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良缘- 第12部分

“让妈妈见笑了。”苏玉妍扬声笑道，“我自己笨拙，就想着找几个聪慧丫头们，将来……也用得上。”

她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才走出房门丫头们听得清楚。

秋蕙脸上顿时露出鄙夷之色。

柳红却是唇角微翘，眼里闪过一道亮光。

紫兰则轻轻拽了拽柳红衣袖，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双珠悄悄地睨了柳红一眼，依旧垂头不语。

苏玉妍坐窗前，清清楚楚将众人神情收入眼底。

恰此时，秋蕙抬起眼来，正好对上她苏玉妍眸光，她微微一惊，旋即迅速低下头去，恍若未见。

虽然只是短短一个瞬间，苏玉妍却将秋蕙眼里不满与不屑看了个分明，旋即忖了忖，也就释然一笑——是了，这秋蕙是苏成唯一女儿，自小娇养着长大，又没有跟苏家签定契约，不屑于去昌宁也情理之中。

江妈妈也顺着苏玉妍视线看去，却只微微一恍眼，便从怀里掏出那个红木盒子来，笑道，“这是夫人昨日送给大小姐东西，大小姐落夫人屋里了……”

其实那是苏玉妍故意不拿。仅从那盒子上精美镂空花鸟，她就知道这盒子里东西一定价值不菲。不过现宋氏特意差江妈妈送来，她便不再推辞，满脸欢喜地接了，当着江妈**面打开，却是一套做工精巧赤金头面，得知是先太夫人遗物，忙恭恭敬敬地收了起来，又向江妈妈道了谢。

送走江妈妈，她便让春草把红木盒子收好，自己则拿了紫藤箩筐里针线，心不焉有一针没一针地绣了起来。还没绣得几针，便见春草领着春荣大步走进门来，说是宋氏请她过去。

苏玉妍便放了针线，随春荣到了宋氏屋里。

才进屋，就看见苏慎正满脸肃然端坐上首，宋氏则半倚贵妃榻上，手里拿着一封信，脸上布满寒霜。

见她进来，宋氏便把手里信往她面前一递，“妍儿，你来看看这个。”

苏玉妍不明所以，接过信来匆匆看了一遍，暗自深吸了口气，这才向宋氏道，“……想不到这么……昌宁来人呢？”宋德成信中说宋老太爷病势加重，若宋氏再不动身，只怕连老爷子后一面都见不着了。如此看来，昌宁之行，必须提前启程了。

宋德成信前脚才到，他派来接宋氏进京人后脚也到了。

苏慎阴沉着脸，道，“一行有十几人，先到县衙，我已经着人安排了客栈。”

不过是她们母女进京，又没有多少金银细软，犯得着派这么多人来？也不知宋德成到底是来抢人还是来接人。苏玉妍心里暗自腹诽，沉吟片刻这才说道，“横竖是要去，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就是娘身子，女儿有些放心不下。”

听她这么一说，宋氏与苏慎两人脸上神色都略有缓和。

“既然你外祖父病危，那这几天就动身吧！”宋氏遂向苏玉妍道，“只可惜了，不能信阳给你这个生辰了。”

“那正好赶得及去昌宁过呀！”苏玉妍笑道，“说不定外祖父看见我，病一下子就好了也未可知！”她看来，关于宋老太爷病情很可能就是宋德成一个幌子，其真正目，便是早日让她们去昌宁，这个宋德成，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步步紧逼不算，竟还派了那么多人来，分明就是来胁迫宋氏！反正是要喝下这杯烈酒，不如趁着他敬酒时候喝吧，要不然，等他恼了，就只有罚酒了。

苏慎仍是阴着脸，满脸不虞，听了女儿这话，不禁微怔，好半天才点头说道，“这样也好……迟了，怕是连后一面也见不到了……”他虽对宋老太爷病重半信半疑，却因与宋氏谈妥，也不好再出言反对，只量想着女儿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话来自我安慰。

　024、启程（下）

24、启程

困宋家派来接宋氏一行进京人就等信阳城中悦来客栈，离着苏家并不远，为首那个管事模样叫宋虎，便当天下午拿着拜贴前来，与苏慎一阵寒喧之后，又请见宋氏，之后便郑重向宋氏提出早动身启程要求。＇四*库&书*小说网siksh＇

宋氏也没有过多犹豫，只微微沉吟片刻，就答应了三天之后便启程。

于是乎，夫人和大小姐即将进京消息，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像那金桂花香一样弥漫了整个苏家每个角落。

丰姨娘自然也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三日之后，九月二十一，宜动土，宜嫁娶，宜远行，黄道吉日。这个日子，确不错。

丰姨娘让柳叶取来历书，细细看了一回，又掐指数了一回，这才满意地笑了。

送去大小姐那里四个丫头，因为时间关系，大小姐来不及筛选，只能四个都带去了，而其中，秋蕙原是不愿意，不知苏成跟她说了什么，她还是依了。

不管秋蕙去不去，只要柳红与紫兰、双珠去了，丰姨娘来说，就是好事。这样一来，她心情就变得很不错，现因为宋氏即将提前动身事，她是显得神采飞扬起来，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

