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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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花时-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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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遂将双手怀得更紧了些,又将覆在她身上的绒毡仔细地拢好。子姹靠在他胸前,闭上了眼睛。他近来气色已比从前好了许多,乍一看,倒不像是有病的人。宵儿说,毒是余莫愁下的,为此,老太太已下令,命令凌家所有人谁都不许与泷国人有来往。
可是余莫愁那样爱他,又怎会舍得他死呢?
子姹发了一回怔,忽地暗叹了一气。再有几个月,她会离开他、离开京城,走到远远的地方去。她会见不到龙煜,当然也不会应了在秦子嫣面前发下的誓言从而孤独终老,她会带着她与他的孩子一起安心的过着平凡的生活,直到最后一刻。
可是这胸膛这样温暖,她暂且靠靠,也是可以的吧?
她不由往那温暖蹭了蹭,恍惚中,也有那么一些些放松。也许当心中打定了主意时,从前的那些过往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只要离开了这里,她一定会将所有苦痛全部都忘记。
“姹儿,天凉,别睡了。”
凌云将她抱起。一抬眸,却见雨墨正在屋檐下往这边望,像是有事的样子。便招手唤了他过来,问道:“什么事?”雨墨俯身一拜:“卫玠大人来了。”
“哦,”沉吟片刻,已经站起身子来,“现在何处?”
“在梨雪斋小花厅等候。”
“我这就过去。”
雨墨称是离去。凌云弯下腰,微微勾唇将子姹抱起,“我先送你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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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春枝轻摇,带落一地疏影。
飘着幽兰清香的小花厅里,年轻的卫玠端坐在右首椅子上,双目微垂望着地面,俊逸内敛的脸庞却有着一股让人望之起敬的尊贵和温和。
门口忽然一黯,凌云撩开珠帘,徐徐走了进来。
“凌相。”卫玠站起,朝他深深一揖。“卫先生请勿多礼。”凌云伸手扶住他,拉他在原位坐下。“卫先生此来,可是皇上有事吩咐?”
卫玠从袖笼里取出一物,呈至凌云跟前,“皇上因未时初刻要前往太庙察看太陵进展,约有一两日不在宫中,方才派我送这个来,请凌相务必妥善安排。”
凌云接过一看,却是一枚刻着皇室图腾的青铜令牌,上书一个“相”字。不由微愕,说道:“这不是宰相刘央的相令么?皇上命呈交于我,可是还有口谕?”
卫玠颌首道:“正是,因朝庭近日在重拟百官名单,宰相一职即将撤除,另有安派,但刘央刘大人昨日上书南书房,意欲告老还乡。皇上念他年岁也大,况有疾病缠身,便允了他,但是宰相毕竟为大溏尽职尽忠了三十余载,且又为皇亲,皇上的意思,请凌相将此事处置周全,尽量让刘大人荣归故里之时,心无遗憾。”
“嗯,”凌云点头,“此事我定当安排周全。——皇上已然动身了么?”
“还未曾,未时初刻才动身前往。”卫玠垂眸,又道,“另外还有一层,皇上的舅家,如今的皇舅秦老爷,其子子由公子已年及弱冠,原来在兵部当差,皇上念及秦皇妃当年极为疼爱这一个侄儿,宰相刘大人于呈请告老还乡之时,又曾郑重请求皇上关照公子,如此,便请凌相也酌情调派个官位。”
凌云浅笑点头:“那是自然。子由公子亦乃我之妻舅,何况近年来在朝堂也兢兢业业,此时皇上刚刚继位,身边自然少不了多安排些尽忠职守的臣子,此事我亦定当负责到底。”
卫玠含笑作揖:“便有劳凌相了。宫中还有要务,卫玠须得立即回宫,就不作耽搁了。”
“先生何须如此多礼?”凌云谦让道,“其实我也正要入宫一趟,大典在即,还有许多事务未曾处理,如此,我便与你一道回去。”
“凌相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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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内,一身白色宽松锦袍的龙煜正斜倚在榻上,听着执事太监禀报宫内事务。凌宵坐在一旁,静默不语
“……宫女共二千六百六十八名,静、安、淑、容、华五位太妃各居一宫,各宫宫女三十六名,其余各公主、皇*各二十四名。宦官共二千一百一十五名,各宫均为二十八名,品阶不等……”
龙煜舒了一口气,任敞开的长窗里吹入的凉风拂过面颊,眯起双眼说道:“宫里为什么还有皇子居住?”
执事太监一愕,俯道忐忑地回道:“是——还未年满十四岁亦未有封号的十一皇子和十五皇子……按照宫中旧例,未满十四周岁的皇子可留在宫中与母妃一同居住……”
“两位皇子的母亲都是什么品阶?”
“回皇上,十一皇子的母亲是赵才人,十五皇子的母亲是刘嫔。”
“唔……”他垂眸微点了两下头,说道:“传旨,赵才人晋封为赵太嫔,刘嫔晋封为刘太妃,两位皇子分别封襄阳候、祈阳候,各于王府大街赐宅第一座,与其母同住。”
“遵旨。”
“另,各公主皇女,将适婚者名字年龄呈交礼部,与各王公臣子中择适合者指婚。五位太妃均迁往南宫,一切供应仍按宫中旧例给付。”
“是。”执事太监俯首领旨起身。旁边一直未曾开口的凌宵神情却忽地有些迟疑,问:“皇上,六王龙渲与其母倪妃,又将如何处置?”
