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五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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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五娘-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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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亩!”马氏惊呼。

浦氏愈发得意,脸上的笑容掩也掩不住。

马氏又指了对面坐的孟楚清几个,问道:“她们也凑了份子?”

浦氏可不愿这时候有人来抢她的风头,特别是孟楚洁,垦荒的亩数还同她一样,但既然马氏问了,她又不好不答,只得含混地道:“垦了些,不多。”

孟楚洁很不高兴浦氏抹杀她的成绩,但也晓得今日非同寻常,一个不慎就要引火上身,因此只紧紧闭着嘴,甚么也没敢说。

但马氏却一点儿也没有放过她们的意思,挨个问道:“你垦了几亩?”

她只得随孟楚溪一道答了,孟楚清也不情不愿地报了个数。

马氏问完,直接与唐氏道:“原来只有四娘子没得田。”

孟楚涵的脸,刷地一下全红了,眼泪在眶里直打转。孟楚洁看不过眼,从后猛拍她一下,小声骂道:“甚么好货色,也值得你这样,难不成你瞧上她家的浦大牛了?”

孟楚洁唬了一跳,连忙收了泪。孟楚清在旁听见,满腹感慨,原来马氏的企图,大家都瞧出来了,看来这女人的直觉,不论古今,都是一样敏锐,不单是她这穿越女的特质哪。

马氏得到除了孟楚涵,其他三女皆有田的信息,满心欢喜,甚么问题也不问了,直接对浦氏道:“叫她们回去罢,咱们娘们儿说说话。”

浦氏便挥了挥手,叫她们下去。

几姊妹先前在椅子上坐立难安,此刻要她们出去,却又挪不动步了,皆因极想知道马氏会对浦氏说些甚么,但长辈发了话,她们又不能久留,只得不情不愿地,迈着小步出去了。

姊妹几人都存了满腹的话想要说,一出正房,就极有默契地聚到孟楚清房里,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孟楚洁哭丧着脸,道:“完了,二舅母定是盯上我那一百亩田了,我方才就不该那么实诚,竟说了真话。”

孟楚涵没有田,暗自庆幸,却又不敢在孟楚洁面前表现出来,只得悄悄儿地朝后退了几步,拣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着。

孟楚清叫梅枝端了两盘子点心来,但谁也没心思吃。她只得叫梅枝把盘子搁到窗边,再自拣了个饧角儿吃着,装出甚么都不懂的模样来,问道:“二舅母今儿问东问西的,这是作甚么呢?”

孟楚洁想也不想便道:“还能作甚么,准是她家的傻儿子还寻不到媳妇,就把主意打到咱们家了。”

孟楚溪听了这话,竟面露凄色,起身就朝外走。孟楚洁还道是因为自己说话太过粗俗,惹了她生气,连忙追上去道歉。孟楚溪却是含着眼泪直摇头,推开她的手,自回前院去了。

孟楚洁诧异道:“我说错甚么了?大姐竟这样伤心?”

孟楚清想到方才在堂上时,大太太肖氏的异常反应,不禁惊呼:“大伯母该不是有意作这门亲罢?不过,二舅母真是为了浦大牛?那不是还有浦岩么,大姐难过得太早了些罢?”

经她这一说,孟楚洁也拿不定主意了,照说若是浦岩说媳妇,不该马氏出面,但由于浦岩一直抗拒订亲,唐氏为了瞒着他,而请马氏代为行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事情并无定论,那孟楚溪伤心甚么?也许她们都想错了,她是因为尚有婚约在身,无法自由嫁人,所以才伤心的罢。孟楚洁摸了一颗蜜枣儿在手里,左搓搓,又揉揉,愣是把个蜜枣儿捏成了蜜饼。

孟楚清看不下去,道:“咱们坐在这里猜,有甚么用,要想知道二舅母是为谁而来,去堂屋听一听不就全知道了?”

