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狐千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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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狐千窟-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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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随从这时候把郡主的晚膳端下来了,那晚膳和端上去的时候差不多分量,可见郡主没有用多少膳,迟誉略皱了下眉,让仆役把盘子端去厨房了。
  吃过晚膳,一日舟波劳顿,众人都劳累不堪,洗漱后便早早睡了,宿昔一个人从上房出来,去到厨房,随手塞给厨师几两银子,言自己晚膳进的不多,现下有点想吃东西,打扰师傅休息实在抱歉,自己动手泡了百合片,翻出芦笋清洗切好,把百合片和芦笋尖入锅小炒,又花三两银子从厨师那里买了碗牛乳炖鸡蛋羹,忙活了一阵,把几碗菜放到托盘上端出去,回到自己住的二楼。
  迟誉和宿昔都住在二楼上房,和三楼郡主带的女眷隔开,因为男女大防,侍卫也只是在二楼楼梯和旅店外把守,他又一路上了三楼,郡主就歇在三楼最里面的房间,房外守着两个垂手而立的婢子,见他端着小菜上来弯腰行了礼,打开房间门示意他进去,等他进去后方从新把门从外面关上。
  房里点着熏香,燃着蜡台,灯笼里火影绰绰,郡主一个人坐在西南的小凳上,宿昔走到她身边,道:“看你晚膳进的不多,可是山水跋涉食欲不振?”
  “找厨房拌了百合片芦笋尖,用牛乳炖了蛋羹,你要是没胃口吃不下去,我和厨房讨了点蒜梅,且吃一点开开胃再进膳吧,都是清凉的小菜,不打紧的。”
  这都是陵苑郡主素日爱吃的东西,宿昔微微弯腰把碟子一样样放到桌上,郡主伸手攥住他的衣袖,五指紧紧绞在一起,明丽的姿容带着一点凄楚之色,攥紧他袖子的指关节都泛白了,宿昔放下最后一碟蛋羹,伸手一根根把她的手指掰开,那动作虽然轻柔却十分强硬,根本不容她忤逆。
  “……”
  宿昔转而在郡主身边坐下,沉默良久,方拍着她的手道:“可惜我命里没造化,不能看着你出嫁。”
  郡主的目光流淌在他脸上,似乎有千言万语哽在心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宿昔见她如此,不免也叹了口气:“宿湄,这是命。”
  “…臣妹知道。”
  宿湄深吸了口气,虽然声音还是带着哽咽的,却比之前好多了,宿昔坐在她身边,挽了袖子给她布菜,柔声劝慰道:“这百合片是新鲜的,芦笋也是我自己掐了最鲜的尖儿,拌上一滴香油再清爽落胃不过,还有牛乳蛋羹,也是你素日爱吃的,快拣着吃了吧,歇几日送进宫里去,再想这样清淡的东西吃可不方便了。”
  郡主低头去看,果然是拌得清爽的一碟芦笋百合片,寥寥几点香油混着时新蔬果的清香十分落胃,一碗鸡蛋羹,用牛乳炖得嫩嫩的,香浓扑鼻,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碟子开胃的蒜梅,宿昔把筷子放进她手里,她拿起来夹了几口吃了,也觉得心里酸楚分不出什么味道,只在宿昔面前不敢失态,慢慢的也吃了小半碟子,宿昔一直看着她吃完了,才和她道别回了房,房门在他的身后又吱呀着合上了。
  回到房中时已是亥时出头了,宿昔把端回来的盘子放到桌上预备明天交回去免得人起疑,俯身正欲吹熄蜡烛,忽见烛光微动,无风自动摇曳了一瞬,他搭在桌边的手猛地攥紧,就见二楼窗外几个黑影一掠而过,心道不好,想着定是有不速之客来打探郡主居所,反手把盘子狠狠往地上一摔,大声道:“有刺客,保护爵爷,保护郡主,快!”
