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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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客,匆匆-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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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最佳女主不是都六十多岁了,你若真想,还有大把的岁月为了小金人去奋斗。至于那第二个,那边男人可以娶四个老婆,你受得了?”程少臣不紧不慢地说,他终于把她从栏杆上扯了下来。
“是我要嫁,又不是要你嫁,你瞎操心什么啊。”

程少臣已经在这边别墅住了一段时间,又一直诱哄她也住过来,沈安若当然不顺从。其实他对她的耐性从来也不会太持久,除了最初几天缠她,后来他约她两回,她总会习惯性地拒一回,他也由着她去使性子,不过到了周末一般就会很努力地把她骗过来。
那位老管家总是站得笔直,表情庄严,不苟言笑,但是程少臣对他非常客气。沈安若拒绝与程少臣一起出去吃,也拒绝做饭,所以总是请了厨师回来做。
“你若存心要摆谱,不如请英国管家,法国大厨。”沈安若讥笑他。
“任叔以前是特种兵,小时候教我很多东西。他没有其他家人,所以我请他来帮忙照看房子。”
后来沈安若再看见那位神似高仓健的老人,就油然而生一股敬意以及怯意,他朝她笑得很慈爱,虽然表情看起几乎没怎么变。
“陈姨也没有家人吧,你怎么不把她接过来,顺便照顾你?”
“陈姨不愿意离开家乡,宁可自己守着那大房子。”他们说话时已是深更半夜,正守着一盆已经长满花苞的昙花,任大管家说这花今晚一定会开。沈安若精神好得很,但程少臣已经哈欠连连了,“其实陈姨就是愿意过来,我都不敢让她来。”
那些花苞都开到一半了,沈安若目不转睛地看着,不再理程少臣,因为知道他后面不会有好话。
“陈姨一直把你当做温柔贤惠女子的标本,若是见到你现在这副恶形恶状,老人家要被刺激到崩溃了。”
“这就算恶形恶状了?我最厉害的你还没见识过呢。” 沈安若抓起一个靠垫就朝他砸过去,“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崩溃啊?”
“我干吗要崩溃?你现在这副耍泼撒野的样子真是令我感到无比的惊艳。”程少臣笑得酒窝都在跟他的肩膀一起发抖,气得沈安若又砸过去第二个靠垫。



