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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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花时-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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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姹接过茶,默然捧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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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凌宵离西林苑的书房还有好些距离,就已经开始大唤。小厮雨墨开门出来,道了声安,让了他进去。“大哥,余莫愁如此嚣张,难道你一点也不想给点颜色她瞧瞧么?”
他跨进门,冲着正在案后写字的凌云说道。
沾了饱墨的毫尖一抖,一滴漆黑的墨便落在了白纸上,形成一点触目惊心的瑕玼。凌云将纸拈起来,拿干笔小心地吸尽,才抬头看着他的兄弟。
“我们大局已定,他们对我们已造不成什么威胁,不须在意她。”
“可是,你的解药还在她手里!而且,她还在帮助他的表哥三王爷为我们制造麻烦!”凌宵有些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大哥,难道在你眼里,她余莫愁就堪比一切么?!能令到你连自己的身子也不顾?”
不知是因他摇晃得太厉害,还是因凌云病患缠身,那条覆着银丝绢绣的胳膊看上去有些颤抖。
“她不肯见我……我也没有办法。”凌云痴痴望着台面,眼神里充满了少有的痛色。“我不想强迫她,可是我会等,等到她愿意来见我的时候……”
凌宵身子僵了僵,木然说道:“那大嫂呢?如果你还在等待余莫愁,那你对大嫂的好,难道竟都是溥衍?”
“她?”凌云蹙起眉,片刻后,将身子仰在椅背上,“她现在这样,不是极好么?”
“好什么?”凌宵怒道,“你满心挂念着的女人拿匕首刺伤了你的结发妻子,你竟然说这样极好?……大哥!我真不明白你,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凌云闭了闭目,叹息着望着他:“宵儿,我跟你大嫂的事,你不要理会。”
024 寒梅俏
“我才不想理会你们之间的事!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余莫愁伤害我们凌家的人!”凌宵撑在桌沿上,冲着他自幼敬爱的大哥蹙眉低喊,“你要是不想对大嫂好,就不要对她做那么多事!不要让她对你产生期翼!难道你不知道,无心的付出比有意的伤害更容易让人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吗?!”
“宵儿!”凌云沉下声音,当他站起来时,神色却又已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宵儿,别管我的事,我没有想蓄意伤害她……”
“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在开始了对她将来的伤害,比较起你的溥衍,你还不如对她不闻不问呢!”凌宵难过地看着他,眼神是让人揪心的郁结。
“是么?”凌云拿起一张书签,夹在手指间把玩。那是一张绘着宁静湖泊的小图,淡月浅映在湖面上,悠然而淡泊。片刻后,他把书签轻掷下,闭上眼说:“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回头我再与你聊聊正经事。”
凌宵顿了顿,闷声出了门。
凌云睁开眼,招手唤来门口的雨墨,“少夫人在做什么?”
雨墨说:“方才在园子里摘花,这会儿想是在屋里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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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的秋雨笼罩了整个京城,凌府的镜湖里,满池残败的荷叶被细雨浇得透润,湖畔湿漉的泥石小径上,细碎的秋花和着雨水,用仅剩的一点凄红用泥土书写着最后的美丽与忧伤。
“小姐,这天儿可真是越来越冷了……”
喜儿举着油纸伞,扶着子姹小心地走在路上。“这么冷的天儿,还下着雨,咱们非得出来么?”
子姹轻轻叹息:“不过是下雨而已,有何要紧?”喜儿道:“我只是心疼您罢了!回头要是又着了凉,头又疼了怎办?”“哪能就那么弱了?”子姹漫不经心地答着,一路小心着脚下,“你把那袍子给收好,别被雨淋湿了。”
“包得好好的呢,刚才熏过的热气都还没散,大少爷穿上一定会觉得很暖和的!”喜儿暗暗笑了笑。子姹不觉,口里幽幽地说:“大清早的也不披上件衣服就出去了,却也知道冷,还会唤人回来拿。”
喜儿抿着嘴说:“人家可没有说让小姐你亲自送过去哦,他只是让雨墨回来问,‘少夫人在做什么呢?’‘少夫人今儿可把参汤给喝了?’‘少夫人今日可曾……’”
“你少贫嘴了。”子姹抿紧唇,停住步后又轻轻地说,“他一向待人都极温和,你不要想到别的地方去。”
“我哪有?”喜儿抬起了下巴道,“再说,什么叫‘想到别的地方去’呀?大少爷和小姐您已经拜过堂成过亲,对你关心些不是正常的么?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不自然?”
