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带谁来了？”
“殷素玉！”君无恨疾声道：“你告诉我解药在哪里，我就把她交给你，快告诉我解药在哪里！”
仿佛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不成人样的殷夜终于清醒了一些。
“我不会告诉你的。”他笑着，尽管笑容扭曲而恐怖，“我拿走册子，你跟柳易互相争斗，你们势力相当就会两败俱伤。我要所有害死玉儿的人都不得好死！就连整个东陵，也会因为这场争斗而衰败。既然天不怜我殷夜，我又何必顾及他人！”
“你如果不告诉我解药在哪里，我就把殷素玉的骨灰随风撒去。”君无恨连忙道：“你不是想在地下和素玉相见吗？她的尸骨不存，魂魄散去，我看你如何去找她！”
“君无恨，你，你把玉儿还给我！”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殷夜猛地坐起，便要去夺君无恨手中的瓷罐。但这看似凶狠的扑过来，却还没等扑到人，他自己就先倒下来。
穷途末路，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与君无恨争斗了。
君无恨打开瓷罐的盖子，高高扬起：“告诉我，解药在哪里！”
“玉儿！玉儿！”殷夜试图抬手，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他痴痴的看着瓷罐，仿佛看向旧时那个冲自己微微而笑，一笑入心的女子。
她那么温柔，那么善良，那么好，为什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眼见着殷夜快要断气，君无恨连忙道：“告诉我，册子在哪儿？我把玉儿还给你！”
“在……在竹林深处……荒井……玉儿……你等等我……等等我……”
君无恨将瓷罐塞到殷夜的手中，他已经失去意识，手轻轻搭在罐子上，一遍遍喊着玉儿玉儿，嘴角逐渐上扬，竟露出幸福的笑容！
、第三十三章 执着
“然后呢？”
坐在床榻之上，悠悠然喝着汤药的秦莜岚侧头问道。舒骺豞匫
“在荒井的内壁之上垂吊着一个破木桶，木桶里面装的就是解药。”君无恨看着她一勺一勺慢慢喝药，缓声道：“好在殷夜临死之前将藏解药的地方说出来，否则你就性命不保了。”
眼前似乎还浮现当日的场景，惊心动魄的感觉，一辈子都忘不掉。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落花小岛，我记得我好像没有告诉你我要去哪里。”
苦涩的药汁并不怎么得秦莜岚的喜欢，她皱着眉咽下，连神色也变得苦涩了。
“你一去那么久，我担心你的安危就去命人找了杏儿。”君无恨解释道：“杏儿得不到你的消息也是焦急万分，我一去她就事情全告诉我了。”
“谢谢你及时赶到。”秦莜岚由衷的说道：“要不是你，我现在……”
清醒过来的秦莜岚，对于当日自己竟然会自杀这件事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虽然服了解药，但你中毒太深，还需好好调养才能痊愈。”君无恨接过空碗放到一旁，转而对秦莜岚轻声道：“你就在这儿休养，有我在没有人敢打扰你。”
由于担心秦莜岚的身体，在她昏迷之际君无恨直接将人带回了王府，就安顿在以前住的丽水苑里。虽然他很清楚这样会招致君无邪的误会，招致更多的流言蜚语，但他无法将受重伤的秦莜岚交给旁人，哪怕是杏儿也不行。
“我这么久没回去，杏儿那边肯定等着急了。”秦莜岚笑得很温柔：“虽然王爷不怕麻烦，但你予我所做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拖累你。”
“我不怕拖累。”君无恨道。
“可是我怕。”秦莜岚笑容未减：“我住在王府里就像个活靶子，明枪倒是易躲，暗箭却难防。王爷虽能保得了我一时，又岂能保住一世？更何况，我不是这里的人，不属于这里，迟早是要离开的。”
说这话时，秦莜岚的目光直直望着君无恨。她没想到她会回到这里，还这么快。一觉醒来看到熟悉的屋子，这种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有些错愕有些迷茫，还有些说不出的怅然。
“至少让我照顾你直到痊愈。”君无恨侧过头，目光落在放到一旁的空碗道：“既然我能查到杏儿他们的事，皇上肯定也能查到。你要是现在去那里住着，若皇上太后对你下杀手，恐怕会累及他们。”
他回首，伸手抓着秦莜岚的双手，握得很紧很紧。
“你伤势这么重，待在王府里调养远比在外方便。就当是为了我，让我能安心，就留下来吧。我不拦着你，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
姿态已摆得这么低，但君无恨心中仍是忐忑难安。就好像性命握在他人手中一样，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看着秦莜岚，目光如火焰般灼灼映人，里面藏着无数复杂情绪。
轻叹一声，秦莜岚移转目光，扯开话题，“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来居然影响这么大。哪怕殷素玉死了那么多年，殷夜还是不能释怀。”
拼尽所有，只为报一个连仇人都没有的恨。殷夜对殷素玉的感情已经不能以爱而代，简直就像是入了魔，她就是他的心魔。
