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待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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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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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凤缩了脖子:“大姑娘回来便说身上不好,许是着了风,昨儿夜里发起寒热来,人烫得像个炭块儿,我们太太看顾了一夜,今儿也说头疼,使了我来给老太太告罪。”

老太太听说侄孙女儿病了,冷冷哼出一声来,前头马车才出去,门上的赶紧报了过来,老太太昨儿便生着气,真到了说亲的时候,难道还会由着宋望海闭眼就把女儿嫁了?

总归姓了宋的,只要不想着那些高门大户,寻常人家有甚嫁不得?老太太还想为着宋望海不回乡的事晾一晾二房,落后再替宋之湄寻人家。

偏偏甘氏想着要飞高枝,寻常的人家瞧不上眼,竟把眼晴盯到一二品的人家去了,也不看看自家拿个甚去同这样的人家结亲。

“既是病了,就把思过的事先放一放,等甚个时候身子养好了,甚个时候再来我这儿,好好学学规矩。”老太太垂眉闭目,眼睛都没张一下。

银凤垂了眼,大气都不敢喘,还是叶氏开口:“既病了,就好好将养身子。”使了丫头送些温补的药材过。

等人走了,老太太不怒反笑,笑甘氏弄这样的小巧,她这是算着重阳之后没有大节要出去见客,这才来了这一出。

那头甘氏也一样在叹息,女儿若是抓住了机会能同纪家姑娘交好便罢了,玩得好好的,偏偏吴家跳出来。

“我看着她年岁小,哪里想到竟是这么个性子。”宋之湄自然没病,散了头发躺在床上,穿一件青色中衣,衬得脸色不好,也确是不好,她心里还记着吴家那姑娘给她脸色瞧。

甘氏抚了女儿的背:“再嫁的妇人生的女儿,是哪个的种都不知道,若不是姓颜的,看她还有脸交际。”嘴上骂几句,也确是知道比不过人家,劝解女儿两句,跟着又叹:“要是你父亲那个诰命落到我头上,我且还能替你张罗,可如今大半却要靠了你自个儿。”

甘氏把那吴家姑娘骂一回,跟着又夸起女儿来:“你总算是露了脸儿,同那陈家姑娘也别断了来往。”心里觉着自家这些年的辛苦没白费,满怀安慰。

母女两个笑眼对笑眼,宋之湄伏在母亲肩头撒娇,白露掀了帘儿进来:“太太姑娘,那边的差了人来送药。”

这送药的不是别个,却是石桂,木瓜告假,繁杏点了良姜石桂两个过来送药,一匣子白茯苓一匣子高丽参,良姜捧着盒子走在前头:“要是金雀再找你麻烦,咱们就说大姑娘是装病的。”

石桂忍不住笑:“便是金雀敢,二太太也不敢,不但不敢,还得赏咱们呢。”她一面说一面笑:“捡了木瓜姐姐的巧宗了,这赏儿原该是她得的。”

良姜还怕甘氏要挑事,哪知道果似石桂说的,甘氏不但没挑刺,还少有的软语温言,两个进去行了礼,良姜把话说了:“我们太太说得空便来瞧瞧大姑娘,这会儿侍候着老太太,先送了药来,捡对症的吃着。”

叶氏不必开口,身边的人就帮她把话说圆了,宋之湄躺在床上,半边帘儿放下来,也瞧不见人到底如何,甘氏拿帕子按按眼睛:“嫂子有心了。”

一面再把女儿的病症说上一回,跟着又叫金雀打赏,一人抓了一把,又说些等身子好了再去给老太太请安的话。

半点也没挑剔不说,金雀好声好气的送了她们两个出来:“姑娘回来便头痛,还当发了汗就能好了,哪知道夜里竟还吐起来,若不然也不会大半夜去找大夫。”

这话是说给叶氏听的,两个回去必要回报,才立在门边这一刻,宋望海急急赶了过来,石桂良姜赶紧退到一边去,金雀迎上前:“老爷可来了。”

她这一句话,绕了三个音,良姜瞠目,石桂赶紧拉了她一把,自来了宋家,见宋望海的次数,两个手指就够数,他这样急切的过来,确是忧心女儿,金雀那媚眼儿算是白抛了,宋望海还横了她一眼:“姑娘这是怎的了?”

