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良缘- 第15部分

宋氏微微点头。与今晨所遇那个女子相不相像固然紧要，可为紧要是，她必须弄清楚这年轻男子真正底细！

说话间，店伙计已送上饭菜。

少时，丰姨娘去而复返，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却隐忍着没有发作。

饭菜上到一半，江妈妈也回来了，气喘吁吁，脸色有些凝重，步走到宋氏身边，俯下身去，低低地附耳说了几句。

宋氏脸上就露出满意神情来，微微颔首，便让江妈妈她下首坐了一起吃饭。

因出门外，江妈妈也就没有拘礼，依言宋氏下首坐了闷头吃饭。

等待人，难免会感觉时间过得漫长些，感觉心情会焦躁些。比起早晨那顿饭，宋氏觉食不知味。

这短短一顿饭工夫，丰姨娘眸光不经意地睃动间，竟已往楼下看了十余次。

苏玉妍却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原则，依旧大朵颐。毕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害怕逃避，还不如勇敢面对！

……

陈永贵远远尾随着沈珂与那两个美婢，看他们一行三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咸阳县衙，又街角等了近三刻钟工夫，眼看天色暗沉，也未见他们再出来，他便飞地回来给宋氏报信。

宋氏此时已经洗漱已毕，正小声跟江妈妈说话，眼睛不时扫过灯下飞针走线女儿，看着她精致眉眼闪烁烛光里愈加柔美，心里便不禁隐隐作痛。

苏玉妍却不知宋氏所想，只心无旁鹜绣着那斗大寿字——这寿字，是由九十九个颜体小寿字拼合成一个颜体大寿字，却又用了各色丝线，远远看去是个寿字，凑近来看却又是一幅麻姑献寿图。

这幅寿字，原本是预备着送给苏慎生辰之礼，没想到苏慎却主张她将这个送给宋家老太爷作寿礼，已经完成了十之八九，眼下就只有余下几颗仙桃尚未绣完。

听宋氏吩咐宋永贵进来，苏玉妍便放下手中针线，坐到宋氏身边。

陈永贵垂首进屋，将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听说那人进了咸阳县衙没有出来，苏玉妍只觉眉心一跳，顿生不详预感。

　031、交涉（上）

31、交涉

31、交涉

而此刻，陆文涛听说沈珂决定等案子办完才走，也不禁眉心一跳。＇四@库*书*小说网siKsh＇沉吟片刻，才不动声色地道，“此事莫非与沈爷有关？”据眼线回报，沈珂一行去与信阳临界万源客栈，正是昨夜失火那家，而今天傍晚前来报案苏家仆从陈永贵说，他们一行数人，昨夜便是宿万源客栈。沈珂两次光顾万源客栈，客栈马料场失火，苏家女眷遗失贵重佩饰，况且，昨夜沈珂还特意问起了苏慎，这三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而且，为了一枚白玉并蒂莲而让苏家上京大队人马停驻万源客栈，这东西必定相当贵重，甚至可能是女儿家贴身之物！

“我知道陆大人一向办案如神，有些事情必瞒不过您法眼……那白玉并蒂莲，就是我让那偷儿取来。”沈珂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陆文涛，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小啜一口后，才又继续说道，“所以，还请陆大人守口如瓶。”

陆文涛先前只心里惴测，此时听了沈珂所言，自是吃了一惊，想到自己与苏慎为同科进士，两人虽是泛泛之交，却也敬重苏慎公正耿直为人，再想到此次遗失那白玉并蒂莲必非普通佩饰，沈珂亲自动手窃取，只怕会对苏家女眷不利。如此一忖，他便正色道，“沈爷，我不知道您与苏家有什么过节，若是苏慎无意中开罪了您，还请您大人大量别跟他计较才是……那家伙，就是个认死理榆木疙瘩。”从监牢里提出来那个偷儿死不足惜，就当是为当地老百姓除了一害，若沈珂窃取苏家女眷白玉并蒂莲用来胁迫苏慎，那事情就闹大了。况且苏慎夫人宋氏出自昌宁武贤伯府，那武贤伯如今势力渐长，若认真闹起来，只怕不好收场。

见陆文涛为苏慎说情，沈珂不禁呵呵一笑，“陆大人，我沈珂虽则不是什么一言九鼎正人君子，却也不是龌龊阴险卑鄙小人。你放心，这白玉并蒂莲我只是暂时借来赏玩赏玩，等时机到了，不用大人提醒，我也会主动归还。”

听了这番搪塞之词，陆文涛嘴角就微微一抽。沈珂出自声势显赫王侯之家，普通金玉之器又怎会放心上？此次窃取白玉并蒂莲，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企图。

这沈珂常脂粉堆里打滚，得了个花花公子绰号，昌宁无人不晓，此番这般大费周折，难道是看上了苏慎女儿不成？当年苏慎三十六岁寿宴上，自己与苏家女儿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小丫头尚未长成，却也眉清目秀惹人怜爱，现如今只怕已出落花朵儿一般了。只是，两家门第相差太大，联姻可能性微乎其微。以苏家门第，沈家自然是瞧不上，再说了，就算沈家答应娶苏家女儿过门，以苏慎清高性子，也未必肯将女儿嫁入侯门，这些年他不曾踏入昌宁半步，就是个明证。

