。向着小伙子走近了一步,他开口说道:“我不是疯子!”
  小伙子直眉愣眼的退了一步,旁边有人兜头扇了他一巴掌:“多嘴!你招惹他干什么?别看别看,赶紧干活!”
  叶雪山抬起双手拢起头发,舌头上的伤口彻底破裂开来。他顾不上了疼,在满口的血腥气中喊哑了嗓子:“我真的不是疯子!我是被人绑架来的,去报警,求求你们,去报警啊!”
  工匠们都有点害怕,同时觉得这户人家养个疯子,也怪不容易的。还绑架——有这么由着他满楼跑的绑架吗?
  这个时候,林子森出现在了门外。遥遥的对着工匠们一抱拳,他很和气的说道:“对不住,大家多担待。快点把活干完了,我给你们加钱。”
  此言一出,大家当即乐呵起来。小伙子又有了话:“这位爷,多谢您了!可是您能不能把这人带走?他嘴里破了,我怕他喷我一脸血。再说我们抡锤子干活呢,万一碰着他也不合适啊!”
  林子森苦笑着连连点头,但是根本不动手,只对叶雪山说道:“回房吧,我给你弄点好吃的,行不行?”
  叶雪山怒不可遏,眼睛都红了,扬手便甩出了一记耳光,正好扇在了林子森的脸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所有人都认定他是个疯子。林子森好招数,他不疯,林子森逼着他疯!
  这一巴掌来的清脆,林子森似乎也急了,骂骂咧咧的开始去拉扯叶雪山。等到这两人撕撕扯扯的离去了,屋内的工匠都摇头叹息,其中一人说道:“家里有了这样的货,就是倒霉。还给什么好吃的啊,掐死得了。”
  另一人笑道:“人家有钱,大不了把疯子送进医院里去!”
  小伙子还记得叶雪山那满嘴的血,故而把嘴一撇:“送哪儿都够吓人的。”
  
  林子森没有立刻把叶雪山关起来,他由着叶雪山声嘶力竭长篇大论。叶雪山又走了几间屋子,极力想要表明自己不疯;可是在林子森的衬托之下,他的模样和情绪都是纯粹的疯。
  叶雪山走投无路,脑子乱成了一团麻,越说越是语无伦次,惹得工匠们又怕又笑。而林子森由着他表演,等他叫到上气不接下气了,才拖死狗似的把他拖回了房内。
  
  林子森希望叶雪山快点疯透。叶雪山疯了,替他做主的人就只有自己。将来顾雄飞如果探到消息登门要人,自己也可以理直气壮的不给。他算过账了,顾雄飞和叶雪山名义上不是一家人,顾雄飞不占理;至于自己——反正叶雪山已经疯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指控自己绑架。一个没主的疯子,还不是谁要归谁?顾雄飞若敢使蛮,也没关系。反正他平时不出日租界,别说顾雄飞现在只是个海军里的参谋,就算顾雄飞重新又当了师长,也不能把中国兵开到日租界里来。
  




97

97、心疼 。。。 
 
 
  阿南连着一个礼拜,对待叶雪山都是没好脸色。窗户凿开了,房间敞亮了,叶雪山反倒像是更受了刺激,宁愿从早到晚总拉上窗帘。
  阿南起初身上疼痛,恨得偷偷去骂叶雪山:“我真是鬼迷心窍,受了你个疯子的骗。往后你再敢作乱,我马上就告诉老板去!我是再也不要受你连累了,你给过我什么好处?凭什么害我为你挨鞭子?”
  时间久了,他那一身鞭伤全结了痂,渐渐变得不疼不痒。身上一舒服,他的怒火随之熄灭,这才有心思又留意了叶雪山。
  单腿跪到床上,他欠身伸手撩起叶雪山的头发:“你怎么了?”
  叶雪山抱着膝盖坐在床头,歪着脑袋看阿南,脸上没有表情。
  阿南为他把头发掖到了耳后。头发不好,厚而枯黄,眉睫却黑,是浓墨重彩的几笔,画在雪白的脸上。阿南越来越感觉他长得挺好看,所以同情心就时不时的跳了出来。
  “你别难过,我知道你不疯。”阿南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有吃有喝,日子就不算太坏。你可别钻牛角尖,把自己逼疯了啊!”
  掖在耳后的头发落下来,遮住了叶雪山的脸,阿南就不厌其烦的为他重新撩起:“你要是真疯了,别人欺负你,你都说不出来,多可怜啊!我又不能伺候你一辈子,等我将来长大走了,别人能像我这么好心对你?”
  然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看我,从小没爹没娘,说挨骂就挨骂,说挨打就挨打,可不也活到这么大了?我就想得开,也能受委屈。老板把我的皮都抽飞了,我照样吃照样喝,活着多好啊!”
  对着叶雪山咧嘴一笑,他说:“你太娇气了,要是换了我呀,别说把我关到小洋楼里,就算把我关进茅房,我都不在乎。”
  叶雪山垂下眼帘,知道眼前这个小崽子,是利用不上了。
  
