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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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病-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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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陆云昭追过来,拉住她的手臂,她狠狠地甩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甚至有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陆云昭按住绮罗,蹲在她面前,口气里带着一丝恳求:“你听我说好不好。”绮罗别过头,但没有再挣开他。

“为什么生气?”陆云昭问道。

“我给你寄了信,你没有回!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可是你呢,你早就来了京城,却忙着巴结辅国公的女儿!那天在丰乐楼,我都看见你了!”

陆云昭愣住:“你没收到我的回信……我明白了。绮罗,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你觉得我要娶辅国公的女儿?”

绮罗低头看他,浓密的眉毛,纤长的眼睫,阳光照耀下,整张脸好似都泛着光。从小她见惯了的,无论别人说他长得如何好看,如何有本事,她都觉得寻常。她叹了口气,慢慢地说:“你早晚会娶妻,我也明白你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筹谋。不过是我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你找到更有用的人了。你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到底有没有真心?”

她知道他是日后的权臣,所以一开始冲着这个才去亲近他。后来随着点滴的相处,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哥哥。她何尝不知道他当初接近她,是因为爹和娘。她以为他跟自己一样,在这几年的相处中,动了真感情,却没想到当另一个利益摆在眼前的时候,她就被毫不犹豫地舍弃了。

陆云昭听了,不怒反笑,白皙明净的脸庞飞上两朵红云。笑完之后,他拉着绮罗的手说:“我知道这些东西你都懂。绮罗,你生在显贵世家,自小有父母宠爱,衣食无忧。你不会明白,如果当一滴水,一粒饭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善良啊,单纯啊,那些都太奢侈了。”

绮罗的心里顿时不是滋味,陆云昭接着说:“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博得你的同情。我从出生,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父母连正式的婚礼都没有办过,而且双双早逝。我如果不争,那么我就只是被人狠狠踩在脚底下的贱种。如果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永远只能做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我抱怨过命运不公,但我只能接受,去抗争。所以我做不到你想的那么干净啊。”他的口气很平静,眼里却像翻滚着暗潮。那些黑暗的过往,一直是他刻意隐藏的伤疤,现在却揭开来给她看。

绮罗本不想见他难过的。

“我承认最初接近你,确是刻意为之。但这些年下来,我对你,自问无愧于心。”陆云昭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色的锦袋,放在绮罗手里。那个袋子很沉,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陆云昭笑着说:“这是补给你的生辰礼物,我亲手做的。你现在不想理我也没关系,等你想通了写封信给我。”说完,他摸了摸绮罗的头,便起身走了。

绮罗把红色的锦袋打开,里面是用红线穿着铜钱做成的一只小兔子,难怪沉甸甸的。郭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看着绮罗手里的东西问道:“云昭送你的?”

绮罗点了点头。

郭雅心不禁赞道:“好别致的东西,铜钱是用来压岁的,可以去凶除殃。若是亲手做的,很花工夫。”见绮罗不说话,郭雅心寻了一处石凳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说:“皎皎,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在来京城之前,我私底下问过云昭愿不愿意娶你,他当时说你年纪还小,没有立刻答应。但刚才他跟我说,他愿意照顾你一辈子。你可知道这句承诺的意义?”

绮罗惊讶地看着郭雅心,她都不知道还有这件事。郭雅心捧着她的脸颊说:“他不会娶辅国公的女儿,他想娶你。这些年他对你的用心,为娘的都看在眼里。还记得那个你很喜欢的牡丹耳坠吗?之前宁溪把那对耳坠拿出来擦的时候,发现它底部有刻字,是曹州手工大师明修的作品。听说要求他做个东西很难的。”

绮罗惊住,原以为那只是陆云昭在什么小摊上随便买的玩意儿,哪里想到竟然会是明修做的东西!这往后几十年,明修基本都不做首饰了,留存在世间的作品更是天价难求。他……他为何从来不说?

“不仅是那对耳坠,他送你的每一样东西都用尽了心思。或许云昭做事的确是功利,但他若是有勇冠侯世子那般的出身,又何至于如此步步为营。正因为这样,他对你的真心,才更难能可贵,是不是?”

绮罗明白郭雅心的意思。她前世生活的环境十分简单,成长的过程也是循规蹈矩。她一根筋地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事非黑即白,人非善即恶,用心计耍手段的绝不是什么好人。

可前世她有叶季辰护着,今生有爹娘护着,陆云昭有什么呢?只有他自己。若没有心机手段,凭他的出身,日后如何能身居高位?

