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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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风-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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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碧城含着眼泪连连摇头,叶雪山没有对不起他,就是总不露面。而他原来一直认为叶雪山是天下第一,如今见的人多了,才知道世上有着那么多种美好,那么多种可爱。他并不是蓄谋背叛,他只是……他也说不清。
  叶雪山把双臂环抱在了胸前,模样还是先前的模样,可精气神全不一样了,目光锐利的好像箭镞。一把扯下吴碧城捂脸的左手,他伸手想要去摸,吴碧城以为他又要打,吓得闭着眼睛一缩脖子,挤出眼角一滴很大的泪珠子。
  叶雪山并不怜悯他,心里倒是生出了一点复仇的痛快。手掌抚上对方的面颊,吴碧城的面孔嫩生生火热热,泪水抹开了,有一种柔软的潮湿。手掌向下滑去,他抓住对方的衣领,不由分说的把人推向了床。
  
  叶雪山很粗暴的干了吴碧城。与其说是干,不如说是蹂躏。这样的叶雪山让吴碧城感到了畏惧与陌生,可是也没有反抗,因为知道这的确就是叶雪山。
  他被叶雪山弄得很疼,坚强派上了用场,他紧咬牙关不肯出声,以为这样就算赎罪。可在最初的痛意过去之后,隐隐的快感却是升了起来。于是他心思混乱了,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
  一场事毕之后,叶雪山翻身滚了下来。吴碧城趴在原位没有动,等着叶雪山向自己做出逼问——电影和小说都是这样写的,让他做出选择,是要子凌,还是要慧之。
  可是叶雪山一言不发的把他搂到了怀里,并未多说。太久没有相拥过了,姿势几乎不自然;叶雪山闭上眼睛,忽然就感觉自己不是那么的爱吴碧城了。而吴碧城委委屈屈的窝在他的胸前,没有感到熟悉的温暖,只是为难,害怕,还有骑虎难下。
  
  翌日上午,吴碧城睁开眼睛,发现叶雪山,连带叶雪山的皮箱,全不见了。
  懵懵懂懂的坐了起来,他慢吞吞的揉着眼睛,头脑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办才好了——不该不爱叶雪山的,因为他们一直相爱;可是陶慧之……慧之也很好很好,如果可以和慧之在一起,那就又有家了。
  他是从小在家里长大的乖孩子,他现在真想再有个家啊!
  
  与此同时,叶雪山已经通过地址查出陶家电话号码,把陶慧之约了出来。两人同去西餐馆子里吃早餐,陶慧之和他不熟,本来不肯赴约,然而他热情风趣,有种大男孩子式的勇敢和赖皮,让她无法严厉拒绝。所以最后两人说好,是陶慧之陪他去吃早餐。
  叶雪山今天梳了头发,还少量的用了一点生发油,并且换了一身西装。陶慧之真是已然吃过了,没有胃口,于是叶雪山就给她要了几样冰凉的甜品。甜品很美味,叶雪山也活泼,一切都和吴碧城是两个极端。
  然后她这一天就没能脱身。叶雪山带着她从早玩到晚,夜里又要说去德国饭店跳舞。陶慧之几乎惊恐了,说自己没有跳舞的衣服和鞋子;叶雪山立刻夸奖她的旗袍十分鲜艳美丽,又带她去鞋店买了一双昂贵的银皮鞋。而陶慧之在学校里学得的舞蹈本领,今晚第一次施展了出来。
  第二天,叶雪山又给她打去了电话。
  过了第四第五天,陶慧之认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叶雪山玩下去了。她要把叶雪山买给她的昂贵礼物全退回去,叶雪山显出可怜巴巴的样子,默默的摇头,然后转身就走,不知是难过还是生气。
  第六天第七天,他没有去找陶慧之。到了第八天,吴碧城在大街上遇见了相携而行的叶雪山和陶慧之。叶雪山欲擒故纵的冷了两天,已经彻底收复了陶慧之。
  吴碧城站在街边,眼睁睁的看着他和她。忽然拔腿冲上去拦在二人面前,他面红耳赤的张了张嘴,知道叶雪山是没安好心。可是未等他开口说话,叶雪山先笑了:“碧城,亏你能在外面找得到我,不过怎么跑的这么急?又没钱用了?”
  随即他从裤兜里掏出钱夹,抽出一叠钞票掖进吴碧城的胸前口袋里:“拿去花吧,没了就给我打电话。”
  吴碧城傻了眼,不假思索的说出一句:“我、我不是来要钱的。”
  叶雪山轻佻的拍了拍他的脸蛋:“跟我还害什么臊啊,原来肯要,现在就不肯要了?”然后他转脸对着身边的陶慧之笑道:“这读书人就好个面子,其实穷有什么关系?都是朋友,别说帮他,就是养他也没问题啊!”
  说完这话,他打开旁边汽车的车门,继续笑道:“慧之,上车吧。”
  陶慧之六神无主的看了吴碧城一眼,果真抬脚进入车内。而吴碧城不好当众说叶雪山的坏处,又不能强行拉扯陶慧之。就在此刻,叶雪山也已经上了汽车。
  汽车发动起来,扬长而去,留下吴碧城孤零零的站在大太阳下,胸前揣着一卷钞票。这些天他找不到叶雪山也找不到陶慧之,还在焦虑还在疑惑,现在真相大白了,原来如此。
  


