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狐千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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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狐千窟-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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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的脸熟熟的睡了。
  迟誉:“……”
  三日后一行人终于入了霜迟城,侯爵府早已修葺好,可以直接入住,只是管阙晴上下打点少不了一番忙活,宿昔就住在离迟誉住所不远的镂竹轩,与浣过堂一般,屋外遍植翠竹,这个时节正是竹子最青翠的时候,迟誉生来最爱梅爱竹,可说是府里头一份的恩宠了,安顿下没有几天,迟誉便要奉命去边关开战,宿昔为他饯别,便邀他在城里的酒楼喝酒。
  霜迟城还是几年前迟誉来过一回,如今看来却比从前繁华许多,四五月间百花齐放,街头巷尾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热闹不已,他已是霜迟城城主,宿昔陪着他在城里转了一圈,到酒楼坐下,点了菜便亲自为他斟酒。
  既是饯别,自然少不了一味炒花生,迟誉吃了一口,直言不如宿昔当日亲手炒的味好,桂花清香混着果仁醇厚方是一绝,小二乐得拍着巴掌笑:“客官这样便是胡搅蛮缠了,我们城里去年秋天大雨,桂花都给打了下来,因而没有桂花入味儿,客官要实在想吃也简单,酒楼有陈年的桂花酱,买一碗配着也就是了。”
  “可见迟兄是个不识好赖的,人家请你吃饭,你还要当面挑出不是,我四处打听,这是霜迟最好的酒楼,迟兄这样难伺候,是不是只有合宫御厨才能博你一声赞呀。”宿昔用牙箸点点自己面前的盘子,因是喝饯别酒,也没点多少菜,不过一壶烈酒,一壶梨花清酒,一壶汾酒并几样下酒的小菜,他叨着一口蜜汁红芋吃了,迟誉忙称不敢:“宿兄多虑了。”
  闻言宿昔禁不住一笑,又险些被呛住,一叠声的叫店小二拿茶来,喝了茶,缓过气儿来方好多了,斟出两杯酒来捧与迟誉:
  “此番做东,原意是为迟兄饯别,迟兄此去必多波折,宿昔只信人定胜天,便在此满饮此杯,预祝迟兄旗开得胜了。”
  他少有这样正色的时候,迟誉心里说不受用是假的,与他碰杯仰头一饮而尽,复又为自己满上:“那也祝宿兄心想事成,无往不利。”
  “在此静候佳音了。”宿昔一仰手臂,饮尽杯中酒,到底梨花清酒后劲不大,不像那天的烧刀子那样厉害,他本不是不善饮酒之人,不过当时车马劳顿,才喝了几杯就闹起性子来,如今看来到底好多了,两人将两壶酒喝尽,才恋恋不舍放下酒杯。
  “此番去往前线,与云霁乃是一场鏖战,也不知何时得归,你们不必挂念,都要顾好自身。”
  迟誉咽下胭脂鹅脯,放下牙箸,对他正色:“阙晴我不担心,只迟珹要你多看护,自己也要多加注意,我可能年关也不能回来,索性这里冬日不比夙都那样严寒,你若有短的东西,只管向阙晴去取。”
  “迟兄不必挂念府中,管小姐必能顾好一切。”宿昔夹起一筷雕花金桔,那金桔就是吃外面一层皮,反而里面的果瓤酸涩,果皮上雕着精巧花样,难为酒楼的厨子怎么想来,他目不转睛看了一会儿,似是赞叹似是感慨,许久才多说了一句:“自然,宿昔自己也会多小心。”
  “你是我从夙都带来,又是父亲所赐,身份自然格外不同,没有人越得过你去,不必忧虑。”
  迟誉对着他点点头。
  “这我知道。”宿昔莞尔,转而问:“只一样我心里放不开,还要迟兄指点,此番来霜迟,迟兄未带妻室,只怕尊夫人心里……”
  他指的是董氏,迟誉一听便知,嘴角不觉漫出一点冷意,压低声音道:“她哪里算什么妻室,也当不起你一句‘夫人’,妻妾嫡庶尊卑不分,失了礼教,我虽不计较她往日逾礼之事,也早已不想见到她,只是她是先皇钦赐,不可休弃,否则岂非不孝,无论如何我已定居霜迟,日后大概也不会回去,只当是个闲人,白养在夙都罢了。”
  “宿昔冒犯。”迟誉以为他称董氏一声夫人是在外不便明言,其实宿昔不过是想借夫人一号讥讽于她,董氏傲慢,自认是原配嫡妻的出身,却只做了个侧室,难免心有不甘,往日便让府里众人以“爵妃”称呼自己,越礼穿戴嫡妻仪制,或是因父亲那名夙朝偏妾,宿昔对这等不识规矩的女人全无好感,只这样,装作看不见也便罢了,她却还嫌不足,一连两次宣见宿昔,讥讽他雌伏迟誉身下,谋取荣华,迟誉来霜迟前一晚,还漏液把他传去,直称可给他一个名分,以男妾之位留在迟誉身边,这样的侮辱宿昔从未受过,免不了要在迟誉面前提一提她的名字,还回这笔账去。
  “无妨,你我之间不必说那些虚话,不过你提起董氏,我倒想起一件事。”
  “何事?”宿昔好奇道,随手把那枚久久夹在筷子上的金桔送进嘴里,迟誉还未来得及阻止,他已嚼破果瓤,脸上一变,随即掩住唇俯下身去。
  “快喝茶。”
  宿昔一连把剩下的半壶茶都喝了面上才好看起来,迟誉算是摸透他这一点,心有所思或心不在焉时,再酸再苦的东西都能面不改色嚼碎了咽下去,若在平时,他是极怕嗜酸的,一丁点儿也碰不得,那金桔酸到何种程度,眼泪都几乎下来了,捂着嘴道:“迟兄要说什么事?”