龙煜目光一闪,唇畔勾出一抹冷笑来,先自眯眼望了望窗外的艳阳天,方才说道:“倪妃这个人,一辈子机关算尽,——赐她个‘玲珑夫人’的诰命吧,老六赐‘安亲王’,仍赐住原来的宅子。”
说到这里,他稍稍坐直了身子,单手斜撑在榻上,宽松的袍袖从他手肘上一落而下,衬着那慵懒冷漠的神情,于这壮观威严的帝王广厦之中,竟有着不染纤尘的无尽风liu。当日血洗皇城的暴虐冷酷似乎只是冬雷夏雨一场,已然一去不再,而眼前于这股潇洒闲适中淡定地运帱帷幄的士子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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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裂痕
书评加更。下午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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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皇上,御相凌大人到了。”
“宣进。”
不加思索地,听到凌云的名字,他已扬起了手来。凌宵低头拜道:“皇上,微臣还须去禁卫处处理些事情,先告退了。”龙煜扬唇一笑:“怎么?你大哥来了,你倒要走了?”
凌宵脸上一顿,抿了抿嘴,“哪里……是因先前吴将军说午时会来禁卫处找我核实俘兵的数目,眼下时候已然不早,所以臣得告退了。”
龙煜没动,望了他两眼,唇边笑意渐深,“去吧。记得未时整启程去太陵。”
“臣不敢忘!”
凌宵才从左门出去,凌云便已从右门进殿。望着消失在左门后的那方袍角,凌云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云,你怎地来了?”龙煜懒洋洋地招呼着。卫玠搬了坐榻于凌云身后,便静静站出了殿口。凌云沉吟了一下,问道:“皇上,方才宵儿来过?”龙煜一脸平静:“你找他?”“不,是我家老太太找他。”凌云也不动声色地低头呷茶,“今儿是宵儿的生辰,老太太等着他回去送寿礼。”
“哦?”龙煜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来,“他倒没有说——不过,今儿这寿礼先收着罢!回头他得与我去太陵,只怕须得后日才能回京。”
凌云点点头,“自然是以职守为重。”低头想起来意,又含笑道:“先前卫玠送宰相令的时候,说及刘央刘大人将告老还乡,皇上难道没有挽留一下么?”
龙煜一笑,又懒懒地仰靠了下去,“挽留自是有的,当日起事之时,亏了我舅父秦世昌,说动刘央暗中也出了不少力,宰相之位他再继任下去本也无可厚非,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这年头的朝庭,倒不是年高八十的他所能掌握的了!所以,他提出还乡也是明智的。”
“只是,他却还留下了个秦子由给皇上,”凌云浅笑,“皇上可有想好,怎么安派他?”
龙煜却又眯眼道:“他是你的妻舅,该如何安派,何需来问我?”
凌云但笑不语,茶盖拂开了飘浮在水面的茶叶。“说来惭愧,我与姹儿成亲数月,却因为我这身子骨,一直未曾与她回娘家探望探望,实在有些汗颜。”
龙煜手撑龙案边沿,看不出表情地翻起了案上的书,应道:“二月初六是皇舅的五十生辰,要去,这日子倒还合适。”
“如此甚好。”
凌云再坐了一阵,便起身去了政事厅。卫玠领着宫女上前收拾茶碗,待一切收拾停当后,龙煜也拿起了摊开在一旁的书,口里悠悠地道:“凌宵今日的作派,你怎么看?”
卫玠手上一停,俯首恭谨地道:“怕是与凌相有些面生。”
龙煜垂眸浅笑,目光仍停留在书页上,“你也这么看?”
“是。”
龙煜仰头舒了口气,飘忽的眼神投向了帘幔飘飞的窗口。窗外,屋檐下雪水绵延地往下滴落,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折出一条条晶亮的冷光。望着它们的那双眼眸也渐渐变得清冷,白玉飞龙的玉茶碗凑近棱角分明的薄唇边,唇齿微启时吐出一道漠然的声音:“你此去凌府,可曾有什么收获?”
卫玠低首:“凌府上下并无异常,子姹小姐伤势不算严重,现在调养当中,只是凌相吩咐不得随便入内打扰,是以臣也不曾得见;另外臣在梨雪斋等候凌相时,不远处湖边的莫愁亭因冰雪未融,有丫环不慎滑了下去。其余并无异状。”
“唔……”在甫听到子姹名字的时候,龙煜缓缓抬起右手,拇指与食指交错摩挲了两下,远眺的眼神忽地又迷离起来。那向来冷冽而幽深的双眸就像正忆起了某一段美好光景,竟忽地起了些温柔的波漾,连那如雕像般具有强烈立体感的面庞轮廓线也忽而变得柔和,于那冷峻英挺之上,又增多了几分柔情。
只是在后来听到凌云的名字时,那双眼睛却又突然黯了下来。“凌云对她的疼惜?”这是一声含着七分容忍三分恨意的冷笑,完毕,他微微向卫玠这边扬起了下巴,“在吕州养伤那两个月里住的宅子,人都撤回来了吗?”