  说着就推开房门向外奔去,冲到楼梯处的时候猛地顿住了,迟誉和衣站在那里,神色完全没有刚睡醒之人的惺忪之态,十分清明,宿昔心里一个咯噔,做出慌乱姿态:“爵爷,方才我在窗外看见几个黑影,必是刺客——”
  “既是刺客,你不去与你同住一楼的本爵这里通报,匆匆赶去三楼做什么?”
  “回禀爵爷,虽宿昔护主心切,但爵爷素来有功夫防身,身边又有侍卫,不比陵苑郡主一介女流,更何况迎郡主入夙都是陛下命令,若是郡主有闪失,宿昔怕——怕爵爷受圣上责罚啊——”
  “果真如此?”
  这时客栈大门一声巨响已然倒下,衣衫摩擦和交谈的窸窣声涌入耳膜,宿昔充耳不闻,只苦笑道:“爵爷还是不信我?”
  “我何时说过不信你。”迟誉沉声道。
  宿昔笑得更厉害:“那爵爷为何有此一问?宿昔是陵苑人,是圣上亲赐,就因为这个,爵爷心怀疑心,总不肯给宿昔一个证明自己真心的机会。”
  “我没有疑你。”迟誉淡淡道,“只是客栈外刚传出刺客声你就叫喊出来,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属下只是换了地方因为睡得晚了些,怎么这爵爷也要疑吗?多说无益,宿昔也不再争辩了。”
  他正欲转身,楼下几个黑影飞驰而来,宿昔下意识护在迟誉面前,却被他一把推到身后,迟誉手里拿了把长剑,夜里寒光映照,挑着剑花向黑影挥去,刹时间血光四溅,宿昔在他身后,只看到黑衣上绽放出朵朵血花,虽然那些黑衣人功夫也甚了得,但竟像完全无法威胁到迟誉一样,纷纷毙命在他剑下,不禁叹道这迟爵爷实在厉害,不多时五六个黑影都七歪八扭倒在楼梯上,宿昔拍拍胸口,刚要呼出一口气,就听得三楼传来女子凄厉的叫声,脸色大变道:“爵爷,楼上!”
  郡主住处房门大开,宿昔跟着迟誉身后冲进去,就见十几个侍卫正和黑影奋战在一起,这些人皆做黑衣打扮,蒙了头巾面巾,也看不清楚面容,且刀刀狠辣,直要取人性命,有一个一剑挥中了郡主婢女的脖颈,血花四溅,虽然被侍卫们制住了,但还是狠狠咬着牙一声不吭,迟誉对宿昔吩咐了一句站在后面就提剑冲进去,爵爷亲自动手自然不同,几乎立刻就士气大振,一时间房内两批人战得难分难解,风声凌厉,剑光几欲划破夜色,骇人非常。
  宿昔趁刺客不注意抱起个小熏炉放在手里,悄悄向屋子后面陵苑郡主的方向走去,一把握住郡主的袖子往门外躲去,被黑衣人发现了,长剑划破空气笔直刺来,千钧一发之际宿昔把手里的香灰往外一洒,刺客被烟迷住眼睛,手里剑偏了方向,被宿昔一个反手握在手里,狠命向外一划抹了脖子,这时几乎还活着的刺客都被迟誉手下制服了,他气喘吁吁扯着郡主的衣袖跑回迟誉身边,脸上全是刺客脖颈处喷出的鲜血,迟誉皱着眉给他擦了一下:“吩咐你留在外面。”
  宿昔脸色惨白,看着地上被自己抹了脖子的刺客,良久才战战兢兢的道:“死了吗?”
  迟誉知道他不会功夫,便放轻语调:“你第一次做这种事?”
  “宿昔不敢——宿昔,是文侍……”
  他惊魂未定,说话都颠三倒四,迟誉又看了郡主的状况,给侍卫使了个眼神把刺客绑起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刺杀本爵,有何目的,受谁指使?”
