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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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千宠爱-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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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抹了抹脸,沙哑地开口:“当初,我知道你在窗下,才故意引得哥哥说出真心。”

陈年往事被缓缓掀开。那时沈宁被李家收容,李子祺待她极好,他才华横溢,温文尔雅,坐在那儿就跟谪仙似的,令人想亲近又不敢唐突。她将他当亲人一样,每日陪伴左右,他身子好些时就陪他抚琴作画,毒发时便在他的床榻之侧将现代化的世界当故事说给他听,只求令他转移注意忘记病痛。她从不料天人似的李子祺对她竟是爱情,直到一日她躲在窗下岂图吓一吓李子祺让他振奋精神,却听到了兄弟二人的对话,才知李子祺竟爱上了她,只因自知无法给她幸福才极力隐忍,他还嘱咐弟弟待他走后,要一直善待于她,并好好地为她找一方归宿。沈宁大惊,正值李夫人意欲找人冲喜,她犹豫半日作出了决定。

当她说要当他的新娘时,李子祺意外之极又喜悦之极的眼神她至今不曾忘怀,随后他理智地极力阻止,却已无法动摇她的决心。她嫁给了他,甚而不顾他的反对,与孱弱的他有了一次缠绵。那是惟一的一次,她刚破了处子,得不到什么快感,然而李子祺抱着她喘息满足的神情却让她打心底里高兴。她不想让他尝不到这被人称为极致快感的鱼水之欢就离开了人世。

或许她对李子祺的不是爱情,可她也心甘情愿为他付出所有。

“那我应该谢谢你。”沈宁抽噎着,道谢。

“是李家应该感谢你。哥哥他,从没那么开心过。”自懂事起,兄长便知自己性命不长,从来漠然置之,世间之物于他是镜花水月,激不起一点涟漪。直到沈宁的出现,兄长的眼中才有了喜,有了悲,有了情,有了欲。他想藉由沈宁让兄长多留恋人间,明知沈宁善良,就故意让她知道了哥哥心事,果然她做出了令人惊喜的意外之举,更甚至,牺牲了自己让哥哥得到了世间欢娱。或许正是他们交合的那一夜,他发现自己爱上了兄嫂。那时的他已经想着,待哥哥离世,他就承担起他的责任,不管爹娘答不答应,他都要娶她为妻。

谁又知世事如白云苍狗,变幻莫测。

“大哥他,希望你此生安好。”却也是我之所愿。

“我知道。”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沈宁默默地笑着流下两行泪。

正月初一,沈宁朝李家二老磕了三个响头,离开了李府。

李子轩望着那远去的马车,握紧了拳头,终是心有不甘。

年初四,沈府家宴姻亲张府。沈张氏父亲不过是小小翰林院编修,七品的小官儿,而沈年看中其世代书香门第,便为沈泰订了这门亲事。沈张氏的爹娘带了儿孙一同前来拜访,也是有认认沈宁这外孙女儿的意思。

前厅儿郎吃酒嚼肉甚为自在,后堂女眷相携叙旧,其乐融融。

沈张氏坐在里屋,看着外头与姑娘家说笑的沈宁,欣慰地叹了口气,“宁儿脸上的笑容总算开了。”她回头朝着母亲与两个嫂嫂道,“宁儿自回了沈家,一直闷闷不乐,连那笑都像藏了很多心事,直到初一她自李府回来,才渐渐笑得好了。”

张家大嫂道:“怕是与李家了断,过了这道坎。”这外甥女的事儿她已听了不少,心叹这果真是个奇人,女人家做到她这份上也是绝无仅有了,当了寡妇竖了贞节牌坊的竟是神女凡胎,又可入宫侍驾。

张母慈爱地看了一会沈宁,对女儿道:“你也莫要太担心,我听你说宁儿曾战场杀敌,那她可比咱们这些不出大门的女人家心智坚强多了,她自个儿想一想,也就想通了。”

沈张氏点点头,“母亲说得在理。”

“也亏得姐姐挺得住,若是我,决计是宁死也不二嫁的。”张家二哥的女儿细声细气地道。她不愿与姑娘们玩笑,黏在母亲身边绣花儿。

沈张氏有些不乐意听侄女这话,眉头皱了皱,却也不跟小辈一般计较。

张二嫂子暗地里推推女儿。

忽尔一丫鬟匆匆而入,对沈张氏福了一福,“二夫人,奴婢奉老太爷令,请夫人速领女眷到正院迎接贵客。”

沈张氏一听,先是一愣,而后立刻站起了身,“哎呀!”