陆文涛心念百转间，便又笑道，“沈爷，我有句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珂呷了口茶，笑道，“陆大人无须客套，有什么话管直说便是。”

陆文涛就正色道，“苏家女儿容色出众，沈爷若是瞧着她好，我倒乐意做一回红媒……”

话音未落，沈珂就朗声大笑起来，“陆大人误会了！我取那白玉并蒂莲，并非是为了苏家千金。”他若想娶哪家女子，只需一句话，人家便会高高兴兴备好嫁妆待嫁，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哦……那是我想差了。”陆文涛微怔，旋即微微一笑，“那苏家千金我曾见过一面，姿容甚是出色，我看来，自然是好了。昌宁多是貌美如花名门千金，沈爷想来也瞧不上这小门小户出身女子……再说了，沈爷若真想娶她为妻，大可光明正大地向苏慎求娶，自不会拿那白玉并蒂莲做出胁迫之事来。”对于沈珂之言，他自是信不过，所以言语中仍是带出些许讥讽之意。

沈珂听惯奉承之语，乍闻陆文涛所说，不禁剑眉一挑，却又不屑多作解释，只将手中茶盏缓缓搁桌上，徐徐说道，“不管陆大人怎么说，这白玉并蒂莲如今已经我手中了。大人此前有言先，说会将后事处理干净必不让我为难，难道……大人现生了反悔之心？”

陆文涛不禁苦笑道，“……我自是不会食言……也请沈爷也能遵守信诺，别为难那苏家千金才是……”他一生光明磊落，虽未立有丰功伟绩，却也不忍看着无辜之人受到伤害，沈珂所为他无法阻止，只能良言相劝，但愿这家伙能听进去只字片语。

只要不将那偷儿案子牵涉进来，苏家遗失白玉并蒂莲，就会永远石沉大海。沈珂抿唇一笑，扬声说道，“陆大人果然人语，好，我答应你，决不为难苏家千金，也请陆大人不要泄露这白玉并蒂莲去处。”

陆文涛这才略略松了口气，郑重点头，“那就多谢沈爷了。”官大一级压死人，陆文涛虽不存擢升之念，却也不愿轻易得罪眼前这位出身不凡公子哥儿。只愿上天保佑这公子哥儿善心大发，别做出有损苏家女眷声誉事来便谢天谢地了。

“君子一言，马一鞭。”沈珂微微一笑。

……

万源客栈二楼客房里。

宋氏微颦着眉峰听陈永贵说完，良久，才沉声吩咐他，“那人就不必再盯了，你赶紧再回信阳一趟，给老爷送封信去，让他即时前来……路上要谨慎些。”说罢从袖里掏出早已写好信来递给陈永贵。陈永贵点头答应，伸手接了信，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便大步去了。

苏玉妍这才轻声问道，“娘，是不是有什么不妥？”自从宋氏先一步让陈永贵盯上那年轻男子，她就觉出事情有些不对。且不论那年轻男子是不是窃取白玉并蒂莲人，就宋氏眼下着陈永贵去请苏慎亲自前来，很可能就跟那人有关。

……

这章是补昨日一，晚间还有一。

　032、交涉（下）

32、交涉

“别担心，孩子。＇四*库*书小说网siksh＇”宋氏轻声道，“也就是失了玉，我心里不安，想请你父亲来帮我们出出主意。”

“娘，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不肯跟女儿说实话？”苏玉妍不禁轻轻扯住宋氏衣袖，“父亲信中说‘小心覆辙’，是不是此前也发生过这样事情？”

“你别多想。”听她说到‘覆辙’，宋氏秀眉就微不可见跳了一跳，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你父亲说，与此事并无干系。”

见宋氏不肯如实相告，苏玉妍也不气馁，依然继续说道，“如今遗失是女儿贴身之物，女儿难免心内忐忑不安，娘让女儿知道得多一些，女儿心里担忧就会少一些……您就真忍心让女儿这样担惊受怕么？”

宋氏回眸，定定地看着灯下面带乞求女儿，只觉心里一软，随即说道，“不是娘不跟你说实话，实是……唉，娘也只是猜测……所以，才让陈永贵去请你父亲过来确认。”

“确认？”苏玉妍一怔，旋即想到什么，道，“是确认先前那年轻男子是否为真窃贼，还是确认他真正身份？”

“……你说得不错，这正是我心中所想。”宋氏沉吟片刻，道，“只有确定了这年轻男子真正身份，我才能安心上京。”

苏玉妍忽想起宋氏看见那年轻男子时明显仲怔神情来，不由得问道，“娘……认得这年轻男子？”

一直候宋氏身边江妈妈就轻轻咳嗽了一声。

苏玉妍不禁笑道，“江妈妈，你要噪子不舒服，就去煮壶茶吧……正好我也渴了，想润润喉。”