孟楚洁瘪了瘪嘴,道:“那堂屋又没个后门,怎么听?前面有俞妈妈那货守着呢,有在,我也不好说她。”

马氏究竟是为浦大牛说亲,还是为浦岩说亲呢?孟楚洁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想法比起孟楚清来,自然更多些,眉毛拧作一道结,扯着帕子回房去了。

孟楚涵见大家都散了,便也站起身来,静悄悄地离去了。

孟楚清寻思,论年纪,她不是最大的一个,论田产,她不是最多的一个,看起来还是挺安全,于是稍稍放下心来,去拿那玉屑糕吃,待伸出手,却发觉不对,抬头一看,那盛点心的盘子,然全空了,里头的饧角儿、蜜枣儿、玉屑糕,统统不翼而飞!

她错愕了几秒钟,猛地怒喊:“浦岩!”

“哎!”一道身影应声而下,出现在后窗,仔细一看,却是倒挂在屋檐上,随着风左右晃,手里还抓着一把饧角儿,不时朝嘴里丢一个。

梅枝站在门边,探头一看,心道一声糟糕,他们家五娘子凡事都能应对自如,惟独只怕浦岩。这位十三岁就进了学的小秀才,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却最爱做些与他的身份长相毫不相符的事情,简直是上房能揭瓦,下河能捞鱼,泼猴一般的人物。

她本着为主人分忧的原则,迅速走进房里去,冲向后窗,把孟楚清护在了身后,义正言辞地对浦岩道:“表少爷,您要吃点心,进来便是,谁还能少了您的?何必倒挂在窗上吓唬人?”

“谁吓唬人了?明明是你们胆小!”浦岩满不在乎地冲她吐吐舌头,顺手甩了个饧角儿过去,正中梅枝的左眼,唬得她慌忙去捂。

浦岩哈哈大笑,晃荡得愈发厉害。

孟楚清连忙拉过梅枝,去看她的眼睛,待确定安然无恙,方才松了口气。

浦岩在窗外,一脸的不以为然:“我有分寸,砸不伤她。”

孟楚清抬起头,气道:“二表哥,你娘和你婶娘,正在堂屋商议你的婚事呢,你不赶紧去偷听,跑到我这里捣乱作甚么。”

浦岩脸上一红,呸了她一声:“好不知羞的小妮子,一口一个婚事的。”

浦岩脸红,可真是极难一见的事情,孟楚清瞧得乐呵,笑道:“二表哥,我说的是你的婚事,又不是我的,有甚么好不知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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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偷听

浦岩气得要拿饧角儿砸她,孟楚清哈哈大笑,梅枝也笑个不停,跑去拿了把扇子,帮她挡在面前。

孟楚清见他虽然气到乱了阵脚,但却没一点儿要去堂屋一探究竟的意思,不禁心中一动,故意问道:“难不成你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所以才这般地悠闲?”

浦岩将她看了又看,突然笑起来:“套我话呢?”

孟楚清被猜中心思,不免也红了脸,忙握住梅枝的手,把扇子举高些。

浦岩扳回一局,放声大笑,道:“你不就想知道堂屋里头在说啥么?这有甚么难的?”说着,嗖地一声翻了个跟头,跳进屋里来,一把夺走她面前的扇子,拿在手里冲她晃了晃,道:“想要知道,随我来呀。”

梅枝愤然去夺,恨道:“五娘子,莫听他的,他没安好心!”

浦岩手一扬,扇子正中梅枝头顶:“现在是你们五娘子求我,不是我求你们五娘子,你嚣张甚么。”

梅枝吃痛,慌忙捂头,又赶着去捡扇子,忙手乱脚,差点气哭。

“走罢,我跟你去。”孟楚清口中说得恭敬,底下却不然,上前一脚,径直踩上浦岩的脚背,还重重碾了两下,待浦岩倒抽冷气时,却又作出一副慌张的模样,急急忙忙地道歉:“哎呀,抱歉,不曾瞧见你的脚,大表哥大人大量,不会与我计较的,是不是?”

