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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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域-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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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瑞这回也被吓得够呛,他拉着四安迅速逃离现场。
  街道上的人和车四散奔逃,唯恐避之不及。
  然而就在他们拐到路口时,柏瑞被四安拽住,叫道:“是梁老师。”
  柏瑞猛惊,转头看过去,只见那伙穿黑风衣的人押着梁栋从一家茶馆里出来。
  他反手带着镣铐,头发还是那样整整齐齐的,但走路却是蹒跚不稳的样子。
  四安看到他的小腿在流血,灰色的裤腿都被染了一大片。
  他们站在远处足足呆滞了很久,然后莫名其妙地对视片刻。
  “是他吗?”四安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柏瑞看着远处神情凝重地回答说:“好像是他,可他怎么会是……”
  四安有些冲动地想要冲过去,柏瑞一把逮住问:“你干嘛?”
  他焦急地说:“我们得帮他。”
  柏瑞毫无底气地问:“怎么帮?如果他真的是特务只怕我们都会被一起带走。”
  四安听完胆怯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梁栋被押进那辆黑色的轿车里,一阵风似地消失在了茫茫的街道上。片刻时间,道路上被打乱的秩序又恢复平静,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四章。流光18

  回到公馆,柏瑞第一时间把这消息上报给了孙霖海,只是他对此同样束手无策。现在是非常时期,当局的关系十分紧张,就算他能够在军统找到一点关系也不一定就能救梁栋。这事儿估计得他母亲艾雅伦亲自出面找关系。不过,以现在沈家的情况来看,她愿意帮忙的几率小之又小。
  就在他们谈及此事时,四安却在挣扎要不要把此事告诉沈雪英。
  他反复回忆在青城山的那次谈话,梁栋和沈雪英的感情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沈雪英知道了梁栋被捕的消息一定不能接受。
  次日一早,沈柏瑞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便悄悄地出了门,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并带回了一卷当天的报纸,上面的头条新闻便是昨日他们所目击的事件,上面公布了被逮捕的人的名单。
  孙霖海看完报纸一筹莫展地扔到一边,然后开始特意嘱咐了柏瑞不要宣扬此事,这涉及到她母亲和这家子里的任何一个人。尤其不能够告诉那些女人们。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的姐姐沈雪英。交代完毕后,他便开始为回义川做准备。
  此时沈雪英从楼上下来,四安惴惴不安地看着她,然后警觉地把那报纸收了起来。
  沈雪英没有跟客厅里的人打招呼便径直出了门,二娘许佩茹在身后喊道:“雪英,去哪儿?”
  她百无聊赖地回了声:“出去走走。”
  大太太何秀芝一边喝茶一边说:“要买什么就让下人去,现在外面乱得很,不安全。”
  雪英敷衍了几句还是出了门。
  四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悄然地跟了出去。
  柏瑞仍旧在边上和几个长辈聊着天,当他想起四安的时候才发现人已不知去向。
  一个多小时后,四安跟在雪英身后回了家。同时,孙霖海也把回家的事项安排得妥妥当当的,第二天就可以出发回去。
  柏瑞趴在房间外的阳台上发呆。不经意看到了四安和雪英并排走来,两人的距离很近,感觉很亲密。
  他心头一怔,有些恼火,不清楚为什么恼火。他显然觉得四安过分关心自己的姐姐了,这敏感的直觉让他浑身燥热,于是他冲出房门。
  沈雪英已经回了房,他逮住四安便问:“你去哪儿了?”
  四安的眼睛始终不肯离开已经走远的沈雪英,说:“我陪小姐出去……我怕她遇见昨天的事儿。”
  柏瑞带着怒气地说:“你在瞎担心什么,要操心也轮不到你。你在家给我好好呆着,我去就行了。”
  四安一脸憨傻地说:“我……”还没说等他完,柏瑞直接回了房。
  看着对方那一脸的愤怒像是时刻就要爆发的样子,四安满脑的茫然无措,他自认为担心雪英是应该的,也是正常的。