郭雅心带着绮罗去向曹夫人告辞,曹夫人亲自送她们出门,临上轿前,她看着绮罗说:“可惜了。我是真想跟你做儿女亲家的。”郭雅心笑着握住曹夫人的手:“嫂子,就算不是儿女亲家,我们的情分一直都在。”

曹夫人点头,笑容娴静:“是啊。我刚来京城,没什么朋友,往后你可要多来看看我。”

郭雅心应道:“一定。”

回去的路上,绮罗在严肃地思考怎么变瘦的问题。郭雅心以为她在想陆云昭,便说:“眼下云昭要专心备考礼部试,等考试结束之后,我再跟他好好谈一谈你们的事。”

“娘……”绮罗有些难为情,“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哪里早?过了年你就十岁了,早些把你的婚事定下来,我和你爹也能安心。何况只是定亲,又不是把你嫁出去,我还要留你几年呢。”

绮罗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连忙转了话题:“娘,我以后不能再那么吃东西了。我想变得瘦一些。”朱惠兰的手指修长又显得骨节分明,拿着毛笔的时候好看极了。她穿裙子,楚腰纤细,宛若空谷幽兰一般。反观自己,无论穿什么,都显得臃肿笨拙。

绮罗前世也不是什么大美人,最多算个小家碧玉,但身材纤细,求亲的人也有。曹晴晴今天说的一句话她算深深地记下了:女人长得漂亮就是最大的资本。

郭雅心忍不住笑起来:“刚刚还嫌说亲早,现在就开始爱美了?你年纪小,胖一些挺可爱的。都说女大十八变,也许以后自己就瘦下来了。”

绮罗可不敢冒这个风险,倘若不能呢?

进了国公府,郭雅心牵着绮罗,一路往回走。来到林间小路上,见朱明祁和孟四平从对面过来。孟四平好像正在禀报府里的事,手里还拿着账册。

郭雅心忙拉着绮罗避到路边,让他们先过去。朱明祁却停在他们面前,目视前方:“前阵子的风寒好全了?”

“谢大哥关心,已经没事了。”郭雅心恭敬地说。

“天凉了,出门记得多穿些。”朱明祁说完,便带着孟四平走了。

绮罗目送朱明祁离去,这个大伯生得还真好,还有一股家主的威严。年轻的时候,肯定迷倒了不少姑娘吧?她回头看郭雅心,发现她正出神,叫了一声:“娘?”

郭雅心回过神来:“我们走吧。”她们没走几步,便看到一个绝色丽人扶着丫环,站在那里,正是林淑瑶。她的五官极美,肤色犹如雪中的红梅,白里透着红。身上罩着白色的斗篷,里面穿着刺绣的蝶纹双层提花背子,白色的梅花锁边长裙,既端庄,又不失俏丽。

“二夫人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吧?”她笑着问道,声音悦耳动听。

郭雅心跟兰溪院那边从来没有什么走动,与林淑瑶不过打了几次照面而已,便礼貌地回道:“早上带着绮罗去拜访曹夫人了。林姨娘这是准备去哪里?”

林淑瑶巧笑嫣然:“我是来找国公爷的,刚刚好像看到他往这边来了。”

郭雅心伸手指着后面:“大哥往那边去了。”

“多谢。”林淑瑶微一俯身,让开了些,郭雅心和绮罗便从她身旁走过去了。

等他们离开后,林淑瑶似笑非笑地说:“吟雪,你可看见国公爷刚才的样子了?”

“跟平日没什么两样啊。”

林淑瑶讽刺道:“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可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穿衣多或是少。”

吟雪好像有些明白了:“您是说,国公爷对二夫人……可是怎么会?奴婢完全看不出来呀。”

“国公爷那样的性子,能叫你看了出来?”林淑瑶斜睨她一眼,“当初郭家老爷是永兴军路的转运使,老国公爷带着国公爷赴任那里的提点刑狱公事,长公主和二爷则留守京中。郭老爷和老国公爷都是三年之后任满了才调回来,谁跟谁认识在先,不是很清楚了?”

吟雪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那为什么后来国公爷会娶夫人呢?那郭家的家世分明也不差呀。”

☆、第23章 拒婚

林淑瑶笑她无知:“别看郭家现在不错,那也是郭老爷当上参知政事之后才算挤进了京中的上流圈子里。当年与赵家和朱家这种几代的乔木世家是根本没办法比的。何况郭老爷向来明哲保身,国公爷的仕途不是靠着赵太师和我兄长的帮持才能如此顺利?”

“原来如此。”吟雪说,“难怪奴婢老觉得大夫人恨二夫人呢。”

“你入府晚,自然不知当年那些错综复杂的事。你当国公爷为何罚大夫人禁足?表面上看是因为寿宴上错了菜,实则是大夫人在玉观音上做手脚,陷害二夫人的事被国公爷知道了,惩治她呢。”

“怪不得最近大夫人消停了许多,也不怎么找我们麻烦了。”

林淑瑶拢了拢斗篷,转身往兰溪院的方向走。吟雪奇怪道:“夫人不是说要去找国公爷?”

“他忙正事,哪能轮到我打扰……方才不过是随口说与二夫人听的。”林淑瑶慢悠悠地走着,仿佛闲庭漫步,“我让你送去辅国公府的帖子,你送了吗?国公夫人怎么说?”