“有些事情，不管过多少年，记忆仍清晰如昨。”似乎想到什么，君无恨目光有些黯然，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听闻殷夜儿时因为那双眼睛在殷家过得并不好，他母亲生下他后不久就去世，他父亲对他不管不问。虽担着个殷家家主嫡子的身份，过得却连庶子都不如。殷素玉大概是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人，所以他才会这么执着。”
“殷素玉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曾说是暴毙而亡，我想若其中定是另有隐情，否则殷夜也不会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秦莜岚不知道毁掉册子会不会真的如殷夜所想的那样天下大乱，但至少现在，因为这册子，事情已经够乱了。
“宫里的事哪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殷素玉死后，跟她有关的事情全被封藏，服侍她的婢女死的死走的走，想查也无从查起。”君无恨道：“殷素玉生前的事虽然查不到，但她死后的事我倒是查得一清二楚。殷素玉死得蹊跷，死后也没有入葬，而是留下一盒骨灰埋在她所住的地方。”
“你算准了以殷素玉的骨灰能够换到解药，所以立刻派人取了过来，以备万一。”秦莜岚接过话道。
君无恨沉默半晌，低声道：“我应该早点拿出来。”脸上满是懊悔。
“至少你救下了我的命。”秦莜岚对此并没有太怨愤。每个人都有私心，君无恨又没欠他什么，能在关键时刻拿出来已经不错了。
“你不知道，其实我……”
秦莜岚止住君无恨的话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一命，其他的都不算什么。”说完，见君无恨还要张口便道：“说了这么多话，我也有些乏了。”
君无恨连忙扶着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
“那你先休息，等晚上我再来看你。”
“嗯。”秦莜岚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呼吸就逐渐平缓下来，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
静静的在床边站了很长时间，直到婢女轻手轻脚来禀告，君无恨才回过神来。
“王爷，宫里面来人，说皇上召王爷进宫。”
“知道了。好好照顾秦姑娘。”
临走时，君无恨曾回头看了一眼，见秦莜岚安安静静躺在那儿，忐忑难安的心一下子就像是醉在美酒中，酥酥麻麻，莫名涌上暖意。
他好像有些明白殷夜对殷素玉的执着了。
、第三十四章 动手吧
能让宫里那位下令召他去的事不多。舒骺豞匫
这要是换做往常，君无恨兴许还要猜上一猜。概因君无邪与他是兄弟，对他甚是倚重信任，处理一些政务上的事也会问问他的意见，甚至有时候就算是没事，心情烦闷了也会找他过去说说话，或者谈谈儿时的趣事或者说说庄臻蓉。
只是眼下的情况，庄臻蓉死了，君无邪不明所以站到了太后一边，跟他只维持着表面的君臣之谊，所以断然是不会找他说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亦或想跟他聊聊天。他现在来找他，只有一件事情——铲除柳易。
这件事已经拖了够久，原本是应该早些时候就动手的。恰逢庄臻蓉死讯传来，这才又耽搁了时日。虽然现在也不是下手的好时候，但未免夜长梦多，再多拖下去好事拖成坏事，只能挑这么个时候动手了。
君无恨倒是不反对，准备了那么久，蛰伏得都要把人给磨得没了锐气，要是再不对柳易动手，恐怕就是柳易来收拾他们了。
所以当坐在龙椅上的君无邪问他的时候，他点点头，也没废话，直接就说会通知城外的将士，立即开始办这件事。务必能一击即中，将柳易及其同党一网打尽。
君无恨说得仔细，将整个行动的步骤流程全盘托出，还补充说明了遇到意外或者出了纰漏之后怎么解决的法子，整个计划算不上天衣无缝，但也是近乎完美，让人挑不出半点刺。
整个过程中，君无邪就端坐在位置上，歪着脑袋一边低头处理奏章，一边竖着耳朵听。这些都是往日他与君无恨一起商议的结果，一步一步他心里其实都很清楚，找君无恨过来就是最后再确认一下，顺带把命令借他的口传给城外那些将士们。
从庄臻蓉的葬礼之后，他们兄弟就再也没见过面了。君无恨死了结发之妻，要守丧便辞职在家，这其中也是有些避开他的意思。
君无邪这段时间为庄臻蓉的事伤心欲绝，恨不得砍了君无恨，却因柳易的事要忍气吞声，呕得自己气血翻涌不说，现在又必须暂时依靠君无恨，他感觉自己都要吐血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仇人在面前蹦跶，不能报仇也就算了，还要去求他。
虽然君无邪与君无恨的关系还没坏到这个程度，但不妨碍他心里这么打比方，进而自己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更加郁卒，连带着面色也渐渐发黑发青。
君无恨说得口干舌燥，半天不见君无邪回一句话，心里也是不悦。但这种时候，他跟君无邪一样，不管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一致对外把柳易拉下来再说。所以哪怕顶着君无邪要瞪出来的眼珠子，顶着周围越来越窒闷的气氛，他仍尽忠职守说着该说的话。
