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待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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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 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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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文心手上留了几道红印子,按一按宋荫堂的肩,也不问他以后想要如何,只静静看着他,一双眼睛好似秋水澄澈,看得他心静下来,冲她笑一笑,站起来动动发麻的身子:“我去了。”说着又点点另一封信:“这是你的。”

一头扎进雨里,隔着雨幕叶文心听见石桂一声惊呼,宋荫堂已经出了门,冒雨回去了,信没带走,信底下压的那只玫瑰鸳鸯佩他也没带走。

石桂撑了伞进来,就见叶文心收拾起了信,把玉佩还压在枕头里,把灯拨亮了,拆开给她的那一封,这一封信就简单的多,里头是几张房契田契,还二万两的银票。

叶文心抽一口气,再没想到会有这许多,叶氏却道这是她自个儿一半的嫁妆,连同叶家老太太那一半儿一并给了她。

珠宝首饰捡点了运到穗州去了,她一早就想好的,也早就办了起来,这些只是一半,还有一半在穗州纪夫人的手里,让她拿着信件去穗州找人。

若是纪夫人信得过,那一半还会给叶文心,又请托她能照看自己这一双侄子侄女儿,若是那一半她瞒下了,叶文心也不要提及,总要看在那些东西的份上,替她落户,对纪夫人还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到她临走之前还在为了自己打算,叶文心一时撑不住,止住的眼泪又滚落下来,石桂摸得她手上冰凉,赶紧拿衣裳罩住她,信纸摊开在桌上,只看见上头几个字,让她从心所欲,不为世情累。

石桂倒没成想叶氏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所见的叶氏从来就是冷淡到近乎淡漠,端庄自持,不多说不多笑,金陵城里住了二十年,只有一个纪夫人还能说上两句话。

她看见银票信件,很是替叶文心缓过一口气,就怕叶氏没了,宋家一时顾不上她,一拖二拖,又要拖到什么时候去,等情份淡了,她的事就更难办了,既能在别苑住一辈子,还还做什么送她去穗州呢?

想说恭喜,却不能说,搂了叶文心的肩头,缓缓叹出一声:“姑娘往后想干什么,都能办了。”办学也好,走山访水也好,总得手上有钱,若是没钱,甚都办不成,靠她这样攒,要攒到什么时候去。

叶文心还把这些东西都锁进木枕头里去,她擦了泪道:“点灯,把画笔取出来,我给姑姑画一张小像。”

宋荫堂冒着大雨回去,到家的时候整个人都浇透了,老太太一回报就发急起来,打发人煎汤拿干净衣裳,小厮却说大少爷往明道堂去了,那儿是供奉祖宗画像的地方,老太太一听就皱了眉头,那里头,除了几位先辈,还供着儿子宋思远。

她跟嬷嬷两个面面相觑,还是嬷嬷先开口:“叫人在外头等着,赶紧换了衣裳要紧,要是病了,怎么得了。”

老太太心知这桩事怕是瞒不住了,却不知道宋荫堂都听见了什么,又是哪一个告诉他的,着人叫了小厮来,问大少爷去了哪儿,小厮却摇头说一早上他自个儿出去的,不知道去了哪儿。

宋荫堂站在宋思远的画像前久久盯住不动,老太爷画了大价钱,请人画了一幅郑笔,白脸长眉,一双眼睛仿佛还在闪光,嘴角含着笑意,他还是头一回点起灯来看得这么仔细,仔仔细细盯住画的一角,宋思远的手里拿的分明是个莲蓬,只露了一点绿影子,画得极不起眼。

宋荫堂立在画影面前站了良久,取了线香给宋思远点上,身上被水浸透了,衣裳的水滴落下来,湿了一片青砖,那烟缭绕起来,模糊了宋思远的脸,只那一双笑眼还透过烟,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馥芮白特别淡