  第四章。流光19

  柏瑞回到房里,门被他狠狠地关上,声音响彻整个楼层。随之屋里传出了一顿摔打发泄的声音。
  安静下来后,柏瑞细细思量。离开那三年里,四安完全有可能对姐姐产生点什么。他慢慢地回忆,找各种微妙的变化。在现在看来,从前任何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此时都那么可疑。他只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几乎没有对此产生过任何假设和猜测。他就那么笃定四安心里只有他,他们毕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彼此也都有独立的想法和情感,他根本不能肯定对方心里的所思所想。他开始越想越多,或许四安是因为他的身份和发小的关系才勉强跟他好,从始至终他都是一厢情愿,有断袖之癖的人只是他,四安不是。
  晚上,一屋子人吃着饭。
  孙霖海跟大太太说着关于回义川的事儿。何秀芝也听得很起劲,能够看出她一直都想着要回到义川,毕竟那儿才是沈家真正的根基所在。
  柏瑞在长桌上少有的沉默让四安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破例给柏瑞加了次菜,可柏瑞却像个使性子的小孩儿,直接把菜从碗里夹出来扔到了桌上。众人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柏瑞在跟谁闹脾气,他们也无从知晓这怪异的情绪是从四安和沈雪英回来之后开始的,并且也不曾发现这一下午的时间里柏瑞就一直没与四安说过话。
  这时雪英忽然把筷子伸到了四安的碗里,放了一块鸡肉。她显然对上午的那次陪同很是满足,和四安之间似乎存在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其实,那也只是沈柏瑞这么认为,实质上他们之间并没有他所认为那些复杂关系。
  柏瑞瞪着眼望着雪英,然后扔下筷子什么也不说便下了桌。
  这一动静让在座的几位都感到莫名其妙。
  孙霖海问:“怎么不吃了?”
  柏瑞头也不回说:“饱了。”然后上了楼。
  四安无辜地眨了眨眼,没敢说话。
  王雨燕白了一眼柏瑞,然后事不关己地又夹一块牛肉到自己碗里。
  夜半三更,四安睡在床上心里想着今天下午柏瑞的举动,这让他受到了一些轻微的伤害。他看着门发呆,巴望着柏瑞忽然推门进来,脸上挂着那从前的笑容跟自己说冷得受不了来这儿暖和一下。可都过了夜里十二点,他还是一个人。
  一觉醒来,四安的省城之行即将结束。
  离开的时候,几位太太都出门来送,特别例外的是,王雨燕居然也难得地站在门口笑脸相送。这让大伙儿都一时不能适应,而且她对四安的态度特别奇怪。
  她似乎对他很好,给他送了不少东西。可是又隐隐地感觉有些不怀好意似的,话里话外既是关系,又像是挖苦。
  等车行远后,何秀芝问:“今儿这太阳是从西边起来的吗?你难得呀!”
  王雨燕阴阳怪气地说:“这是送瘟神。我当然得出来了。”她转身回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看着吧,沈家就要出大事儿了……!”
  许佩茹翻着白眼,不予理会。
  何秀芝边进屋边埋怨道:“整天神经兮兮地说些疯话,能出什么大事儿!”
  说着话,几个女人便回屋去了。