62、断情 
 
  陶慧之从未受过引诱,而且自认为有知识有头脑,绝对不会受到引诱,于是很快的就被叶雪山引诱了。
  叶雪山和谁玩都是玩,对他来讲,陶小姐和其她小姐在本质上并无区别,都是年轻好看的女人,无非是性情思想不同罢了,而他对女人的性情思想并不关心。
  
  吴碧城想方设法的找到了陶慧之,告诉她叶雪山一直是位花花公子。陶慧之不知怎的,忽然有些鄙视他。和叶雪山制造出来的热烈狂欢和挥霍奢侈相比,他的文采与温柔都显得凄凄惨惨、不成气候。泰戈尔的诗也懒得听了,有音乐有舞蹈,谁愿意去听他叽叽咕咕的念诗?
  吴碧城察觉出了陶慧之的冷淡,只好讪讪告辞。他并不责怪陶慧之,也不责怪叶雪山。思来想去的,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错;可他又从未存过坏心眼,他是糊里糊涂的就错了。
  费了许多的周章,他在饭店里面又找到了叶雪山。叶雪山坐在一把沙发椅上,翘着二郎腿抽烟。半个来月没见,吴碧城感觉他好像是白皙了一点。
  “你不要去招惹陶慧之好不好?”他站在一米开外,艰难的开口恳求:“我知道你不爱她。”
  叶雪山嗤笑一声,扭头看他,语气里有种虚伪的和蔼,仿佛是在怀着恶意逗孩子:“哦,我不爱她,我爱你,是不是?你都不爱我了,我还非得爱你,不爱你就没法活,是不是?”
  吴碧城手边有一张小小的圆桌,低头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画着,他心里又窘又愧又难过,声音变成了蚊子哼:“那……那你想让我怎办呢?”
  叶雪山一挥手:“你爱怎办就怎办,和我没有关系。”
  吴碧城默然垂头,心里翻江倒海的,把前尘旧事全想起来了,越想越觉得叶雪山曾经对自己那么的好。好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好的遥远黯淡,真的全是“前尘旧事”。
  等到叶雪山慢慢的抽完了一根烟,吴碧城喃喃的开了口:“子凌,原谅我吧。”
  叶雪山把烟头扔在地上,伸脚用力踩了一下,同时说道:“要是别人干了这事,我根本连气都不生。横竖大家都是玩,合则聚不合则散,有什么可气的?没必要,不值得。但是碧城,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也是玩吗?”
  他双手按在椅子扶手上,微微侧身面对了吴碧城:“我对别人是什么样,对你又是什么样?”
  吴碧城招架不住似的退了一步,下意识的连连摇头,表明自己不是忘恩负义。而叶雪山不由自主的握紧椅子扶手,忽然很想冲上去打他一顿。在海上九死一生的漂了半年,他已经见识过了暴力的力量。千般道理,不如劈头一刀。
  当然,想想而已,不能真的去打吴碧城。吴碧城没有不讲理,自己打了他,他也不会还手。一个打一个挨,毫无意义。
  
  吴碧城不大会甜言蜜语的哄人,尤其现在落花流水了,更加的失魂落魄没话说。在房间里默然站了许久,因见叶雪山不再理睬自己,他就悲哀的转身,径自走出了门。
  他以为叶雪山已经是非常的讨厌自己了,自己再要垂死挣扎,也无非是从讨厌变得更讨厌。孤魂野鬼似的上了大街,他顶着大太阳走了很远才回公寓。家里是一片阴凉,他坐在椅子上弯腰抱头,忽然沉沉的长叹了一声,他觉得自己没了活路,可又不至于去寻死。含着眼泪吸了吸鼻子,他决定收敛心思,从今往后还是想着多翻译几篇稿子贴补家用吧,罗曼蒂克的生活已经不再适合自己了。
  
  吴碧城在自力更生中积累起来的自信,瞬间被摧毁的土崩瓦解。他没脸再去见叶雪山,也不敢再去找陶慧之。陶慧之显然是看不上他了,叶雪山呢?他说不准。
  自从吴家败落之后,他的大姐夫妇就留在欧洲再没回来。现在没了叶雪山和陶慧之,他的感情生活成了一片荒漠,断绝了最后一线生机。
  公寓里的外省学生走了一批,新来的青年他不认识,所以连篮球都没得打。东奔西走的找来一些私活,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报馆,就是坐在屋子里翻译稿件。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这天下午他正坐在房内用功,不想房门却是被人敲响了。他嘴里答应着放下钢笔,起身过去开了房门,却是意外的见到了陶慧之。
  陶慧之瘦得下巴都尖了,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吴碧城慌里慌张的请她进去坐,她站在门口没动,只问:“叶子凌回来了吗?”
  吴碧城摇了摇头:“我和他一直没有联系过。”
  陶慧之又问:“你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他吗?”
  吴碧城当然知道,可是摸不清头脑,没敢贸然答复,只问:“慧之,你脸色不好,出什么事了?”
  陶慧之定定的站着,眼神发直,并不说话。直过了三五分钟,她才又开了口:“碧城,请借我一份纸笔,我要写一封信给他。”
  