江妈妈便有些不自然地笑着答应着去了。

“娘，您就别再瞒着女儿了。”苏玉妍这才望着宋氏，正色说道，“您现身体还硬朗，事事都能替女儿处理妥当，若有一天，您……那时候，女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又有谁像您一样疼着女儿护着女儿？父亲再好，终究是男人，又哪会像您一样体贴着女儿？”

宋氏听着，眼圈顿时一红，良久，才慢慢伸出手来握住苏玉妍柔荑，摩挲了好半天，才低声叹道，“我又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也并不是我不想让你知道多一些……只是，有些事情，不知道反比知道好。”

“您让女儿读书识字，让女儿学习女红，让女儿不落人后……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让女儿有个幸福美满将来么？”苏玉妍不禁急了，鼻头一酸，眼里就蓄上一层泪光，声音也不由得哽咽起来，“女儿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只能处处受制，时时被动……若现下就身处困境，又何谈幸福美满将来？”

宋氏静静握着女儿手，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温热泪水如断了线珠子“叭嗒叭嗒”地滴落她胸前，濡湿了一片。

苏玉妍看着宋氏难过模样，泪水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不由得屈膝蹲宋氏跟前，低声恳求道，“娘，女儿错了，女儿惹您伤心了。”

许久，宋氏才轻叹一声，“孩子，你没有错，错是我。这些年，我做错了很多事，唯一没有做错事，就是生下了你……”顿了顿，又道，“只可惜，临了临了，又作出这去昌宁错误决定……这才出了事。”说罢，泪如雨下。

“娘，您别自责。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您让女儿去昌宁，原是为了女儿好，又哪里想到会出事？”苏玉妍从袖里掏出帕子，一边轻轻为宋氏拭泪，一边安慰她道，“天无绝人之路，您也别太担心了……我苏家一向广结善缘，此次必定能逢凶化吉。”

宋氏伸手接了帕子，胡乱擦拭几下，这才理了理鬂边几根乱发，点点头道，“孩子，你说得对，我苏家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便是有歹人要陷害于你，也必邪不胜正……来，赶紧起来。”说着便拉苏玉妍起身，“你素来就是个明理孩子，等你父亲来了，我跟他确认了那年轻男子身份之后……有件事，便须得你自己拿主意了。”

“那人……到底是什么人？”苏玉妍偎宋氏身边，轻声问道。

宋氏伸手抚过她黑亮秀发，好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句话来，“那人，像极了为娘一个故人。”

故人？苏玉妍心里品味着这两个字含义。那年轻男子俊逸挺拔，从外表上看，也是个玉树芝兰一般人物。若宋氏故人是这样男子，两人之间，又会有怎样故事？况且，从宋氏要跟苏慎商量此事来看，连苏慎也是知道这个人存，那样风姿过人一个男子，到底与苏家有着什么关系？若是宋氏与苏慎两人确认了那年轻男子身份，又会作出什么样决定？

她想着宋氏话，忽然觉得有些不安起来——确认了那年轻男子身份之后，宋氏还有什么事需要她拿什么主意？不外乎，就只有她亲事了。这么说来，这个年轻男子，若真与宋氏故人有渊源，又亲手窃取了白玉并蒂莲，那这门亲事，宋氏只怕就势必得了。

苏玉妍忽又想起那天宋氏跟苏慎那场争执来，从两人当时那毫不容情言语、从宋氏现略显幽怨表情来看，苏玉妍可以肯定，宋氏心里一定还装着那个人。这样一忖，她便顺着宋氏口吻问道，“娘故人，是昌宁么？”

宋氏一怔，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却又轻轻摇头。

这个女人，不能嫁给自己所爱男人，却又被爱着她男人娶回家，也不知会为自己感到庆幸还是会暗自觉得遗憾。苏玉妍看着宋氏那幽深双眸，故意低声叹道，“娘想让女儿嫁给您故人儿子？”

“你说什么？”宋氏又是一怔。

“娘说那年轻男子像极了您故人。”苏玉妍就侧过头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氏，“所以女儿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可能就是娘故人儿子……而且，女儿可以肯定，他就是装扮成女子窃取白玉并蒂莲人。”

　033、峰回（上）

33、峰回

宋氏对苏玉妍笃定态度颇感意外，“你与那女子只有一面之缘，况且这人是男子，你又怎么敢如此肯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苏玉妍迎上宋氏眸光，“他们虽然男女有别，那笑容却几乎完全相同，而且，他们左耳垂同一处，都有一颗一模一样小黑痣。＇四*库*书小说网siKsh＇”也不知是机缘巧合，那两人从她面前经过时候，都是左侧面朝她，便恰好让她看到同样特征。故此，结合两人唇角上扬、微带戏谑、几乎相同笑容，她完全可以肯定，他们，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如此说来，他们，当真是同一个人了？”宋氏喃喃说道。女儿肯定，让她心里才生出念头顿时如夜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