卫玠恭声道:“自皇上伤好回京之后,御阁的十八名护卫就全都已经撤回来了,如今都在拢月山庄待命。”
“唔,”龙煜点点头,低头又翻了翻书面,“传令下去,调十二名入宫中来,组成御前侍卫卫队,另安派三个留在拢月山庄,三个去往御阁。”说罢,忽又想起了什么,扬眉道:“你方才说那个莫愁亭……可是镜湖旁边那一座新造的亭子?”
“正是,曾据凌府的下人说,近来凌相极爱在镜湖边小憩,故下令建了这座亭子。”
“亭子名字却叫‘莫愁’?”龙煜停下翻书的手,目光闪了闪,片刻后唇畔忽地浮起些冷意,笑道:“有趣!”言罢,眯了眯眼,扬手道:“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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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的阳光更为温暖,只是西林苑内却也还生着旺旺的炉火,映得人没有一处不自在。
子姹倚着床头歪着看了会儿书,忽觉有些倦意,才刚躺下,喜儿就掀帘进来了,她身后还跟着梅香院的沉香。
“小姐,二少爷让沉香送药来了。”喜儿笑吟吟地说。沉香跟着走上来,道了声“少夫人”,而后把手里的匣子递给她,“这是二少爷出门前吩咐要沉香送过来的,说这是云南来的极好的伤药,请少夫人照方子仔细用着,可保比平时恢复得快上一半。”
子姹接过,点头道:“有劳沉香了……”望着她却又想起凌宵,正待问问他,又觉不甚妥当,到底抿了抿嘴还是作罢了。沉香却浅笑道:“今儿也巧,是二少爷的生辰,只不过身上有差事,下午得随皇上一道去太陵视察,须得一两日才回得来,不然的话,沉香可要替二少爷向少夫人讨件寿礼了!”
子姹听她这一说,面上顿了一顿,愕然道:“怎么,今日竟是他的生辰?”
“可不是!”沉香仍是一副淡淡浅笑的模样,“今儿正是二少爷满二十岁的红日,老太太那边也说要等他回来再给他补礼呢。”
子姹默然,转而也嫣然笑道:“这份寿礼自是要送的,老太太既说要补办寿宴,那便等他回府时,我再让喜儿送过去吧。也没什么别的好玩意儿,他自然也什么都不缺,左右不过是些绣品一类,放在身边用着,也好过在外面请人做的。”
沉香笑,淡淡说道:“少夫人送的礼,自然比起别人的来更要珍贵些,莫说是少夫人亲手绣的绣品,就是一块寻常不过的缎子,二少爷也会欢喜得紧。”
一句话却说得子姹低下头来,脸上热热的好一阵不适。片刻,沉香又道:“我这还得去老太太屋陪着打马棍呢,少夫人先歇着,有什么事让喜儿姐姐传个话儿就是了。”
子姹含笑点点头,道了声“辛苦”。喜儿上前道:“我送你出去!”
两人一道到了门外,喜儿回头望了望屋里,拉住沉香往园子里走了两步,嗔道:“你这丫头,先前怎么也取笑起我们小姐来?不知道她为了此事吃了多少苦么!”
沉香笑了笑,折了枝紫茉莉的枝在手里,说道:“喜儿姐姐这么紧张做什么?二少爷跟少夫人之间的事府里人尽已皆知,这人多口杂的,老太太虽说下了令不让下人们再提这事儿,可是不提就成了么?我们二少爷越来越少回府了,一回了来也总是闷闷不乐的,日子一长,只怕大少爷跟二少爷这兄弟之间也要变得生份起来,到那时,少夫人她——”
喜儿边听边蹙起了眉,此时沉香这么一说,她不由也升起了些忧色,“那你说,要怎么办才好?”
沉香把手里的枯枝一扬,摇摇头道:“这个我却不知道了,大少爷是绝对不会容忍少夫人跟二少爷在一起的,天下没有哪个男人会咽下这口气,可是看样子二少爷又不打算死心,我也是瞧着难受,先前才替他说了那么两句。喜儿姐姐,”沉香说着又回过头来,“老太太那里似乎也为这事儿伤脑筋,你知道的,她最疼这两个孙儿,到时候,你说她会怎么做呢?”
喜儿惊诧不语,呆呆地扶着梧桐树干出了神。凌宵对子姹的好,她是一点一滴都记在心里的,可是她也不愿见到因子姹之故,好好的凌家兄弟变得如同陌路……沉香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假若真到那一地步,最难堪的会是子姹,而不是凌云也不是凌宵。
“喜儿姐姐,”沉香思忖着说,“有空的时候劝劝少夫人吧,否则这样下去痛苦的是许多人。”
喜儿抬起头,望着看似一脸淡然的她,目光禁不住闪了闪。“嗯。哎,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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