石桂两个退出去,良姜咋了舌头:“你料得真准,哪回见那一位,不是乌眼鸡就是落水狗,再没有这么宽厚的模样。”

她这会儿才不敢闹,正是理亏的时候,越是这么着,宋之湄的病就越是装的,连装也装的不尽不实,开了药炉子熏药,管它真病假病,闻到药味就算有七分了。

石桂奇的却是宋望海既没宿在东边,也没睡在西边,夜里又是去了何处?回去把事回给春燕听:“说是昨儿夜里还吐了,病势来得急。”

石桂却又再加一句:“咱们出来还碰见老爷赶回来。”春燕抬眼看看她,应了一声:“知道了,你们去罢。”

良姜扯一扯石桂的袖子:“你又瞧出什么来了?”她自从石桂给红罗了主意,便知道石桂不简单,越是留心看她,越是觉着她懂得多,问了她,她又不说,石桂摇摇头,如今她还没满十岁,能做的就是让春燕繁杏两个觉着她是个能办事的丫头,往后升等才有她的份。

叶氏好比老板,春燕繁杏两个就是经理,要提人升等总要问过她们两个,等年岁到了,她才有戏。

作者有话要说:  嘴巴里生了两个溃疡

除了凉的水果啥都不能吃

敲着键盘哭

谢谢营养液灌溉桂花苗~~~

☆、第52章 后觉(捉)

宋之湄是真病还是为着犯过惩罚装病,无人去探究竟,宋望海却为着女儿到叶氏这头来,叶氏落没落埋怨也无人知道,他坐了一盏茶,甩袖出去了。

重阳宴后没过几日,叶家又送了书信来,不光是信,随着信还跟了一船人来,叶家老宅无人,一个姑娘不好当家独居,投奔姑母也是常事,来的却不止叶家姑娘一个,还有叶家的嫡子,才刚十岁的叶文澜。

叶氏不意侄子竟也跟着上京了,倒犯起难来,原来屋子是替叶文心一个预备的,宋荫堂自七岁之后就住到外院去了,如今叶家可不只有至乐斋有地方住。

叶家打的只怕就是这个主意,叫叶文澜跟着宋老太爷读书,叶氏捏着信纸久久不语,家里搭上一个女儿还不够,还要把儿子也塞进来。

老太太倒很有兴头,叫人把至乐斋的厢房打扫出来,又叫叶氏挑两个伶俐的小厮僮儿侍候着,叶家送了东西来,宋老太太这里还给了许多,婆子抬了箱子,春燕跟在后头,点了几个小丫头子,拿扇子掩了脸儿,带着石桂石菊淡竹往至乐斋里去。

屋子已经理出来了,叶家来的下人一水儿石青色的比甲,婆子们俱都干干净净,领头的说话轻声细语,春燕一问,是叶家姑娘的养娘任妈妈。

春燕赶紧跟她问好:“妈妈既是表姑娘身边的人,交给妈妈也放心,这是咱们老太太太太给的,给表少爷读书用。”

博古架子里头扫空了,打开箱子头一件就是红珊瑚雕的魁星点斗盆景,得着这么一株珊瑚已是难得,还雕了人物出来,魁星脚踩着金玉盆儿,黄豆大的珠子宝石嵌在上面,还有指甲大小的金银元宝,这一件拿出来,任妈妈便先笑了:“这怎么使得。”

石桂几个是打下手的,看着婆子们摆设家具,窗纱都是新换的,这会儿也全掀下来换新的,才要上手,任妈妈笑一回:“不劳着几位,咱们小少爷不要窗纱,要烧花玻璃。”