第三十一章 沟通不良

我们胆怯,多半是因为在乎。只有真正的无所谓,才会无所畏惧。
 ——沈安若的BLOG

沈安若结结实实地闹腾了一阵子,除了破坏性地深入挖掘了一下自己的泼妇潜质,倒也没有更多的收获。而且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无论动口还是动手,就算程少臣有心要让着她,她也很难赢过他,而且到了后来,她越闹腾,他就越乐在其中。
擅于自我总结与自我批评是沈安若很大的一个优点。一旦发现她把自己累得够戗,却只娱乐了程少臣一个人,于是很快地收敛了虚张声势的爪子,基本上算是恢复了她往日的优雅娴静,他不惹她,她也不主动找碴,只是别扭依旧。
那幢别墅除了周末其他时候她根本就不去,也不愿意跟他出去吃饭,他的邀约基本上她会拒掉到50%以上,所以程少臣就常常回来住,大概因为有应酬,一般是吃过饭后再来,来之前会先打电话,也有时候他早早地过来,待了不足一小时,接到电话又走了。这样的相处有点偷偷摸摸的意味,令沈安若觉得十分的有意思,于是有一回笑着说,这算不算所谓的职场里龌龊的“潜规则”,程少臣竟然反问什么是“潜规则”。
真是太没有与时俱进的娱乐精神了,沈安若只好耐心地解释:比如说女部下如我,因为那种种可说不可说的原因,为董事长您提供工作之外的特别服务。
程少臣闷在枕头里窃窃地笑:“按这个定义,被潜规则的应该是我吧?提供服务的人难道不是我?”
沈安若又被气到,把他蒙进被子里整整憋了两分钟,后来看他一动不动完全不挣扎,怕真把他闷坏了,才放他出来,结果程少臣边大口喘气边继续笑:“其实我还可以再憋一分钟。”
这样他们每周仍有大半的晚上是在一起的。自从沈安若不再努力找碴,他们也就没多少话可说,在一个屋檐下各做各的事情而已,相处得安静又默契,倒很像回到了结婚之前的那段日子。
晚上沈安若又缩在沙发里看半世纪前的老电影,程少臣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里,专心致志地在看一本厚厚的外文说明书,每翻几页就展开一大页图纸。他看得津津有味,若不是因为她看清了书目,只看他的表情会以为他在看漫画书。
真是无聊。沈安若忆起他以前也会抱着外文大词典看得入神,却从来没见他读过什么小说。结果程少臣却在此时抬头看了一会儿她正在看的碟片,也撇了撇嘴:“真是无聊,这么大了还看这个。”
她正在看《茜茜公主》的第一部,年轻的公主邂逅了英俊的皇帝,心已经沦陷了才知道那本是她姐姐的未婚夫。那时的罗密·施耐德只有十七岁,跟片中角色差不多的年纪,青春逼人,人生的上升期,灿烂的前景,未知的命运。
她斜他一眼:“你要工作就到楼上去。”
“我没碍着你吧?”
“你影响我看片的情绪。以前是谁说过,把工作带回家是多么蠢的行为。”
“我才没工作,我只是觉得看图纸非常有意思,像小时候看小人书一样。”果然如此,这人的娱乐方式可真是不一般的恶趣味。
程少臣又看了一会儿:“我记得我们有一年小学暑假夏令营,静雅就是为了看电视上播的这个片子,假装脚扭了,害得我因为送她回家错过了跟另一个班打群架的好戏。”
“我也为看这个片子逃课,不过那时候我故意吃了三支雪糕,最后肚子痛,就没办法去上暑期班的美术课了,可以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看电视。”他们许久没有正经聊天过,听到静雅的名字,沈安若觉得亲切。
“原来你从小就自作聪明。”程少臣越想越觉得好笑,“这么幼稚的剧情,有什么好看的,真是搞不懂你们。”
“这片子成就了每个女孩子心中的梦想,你们男人当然不懂。”
“梦想?历史上的这两个人其实根本……”他说到一半,似乎觉得不妥,声音渐渐低下去,又低头看他的比漫画书更好看的图纸。
“梦想归梦想,现实是现实,谁会傻到要混作一谈呢。”沈安若无视他打住话题的意愿,又存心地补充了一句。
传说历史上这一对真的不是模范情侣,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另有所爱,最后那高贵的女子意外地早逝,连共白头都没等到。而电影却拍得这么美好,看起来这样的相爱,令年幼时的她们以为,这两个必定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直到永远。沈安若觉得有点恍惚,连一直在闹洋相的波克上校又出场都觉得没那么好笑了。
片子的结尾是婚礼,富丽又典雅,隆重而盛大,女主角那长长的头纱需要一群孩子才托得住。婚礼仪式很机械,她并不喜欢这一段,低了头去挑下一张碟,耳边传来程少臣的声音:“我们再结一次婚吧?”
沈安若的手顿在原处停留了一秒钟,然后她慢慢地抬起头,看向程少臣。他的表情本来很闲适从容,虽然没笑,但脸上仍现出很深的酒窝,但是看到她的脸色,却渐渐地敛了笑涡,表情渐渐凝重。想来自己的脸色不太好看。
都怪她反应迟顿,她本可以马上说“你做梦!”或者“你说什么?”把场面搪塞过去,但她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沈安若觉得自己必须说句话,不然场面似乎很冷。她想来想去,总算又想出一句话,于是勉强地笑一笑:“你为什么要想不开?我们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
程少臣盯着屏幕看得出神,电影其实已经演完了,只有一排排的字幕在滚动。“既然我们仍然相处得很默契,为什么不试着继续我们的婚姻呢?”
沈安若垂下眼睛,她没有太多的勇气与他直视:“我记得结婚之前我们也处得不错,甚至比现在更友善。你难道不怕我们再重复当初的戏码?你有勇气再去彩排一遍,可我怀疑自己还有力气去参与。最近大概真的老了,没有力气再去折腾,不如就这么着吧。”
“你不觉得我们当初分得莫名其妙吗?我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我们有什么必要走到这一步,当时明明我就没打算……”程少臣说到一半,似乎也被她疲累的状态感染,渐渐地停下来。
“我们当年从相识到结婚都是莫名其妙的,后来的那种结果,倒也可以算负负得正。”
