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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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良缘-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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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苏玉妍顺利留下来,苏慎自然也厚着脸皮没有挪步。

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气氛难免有些尴尬。不过,苏玉妍是居心让夫妻俩人渐渐消除隔阂,当然要打起全副精神来应付,不免搜肠刮肚寻了许多开心笑话来引他二人发笑。苏慎素来与女儿默契颇深,自然不遗余力地配合,不时发出哈哈大笑,宋氏虽然没有露出笑容,却也被苏玉妍说得唇角微翘几乎忍俊不禁。

就苏玉妍几欲词穷之时,终于盼来了从学馆回来救星苏玉修。虽然宋氏对丰姨娘母子视若不见,可苏玉修对她这个嫡母却素来恭敬有加,晨昏定省无一日有误,当然,与苏玉妍这个同父异母姐姐关系也十分亲厚融洽。

苏玉修今年十岁,头发浓密,浓眉大眼,身体尚未发育,还略微带点婴儿肥,长得白白胖胖很是喜人。他进得门来,抬头看见父亲与姐姐都嫡母屋内,不由得吃了一惊,微怔之后就忙给父亲和嫡母磕头问安。

宋氏也不看他,只摆手让他起来。苏慎本待要问几句,想了想便也作罢,只吩咐他吃饭之后认真温书。

苏玉修自是不敢违逆,恭声答应之后就退了出去。

这时,江妈妈也领着春草与春荣、春芳几个大丫头端着热气腾腾饭菜进来,摆桌安箸,不一会儿便摆布停当,笑吟吟地请大家入席。

虽然准备不太充分,晚餐却还是比以往丰盛许多。

宋氏身体孱弱,素来吃得不多,只略略动了几筷就搁下了碗箸,春荣急忙奉上才沏好枸杞茶。

而苏慎宋氏没有出言撵他出门情况下,心情自然好得无法形容,加上席上佳肴色香味美,不免多吃了两碗,放下碗筷时,正对上苏玉妍熠熠生辉双眸,便向她投去意味深长一瞥——当着宋氏面,很多话都不好说明,只有等到父女二人独处,他才好畅所欲言。

看到苏慎今天成功地留下来一起吃饭,苏玉妍心里也十分高兴。想起宋氏先前说要跟苏慎商量事,草草吃罢便寻了借口起身告辞,“天色尚早,我还要去二弟那里坐坐……”

宋氏知她与那个庶弟一向亲近,想到苏玉修将来兴许还能成为女儿臂助,也就没有拦她。

苏玉妍走后,苏慎一下子就觉得紧张起来,当下便半欠着身子,寻思着找个什么话题来继续好不容易才改善气氛,就听宋氏说道,“老爷先别急着走,妾身还有话要跟老爷说。”

苏慎身子一下子绷得笔直,脸上立即堆起笑容,“夫人请讲,下愿闻其详。”

他这番刻意讨好架式若放丰姨娘面前,丰姨娘只怕会心花怒放,可宋氏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移过眸光,转向那厚重毡帘,“今日收到昌宁来信,提及妍儿婚事,妾身想……”

不待她说完,苏慎便大声打断她话头,“你想让妍儿去昌宁?!”原以为今天气氛缓和是件喜事,没想这里头竟隐藏着这样暗涌。

宋氏抬头,冷冷地看着丈夫,“是。”

苏慎与妻子对视了半晌,目光终于缓缓停留妻子头上那支喜鹊登梅玉籫上,一向温和面容上浮起几分阴郁之色来,“昌宁有什么好?妍儿信阳过了十四年,这不都好好么?为什么非得去昌宁?难道信阳,就找不到可以匹配得上她男子?”

一连串质问,透过苏慎极其低柔略显沙哑噪音说出来,平添几分苍凉与无奈。十四年来,他从不曾拂逆过宋氏,顺从几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但凡宋氏所求,他无所不应。可是这一次,宋氏竟然想要带走他女儿!想到朝夕相处女儿从他身边离开,就如同他心上剜了一刀,那种无法割舍爱怜与痛苦,让他这个妻子面前温驯了十四年男子再也无法忍受——昌宁,有太多纠葛与恩怨!不,绝不能让女儿回到昌宁,女儿倘若知道了那些尘封往事,又叫他情何以堪?

“问得好,问得好!”宋氏沉默良久,蓦然抬头,盯着苏慎冷冷说道,“昌宁好不好暂且不说。但是,妍儿是我女儿,我不能让她后半辈子也跟我一样如此庸碌平凡!我要让她过上她想要日子!”