“好了,喜儿。”子姹想止住话题,“呆会回来后,把壁橱里那匹云丝锦缎拿出来吧,再准备些丝线。”“是,小姐。”喜儿答应着,扶着她到了廊檐下,“可是突然把那些翻出来做什么呢?是要给谁做衣裳么?”子姹瞟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袍子,轻轻说:“都腊月里了,他日日夜夜地困在书房里忙,我想着左右无事,便缝件厚些的衣裳吧。”
“哦——我知道了!”喜儿拖着长音,欢快的笑意漾到了眉眼里。
梅香院的腊梅已然初开,殷红的花瓣星星点点散布在深黑的枝桠上,给这灰暗的冬日平添了不少亮色。细雨微微地洒在院里的草木上,书房外的屋檐流下一串串银丝般的雨水。
正对着院门的书房房门紧闭,窗户却开着,屋里生了炉火,暖意洋洋。三道各具神韵的身影或坐或站围着当中的圆桌,桌上摊开了两张地图,一道圣旨,还有一堆黄色令牌。屋里充满了一股沉重而压抑的气氛。
坐在上首的龙煜拿起一个令牌在手,就着窗外的光仔细看了看。“离咱们发兵之日不足五日,父皇却突然病重,看来,老三和老六都已经猜到我回来了,已经沉不住气。”
站在书架边的凌宵点头,“如此一来,咱们的计划便又要往后拖……杀父弑君,罪当凌迟!下这毒手的人,怕是抱定了破釜沉舟之心——只是不知下这毒手的究竟是谁?”
凌云轻咳了两声,捧着杯望了他一眼,“三王城府颇深,断不会把这事做得这样明显。六王冲动好胜,加之其母倪妃谗言相惑,倒有可能。”
龙煜“嗯”了一声,却笑道:“云说的不错。只是,这回连你也猜错了一着。”
凌云挑眉:“如何?”
龙煜眯眼望着书架顶上一个堆着五彩祥云的琉璃花瓶,那抬高的下巴和带着几分慵懒的双眼,无不显现他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尊荣。“老三的城府深,深就深在这里。当所有人都认为此举必为六王所为的时候,却恰恰忽略掉了最重要的一个细节,——如果是老六,那么老三为何从头到尾一言也未出?而是任由臣子们议论纷纷,而他却作壁上观?”
凌云凝眉:“王爷是说,这下毒的其实乃三王,而从头至尾都是他在陷害六王?”
龙煜含笑点头,“别忘了,老三已经与我成了二十年的仇人,对于仇家,我总是了解得比朋友还要彻底。”他将手里的令牌扔到圣旨上,牌面正好覆住了印下玉玺的地方。而他伸出来的手腕上,有一道约有两寸长还略带粉红的伤痕。“只是可叹,老六如今明知是受老三陷害而被软禁,却根本无计可施。父皇一旦驾崩,他便也连命也没了,真是可惜了他手里那三万精兵。”
凌云微笑,将茶盅轻移至唇边,停住轻语:“王爷的意思,是不是想把那三万精兵也夺为咱们所用?”
“知我者非凌云莫属!”龙煜曲起手指叩着桌面,点头道:“如今咱们兵力看起来虽也足够,但是老三身后却有舅家泷国皇帝相撑,且暗中培植了不少党羽,这朝庭里究竟有多少他们的人,我们心里也没有确数。如果能把老六拉过来,那咱们不但少了一个敌人,且还多了几分力量!”
025 玉人双双
“可是,六王会同意吗?”凌宵有些担忧地看着两人。“何况,六王生性好胜,只怕未必会肯屈就。且他向来又极听其母的话,而自打太子被废之日起,倪妃就为了谋取太子而不遗余力,我只怕她不会轻易罢手。”
龙煜含笑望着凌云,“那,就要看你大哥的了!据我所知,老六在洛阳置了座别业,必要时,那里头有不少能为我们所用的筹码——”
凌云闻言,微笑着摇了摇头。“王爷可是指那冠绝京华的柳如烟?”
龙煜笑而不语,拿起火箸拔了拔炭火。微蓝的火苗燃烧得更旺,炉心更是一片噬血的辉煌。“若论冠绝京华,柳如烟倒还称不上,顶多也就是上等之姿。只是对于老六来说,即便是抵不上那把龙椅,怎么也抵得上一个封疆亲王的位子了。”
凌宵走过来,在唯剩的一张凳子上坐下,托着下巴说:“皇上病情日渐严重,六王的事,咱们只怕得抓紧去办才行。否则万一皇上大行……到时候柳如烟再怎么有用也变成没用的了!只是为什么我老觉得,男人之间的事把一个女人扯进来,总是有失磊落……”
龙煜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冰冷而讥讽的光,“宵儿就是心太软。——你记住,永远不要把女人当成可怜的小东西,她们凶狠起来,会比你想像的要厉害得多得多!”
凌宵不语。凌云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怔怔地点了点头,然后朝凌宵说:“既如此,你明日便去趟洛阳。而我这边,则马上安排人去六王府……”
“少爷,少夫人来了。”
门外突然传来雨墨的声音,屋里三人面色顿变,凌宵几欲站起,凌云执杯蹙眉,而龙煜,一双深邃的眼睛则变得更加莫测,火光映在那幽深的瞳孔里,竟亦变成了逼人的寒光。
“她在哪里?”凌云放下杯,轻问。
“在院门外。小的请她在外面等,先进来禀告您一声。”
凌宵抢言:“外面下着雨呢!请少夫人先进前厅稍坐!”