众人不解之时,沈张氏已唤来沈宁,并令小柳把丫鬟们都叫进来,扶着大小主子们出去迎客。

张母一时疑惑,“这是谁这么大场面?我等外来女客也要上前头去么?”即便是皇亲国戚,也得让着女儿婆家三分,哪有还让未出阁的女儿前院迎接的理儿?

沈张氏此时紧张,顾不得多说,只道:“娘且依着丫头们扶着,到了前头跟着众人跪着便是。”

沈宁自然已猜出这贵客身份,赶往正院之时,她不由问道:“贵客每年都来么?”

沈张氏道:“为娘嫁进沈家这么些年,赏赐是年年都有,可从未在府中迎过圣驾。”

急匆匆赶到了正院,男丁们已在老太傅的带领下站在左侧垂首以待,老夫人邓氏已逝,长媳沈何氏领着众女眷站在右侧下首,沈张氏、沈宁、方玉娇等依次而立。偌大的院子大小主子都有六七十号人,此时居然静悄悄地没一点儿声响。

不多时,大门外响起一阵整齐的铁甲与马蹄之声,管家连忙与小厮打开大门,只见圆盖金顶玉辂赫然停在面前,镂金垂檐云承之,四柱绘以金龙,垂朱帘,后有青缎大旗,绣日月五星,下垂五彩流苏,前后御前黑甲铁骑护驾,果真是天子御驾!

皇帝自玉辂而出,头戴大毛熏貂布里冠,身穿黑狐皮端罩,左右垂明黄带子,脚踩青缎羊皮里尖靴,笑吟吟驾幸三朝老臣沈太傅府邸。

沈年领家中大小顶领而拜,三呼万岁。

天爷!来客竟是当今圣上!一干女眷吓得心肝儿乱跳。

东聿衡下了台阶,亲自扶起沈年,“沈先生,平身。”

沈年曾为皇帝老师,故皇帝有此称呼。

待沈年起身,身后一干人才哗啦啦起身,低头垂手而立。

东聿衡扫视一眼,对沈年笑道:“朕去敬亲王府与皇叔皇弟热闹一回,便想着借此机会来看一看沈先生,也来沈先生的家宴中凑个趣儿。”

沈年道:“陛下隆恩,老臣受之有愧。”

东聿衡笑道:“朕既来沈先生府中,便是沈府客人,大家不必拘礼。”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沈宁腹诽,您这尊大佛往这儿一站,谁还敢失礼?

沈年也只喏喏称是,沈泰上前一步,亲自为皇帝引路。

左右立刻退开一条道来,皇帝唇角带笑,招呼沈太傅一齐走往主厅。

沈灵大着胆子抬头偷瞄,看清不远处帝王相貌,却是兀地愣在那处,喃喃道:“二姐姐骗我……”

人群中还有一人胆大,却是脸色阴郁的沈湄。

方才家宴席位设在前院偏厅,正厅因而干干净净,薰香袭人。沈昭听了东聿衡意思,早已在父亲引路之时吩咐下人迅速在正厅恩义厅摆下筵席,四处燃起火盆子。

皇帝到了正厅,宝座已由黑甲侍卫自玉辂中搬来。他由万福服侍褪去端罩,里头是酱紫色绣盘龙暗花缎绵行服袍,明黄行服带饰松结石,上佩鞘刀一把、荷包两个、玉佩一樽。

沈泰请他上了主位宝座,自个儿退回父亲身后。

“朕今日不请自来,也难为你们。只管上几个家常小菜,方才朕在皇叔府上抢了几壶好酒,一会与沈先生喝上一盅!”皇帝笑道,旋即赐坐。

进了正厅的也不过沈年与两个嫡子,加之沈悉长子与沈昭陪侍。几人恭恭敬敬地与皇帝话了一会儿家常,皇帝问道:“今日请何人吃酒?”