  刺客讥讽的盯着他,一言不发,迟誉冷哼一声,叫宿昔带着郡主退到门外不看这血腥景色,又派了几个侍卫保护,让剩下的侍卫强行把刺客的口撑开,挥剑干净利落斩断他的舌头,惨叫声撕裂夜空,他沉声道:“既然不愿意开口,一辈子都不必开口了,本爵可没有耐心一个个问下去,再有不愿意说的,便如此人下场,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陵苑郡主立在门外,不敢去听这可怕的声音,宿昔对她弯了弯腰:“方才一时情急,冒犯郡主,只因事急从权,还请郡主原谅宿昔冒失。”
  他指的是方才牵了郡主的衣袖,郡主淡淡一笑,摇头示意不在意,宿昔这才直起腰来,向门内张望,迟誉实在是个狠角色,手起剑落血花四溅,但凡不肯开口的通通一剑下去割了舌头,这景象实在骇人,剩下的刺客再也忍不住脸色惨白的挣扎起来,对迟誉叩头跪拜:“我说,我说,求爵爷饶命!求爵爷饶命!”
  “说。”
  “我等是云霁人士,并非是来刺杀爵爷,而是——郡主,我们是云霁人!”
  他话音未落迟誉手起剑落,竟然一剑砍下他的头颅,刺客睁大眼睛的头颅从脖子上骨碌碌滚下来,迟誉环顾四周,沉声说道:“再有像这样对本爵妄言的,先掂量着自己的头长得结不结实。”
  “我们并非云霁人,其实是陵苑人!”最后一个刺客的声音响起来了,此言一出郡主和婢女们的脸色皆是一变,只听他接着声嘶力竭的吼道:“我们受陵苑国君命令,冒充云霁人刺杀陵苑郡主,把罪名嫁祸给云霁,离间夙朝和云霁的关系,是陵苑国主让我们这么干的!”
  他说着费力一挣,原来这刺客袖中另有乾坤,装着锋利的银针,那针尖涂了毒,稍微一接触到绳索就冒起白烟,瞬间腐蚀,真是好生厉害的功夫,连制服着他的那两个侍卫都被针尖堪堪挑过皮肤,几乎是立刻间就毒发毙命,刺客挣脱椌制顺着破损的窗子向窗外逃命而去。
  “保护好郡主。”迟誉吩咐了一句,提剑就要去追,究竟是云霁还是陵苑的阴谋,他一定要从最后一个活口那里知道,这时宿昔也向他奔来,道:“请爵爷务必让宿昔随行!”
  “为何?”
  “爵爷说过信我。”宿昔抱拳道:“请爵爷信任宿昔,让宿昔与爵爷同行。”
  刺客一路逃到唐蒲山上,迟誉和宿昔也一路追上去,因为他负了伤,速度并不快,只是身怀毒器不得不防,迟誉知宿昔身无武功,也不放心把他独自一人留在客栈,只让他和自己一道,两人追到半山腰,已完全失去了刺客的踪迹,迟誉环视良久,沉思不语。
  “不如,爵爷和我分开找?”宿昔见他毫无头绪,便提议道。
  “不可。”迟誉直接否定:“他身怀毒器,你没有功夫傍身,不可自己犯险。”
  “属下不惧。”
  “你的我的文客。”迟誉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宿昔却径直站到他面前:“我知自己文不成武不就,是爵爷瞧不上的废人,但宿昔既身为爵爷下属,就不能不为爵爷效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宿昔虽不通诗词,这句话却是懂得的。”
  “此番圣上命爵爷迎接陵苑和亲郡主入宫,若有刺客之事被圣上得知,又不知这刺客到底是哪方的势力,焉知圣上不会迁怒爵爷?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活口带回拷问,不如我们二人分开寻找,胜算还大一些。”
  他虽费尽口舌说了这么一些,但迟誉仍然不为所动,宿昔只好道:“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就算碰巧被属下看到了刺客,也会立刻出声向爵爷求救,毕竟刺客再逃,也越不过唐蒲山去,在爵爷来之前,属下有法子暂时制住他。”说到这里,宿昔向迟誉展示了自己外衫口袋的一大把香炉粉和胡椒粉,“请爵爷放心吧,若是再这样左右不定,只怕这仅剩的活口就真的要逃走了!”