“德诗,这辈子是我负了你,可是妍儿她,只是个善良纯真姑娘,你怎么就知道她到底想过怎样日子?”苏慎忍不住打断宋氏话,“也许,她看来,这样平淡安宁日子,才是好。”他可以肯定,他女儿,跟他想一样。

宋氏皱了皱眉,冷声说道,“她不知道什么是好,可是我知道什么才是好!”经过这三年来朝夕相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女儿个性?女儿相貌秉承了自己,可性格却随了苏慎,说得好听是善良纯真,说得不中听些,便是软弱可欺。所幸还未及笄,一年时间,足以让女儿改头换面了。

“德诗,你就不能再想想?昌宁不比信阳,鱼龙混杂,人心不古……”苏慎自知无法轻易说服妻子,但还是存着一丝侥幸,毕竟,妻子如今对妍儿态度与之前已经是天壤之别,若真心疼爱女儿,兴许还有商量余地。

“妾身话说完了,老爷可以离开了。”宋氏却丝毫不为所动,一脸漠然地看着苏慎,

见妻子说得斩钉截铁,苏慎情知事情再无挽回余地,此时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抬起头来,望着宋氏头上那支喜鹊登梅玉籫,唇边挂起一丝冷笑,“德诗,你此次要携妍儿进京,真就只是为了妍儿婚事这么简单?”

宋氏迎上苏慎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就知道,十四年来,我你眼里,什么也不是!”苏慎只觉心里一痛,脸上却露出嘲弄之色来,“德诗,你狠心到可以让人利用你亲生女儿,只是,你就不怕你所作这一切,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么?!”

“苏慎,十四年来,你从来没有入过我宋德诗眼!”宋氏脸色一沉,豁然站起身来,冲着苏慎冷冷说道,“至于妍儿,她既是我女儿,就得听从我安排,她别无选择。”

“宋德诗!”苏慎浑身一颤,伸手指着宋氏,好半晌才缓缓说道,“人说‘虎毒不食子’,畜生尚且知道骨肉亲情,难道你连……它也不如么?”他恨极之时冲口而出,“畜生”二字嘴边滚了几滚,却终是无法对着面前这个爱入骨髓女子说出口来。

宋氏看着苏慎瞬间变得灰败脸色,只觉心头一阵畅,脸上笑意浓,“你道我不如它,也不想想你自己,难道有一丝半点强于它处?”

此言一出,苏慎想起往事,脸色不好看,恨不得立时逃出屋去,但想到女儿那如花月般灿烂笑脸,他就不由得强迫自己镇定,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对上宋氏满含讥笑眼睛,“宋德诗,十四年来我不曾拂逆过你任何心意,可是这一件,我决不会如你所愿!妍儿是我苏家女儿,我决不会让你把她带走!”

话音未落,就见宋氏双袖一展,拂落案上茶盏,茶盏掉地上,发出“咣啷”一声脆响。

清脆响声惊动了候门外江妈妈。因为老爷留夫人屋里缘故,江妈妈情知今日有些不同,便支开了夫人两个贴身丫头春荣与春芳,只有她一人守门外。门口挂着厚重毡帘,无法看到屋里情形,刚才老爷与夫人争执声音虽然不大,却也不小,一字不落全落入她耳中,只听她心惊肉跳,此时再听到茶盏落地,是骇然,不禁心中暗诵佛经。

屋里有片刻沉寂。

就江妈妈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浅灰色毡帘时,又听里头传来宋氏怒极而笑声音,“呵呵,呵呵……你苏慎通天本领我十四年前就领教过了,那些龌龊小伎俩,我宋德诗还不放眼内!今日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休想阻止妍儿去昌宁!”

 005、姐弟

5、姐弟

而此时苏玉妍,正书房里与庶弟苏玉修相谈甚欢,根本不知道父母双亲正为自己上京事发生了争执,而且争执内容还牵涉到十四年前那些不为人知秘辛往事。'四*库*书小说网siKsh'

苏家只有一个书房,却设第三进小院苏玉修卧房之侧。原因无它,只因苏慎太过溺爱苏玉妍,某天听她说丰姨娘那里清静适宜看书,便把书房设那里。

苏玉妍来到大乐之后,有两件过意事。第一件,便是能恣意畅地看苏慎收藏各类书籍,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不涉猎一二,以此来打发漫长无聊时光;第二件,便是有个手足般兄弟和视她为掌上明珠父亲。当然,被她感化宋氏现也勉强算得上是个好母亲了,前几天又让江妈妈督促她绣花来着,看样子是想把她改造成正经大家闺秀。

父亲就不必说了,除了不能摘下天上星星给她赏玩,几乎无所不从。而这个便宜兄弟苏玉修,虽然不是一母所出,却跟嫡亲姐弟并无两样,不论生母丰姨娘给他做了什么吃食,他总要分出一半给姐姐;从学馆回来,给父亲和嫡母请安之后便径直到姐姐屋里给她讲些外头发生鲜事情,等等这些无法详道来。

令苏玉妍深为触动是,这个兄弟虽然年纪不大,却担当不小,听说小时候姐弟俩偷偷溜出去游玩,姐姐不小心掉进河里,差点命归黄泉,苏慎怒极,要将两个随侍丫头打死,还是苏玉修主动出来把罪责包揽自己身上,后也被苏慎请了家法,床上躺了整整半年才能下地走动。听说自此之后,姐弟俩人感情就加深厚了。

由此,不管宋氏与苏慎如何对待苏玉修,苏玉妍也还是一个姐姐应责任,悉心照料谈不上,却也是无微不至地关心着他。毕竟,一个庶子,不管家中,还是族里,地位与嫡子都相去甚远,尤其还有宋氏这样嫡母上,那就得处处小心了。

往日里,都是姐姐问兄弟答,可是今天,却是兄弟问姐姐答。

苏玉修满脸崇拜地望着姐姐。

“姐,父亲今天怎么也母亲屋里?”