石桂闻言一怔,春燕几个却是寻常:“既是这么着,我去回了太太,叫开库把玻璃取出来。”

哪知道叶家竟连玻璃都带了来,一块玻璃隔一块毛毡子的搁在箱子里头,边角塞进软絮,取出来擦拭过,澄清透亮,石桂瞪了眼睛盯住那玻璃,眼睛一眨都不眨。

她正发愣,淡竹伸手拉了她一把,石桂这才收回目光,心里却翻江倒海,这个时代竟然已经有了玻璃,玻璃还烧得这么平这么透。

屋里也有水晶壶水晶杯,可那是打磨出来的,跟这个再不相同,石桂自打落地就在兰溪村,没见过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看见什么想起一些来,还是进了宋家,听着三言两语的,才知道这会儿并没有海禁。

再多的她也无从知晓,匆匆跟着出去那一回,路上确是有许多行铺,可也没能细看,冷不丁瞧见这么一大块玻璃,那她原来看到的那些,就都不足为怪了。

有了玻璃,再拿出什么来,石桂都不惊讶,眼睛不住往上窗户上头瞥,淡竹伸手捏了她的面颊:“这东西咱们太太也用的,只冬日里才下了窗格装这个,春夏秋都用绢纱,比玻璃透气儿。”

叶氏房里还有大穿衣镜,平素拿绣罩罩着,石桂没进过叶氏的屋子的内室,自然没瞧见过,几个丫头看她叫玻璃惊的怔在原地,淡竹捂了嘴儿哧哧笑:“赶紧出来,别给太太丢人。”

春燕带她来,原就是为着她更沉稳些,偏一块玻璃就把她给唬住了,等石桂再看见抬进来的穿衣镜时,手指甲紧紧嵌进肉里。

兰溪村里连读书人都没几个,年号倒是说得明白,可石桂哪里在还记得年号,想问问皇帝是谁罢,不说她能问着的无人知道,光是小儿口里说出皇帝二字,就是奇事。

她见着绿萼也曾问过,可绿萼自家也不识字,更说不分明了,到了宋家半年,拿在手里的也只有一篇太上感应篇,还是从小道士那儿得着的,身边这几个丫头自然不知,这宅子里更无处可探问了。

她扯一扯淡竹的袖子,装作惊叹的模样:“我没见过,这是把冰敲下来了不成。”她装作全然不懂,有意问问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淡竹“扑哧”一声笑了:“这可真是梦话了,哪个敲下来的冰能存到这时候,屋里一烧火还不化了?看你聪明的,竟这么痴,这东西是烧出来的,跟那些瓷啊陶啊都是一样的。”

淡竹知道的更有限了,再问她如何烧出这东西来,她摇了头不知:“这玻璃窖那是皇家的,哪个知道怎么烧。”

再问是甚时候有的,淡竹便不耐烦起来:“你还要当窖工去不成?这东西早有了。”到底怎么个早法,却说不明白了。

石桂赶紧住了口,缓缓吸一口气,竟还是本土烧制,皇家就有玻璃窖,一刹时明白过来,此地必还有先来者,

还是春燕笑道:“玻璃窖早早就有了,开国的时候就开了窖,这都几百年了,等冬日里开库拿那玻璃盆景玻璃拉花出来,才叫巧夺天工呢。”

石桂久久不语,几百年前就有了,她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又低了头,还跟在春燕后头进了屋子。

叶家的人把东西都带足了,琴棋书画文房四宝,还抬了个青花大缸进来,这才问了春燕,要在里头养活几尾锦鲤:“小少爷喜欢银松叶、黄金甲,养上几尾,屋里头有些活气。”

春燕是得了吩咐来了,任妈妈一问,立时就应:“院后头的曲乐池里就有,叫人捡好得捞了来就是。”

任妈妈早来一步,就是打理姐弟两个生活的,料理完了叶文澜,便又跟着去幽篁里,才迈悦竹小径便笑起来:“到底是姑姑侄女儿,我们姑娘旁的不爱,就爱这一管绿。”