哐当一顶高帽子盖下来,浦岩就算再窝火,也只得露出笑脸,装出宽宏大度的模样,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其实心里直咬牙切齿,反复一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梅枝在旁瞧见孟楚清替她出了气,满心欢喜,心道五娘子这般厉害,就算跟他去了,也不会吃亏,遂不再相劝,丢下扇子,陪她一起朝正房那边去。

到了外面,浦岩立时变了个样子,收了脸上的嬉皮笑脸,改了猴子一般的攀上爬下,只剩下风度翩翩,温文儒雅,这时不管谁见了,只怕都得赞一句翩翩少年郎。

“装!”深谙他脾性的孟楚清却很是不以为然,暗地里撇了撇嘴。

梅枝目光直直地朝前看了又看,感叹道:“表少爷虽然讨嫌,但论模样,实在是俊俏,翻遍整个韩家庄,也找不出能越过他的人物去。”说着又奇怪:“他怎么就自成一副样貌,一点儿也不像舅老爷和舅太太呢?”

孟楚清生怕她这话被前面的浦岩听见,慌忙冲她摆手,小声地道:“快些别说了,表少爷虽然不在意这个,舅老爷和舅太太却是忌讳,上回也是有人这般说,竟被他们夫妻合起伙来打了呢。”

唐氏倒还罢了,浦大这样随和的人,然会为这个打人,看来是真忌讳了,梅枝连忙捂住了嘴,紧张地朝前张望,生怕浦岩听见了。

可这世道,向来是怕甚么,来甚么,她才抬头,就见浦岩也朝后望来,还冲她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梅枝当即就被唬得不敢动弹,死活不肯再朝前走了,孟楚清无法,只得留她在拐角处望风。

在拐角处,有一扇小门,穿过去朝左走,便是正房后墙,浦岩便从这扇小门穿过去,直到堂屋后面才停下。

此时天色已暗,孟楚清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以防沾上草丛上的露水。浦岩对此行径嗤之于鼻,连催好几次,最后甚至伸出手,一把将她拽了过来。

孟楚清气极,指着那后墙道:“这堂屋又没有后窗,你待要如何偷听?当我是千里耳么?”

浦岩露出个鄙视的眼神,走去在墙上摸索一时,不知拔出个甚么物事,那墙面突然就透出了光线来。

孟楚清看得诧异无比,连忙上前几步,仔细一瞧,原来那是塞在墙缝里的一个木头塞子,拔出来,豁然就是个墙孔,虽然只有指头大小,但已足够偷窥了,至于偷听,更是不在话下。

浦岩冲她得意一笑,示意她只看,别出声。

此时孟楚清再顾不了其他,忙将脸贴上墙壁,朝那孔内看去。

这墙孔也不知是谁凿出来的,位置选得特别好,正巧在堂屋后墙的最右边,从这角度望过去,整个房间一览无遗,甚至连坐在上首的肖氏和浦氏的侧脸都能看清楚。

屋内,已不见了浦大牛,只有马氏和唐氏仍坐在原位上,正与上首的肖氏和浦氏说话。

马氏手里拿着一只瓜棱瓶,问浦氏道:“这样的好瓶,怎地不采几支花来插?”

浦氏明显地撇了撇嘴,道:“都是种田的人,泥里来泥里去,插甚么花!偏你爱讲究!”

马氏将瓜棱瓶搁回小几上,道:“我们小门小户,自是讲究不了这个,我只叹你嫁进孟家也有好些年头了,却浑然没个做太太的风范。”

浦氏大怒,反唇相讥:“你既嫌我没个做太太的风范,适才我们家五娘子说她爱读写字时,怎却不见你赞一声风雅?你不过是看我不顺眼罢了!”

马氏一听,马上变了脸色,眼见得两人就要吵起来,唐氏忙出声道:“都消停些,还谈不谈正事了?”