  房内终于开了窗户,可叶雪山却懒得向外看了。
  谁也依靠不上,他想,包括自己先前的热闹朋友们。自己已经一无所有,谁会为了个毫无价值的人去得罪林子森呢?纵使大家面对面的见了,大概也还是无用,他们甚至还会附和着林子森,承认自己的确是个疯子。
  自己若是真疯了,于谁都是方便。和疯子是不用讲人情的,先前的一切关系也可以都不算数了。
  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顾雄飞。可顾雄飞又在哪里?
  在经过了太久的等待之后,他不怨恨顾雄飞,可也不指望顾雄飞了。他现在是没有自由,可即便有了自由,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再去投奔顾雄飞。自己如今真是“没个人样”了,当真以着如此一副面孔出现在顾雄飞面前,结果将会如何?
  同样是一无所有,自己当年总算还是伶俐健康;可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连天生的一点好处都失去了。
  叶雪山不再心心念念的想着逃跑了。没意思,楼内楼外都是没意思。他只恨林子森毁了自己,他想报仇。
  
  叶雪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叶太太遗传给他的、一直潜伏着的“疯”,终于得了机会发作出来。他和爹一样,厌恶死了娘的神经质;可是他身体里流淌着娘的血,他不由自主、无能为力。
  他时常猛的怔住,半晌不动;也时常昏迷似的头脑一片空白,清醒过来后看到满室狼藉。阿南不怕他发呆,只怕他发疯,可又防不胜防,所以经常气得要命。次数多了,阿南开始吵着要拿绳子把他绑起来,但也没真的绑过,反倒是隔三差五就拿着一副扑克牌上楼来,试试探探的想要陪着他玩,逗他开心。
  阿南的好意,叶雪山心领了。
  
  年关将近,林子森变得十分忙碌,忙碌归忙碌,忙里偷闲还是要来看望叶雪山。叶雪山仿佛也是一种鸦片,林子森隔三差五的赶过来亲亲他,抱抱他,心里接下来能舒服好一阵子。
  这天下午,他顶着漫天大雪又来了,汽车冷的好像冰箱,他在街上走一趟,眉毛睫毛都上了冰霜。阿南偷眼窥视伺候着,等他一进了叶雪山的房,阿南就来了精神,拿着一块抹布蹲在走廊地上作势在擦,越擦离房门越近,想要去听里面的动静。自从吃上饱饭开始,他渐渐生出了不少闲心;有时候出门去给保镖们买烟买酒,香烟画片上的裸体大美人也够他浮想联翩的端详许久。屋子里面一喘起来,他在外面跟着一起面红耳赤,心里痒酥酥的结出了花骨朵,要开不开,憋死他了。
  林子森不大把阿南当人看待,有时候手重,房门就关的严丝合缝;有时候手轻,房门就微微欠开一道缝隙。今天房门又没关严,阿南屏住呼吸凑上前去,心急火燎的往里面看。
  他看到老板光着屁股压在叶雪山身上,正在一下接一下的喘息动作;叶雪山在下方姿势扭曲,看屁股大腿是侧卧,看头脸肩膀又是仰卧,身体在腰部拧了个劲儿。老板直勾勾的低头盯着他看,一眼都不肯眨;而他歪着脑袋,正在神情呆滞的品尝着自己的手指头。两人根本就是各干各的,互不打扰。忽然,他把脸转向了门口,阿南瞧得清楚,就见他披头散发的遮住了眉眼,嘴唇红艳艳的有棱有角,显然是又被老板涂了口红。
  阿南感到了一丝熟悉的厌恶与刺激。他悄悄的退了下去,忽然想疯子要是个女人就好了,疯子要是个女人,现在大概都要生小娃娃了。生了娃娃他就不会再闹,也不会疯了。老板身边没有别的女人,一定会对他明媒正娶的。
  
  林子森在床上痛快了一场,事毕之后翻身下来,他把叶雪山扳向自己,看一看,摸一摸,搂在怀里用两条手臂勒一勒。口红散发出香甜的气味,引得他低头凑上去亲了一口,蹭得自己嘴唇上也红了一抹。
  “小家伙。”他叹息着说:“爱死我了!”
  说完这话,他的目光越过叶雪山的头顶,忽然看到了床头摆着的烟盘子。烟盘子本来是看惯了的东西,没什么出奇;不过林子森今天不知怎的,就觉得那东西仿佛挺危险,尤其是那根烟签子,一尺多长精钢打造,能捅烟灰,自然也就能捅皮肉。叶雪山现在失魂落魄没轻没重的,万一被烟签子伤了怎么办?还有鸦片——阿南一贯是在走廊里熬生鸦片,生鸦片可是有毒,一旦叶雪山弄到一块送进嘴里去了,不是又要出大事?
  思及至此,林子森一阵后怕。紧紧抱着叶雪山,他简直不舍得松开。叶雪山长条条的没有骨头,身体是沉甸甸的软。
  