  吴碧城收拾出了一片桌面,让陶慧之坐下写信。陶慧之写得很快,刷刷点点就是一篇。吴碧城见她仿佛是写到落款了,就问道:“我也有信封……要不要信封?”
  陶慧之一点头,接过信封装好信笺,又特地用胶水粘好了封口。起身将信双手递向吴碧城,她沉静的说道:“劳烦你,把信交给叶子凌。我的话无法启齿,都在上面了。”
  说到这里,她再不停留,转身就走。而吴碧城追着赶着想要送她,一路走得蹦蹦跳跳,心里有无数的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却全是欲言又止。
  
  吴碧城真是不想再回天津,可是又怕叶雪山不在家,自己纵是把信邮寄过去了,无人拆看也是无用。思来想去的犹豫半天,他鼓足劲头忙碌一夜,翻译出了一叠新闻,充作明后两天的稿件,又低声下气的和主编商议许久,总算请下了两天的假。
  然后他不敢耽搁,当天下午就赶忙上了火车。到达天津之时,已是傍晚时分。惴惴不安的坐上黄包车,他在满天晚霞之中到达了叶公馆。
  叶公馆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干干净净的很宽敞,只是门口多了一只肥胖的黄狗,伸着黑鼻头对他汪汪乱叫。一名仆人闻声跑了出来,一见门外是他,居然还很认得:“哟,您不是吴少爷吗?”
  吴碧城宛如见了救星,连忙答道:“我来找你家少爷。”
  仆人打开院门,然后用腿夹住了大黄狗的脖子,请吴碧城快进。吴碧城几乎是一路小跑,结果刚刚走进楼内,迎面就见一个屠夫似的莽汉走下楼梯。两人四目相对,程武问他:“你找谁啊?”
  吴碧城见他虎背熊腰,脸上还带着一道刀疤,就吓得一缩:“我姓吴,来找你家少爷。”
  程武一点头:“哦,姓吴,你等等啊,我上楼问问去!”
  说完这话,他转身腾腾腾的跑了上去。没出三分钟,他又咚咚咚的下来了:“去吧去吧,少爷正闲着呢!上面左拐第一间,别走错了。”
  吴碧城没想到叶雪山家里会有这等货色,不禁走得心惊。及至当真上了二楼,他往左一拐,就见房门半开半掩,隐隐的漫出一丝古怪气味。他记得这房间本来是空着的,里面摞放着大小箱笼,没想到如今会重新收拾出来居住。抬手轻轻推开房门,他一边向内进入,一边怯生生的唤道:“子凌……”
  然后他就对着眼前情景愣住了。
  房屋很宽敞,也很空荡。正中摆着一张极其阔大的罗汉床,床上扔着几只五颜六色的绣花靠枕。叶雪山穿着一身绸缎衣裤,正侧身躺在床上吸鸦片烟。而一名苍白脸色的中年男子歪在一旁,正在目光险恶的审视着自己。
  吴碧城的呼吸都停止了,就觉此地如同魔窟。他想扭头就走,可是身上还揣着陶慧之的信,使命未完,他不能走。
  正当此时,叶雪山忽然呻吟着翻成仰面朝天,口鼻之中喷出了似有似无的烟雾。而林子森立刻伸手熄了烟灯端走烟具。又将一只靠枕垫在了叶雪山的头下。
  好整以暇的盘腿转向前方,林子森开了口:“吴少爷稍等片刻,让我们少爷再歇一会儿。”
  吴碧城唯唯诺诺的答应一声,一双眼睛不敢看他。虽然林子森比楼梯上的屠夫好看得多,不过屠夫凶在表面上,林子森阴在眼睛里。
  几分钟后,叶雪山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懒洋洋的出了声音:“什么事?”
  吴碧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对自己问话。伸手从怀里摸出信封,他上前将其放到了床边:“慧之托我给你带一封信……她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是不是你们分手了?”
  叶雪山睁开眼睛,伸手向下去摸。林子森探身拿过信封,撕了封口抽出信笺送到叶雪山手里。而叶雪山展开信笺,一边读一边问道:“我们分手了,你再去找她?”
  吴碧城摇了摇头,低声答道:“不是的,我没那么想。”
  叶雪山继续读信,读到最后笑了一声,同时把信揉成一团,向地上一掷。吴碧城见状,却是身不由己的蹲下去捡起纸团,展开之后快速的浏览了一遍。
  然后他明白了叶雪山那一声笑的含义。陶慧之还在天真的发出威胁,说是叶雪山再不露面,他们的爱情就要完结了。
  看到叶雪山把陶慧之的真心当成笑话,吴碧城觉得其实他们两个都是可怜。陶慧之失恋,可怜;叶雪山无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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