喝了还是没精神

要换地图了太高兴

六一啦,给不是儿童的大家发红包哇~~~

☆、第259章 六月

宋荫堂出了明道堂又往叶氏灵前烧纸,泽芝看他衣裳全都湿透了,怯生生端了姜茶给他:“大哥哥换身衣裳再来罢。”

宋荫堂好似听见了,又好似没听见,木木往盆里叠纸钱,衣衫上的水滴下来,把盆里的火都快浇灭了。

泽芝红了眼圈,哽着声道:“大哥哥这样折腾自己,太太怎么能安心,何况还当着太太的面呢。”叶氏躺在棺木里,可不就是当着她的面。

宋荫堂这才喝下姜茶,又换过湿衣,小厮嬷嬷都劝了他回去歇着,他却执意不肯,还回来跪在蒲

团上烧纸钱,听着门上报哪一家子又送来葬仪吊唁,还叫小厮请了人进去吃豆腐饭,同人道谢。

旁的话一句也无,他不开口,泽芝也不敢开口,她是女眷,烧得会子就往内室去了,掀了帘儿看上一回,攒了眉头问水芸:“哥哥哀伤太过了,我怕他身子撑不住,凡是鸡蛋豆腐都想着法儿的给他做了,只动了这几筷子,瘦了这么多,可怎么好。”

丧事是宋老太太盯着的,怕甘氏不中用,让叶氏走的不体面,不肯全由她来办,还把一半事体交给了泽芝,她生生给耽误了,总叫人知道知道宋家的女儿是能干的,操持丧事的名声传出去,当个宗妇也足够了。

老太太精神不济,又不肯放心甘心来办丧,泽芝花了许多功夫跟着管家娘子,索性学了两年,又有嬷嬷帮扶着,倒也不太难,只想着哥哥就要叹一声,这才几天就瘦了这许多,只肯吃粥,再这么瘦下去,人怎么撑得住。

水芸红衣两个想的却是泽芝,家里已经着紧相看的,无奈就是没有合适的,姑娘再等三年,就跟大姑娘如今一个年纪了,再要说亲着实艰难,若是老太太老太爷再有个不好,拖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偏偏姑娘自家不觉着,还一门心思的操心别个,姨娘嘴上起了一圈燎泡,红衣还出了个主意,让二姑娘帮着打听打听,若是燕京有衬头的人家,姐妹两个还能一道帮扶着。

可三姑娘偏偏不上心,只想着随遇而安,不想拿这个去烦了新婚的姐姐,出嫁女还得服丧呢,这时候怎么好让她出去替自己交际走动。

她不打算,两个丫头却得替她打算,这时候待宋荫堂越是上心,连老太太也会多看了一面去,往后家里能照管着三姑娘的,还得是大少爷。

红衣想到这一层,便开口道:“我看少爷这两日也不思饮食,不如往粥里加些菜,鸡蛋豆腐打碎了炖在粥里,再切些木耳丝,也不想着精致不精致了,能用就是的。”

泽芝点了头,红衣便去厨房吩咐事儿,泽芝在宋家越来越有体面,这回管了丧事,厨房里的嬷嬷十二分的巴结,就怕往后老太太不管事了,由着泽芝接过手去。

红衣才绕到廊道上去,就看见钱姨娘穿了一身孝,领着一样是披麻戴孝的小少爷过来了,倒替钱姨娘叹一声,到底是太太屋里头出来的,叶氏灵前日日不断的烧纸,领着儿子来尽孝。

钱姨娘守着儿子烧纸钱,她既是正经的姨娘,也不能说她乱了规矩,可也不能天天出来,泽芝看上一回,便道:“让奶嬷嬷婆子陪着,请她进去罢。”

统共停灵五日,泽芝就着人去请了钱姨娘五日,看她烧上一叠纸,再把她请进来,让奶嬷嬷陪着弟弟再烧一叠纸,全了孝道,再请他们进去,还特意去问了老太太,怕他人小受不住烟火气。