“送是送了,还没回话呢。”吟雪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何况小姐好像很不愿意的样子……奴婢听碎珠说,小姐还偷偷送了好几封信去勇冠侯府呢。”

“什么?”林淑瑶的秀美蹙起来,忽然间走快了,“难道她还在动勋儿的心思?这死心眼的。”

吟雪不敢多言,只跟着林淑瑶快步回到兰溪院。朱惠兰正坐在窗前发呆,连林淑瑶进来了也没发现。碎珠要出言提醒,林淑瑶抬手阻止她。只见朱惠兰手肘下压着纸,写满了林勋的名字。

“惠兰。”林淑瑶开口叫她。

朱惠兰吓住,连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要用书去挡,林淑瑶拉住她:“行了,我都看见了!”

“娘……”朱惠兰泫然欲泣,委屈地抓着桌上的纸。林淑瑶挥手让下人都出去,拉着朱惠兰在榻上坐下:“他当日已经那般拒绝了你,你怎么还不死心?”

“我喜欢他,我当真喜欢他!”朱惠兰扑进林淑瑶的怀里,痛哭道,“可我给他写信,封封都石沉大海。娘,我只是不甘心,我宁愿给他做妾,他都不要!”

林淑瑶拿出手帕给她擦泪水:“惠兰,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别的不谈,有那么多公子愿意娶你做妻,你却要去做妾。你可知道妻妾有天壤之别?从小娘就教你,心气要高,别让人看轻了,你却这般作践自己!过些天,我请周家三公子来府上,你自己好好想想。勋儿你就别想了,前几日,他被皇后请进宫里去了。”

朱惠兰停止哭泣,随即明白了。仪轩公主喜欢林勋,皇后更是有意要让林勋做驸马,可是当了驸马……不就变成皇后太子那一派的了吗?记得勇冠侯府在皇子的立场上一直是保持中立的。

“夫人!”吟雪跑进来,在林淑瑶耳边说了一阵。

“你说勋儿来了府上,还直接去了松鹤苑?”

吟雪重重点了点头。

天气渐冷,张妈妈命人生了炭火,铜炉放在里间几处,炭木烧得滚烫。长公主靠在榻上,两个丫环给她拿捏着身上的关节,山荞跪在塌前给她念话本。一段话念得停停顿顿,很多字还念错了。

长公主微皱眉头:“罢了。”

“你这丫头,平日里要你多读些书,你却躲懒。”张妈妈过来把山荞赶起来,对长公主说,“若不是老身眼力不行了,便自个儿给公主念。”

“也不怪她们。不过是些个下人,哪有机会读书识字。”长公主扶着张妈妈坐起来,张妈妈不以为然地说:“也不全是如此。二夫人身边的玉簪丫头和六小姐身边的宁溪丫头不就都识字?”

长公主看她一眼,她拍了下嘴:“看老身多嘴,没得又说起这些不相干的人,惹您不高兴。”

丫环跑进来,指着门外说不出声。然后林勋便进来了。他穿着一身湛蓝锦缎肩部绣飞鹤的鹤氅,袍子宽大,衬得他身量越发壮实。长公主喜道:“你怎么来了?”

张妈妈搬来乌木鼓凳,林勋坐下来道:“我刚从宫里出来,有些话想单独跟您说。”

长公主明白他的意思,让张妈妈把屋里的下人都带出去。山荞故意磨蹭在门边不走,想听听林勋说什么,却被张妈妈赶去弄茶水。

“国公夫人私下跟皇后娘娘说,我对仪轩公主有意。皇后不仅派人把我接到宫中小住了几日,撮合我跟公主,今日还把我母亲叫去了,言下之意要皇上降旨赐婚。”林勋的声音很冷,还带了几分肃杀之气。

“什么?她竟这般糊涂!”长公主捂着心口气道。

“皇后想为太子争,我和父亲是不想卷进去的,国公爷想必也是如此。母亲要我来跟您说,国公夫人若是一门心思为赵家打算,恐怕将来会牵连国公府。”

“我明白了。替我谢谢你母亲。”

林勋走了之后,长公主想了很久,严肃地吩咐山荞:“你去把大夫人给我叫来。”

***

林勋自认对靖国公府十分熟悉,不用下人带路,自己独自往外走。他喜欢独处,就连于坤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从小围在他身边的人很多,有些是为了父亲的权势,有些是为了母亲的富贵,那些人都不是真心的。

同龄的人,嫌他高高在上或者难以亲近,几乎都不跟他玩。他总是一个人,也习惯了孤独,并不怎么爱与人亲近。他想着心事,不知道哪条路走岔了,竟然走到一个全然陌生的院子前。

他刚想找个下人问一问,却瞥见拱门内的秋千上坐着朱绮罗,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丫环。这是她的住处?院子里干净清爽,只种着几棵树,瞧着倒像是男孩住的。

林勋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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