沈昭立在东聿衡身侧,笑答:“正是昭外祖大人。”

“哦?”皇帝挑了挑眉,“那你妹妹可是拜见了两位老大人?”

沈昭暗地一打突儿,心想天家破天荒地来家中,莫不是为的他这刚认回来的二妹妹?只是还有十几日妹妹便将入宫,也应不会这般心急。他甩去心头思量,回道:“自是拜过了,妹妹还得了一串银锞子,十分欢喜。”

东聿衡轻笑摇头,“没出息的很。”

一时侍卫奉上敬亲王府珍藏佳酿,皇帝一一赏赐,沈年带头跪谢,一饮而尽。

美味佳肴上来,皇帝道:“既是家宴,便让家中大小与女眷一同入席罢。难得佳节,莫让朕阻了他们兴致。”

沈昭立刻嘱咐管家去请夫人小姐。

女眷们尚候在耳房,听到传旨一时细细地炸开了锅。沈何氏与沈张氏速速与三个小叔子商议一番,决计领了五房正妻,儿子女儿一同入席,各房姨娘与外戚便不理会。张家二嫂子的女儿张雪菱扭麻花似的求着母亲请姑母带上她,二嫂子心有算计,也厚着脸皮求了沈张氏。

于是大夫人与二夫人走在前头,沈宁扶着沈张氏稍错半步。后头便是跟着一串儿家眷。

皇帝一边宣众人入席,一边问道:“可是请了戏班子?”

沈昭道:“不曾请戏班,却是请了玉梨园的曲班。”玉梨园曲班子,歌舞都有不凡之处,很是受富贵人家欢迎。

东聿衡一听,来了兴致,道:“朕记得当初有个伶儿嗓子很好,不知现今如何?”年少时皇帝也曾与沈昭等侍读偷溜出宫,跑去那瓦子勾栏胡混。

“陛下慧眼,如今那伶儿正是玉梨园的红牌哩。”沈昭笑道。

沈太傅坐在下首听着,冷不防抚着胡子说了一句,“莫非正是当年躲了老臣的课,陛下与不肖孙儿一同出宫碰上的?”

皇帝一愣,又看了看同时愣住的沈昭,哈哈大笑起来,“唉,怎地还是露了馅儿!”

沈昭也忍俊不禁。

沈太傅思及往事,仰视年轻皇帝,摇头轻笑。

沈宁与女眷进来之时,正好听得东聿衡开怀笑声。未出阁的小姑娘听得心儿怦怦跳,沈宁目不斜视,与众人一同跪谢皇恩后,打算随着沈夫人坐上自己的位儿。

何氏看向公公。

这既有女眷入席,便不能让沈昭陪侍执壶,她却是不知谁应上前为皇帝陪席了。

沈年道:“宁丫头替哥哥随侍陛下身侧罢。”

沈宁一听,呆了一呆还没来得及回话,却听得身后一声清脆的回答:“是!”

众人寻声望去,却正是俏生生的沈灵。

沈年不料此种情况,正不知该如何圆场,却听得东聿衡一声笑问:“名儿重了?”

第五十四章

沈宁颇为无语,好大一张脸。

闻言,沈昭立刻道:“九妹妹闺名是灵巧的灵字。”

皇帝看向那小小的人儿,微笑着点了点头,“人如其名。”

沈灵顿时红透了一张脸。

方玉娇推推沈宁,沈宁不情不愿地上前,她可从来没有伺候人的经验。

“还请陛下恕罪,灵儿听错了。”沈灵跪了下来,怯怯地道。

“无妨,起来罢。”东聿衡一边摆摆手一边看向慢吞吞挪到身边的沈宁,有些日子不见,倒也不见长肉。

两人自进沈府来头回对上视线,目光交缠,各自眼中带着深意。

“陛下。”沈宁福了一福。

“嗯。”东聿衡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转回视线看向沈灵,问道,“沈卿,这也是你的女儿?”