老太太分明吩咐下去了,钱姨娘还是日日都来,泽芝无法,只得让水芸盯着,她一来就着人请她回去。

灵堂里点了一排白蜡烛,插着白花挂了白绸,钱姨娘借透过白帘看过去,拿眼儿偷偷打量他,一日也不过这一刻,纸钱烧得极慢,手上这一把烧完了,她就又该回去了,每多一眼都还觉得少了。

宋荫堂浑浑噩噩,摇摇晃晃,一时跪不住,人要往火盆里头栽,钱姨娘眼看他要倒,立时冲过去扶起他来,手才搭着肩,就被小厮接过手去,手上的纸钱散了一地。

嬷嬷听见了赶出来,看见三少爷在哭,拿眼儿看看钱姨娘,见她还呆怔怔的站着,咳嗽得一声,钱姨娘这才回过神来,拉着儿子回内堂去。

宋荫堂被扶到房里,老太太说什么都不许他起来,把他押在床上,替他盖了被子,摸着他的头,当他还是小时候淘气生病的样子,叫他好好睡一觉。

宋荫堂当着祖母的面,想问问不出口,只得阖了眼儿,他都闭了眼,老太太就更说不出口了,眼看着宋荫堂睡着了,这才回去只同宋老太爷两个商量着要怎么把叶氏同宋思远合葬。

配阴婚烧婚书,两个在阴间作配成了夫妻,阎王那一关过了,阳间这一关却不好过,宋思远当年落葬的时候就是双墓,那一半墓穴空着等了二十年,可又怎么当着人把叶氏葬进去。

老太太老太爷没想过儿媳妇会比他们走得早,等他们两个入土撒手,算着能办的事都办完了,也有面目去见儿子,哪知道会叶氏先没了。

老太太是想着把事儿办的十全十美的,她活着就得把一切都料理了,让儿子不埋怨她,等她去了阴世里,才能再听一声娘。

宋荫堂当天夜里就大病一场,烧得浑身滚烫人事不知,老太太日夜守着,听见孙子梦里都呓喃着说糊话,跟嬷嬷两个人守着他落泪。

宋荫堂一病就昏沉沉睡了三天,醒了就是吃药,吃了药再睡过去,老太太亲眼盯着,哪个还敢懒怠,等他稍稍好些了,老太太自家反而撑不住,叫嬷嬷丫头扶回了房歇着。

尹坤道就是这时候来了幽篁里的,她自进了宋家,便一直呆在静中观里,纵有法事也在静中观中做,绝少出院门,此时过来,丫头们都面面相觑,看她也穿了一身白,又是有了年纪的人,也不拦她,由着她一路进了屋子。

尹坤道给宋荫堂行了礼,她算是方外人,又到了这个年纪,论理不该给宋荫堂问安,搬了凳子坐到他床前:“大少爷想必已经看过信了。”

宋荫堂倏地一惊,他还当如今世上知道这秘密的就只有三个人,祖父祖母加上他,再不应该还有别人,哪知道她开门见山点出来。

宋荫堂让小厮去守住门,把丫头都打发在外间站着,拿眼儿看她,尹坤道却笑:“那信是我看着姑娘写的。”

用了旧称,那便是叶氏的身边人,宋荫堂看着她,又似没看见她,心里要问的话许多,可母亲在信里已经写得不能再明白了,他不想探问,也不愿意再揭一回伤疤。

“树有根水有源,大少爷想问什么便问罢,姑娘没了,我也没牵挂,我会带着千叶会离开宋家。”尹坤道打定了主意,带着旧事隐密远走,也不必再当道姑,替千叶寻一门好亲。

宋荫堂怔怔然看着她,知道母亲写里写的李代桃僵怕就是眼前这一位,尹坤道便笑:“姑娘赐了金银钱财,可我没这个福分,好容易嫁了人,偏偏那人薄命死了,这才带着千叶又回来投奔。”