“姐,母亲今天又留你吃饭了?”

“姐,你都用了什么法子哄母亲开心?”

……

等他问完,苏玉妍这才举起手来,作了个“安静”手势,见他慢慢对面椅子上坐下,这才故弄玄虚地笑道,“你都问完了吗?”

苏玉修认真地点头。

“那好,我都告诉你。”苏玉妍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今天送了一副护膝给母亲,之后又送了桂花茶,之后我就赖母亲屋里吃饭,父亲正好回来,便也顺便留下吃饭了。”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等了半晌,仍未听见姐姐续说下去,苏玉修尚未完全坐上椅面屁股一下子重重地落下去,哭笑不得地望着姐姐,“姐,你说完了?”

“嗯。”苏玉妍十分郑重地点头。“说完了。怎么,你不相信?还是不满意?”

“何止是不满意,简直就是——”苏玉修沮丧地挥了挥手,把涌到嘴边不满吞了下去,复又小声问道,“对了,姐,听说今天京里又来信了?”

苏玉妍白了他一眼,“京里不是每年都有信来么?你这么神秘干什么?”忽想起什么似,又问“莫非这京里来信,与你有什么相干?”

苏玉修朝门外看了两眼,确定无人时,这才向前倾着身子,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与我自是不相干,可是我听说,姐姐外祖家要接姐姐进京享福去呢!”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风言风语?就算道听途说,也得有个说词才行。”苏玉妍一惊,旋即笑道,“我才从母亲房里过来,压根儿就没听她提起此事。”宋氏虽然没有说是她娘家人要接自己进京,可却明明白白地跟她说了入京事。这么说,信里内容,竟真是如苏玉修所说了?只是,宋氏家信内容,苏玉修一个庶子怎么会知道?

“这么说,姐姐是当真不知道要入京事?”苏玉修似笑非笑地看着姐姐,既不肯定自己所说,却也不否定,心里却暗自琢磨着姐姐到底知不知情,若真不知情,自己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她,就正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若是她已从嫡母那里知道此事,自己举动自然会惹姐姐生疑,别不说,仅是消息来源,就足以让嫡母大怒——他一个庶子,如此轻易地知晓嫡母书信内容,就算不他并不曾偷看,姐姐也一定会怀疑他。

苏玉妍虽然怀疑消息来源,可她毕竟没有亲眼目睹过书信,也不敢确定宋氏是否是因为看过家信之后才作出送她入京决定,当下便挥手轻轻捶了他一拳,小声嗔道,“你是从哪里打听来这个消息?可别再乱说了!这话让我听见犹可,若让母亲听到,可要仔细你皮了!”苏家家法甚严,除了自己面前有些无力之外,对别人可都是毫不容情,若宋氏知道庶子竟敢偷看自己信笺,苏玉修这条命就算去掉半条了。

见姐姐似信非信,苏玉修便绕过红漆桌案,走到她身边,十分郑重地说道,“姐姐,我说都是真,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把你接走了。”

“哈哈哈哈——”为掩饰心中惊讶,苏玉妍不由得脆声大笑,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慢慢息声,突然又板起脸来,伸手指向苏玉修,纤纤素指差点掸到他鼻子上,“既然你说你所言都是真,那你告诉我,这些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难道是私自拆看了母亲信笺?!”

听姐姐声色俱厉地指责自己,苏玉修不免心生惧意,避开她凌利目光,小声说道,“我,我是听姨娘说。”

竟然连丰姨娘都知道此事了!苏玉妍心里是震惊。这封信早上才送入苏家,却已经有好几个知情人了,这岂不是说,苏家下人们,根本就没有把宋氏这个主母放眼里?或者说,宋氏所作所为,已经让下人们离心离德?她强压心头疑惑,疾步上前掩上房门,继而小声问道,“你母亲她是怎么说?”苏玉修面前,她从来没有称过丰姨娘为姨娘,总是以“你母亲”呼之。

就因为这样称呼,才让苏玉修深深地体会到生母是被这个嫡姐尊重,也才会让他对这个嫡姐亲如一母同胞姐姐。他踌躇片刻,才吞吞吐吐地说了实话,“……是姐姐屋里春芽告诉我娘。”

春芽?春芽一直屋里侍候,她又怎么会知道信里内容?苏玉妍心里一忖,忽想起宋氏屋里摔碎桂花露和宋氏所说“春芽不能用了”话,暗暗揣测此事可能性。

苏玉修看姐姐秀眉紧锁十分苦恼样子,便又说了一句,“早上我去学馆时候,看见春芽拿了封信往上房去了,也不知拿是不是昌宁信。”

这句提醒,顿时让苏玉妍纷乱思绪一下子理顺了——春芽与丰姨娘一向走得近,许是春芽偷看了信笺怕自己也会随了小姐上京,便偷偷求丰姨娘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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