雨墨答应着前去,凌云又微蹙了一下眉,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也落入了对面龙煜的眼里。龙煜缓缓垂下眼帘,先前的锐利早已藏尽,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先这样吧,我先回山庄。这天儿也日渐地冷了,外头总让人呆不住!”
说着,他已是起了身,将絮了银狐毛的斗篷系在身上,一身傲人的贵气顿时如珠光般弥漫在屋里。凌宵陪送他走了出去,一道拐出了右边的一道院门。
左边,子姹和喜儿正好由雨墨引着从正门进来,踏上了梅林中间的小路,淡淡的梅香和着雨水泥泞的味道盈入鼻腔,无不让人心醉神怡。
“小姐,你看这花儿看得多美……”喜儿欣喜地指着树梢。
子姹往那枝头的梅朵儿望去,也是一脸的怡然。“这花儿倒开得早,大约跟娘当年种下的种是一样的……”心身畅快,目光也就随意浏览起来。当无意中透过怪枝嶙峋的枝桠往前看时,她却突然被廊檐下一道挺拔的背影狠狠击中了心窝!
是他……
她忽然有些摇摇欲坠,急忙伸手扶住了身旁的树干。等眼前的一阵眩晕过去后,再望向那走到了拐角处的背影时,她几乎又听见了胸腔里那股碎裂的声音。
“小姐?”喜儿见她忽然立住不动,便也讶然停住了步。子姹直直望着廊檐尽处,那里却再也没有了任何踪影。
“小姐,你怎么了?”喜儿有些担心,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总是让人心生不安。不过她也没有太过慌张,近日来子姹时不时的虚弱早已让她变得镇定了些。
子姹望着她,木然无语。不可能会是他的,想必是她眼花了。人果然不能犯下罪孽,一旦犯下,便就像恶魔般死死缠住了你,无论多久也不能消退。
“姹儿。”
凌云不知何时举着伞到了身前,温和的面容上有着淡如清水的一抹温柔。“下着雨的天,你为何也来了?”他把伞移到子姹头顶,子姹望着他,心神又承受了另一波暗潮。看着他身上仅穿着的一身锦袍,恍然想起,回身接过喜儿怀里的斗篷,默默抖开披在了他的身上,拈起领端的缎带细细地系好。
“你身子不好,又不记得添衣……”
寒风扬起了她的发丝,有几缕贴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她的动作那样细腻,眼神却那么忧伤,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寒风里枝头的花朵,执着地开放却又弱不禁风。
凌云握着伞的手犹豫了片刻,终至伸出来,将那只冰冷的柔胰包围在手心。两只手原是同样的冷,可是当互握在一起时,那暖意便就随之而缓缓生起,直至心窝。以至于哪怕是在这雨地里,雨水渐渐漂湿了鞋面,两人也仍是放不开来,仿似不忍打断这旖ni。
喜儿执着伞悄悄走到了廊下,回头望着梅林中两道相对无语的身影,她的脸上有着安心的笑容,就像是当初看着她的小姐终于披上嫁衣离开了罗网一样让人窒息的秦府。
这一幕多么让人欣慰,以她简单的心思也许还并不明白世间情爱为何物,但是她却无端地觉得,如果站在那点点殷红的花蕾下共执一伞的两人能就这样无波无漾地度过一辈子,那么子姹应该算是幸福的。
她是子姹的远房堂妹,三岁那年时她被三姨娘忐忑不安地带进了府,秦世昌在刘氏的暗示下,将她放在子姹身边,于是三房又省下了一个丫环的开支。这十三年来的日夜相守她早已经把子姹当成了自己生命的绝大部分,她执着地认为子姹的幸福便就是她的幸福,在这个世上,她们相依为命。
以她简单的心思,她还并不知道所谓的幸福其实并不是长远的,她不知道,有时候噩运只是披着美丽的外衣隐藏在人们身边,然后等待时机将人一步步推向绝崖的边沿。
026 寒夜惊
“小姐,银色的袍子配上黑色滚边吧,这样显得稳重。”
烛光下,喜儿把壁橱里的缎子抱出来,摊开在床上,又把丝线从针线蓝里一色色地清出来,不停在裁好的缎面上对比着。子姹坐在桌旁,仔细地画着花样,口里说着:“黑色就黑色吧,再做条腰带,你把上回老太太给的那方玉面拿出来,镶在上头。”
“好的。”
喜儿裁了腰带所用的缎子出来,接过子姹递来的花样,坐在床沿上细细缝着。烛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对映在墙壁上,这冬夜却因有了这番小小的忙碌,而显得不那么寒凉。
花样画好后,子姹起了身,把裁好的缎面抱起到了软榻上,拿针线细细缝将起来。喜儿怕她着凉,将火盆移近了些,又拿了张毛毡覆在她身上。
“这下子,坐一整夜都不怕了。”子姹微笑着,炉火旺旺地燃烧着,映红了她的脸。喜儿不依地说:“一整夜可不成!大少爷又不是赶着这件衣裳穿,为何一定要连夜制出来?”
子姹含笑说:“明天就是他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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