春荣走到窗边时候，恰就听到那略显走调声音，不由得把对丰姨娘好感生生减至全无——一个姨娘，主母生病时候还能如此肆意欢畅，那是于理不合。

所以，当春荣面色微冷突然出现丰姨娘面前时候，她也吃了一惊，不过，片刻之后她便大方地跟春荣解释，说是因为太过高兴缘故，所以才会失态。

春荣只淡淡笑着，问她要库房钥匙，说是夫人要亲自清点，该送人送人，该变卖变卖。

丰姨娘微怔之后，也没有过多搪塞，就把钥匙交给了春荣。

春荣走后，丰姨娘左想右想，直觉有些不妥，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便到库房来看个究竟。远远看到库房外摆了整整齐齐十几个箱笼，及至近前，方才看清全是当年宋氏嫁妆。

整理箱笼，除了江妈妈与春荣春华并春草，连秋蕙几个也都派上了用场——分类分类，清点清点，对数对数……一派忙而有序场面。

库房里十分安静，并不因为人多而显出丝毫嘈杂之声，偶尔传出几句低低交谈，也是苏玉妍向一旁江妈妈询问什么。

所以，当丰姨娘走到跟前，也没有人看她一眼，她只好轻轻咳嗽一声，以示她到来。

这一声却犹如平静湖里投入一颗石子，瞬间招来无数异样眼光，就连柳红与紫兰，也只看了她一眼之后就飞地垂下眼睑各自清点着手里东西，而正主儿苏玉妍是连眼皮也不抬，只认真地看着手里拿物品清单册子。无奈之下，她不得不放低了声音，脸上还露出亲和笑容，“……大小姐，您正忙着啊……”

这不是废话么？我这不正忙着还正闲着呢！苏玉妍作出惊觉样子，笑道，“姨娘来得正好，有几件东西，当初是您经手……”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清单册子翻得哗哗作响。

丰姨娘眼皮一跳，盯着苏玉妍那纤纤素手，轻声问道，“什么东西？”

“就是这几件。”苏玉妍手终于停住，指着其中一页，抬头望着丰姨娘，“东西不多，只有三件，件件都不是凡品。”

不是凡品，那自然就是珍品了。

丰姨娘眼皮再次一跳，旋即强压心头慌乱，伸出手去想到那清单册子接过来亲眼证实一下。

苏玉妍却恰此时缩回手去，睃了册子一眼，正色说道，“一件玉麒麟，是宋家祖传之物；一对祖母绿手镯，是当初父亲送给母亲定礼；还有一件，却是一根百年老参，是当年外祖送给母亲进补身子所用……”

丰姨娘眸光往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箱笼扫了眼，强自笑道，“大小姐说笑了……这些东西，都是夫人陪嫁，虽说这些年我拿着库房钥匙，我却是连碰也没敢碰一个手指头……况且，当初刚来信阳时，这库房钥匙，是夫人亲自掌管着，之后又有江妈妈代理家事数月……就算东西真没了，谁知道是哪里丢，又是谁弄丢？”

“姨娘，这上头有您亲笔画押呢……要不，您亲自过过目？”苏玉妍格格一笑，随即把清单册子往丰姨娘手里一塞，“姨娘还这么年轻，记性怎么就如此之差了……”副十分感概模样。

丰姨娘心中暗恨，却还是飞地往清册上瞄了几眼，脸色也一瞬间变了又变，后才露出恍然大悟模样来，“……唔……大小姐这么一说，我倒有些印象了……我想想……对了，这些东西啊，很可能是夫人生病那会儿送了人了……”

“送了人？”苏玉妍不禁失笑，“姨娘可真会开玩笑——母亲竟拿自己嫁妆随便送人？”

丰姨娘似乎有些羞愧，“这事，想是我办差了。当初夫人病了，府里收了好多贵重礼品，我让人回礼时，只顾着分量相当，怕是弄混了……”

这个借口找得好，总不能去问人家当年都收了什么回礼，横竖现宋氏也不想揪她错处，只不过是借此来给她敲敲警钟，灭灭她气焰而已。苏玉妍心里暗忖，面上却丝毫不露，向二院扫了一眼，这才低声说道，“有些事，当着这许多丫头婆子，说得太明白也伤了您颜面，既然您想起来了，我也就不跟母亲说了。”顿了顿，眸光微微一沉，“……这事儿，若搁别人身上，母亲是必不肯饶过……”

丰姨娘虽不明白苏玉妍为何雷声大雨点小，却连忙道谢不迭，又奉承了几句这才告辞而去。

苏玉妍也不多说，随她去了。少时，箱笼清点完毕，又再三核对了一番，这才重又放入库房，稍后便领着一众丫头去了宋氏屋里，把方才丰姨娘表现说了。

宋氏不禁微微一笑，“这个丰氏，旧性不改……罢了，就当看她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份上，暂且不与她理会。”

次日，苏慎亲自将十个箱笼送去典当铺子，换回一叠全国通兑恒通银票；再次日，苏成去苏家两处庄子里带了满满一车土产；再次日，停苏家门前大大小小十数辆车马，辰时三刻启动，直奔西北官道而去。