  第五章。暗涌1

  孙霖海带着几个孩子回到沈府后,脑子里一直在思考是否要把省公馆里的情况告诉艾雅伦。很显然,王雨燕在外面有人是确实的事情。还有那个梁栋被捕的事情。
  晚上,丫鬟伺候着艾雅伦洗漱就寝。刚洗了脸,小姑娘端着一盆水从里屋出来,抬头撞见孙霖海。
  孙霖海站在门口,手背在后面,一脸严肃地用眼睛指了指里屋问:“睡了吗?”丫鬟说:“没呢。刚洗好,这就睡。海叔有事儿?”
  孙霖海说:“没什么事儿。”
  这时艾雅伦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朵儿,谁呀?”
  “是孙管家,太太。”
  “有事儿就进来说吧。”
  朵儿带着水往院坝子里一倒,又弹了弹衣角的水迹,回头冲着屋里说:“太太,我去给您打洗脚水。”说完便往主屋后面的伙房去了。
  现在这屋里就只剩下孙霖海和艾雅伦两个人了。他心里突然紧张起来,在门口立了很久都不敢跨进去。
  艾雅伦迟迟不见对方进屋便出来相迎。早已过了不惑之年的孙霖海此时看着艾雅伦身穿白色衣衫,外面披着一件薄薄的棉质大衣,乌黑的头发顺势下垂到背上,他仿佛是又回到了少年时代,看到了自己心仪的姑娘,阵阵的强烈心跳让他裹足不前。
  “站在门外干什么,有事儿进屋说吧,屋里有炉子。”艾雅伦说得很坦荡,也很温柔。但当她转身过去的时候却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两人坐在房间的小前厅里,相视无语。过了许久,艾雅伦才开口问:“柏瑞在成都没惹祸事吧?”
  孙霖海极不自然地笑着说:“没有,挺安分的。”
  “大姐她们还好吗?”
  孙霖海有些为难地说:“都挺好的。不过,我觉得应该让太太们搬回来。”
  艾雅伦紧张问:“怎么,省城出了什么事儿吗?”
  孙霖海轻描淡写地说:“没有,我只是考虑到她们几个女人在省城,现在局势又不太稳定,对她们不安全。眼下的形势对国民党很不利,他们跟疯了一样的到处抓人。就前两天又抓了好些人。”
  艾雅伦想了想说:“好,我考虑一下。后天咱们再谈这事儿。”
  艾雅伦无所适从地摸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那么一句,“这些年……辛苦你了!”
  孙霖海饱含深情地看着艾雅伦的手说:“怎么想起说这个了。这算哪门子的辛苦,倒是你,为了这一大家子……”他欲言又止,不敢再往下表露,只怕到最后控制不住,翻身过去抱住这个没有缠过脚的女人。
  为了缓和这种暧昧的气氛,他一本正经地说:“那个,我有个事儿。”
  艾雅伦认真道:“什么事儿?”
  “梁栋被抓了!”
  艾雅伦先是一惊,随后又恢复平静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回来的前两天。”
  “雪英知道吗?”
  “还不知道。”
  “嗯,那就好。”
  “你早就知道会这么一天,所以才不让他跟雪英……”
  说到自己的女儿,艾雅伦叹了口,眼睛里含着泪委屈地看着孙霖海。
  “她半年都没跟我说话了……”
  孙霖海听着那柔弱的倾诉,看着此时无助的艾雅伦,他直想把她搂在怀里让对方靠一靠,可他不能。于是说:“她还小,有一天会明白的,时间长了也就忘了。”
  艾雅伦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我也希望这样,恨就恨吧,反正我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以前我小的时候就总让我阿玛跟额娘操心,现在自己当了母亲才知道他们当初的苦心。”
  孙霖海感叹着说:“所以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嘛!”
  艾雅伦身子往椅子的一边靠去,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里总梦见我阿玛和额娘。”
  孙霖海宽慰道:“估计是太累了。”
  艾雅伦苦笑着回忆道:“以前额娘常念说,来世为人再不做什么富贵人家,不享那福,也不操那闲心,就图个清静。”
  孙霖海笑称:“那是她不知道,平常人家一样要为柴米油盐奔波操劳,不过就是多几口少几口人罢了。”
  艾雅伦转头看着这个男人,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类似波浪的活动。
  丫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们的话也说完了,孙霖海该走了。艾雅伦目送着他的身影到门口。他又折回来,将手里用白色丝巾包着的东西放到艾雅伦面前的桌上,说:“那天上街看到就买了,我觉得挺配你。”
  艾雅伦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已经下楼了。她谨慎地拿过东西,瞒着丫鬟悄悄摊开丝巾,里卖包裹的是一根形状独特的白色玉簪。

  第五章。暗涌2

  生日过后,柏瑞冷若冰霜的态度就像这严寒的气候一样,让四安连续数日都坐立难安。
  临近除夕的某个晚上,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决定去找柏瑞问个究竟。
  来到柏瑞的房前,他犹豫了好一阵儿才敲了门。
  很久没动静,正当他打算回房的时候,柏瑞猛的拉开门。沉着脸说:“有事儿?”
  四安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那张阴暗的脸脑子里充满了问号。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至于他如此态度。一直都是好好的,根本想不起到底是从哪儿开始闹的脾气。
  “我……我来看看你冷不?”
  “你该去问雪英冷不冷?不该跑我这儿来。”
  答案揭晓,四安莫名一怔,恍然大悟,默默地笑起来,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
  柏瑞瞪他一眼,冲到外面的院子中。“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
  四安说:“这几天你好像心里有事,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想问问……”话没出口,又给咽了回去。
  两人在昏暗的夜中沉默了很久,柏瑞心里的气渐渐地淡去,转化成了一股哀怨的想念。过去成长中的点点滴滴一下堆满他的脑海,想到未来,一切变得扑朔迷离吉凶难测。这也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首次以理性的态度去思考他和四安之间的关系。
  四安静静地站到他身后,猛然发觉,冬夜格外的黑,就仿佛他们之间的那个世界一样,能看见的,除了黑暗别的一无所有。他说:“还是进屋吧。”
  柏瑞看着楼外漆黑的一切说:“你说,如果那年你没有被丢在我家门口,我们会怎么样?”
  四安想想说:“不知道。”
  屋内光线从身后的门里照着四安那轮廓分明的侧脸,柏瑞转头看着他,说:“我不能想象以后没有你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这话让四安愉悦的心绪突发凝重起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柏瑞又说:“如果我是雪英,我想我们之间也就不会这些困难了!”
  四安说:“可你不是她。”
  柏瑞恐惧又无奈地问:“是啊,我不是她。所以,你喜欢她,是吧?我那天看见你们一起回来……”
  四安认为这句话很严重,像一个不好的征兆。他那天追出去的理由只不过是怕沈雪英听到或看到梁栋被捕的消息,跟感情无关,可柏瑞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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