程少臣被她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她,眼瞳深不见底。沈安若突然就生出怯意,几乎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我要去弄宵夜,你想吃什么?”她都忘记了她为了跟程少臣赌气,只要他来她就根本不下厨房,如果在家里吃一律叫外卖。
“什么都可以。”过了好几秒钟,她身后才传来程少臣闷闷的声音。
冰箱里东西不多,沈安若只简单地煮了西红柿鸡蛋面,其实也麻烦,热锅爆炒最后加水下挂面,煮得非常烂,快做好的时候意识到,这是他最爱吃的口味。如果换作她自己吃,只用速食泡面就可以应付。泡面是程少臣最讨厌的垃圾食品之一,以前她都没法当着他的面吃。莫非她在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很过分所以想补偿?她努力排斥这个念头。
将面端出来时,程少臣已经坐在餐桌边。他小口小口地吃,一贯的斯文,但也吃出一头的汗,沈安若隔着餐桌沉默地给他递纸巾。这场景有些久违,连她自己都恍惚。
后来她去洗碗,擦干手出来时,见程少臣还坐在餐桌前,看向她的方向,不知坐在那里看了多久。沈安若立在厨房门口,也不说话。他们就这样四目相对,有些像在对峙,但表情淡然,气氛很微妙。
时间一秒秒地流过,程少臣终于打破沉默,静静地说:“一个人的时候才发觉,原来根本记不清分手的原因,却只记得你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所有的饭菜都没有你做的那种味道,还有……”他似乎在思索,很显然他非常不擅长这样讲话,停了很久又开口,“有些东西一旦形成习惯,想要改掉就非常的难。有时从很熟悉的场景中醒来,竟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没有什么习惯是改不掉的,如果你想改。”沈安若淡淡地说,“我也常常记得这小区里那位保洁工王大妈清扫楼梯的样子,去年年底她得病过世了,我难过了好几天。”
程少臣盯着餐桌上的一只铜烛台看得出神,那是一群小天使的造型。
“你说得对,没有习惯改不掉,可能只是不想改,怕等习惯了改变,就真的什么都忘记了。”他叹气。
沈安若知道这样的对话让他累。很奇怪,她就是知道。
“也许是不甘心吧,不甘心你完美的人生出现瑕疵。你一向比我清醒又聪明,所以我们究竟怎样分开的,你当然比我更清楚。你这人大概一生中都没遭遇过什么挫败,而这一桩你觉得顺理成章不需要耗费什么心力的婚姻,却恰恰失败得很有损你的格调,令你希望能够修补,以免再过很多年后回头看时会觉得遗憾。”
程少臣注视着她的眼睛,眼神幽深:“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解读我的动机吗?”
沈安若张了张嘴想说话,又闭上,室内又是一片沉默。她知道既然他的话她没答,那么他就决不会主动再说下一句,所以即使艰难,沈安若还是再度开口:“程少臣,你对我一向都很好,从过去到现在,或许还包括将来,我一直都知道。就像我从不排斥与你在一起,这你也知道。但是你难道不觉得,相处与婚姻,其实根本就是两回事?男人与女人只有到了不得不改变的时候,才会选择分手或者结婚。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有什么必要改变呢?”
程少臣的话很慢,似乎每个字都在嘴里咀嚼一番:“我记得有人说,婚姻是男人对女人最大的诚意与承诺。”
“关于这两样东西,你很久以前就给过我了。”
程少臣这次真的无言以对了。
过了半晌,沈安若又开口。她一直站在离程少臣一米之外的距离,那样的距离他伸手够不到,又站得比他高,令她觉得安全。
“程少臣,我从小就喜欢收集彩绘的木头玩偶,那时候我收集了很多,可以摆满一面墙的格子架,应有尽有。后来我弄丢了一组木头小猫其中的一只。其实那不是最贵最漂亮的,也不是我最喜欢的,可我就是念念不忘,即使我还有其他的那么多,甚至后来我又收集了更多的木头小猫,但我就是放不下,总觉得缺少了那一只,我的收藏再也不完整,我的快乐也打折扣。我牵挂了很久,后来我们家重新装修,收拾房子时,我终于找到它了。”
程少臣看着她,对于她突然开始讲故事,眼睛里困惑又了然。
“你不想问问我,现在它们哪儿去了吗?”
他不说话,于是沈安若自己说下去:“后来我对收藏木头玩偶不再感兴趣了,就把它们全都送给了我的邻居小姑娘,包括那一只我找了很多年的小木猫。你看,一旦我找回了我曾经怎么也放不下的东西,它就跟其他东西再也没什么两样了。”
深夜万籁俱寂,空气一时都有些凝固。沈安若也觉得累,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在一起说过这样多的话,现在彼此应该都后悔得想快快退场了。与其把一切纠结摊到表面来,倒不如吵吵闹闹地粉饰太平,混一天算一天。
沈安若看着他的眼睛,不再说话。程少臣也看她,然后出乎意料地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沈安若,你还是继续别扭地跟我找碴吧。你突然好声好气地跟我说话讲故事,我都没法适应。”他的声音恢复成平时的冷冷清清。
“我也不适应你突然变得一本正经。”

因为这场毫无建树的失败的交流,后来他们好几天都不讲话,因为没有人愿意开头。他俩一直有语言交流障碍,从来就不能够讨论正经事。所幸除了语言,还有别的交流方式,比如身体。四肢纠缠,汗水淋漓,喘息平复后,一小时前还在僵持的关系总会缓解许多。
以前程少臣就在私下里逗她,说床是她别扭程度最轻的场所。沈安若也很不情愿地承认,这真是他们交流障碍最少的方式。因为此时此刻他通常专注而积极,不再隐藏情绪,而她也变得简单又直接。如果程少臣令她难堪又不舒服,她就抓他咬他让他也疼,但是如果他温存体贴,那么她也乐得柔软顺从如小白兔。
其实因为那一晚的对话沈安若自己很心虚,毕竟程少臣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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