　025、失玉（上）

25、失玉

九月中旬天气，临近北方信阳来说，正是秋风送爽季节。＇四*库*书~小说网siksh＇通往昌宁官道上，正不疾不徐地驶过一行车马。

打头一辆乌篷马车，里头坐便是宋家管事宋虎，迎面吹来秋风冷暖适宜，令他舒服得半闭了眼睛，想着此行如此顺利，回府之后必有重赏，心里就不由得加惬意。

就算宋氏这样一个成日关屋里身子虚弱女人，也觉得随着车帘晃悠钻入车内微风十分舒适宜人，不知不觉就将心中焦躁冲淡了几分。

苏玉妍自然就不必说了。来到信阳这三年，虽说不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也鲜少外出交际，像这样坐马车内驰骋，那无疑是一种奢望。虽然此去昌宁前途未卜，不过她素来乐观，凡事总想着好一面——天无绝人之路，就算前面已没有路，她也要自己走出一条羊肠小道来！

她轻轻将蓝布车帘撩起一角，眯着眼向外打量。晌午太阳虽然耀眼，照人脸上却暖洋洋，并没有灼热之感，官道两旁各有一排葱郁杨木，随着马车前行而徐徐往后倒去。

此次随行，有江妈妈并春荣春华等不下十数几人，除了苏玉妍母女与丰姨娘母子各同乘一辆，其余每四人共乘一车，加上宋家派来三辆马车并一辆装满信阳土产货车，统共有八辆之多，所以这一路行来，浩浩荡荡颇是引人注目。

因官道平坦，路上行人不多，一路又畅通无阻，至日幕时分，车队便到了信阳边境。

宋氏就命车队停下投宿，宋虎便着人下车安排。

不过两刻钟工夫，宋虎就安排好客栈，直接把马车赶到客栈后院，亲自接宋氏等人入内，又吩咐店伙计喂马不提。

那宋虎虽出身行伍，却是个外表粗犷内心细致汉子，将宋氏并苏玉妍她们安排楼上雅座，自己与随从们就楼下大堂吃饭。

店伙计把苏玉妍一行领上二楼，一时饭罢，店伙计便将众人女眷引入客栈房间歇息。宋氏终是久病之人，虽然这大半日车路还算平稳，她也觉得全身疲乏，因此吃过晚饭之后，便早早歇息了。

苏玉妍想着路途遥远，虽然并不觉累，也还是听从宋氏吩咐上了床，歇宋氏脚边。

宋虎身负着护送宋氏母女安全上京重责，自不敢轻忽，再三嘱咐随行护院们晚上务必警醒，又安排了四人一班轮流守夜，这才放心去睡了。

睡到半夜，苏玉妍忽被一阵喧闹从梦中惊醒，惶然睁眼，就见窗外红彤彤一片，她顿时一个激灵跳下床来，赤脚奔到窗边，便见东北方向火光冲天，隐隐约约有人头攒动，她奔回床边，一把伸手拽住宋氏，疾声叫道，“娘，娘！”

宋氏已然惊醒，黑暗中看不清女儿表情，却能依稀看到窗外那一片异样红色，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着火了？”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抓起外裳穿上。

几乎就同时，门外响起了一个沙哑男声，“夫人，大小姐，可醒来了？”

苏玉妍听出是宋虎声音，忙道，“宋管事，发生了什么事？”

“是马房着了火，烧了些草料，并不打紧，我已着人灭火去了，应无大碍。”宋虎扬声道，“还请夫人小姐宽心。”

没事就好。苏玉妍不禁松了口气，随即应声道，“有劳宋管事了。”

宋虎遂客气了几句，便大步去了。

苏玉妍与宋氏窗前看着大火渐呈熄灭之势，复又上了床歇息，这次却不敢当真睡着，只靠床上小声说话。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女眷们仍安排楼上吃饭。

楼上却有两位女客早，竟已经吃完样子，看到一行女人们上来，即起身离席。

苏玉妍便扶着宋氏站楼梯外间避让。

两位女客与苏玉妍擦身而过，翩然而去。

其中一个，经过苏玉妍身边时，一阵香风袭来，不禁令她微微侧目，这一侧目不要紧，竟然发现自己只及这女人肩头，不觉暗暗叹道——这么高大女子，要怎样高大男人才堪与其匹配啊！

少时，店伙计送上饭菜。

因昨夜虚惊了一场，宋氏只略略动了动筷子便说饱了，丰姨娘等几个都是面色憔悴，想是睡得不安缘故，自然也没什么胃口，匆匆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苏玉妍也只吃了个半饱。

众人吃过早饭，便又启程。

苏玉修因是男子，虽未成年，却也不便与女眷们歇一起，昨夜自是睡宋虎那边，想是参加了救火行动，脸上是兴奋之色，见苏玉妍眸光向他睃来，便趁着众人解手方便机会，跟她说起了昨夜救火情形，说到激动处，竟手舞足蹈得像个小孩。

苏玉妍听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