  他言辞有理,加之又十分恳切,迟誉也不得不思付一番,缓缓点头道:“既然你这样说了也不妨一试,只一样,一旦发现刺客踪迹,立刻呼唤本爵,万不可自己赴险,你可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猿骨圆绝胜竹笛

  第八章
  宿昔应了一声,便和迟誉分开向两面追去,他没有功夫傍身,当然无法像迟誉那样速度极快的掠出去,只迈着步子在附近找寻,逐渐逼到山顶悬崖边的位置,约莫丑时的月光掩在云层后面斜斜疏散出来,因着月亮,那一层云在暗色的夜空中仿佛都透着皎洁亮光,染在含着露水的植株上,宿昔停下步子,对着空去一人的山顶拍拍手,声响回荡在寂静夜空里,不多时就随之飘散了,他轻声道:“做的不错啊。”
  话音刚落就有人从丛丛叠叠遮掩的树林后走出来,到他面前微微屈膝下跪。
  “虽然折了随行的手下,但也借你的口说出刺客是陵苑人,陵苑人当然不会破坏好不容易和夙朝建立的邦交,遣人杀害和亲的郡主,这件事只能是云霁破坏陵苑与夙朝情意,相信夙皇也会明白这个道理。”
  “你说是不是?”他慢条斯理说完,轻笑着问了刺客一句,刺客站在他面前,微微的低垂着头,语气平淡:“正是要达成这个目的。”
  “夙皇老了,就算年轻时有千万颗雄心也早消磨的不成样子,据传他这些年甚宠爱一名云霁出身的侍从,难免不会受其蛊惑,出兵危害陵苑,还是得费心思,用点计谋才好。”
  刺客哑然一阵,心思转了一圈还是忍不住道:“既然知道夙皇已年迈,即将不久于世,为何还……”
  还把郡主送去和亲呢?
  “夙皇年迈也好年青也罢,这都不是理由,宿湄生为陵苑郡主,领郡主衔,享万千荣华,受陵苑子民供养到这么大,就理应回报陵苑,她既为郡主,为陵苑献身天经地义,古今哪个皇室宗室的女子不是这样,哪里由得她使性子,她不是不明事理的,要她嫁的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皇帝,一个国家,若再使些小女儿性子分不清缓急轻重,不愿出陵苑嫁与夙皇为妃,真是白费了陵苑子民奉养她到这么大,更不配为陵苑宗室了!”
  青衫年轻人疾言厉色的一番话说完,才从新放缓了语气:“她心里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再说她毕竟是和亲去的宗室女,身份尊贵,一入宫必是妃嫔封号,加之夙皇再长寿也已经没有几年活头,等几年之后作古,宿湄大可安安稳稳做一辈子的太妃,享一生荣华太平,这样的安排难道不妥?”
  虽然这话也有理,但毕竟不能眼睁睁看着郡主嫁给足以做她祖父的男人为妾,因为……
  “可郡主是郡王的妹妹,郡王只有这一个妹妹啊!”
  “宿湄虽是郡王之妹,但和郡王毕竟不是一母所出,尽管贵为郡主之衔,却只是侧妃诞下的女儿,虽然陵苑不比夙朝,嫡庶长幼差别显著,但到底妾室出的孩子比嫡妻所出低了一截,当年留下她,只因她有一副美人胚子脸,日后可用于通婚和亲,以襄两国邦交,她和亲到夙朝,也是偿还陵苑和郡王这么多年养育她的心思了。”
  这话说的委实狠毒,刺客脸色不由一变:“可此举,还是——还是委屈了郡主。”
  “你是国君的随从,也可说是陪着郡主长大的,不舍乃人之常情。”宿昔拢着衣袖,月光和着清风刮起青色衣袂,他笑得眉眼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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