  林子森在床上一直躺到天快黑,才不情不愿的起了来。
  他给叶雪山洗了个澡,送回床上盖好被子,又走过去试了试暖气管子的温度。回到床边俯□,他看着叶雪山的眼睛说道:“我走了。”
  叶雪山的湿头发被尽数拢向后方,一张面孔彻底露了出来,眼珠子黑的空空洞洞。
  林子森和他贴了贴脸,顺手给他掖了掖被角:“好孩子,我的命。”
  
  林子森前脚一走,阿南后脚就溜进来了。
  这时赤条条的叶雪山已经把棉被蹬了下去。屋内暖气烧得很热,薄薄的棉被缠在他的小腿上,两只脚就在棉被里缓慢的一蹬一蹬。阿南走去拉上窗帘,然后回头唤道:“少爷?”
  叶雪山没理会,仰面朝天的只看天花板。
  阿南转身穿过整间屋子,把房门也锁了。走到床边坐下来,他又叫道:“疯子?”
  叶雪山依旧是无声无息。
  阿南知道他这又是犯糊涂了,脑筋搭错了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他在叶雪山的胸前摸了一把。
  摸完之后收回了手,他心惊胆战的等待片刻,然而天下太平,叶雪山此刻几乎就是没有知觉的。
  于是阿南大了胆子,起身把叶雪山翻成了俯趴的姿态。脱鞋上床解了裤子,他又好奇又恐慌的开始效仿老板。心慌意乱的顶进去动了两下,他糊里糊涂的打了个冷战,已是一泄如注。
  他四脚着地的跪着不动,脑子里轰轰的乱响,一颗心怦怦的乱跳。懵里懵懂的又硬起来,他连姿势都不变,直接一挺身,重新捅了进去。
  
  第二次他就干的有模有样了,并且也没有速战速决。事后他翻身下了床,两只手打着哆嗦拧了一条湿毛巾,先擦叶雪山,再擦自己。干的时候很快活,干完了却是不但不再快活,而且还隐隐的有点恶心。阿南跑去浴室里面,拼命的搓洗毛巾,两条腿一直颤抖,抖得快要站不住。方才他终结了自己的童子身,在一个疯子身上。
  他忽然很想哭,他不是烂污小子,他是很想上进的,将来还要攒钱讨老婆成家,从小没有家,长大一定要自己建立个好家庭。用力拧干毛巾晾在铁架子上,他从水龙头下接了一捧凉水扑上了脸,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在发烧,已经不是正经颜色了。
  
  阿南逃出房去,含着眼泪干了整整一晚上的力气活,把楼上地板擦得放光。到了晚上十一二点,他端着一碗充当夜宵的热汤面进了房间,本来不想正视叶雪山,可是一双眼睛不听话,不由自住就向前瞄去:“你饿不饿?”
  叶雪山此刻显然是挺清醒,蹲在床上左翻右找:“烟签子没了。”
  阿南放下大碗,上前帮着去找,一边找一边偷眼去看叶雪山。疯子什么都不知道,他难过的想。
  叶雪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就抬眼回望过去:“看什么?”
  阿南蹙着眉毛垂下头,喃喃答道:“你的扣子系串了。”
  然后他以一种伺候笨媳妇的心态,伸手去为叶雪山重新系了一遍睡衣纽扣。烟签子还是找不到,放到平时是不能轻易算了的,好烟签子不弯不断,真能伤人。林子森平时连把小剪子都不许阿南往楼上带,烟签子可比小剪子更厉害。
  可是阿南现在没心思想那么多了,找不到就找不到,他出门又拿了一根新的回来,跪在床边默默的烧了几个烟泡。
  叶雪山躺在床上吸了一气,还让他再烧;他一口气吹熄了烟灯:“别吸了,趁着没睡,先吃面吧。你晚上还没吃饭呢!”
  叶雪山笑了,低声说道:“我不饿,别管我。”
  阿南起身把碗筷端了过来:“你当我愿意管你?” 
  叶雪山坐起了身,从阿南手中接过筷子。在他端起大碗吃面的时候,阿南忧伤的凝视着他,想他比自己大了十岁,半疯子,大烟鬼,还是个男人。
  阿南一点儿也看不上他,可是又可怜他。傍晚偷着睡了他两次之后,可怜上面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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