才在至乐斋里还不觉得,到了幽篁里,才知道这叶家姑娘有多么讲究,外头糊上新纱,里头的隔断原就嵌了玻璃,又全给拆下来。

一张张透明绢丝画取出来,又轻又软又薄,隔扇上头正好八幅,石桂见着上头画的是水墨水山,有的写着天门山,有的写着黄鹤楼,跟着就是巫峡泰山,底下的落款是《梅氏仙域志》。

石桂看的是画,淡竹石菊两个却咋舌头,她们在叶氏院里侍候也有两年了,知道这绢画最经不得灰,价贵难得,别个都是嵌在玻璃里头作屏风用的,到了叶家姑娘这里竟用来糊格扇。

叶家姑娘的东西比她弟弟的要多出四五只箱子来,不过暂居,铺设开来针头线脑都不少,里头一个青衣丫头忙前忙后,春燕几个都插不进手去。

罗汉床上铺了青绒毯子,床桌上摆着炉瓶三事,泥金小碟儿,还有一只细竹小箩儿,里头连丝张顶针都团好了摆着。

绣墩儿都是烧粉彩瓷画的,雪白的狐狸毛坐褥,桌上摆着白玉菊叶玻璃壶,长案上是青玉莲叶大小水匜,还有玉的炉瓶三事,多宝格上头的莲花莲叶玉插件,屋里头的器物满眼见不着金银色,全是玉器。

垂了水晶帘儿,供着玻璃花,细绒地毯子铺设了,碧玉盆儿装着贝母珊瑚树,连琴上垂的流苏都是珠玉的,灯是嵌宝银象驼水晶,淡竹石菊也都开了眼界,薄纱帘儿一层层垂着,冯妈妈来回看过了,这才点了头:“这才可住。”

两个丫头一对眼儿,原来听说叶家如何如何富贵,叶氏自来不露,如今看个来送选的姑娘,倒都吃一惊,这还不算,冯妈妈给她们的打赏是一人一个小金钟的坠子。

给春燕的是应景菊叶纹金镯儿,春燕不肯受,冯妈妈必要给:“我们姑娘少爷客居叨扰,总归要烦着姑娘。”

春燕这才收下了,带了几个丫头回去复命,一样样的回给叶氏,叶氏面上淡淡的,抬一抬手止住了:“叫厨房里空一个灶头出来。”

小金铃儿上头还打出花来,淡竹石菊在叶氏院里当了两年差,这东西也不是没收过,大节里打赏的金银锞子,她们偶尔也能得着,可这回不过干站着看,竟也有这么重的打赏,兴头头的说要往外头买了珠子来,拿这个串手串儿戴。

“就是系在汗巾上也好。”这两个说得火热,石桂却还在震惊那些玻璃,若是她一辈子都呆在兰溪村里,想着怎么填饱肚皮,怎么让一家子脱离贫困,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了。

石桂手上看着太上感应篇,良久叹出一口气来,她到现在能看的唯一的文字还是这篇太上感应篇,要是能多读些多知道些,不说派上什么用场,跟现在总不一样。

她一叹,淡竹两个便当她是感慨,宽慰她道:“你不来这儿也得不着这许多东西,总归还回去的,你把这些攒着,家里自然能来赎你。”

石桂松开眉头笑一笑,立起来抻着手拉拉筋,想这些也没用,别人的人生跟她的不会一样,她要做的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咱们,也能出去?”

淡竹扑哧一声笑了:“咱们哪能出门,也是一样,在角门央了妈妈开一开门,往担子上买些来,怎的?你又打着要卖结子的主意了?”

石桂面上微微泛红:“我往后便不做了,可那一篮子也不能白砸在手里不是。”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发愁,在院子里头月钱赏钱都多了,可郑婆子要的也多了,重阳节前问她得着什么赏,一时又说要买菊花浸酒,一时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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