“洛王爷，你说这次我们有几成胜算？”君无邪终于张口说话了。
他盯着君无恨，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面上倒是和颜悦色，只是洛王爷的称呼显得十分客套和冷漠，就像是他之前说的那样，他们的关系只是君臣了。
“回皇上，微臣认为不说十足，八九成把握是有的。”君无恨也自觉的不攀亲戚。
“那柳易倒了谁来当丞相？”君无邪又抛出一个问题：“柳易的同党不少，全部抓了之后朝廷就会空余许多位置，这些位置找谁来补上？”
与其是说的问话，不如说是试探，亦或是敲打。
“想必皇上心中已有人选，微臣愚笨，一切听皇上的。”君无恨中规中矩的答道。
“洛王爷天资聪慧，愚笨二字实在谈不上。”君无邪笑笑，笑得有些奇怪，周围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一些，“朕看着计划得很周详，就这么定了吧。过些日子母后大寿便动手，这次要一个不留，全部铲除干净！”
君无恨连忙拱手：“微臣明白。”
“下去吧。”君无邪是一刻也不想看到他，事情谈妥也就不客气的撵人。
待君无恨退下后，旁边的贴身太监这才躬身道：“皇上，柳易的事倒也不必担心，只是洛王爷那边……”
柳易倒下后，手握兵权的君无恨势必会成为君无邪不得不防的人。原本两人关系很好，君无邪就算防也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仍是当成兄弟当成倚重的大臣。但现在不同，现在他们的关系降至冰点，勉强维持着君臣之情已是难得，还谈什么忠不忠臣。
君无恨不是坐以待毙之徒，君无邪也不会真的任由他坐拥兵权，保护着那个害死庄臻蓉的秦莜岚，两人之间势必有一战。早作准备，对于君无邪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毕竟有这么多年的情谊在，就算……”君无邪顿了顿，德容太后已说明他与君无恨不是亲兄弟，但两人自小到大的情谊总是在的，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烟消云散。
“皇族之中哪有兄弟可言？”贴身太监小心翼翼看着君无邪的脸色，壮着胆子道：“圣上倒是对王爷一片情谊，可是人心隔肚皮，洛王爷那样的人物不会甘心被削职，更不甘心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
是龙，天生就该直上九霄，哪会甘心沉于浅滩。
尤其是君无恨这样的人中龙凤，只要再一步就能登上皇位，他岂会甘心。
君无邪扪心自问，换做自己处在君无恨这样的位置，也不会甘心。他犹疑了一下，脑中又浮现出庄臻蓉的模样，又念及害死她的秦莜岚，以及君无恨要保秦莜岚的举动。
最终，他缓缓张口。
“那就动手吧。”
、第三十五章 束缚
德荣太后的寿辰在二月初。舒骺豞匫原本过完年就要开始准备的，但今年年前发生了太多的事，尤其是庄臻蓉的逝去，对太后和皇上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
上位者伤心欲绝，宫里人也都不好过。这些日子，太监宫女们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了霉头惹出大祸。在这样的情况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没人敢提寿辰的事。而太后正为庄臻蓉的逝去而伤心，哪顾得了这些。
所以当君无邪将计划告知太后时，她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寿辰快到了。
“母后，等把柳易及其同党抓住后，您就让宫里的侍卫将无恨抓起来。”君无邪兴致勃勃的说道：“在宴会之前，我就会下令让人趁着无恨不在王府时去抓秦莜岚，到时候我要他们两个为蓉儿的死偿命！”
“皇儿。”德荣太后沉默半晌，忽然轻叫道。自从君无邪登上皇位，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他，现在叫出来，居然自己都觉得陌生。
君无邪正说得起劲，被德荣太后冷不丁的话打断了。他扭头看着德荣太后，看着她平静的面容，迟疑了一下，缓缓道：“母后，您很久没这么叫过我了，猛地听到您这么叫，我都有些不自在了。”说着，尴尬的笑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本来想说些什么来让这莫名其妙凝滞的气氛转好，然而抬头看着德荣太后怅然的面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明明多年的心愿即将达成，正是应该高兴的时候，可心里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当年亲密无间的小小三人组，如今一个埋在皇陵中，一个已然决裂。若是之前有人告诉他说君无恨怀有异心，君无邪定会治那人一个栽赃陷害的罪名，而现在……不用旁人提醒，他已经将他当成敌人。
“皇儿，你要答应母后一件事。”德荣太后道。
“母后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