正事?孟楚清赶紧凝神定气,竖起了耳朵。

让她意外的是,接下来开口的,不是先前一副挑儿媳架势的马氏,而是上首坐着的肖氏。只听得肖氏道:“二舅太太,那换亲的事儿,你觉着怎样?”

听肖氏这口气,乃是她有求于马氏,怪不得方才孟楚溪受辱时,她只一味的忍气吞声。只不知这换亲的对象,分别是谁。

马氏听了肖氏的话,却又把玩起了瓜棱瓶,过了好一会子方才回答:“你家的溪娘,年纪那样大,看在亲戚的份上,倒也罢了。只是我们家的大妞年岁尚小,配你们家的楚江只怕不妥。”

肖氏想把孟楚溪嫁给浦大牛?浦大牛可是个傻子!难道是因为孟楚溪年岁太大,所以“饥不择食”了?就算这样,孟楚溪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虽说男家远在千里之外,但若未经允许另行聘嫁,将来一旦事发,可是要吃官司的。瞧马氏这样儿,肖氏一定是将实情瞒下了。

大家同姓一个孟字,一荣皆荣,一损皆损,若是大房将来打官司,二房女孩子们的名誉也要受损,孟楚清身在其中,十分着急,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去,好好劝一劝肖氏。

这时,马氏看了唐氏一眼,又道:“大嫂家的英娘,比我家大妞大上几岁,配大太太家的楚江正好,不如,就换作大嫂家的英娘?”

肖氏露出诧异神色,唐氏却是马上就火了,怒道:“你家儿子换亲,与我们家女儿甚么相干?你舍不得自家闺女,就拿我们家的去顶缸?”

竟真是给浦大牛说媳妇!怪不得浦岩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孟楚清朝旁看了一眼,只见浦岩离了众人眼前,又是原形毕露,竟跑到浦氏寝室的窗台上坐着去了,嘴里还嚼着从她那儿偷来的点心。

这时,堂屋内又传来说话声,她连忙收回目光,专注去听。

面对唐氏的震怒,马氏却一点儿也不在乎,慢慢转着手里的瓜棱瓶,悠悠地道:“大嫂,你急个甚么,英娘又不是你们亲生的……”

话未说完,就听得啪地一声脆响,唐氏探过身子,直接给了她一个耳光。这速度实在太快,马氏躲避不及,被扇了个结结实实。她捂着脸,瞪大了眼睛,似不敢相信唐氏竟会当众动手。

肖氏惊愣过后,赶忙上前劝架,浦氏却是幸灾乐祸得很,孟楚清透过小小的墙孔,都能看到她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

谁知即便有肖氏劝解,唐氏犹不觉解恨,竟起身至马氏跟前,夺过她手中的瓜棱瓶,重重朝地上砸去。

孟家房内,铺的是一水儿的青砖地,那瓜棱瓶才挨着边,就立时粉身粹骨,发出比方才马氏挨耳光时更加清脆的一声响。

唐氏终于心满意足,重回座位坐下了。

马氏尚在愣神,浦氏欲哭无泪。

孟楚清瞧着她那表情,猜想她一定在心里怒骂:那瓜棱瓶,可是她家的!唐氏跟马氏生气就生气,砸她家的物事,这算个甚么事儿?

堂上沉寂片刻,马氏回过神来,再不敢去招惹唐氏,转而向浦氏道:“大妮,你当初是怎么答应爹娘的?”

韩家庄的女孩子,大多没有名字,都是按着排行,以妮、妞呼之,看来浦氏和她闺女马大妮、内侄女浦大妞一样,都没有自己的名字。

浦氏不高兴地道:“我是答应过爹和娘,若是大牛实在娶不上媳妇,就把孟家的女孩儿说个给他,可你也不能不讲道理,所谓换亲,就该一个换一个,你想娶溪娘,却又不肯把大妞嫁到孟家来,这是甚么道理?”

原来是浦氏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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