宋荫堂虽不问,她也知道他心里的疑惑:“姑娘苦了一辈,当年上轿的时候两只手反绑着,磨出茧子来,少爷不会动之前,她存着死志,少爷派了冯姑姑牢牢看住我们。”

她的话说的时断时续,好像很久都没讲过这么长了,宋荫堂听见两个少爷,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后头那个少爷说的是自己的舅舅叶益清。

尹坤道把事都说完了,站起来告辞,最后又加上一句:“少爷的生日,同姑娘是一个月份里的,六月十六卯时一刻,太阳刚生起来的时候。”连生辰八字都作了假,一家子守着那层窗户纸,过了二十年。

宋荫堂还想问问她出去了怎么照顾千叶,跟着又想到,母亲必是早就打算好了,替她们想好了出路,他打小就过目成诵,信纸不在身边,可那信上的一字一句都刻在他心里,母亲是为着他活的,因为在她肚里动了一下。

尹坤道等到头七过后再给叶氏烧了一回纸,就带着徒弟千叶告辞了,坐了青布车,不知往哪里去,泽芝还得千叶许多旧物,走的时候去送她,看她竟换下了水田衣,穿了一身玫瑰紫二色金小袄,底下是一条弹墨绿的牡丹纹罗裙,似是旧年在叶氏屋里见她挑捡过的。

千叶人生得娇媚,反是穿艳色倒不显其艳了,泽芝送了她许多事物,千叶笑眯眯的,扶着尹坤道上车,泽芝这才看见她的脸,心头一怔,低眉垂首的时候竟有些像太太。

叶氏的棺柩二七之后就要上路,宋荫堂让高甲给叶文心送信,叶文心还回来一幅小像,画的是叶氏,面颊红润有光,眉梢眼角俱是笑意,宋荫堂把这幅小像收罗起来带在身上。

他一个字都没再追问过老太太,两个老的却很是松了一口气,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却一句话都不说。

吩咐了让高升牢牢看着他,把丧事办完了就赶紧回来,宋荫堂辞行的时候拜别了二老,清瘦的脸上浮现些笑意:“母亲只这一个心愿,我必要替她办的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  怀总的儿童节礼物是个全家桶

一边吃一边悲伤

但我这么悲伤还是给你们发红包了,真的特别特别悲情(此处应有BUM)

戳怀总

☆、第260章 去处

宋荫堂扶柩回去安葬,老太爷老太太很是松了一口气,两个对看一回,还真不知道要是他当面问了,自己又该怎么答。

叶氏的棺木送回甜水去,家里的丧事也还没完,这些个彩扎纸亭得到七七之后再烧,在东寺里点上灯,再供上牌位,从此家里的明道堂便不许人随意出入,只由老太太贴身的丫头去打扫上香,叶氏的牌位摆在宋思远的身边。

人死了,也依旧还是有无尽的烦恼,老太太恍恍惚惚盯着窗格扇,一溜儿映着十来只蝙蝠,一件事错了,后头那一长串全都是错的。

先时是想着给孙子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这才惹来了那贪得无厌的一家子,明知是个填不满的窟窿,可除了这个别无它法。

事情安安稳稳的过了二十年,没想到连死都不得安生,要上族谱要落葬,阎王爷那里还得有个名份,老太太手上转着念珠,早知道这钝刀子戳心窝会这样疼,那会儿还有什么名声,就认下是私生,叶家总要肯的。

此时再想二十年前如何如何,早已经无用,老太太站在廊下,耳朵里听着前头打锣诵经声,眼睛盯着灰瓦上那一片枫叶红,棺木不在了,还是替她念足四十九天经,这辈子缘份尽了,下辈子两个人再结红线,想一想又叹一声,还得投个好胎,不必非是官宦人家,田舍翁小儿女。

这么想着又想到了甘氏,她原来也是富足田舍翁家的女儿,老太太人站着,七宝在身后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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