沈泰忙道:“回陛下,九姑娘是大哥沈悉之女,微臣还有一位未出嫁的庶女闺名为湄。”

沈湄忙屈膝行礼,“给圣上请安。”

东聿衡打量一番,点头说道:“沈家的女儿个个貌美如花。”

沈湄与沈灵同时一喜,红了脸颊。

谁知皇帝下一句却是:“可许了人家?”

沈泰看一眼沈年,才回道:“不曾。”

“都几岁了?”

“小女十五,九姑娘十四了。”

东聿衡一听,便知沈家打算,他笑一笑,道:“朕前两日才听皇后说起朝中适婚者多,去年的状元郎迄今独身,朕看其相貌堂堂,虽家境清苦,也是难得的孝子,还有端亲王止今惟有一位王妃一位侧妃,朕不如当一回月下老人,沈卿以为如何?”

沈泰听出皇帝意思,忙起身拱手道:“微臣谢陛下隆恩浩荡。”

沈宁却在心中暗骂,这哪里是来吃酒的,分明是来踢馆的!独身的状元也就罢了,已经有一妻一妾的端亲王又是怎么回事?让人嫁过去当小啊?她瞟向果然已变了脸色的两个小丫头,微一蹙眉,而后咬一咬牙,说道:“圣上好兴致,连媒人也与我抢着做起来。”

东聿衡不料沈宁竟会开口,带了丝意外看向她,唇角勾笑,“哦?此话怎讲?”

沈宁心想他再一两句话,这两小姑娘的命运就被定了,既然与他们的计划有了差池,索性搅合了算了。于是她扫视一眼略为紧张的沈悉沈泰,道:“我本是打算为九姑娘与她的表哥保媒的。”两人叫得亲,却是远亲,应该没甚大问题,“他俩青梅竹马,看上去就像画儿一样,我正寻思着怎么向大伯开这个口,陛下却是来抢人了。”

东聿衡听她有求于人,声音中带了一丝娇软,不由身子一酥,面上却大笑道:“这么说来是朕的错了,这可如何是好?”

沈宁道:“要我说便将六妹妹许给状元郎,九妹妹就由着我保媒指给她的表哥罢。”

东聿衡看她一会,金口一开,“好,那便依宁儿所言!”

于是短短两句,祖父高堂仍在的两个姑娘家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被定了下来。两个小姑娘脸色都不太好,却还被母亲暗暗催着谢主隆恩。

插曲即过,众人即坐,玉梨园的班子来了,东聿衡点了两出热闹的曲词,饶有兴致地听当年看中的歌伎唱和。

沈宁站在一旁俯身为皇帝倒酒,东聿衡问:“宁儿可是觉得好听?”

“嗯,好听。”沈宁不冷不热地道。

“过河拆桥的东西。”听听这口气,东聿衡不满地捏了捏她撩着宽袖的手。

底下众人只看见沈宁的衣袖,却看不睛后头有何玄机。

大庭广众!沈宁快速地瞪他一眼。

这反应又取悦了广德帝,他勾了勾唇,将酒饮尽,“再倒一杯。”

沈宁不得已再次躬身,却见这厮竟又无耻地伸出了爪子,这回居然握着她的手摩挲了一回才放。

她真想一酒壶砸他头上,这还是一国之君呢,活生生一地痞流氓。

“怎地还没好?是不是偷懒没有日日抹药?”东聿衡摸了她略显粗糙的手指,皱眉问道。后妃之中哪里有这么一双糙手?尤其长在沈宁身上更为碍眼。

沈宁只当鼓乐热闹,没听见他的话,直起身退至身后,目不斜视。

东聿衡气得笑了,众目睽睽又不好发作。

其实沈宁有些故意而为之,现下皇帝没得到她,还不会轻易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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