  “董氏还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妹妹,前几日新皇登基大选,选进宫做了嫔御,且十日前安乐侯子大婚,娶得是襄候家的女儿。”
  “安乐侯子大婚了?”宿昔只觉齿间一软,酸涩的余味还未褪去,一时间思绪翻滚:“迟兄是还记得——我那日对迟兄说的话?”
  “安乐侯子入府时,曾与瑞香见过一面。”迟誉缓缓摸着拇指上一枚墨玉扳指:“当时我已看出他们有心,那日她进宫参选,你在马车上和我说的……我都记得。”
  “当日不过随口感叹罢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是正理,岂能由小儿女家私定终身这般不孝不敬……”宿昔不知想到什么,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襄候家的小姐自是好的,父母长辈千挑万选,岂能有错,总不会害了他们……”
  他觉得心里千斤重,连糯果鸭条吃在嘴里都失了香甜:“凄凄复凄凄,各自嫁娶,不需哀啼,只能说他们无缘罢了,先皇驾崩,瑞香郡主——亭贵人有孕,由太贵人晋为太妃,如今已尊贵如凤凰,安乐侯子业已娶妻成家,今生怕是无缘再相见了,说到底,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人若能只按自己意愿活着,不必为世俗门楣所牵累,不知是何等幸事。”迟誉亦感叹。
  恰逢楼下有名粉衣少女奏响了琵琶,许是附近的琵琶女,小小年纪不过豆蔻,已有这样柔婉凄哀的曲调了,那是首夙朝民间相传的歌谣,也不过寻常富贵人家一朝潦倒,硕大一份家业顷刻间被瓜分,妻子离散家破人亡,虽在这酒楼里弹奏是不合时宜的,却也是警世,宿昔摇一摇手里折扇,似是无意道:“世事岂能尽如人意?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
  他跟着曲调生疏的唱起来,摇着手里的扇子,那折扇异常精巧,雪白的扇面勾着栩栩如生一副月下桃花图,竹骨如玉,正是迟誉赠予他那把糜竹扇,还系着小小一枚扇坠,是一块明黄色玉诀,随他的动作击打在桌面上,发出清亮响声。
  “你真是喜欢这把扇子。”迟誉不由笑道。
  “糜竹即使在陵苑也是极珍,又是爵爷亲赠,焉有不爱之理。”宿昔的笑意熟练仿佛做过千百次一般,他着一身白袍,恍若江南湖畔绰约白莲,低垂的眉眼都含着笑意,适逢少女奏完歌谣,从新换了一首耳熟能详的小调,他便从怀里掏出猿骨笛,送到唇边吹响,慢慢应和着楼下人的琵琶声。
  迟誉不再说话了,安静听他吹笛,笛声空冷清亮,忽高忽低应和着宛扬的琵琶声,悠扬在楼里楼外,他跟着笛声,以指节敲击桌面,也慢慢应和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这两个人会暂时分别几章……
  话说我什么时候能收到这篇文的第一个回复啊


☆、如意络天壑两界

    第二十七章
  迟誉此番前往前线,不日就将启程,边关处于夙朝、云霁与陵苑三国之间,陵苑气候温和,因此边关之地也并不十分苦寒,加之已是四月时节,天气转暖,不算难捱,宿昔非在编的兵士,自然不能与他一同前去,还是留在侯爵府里,他前一个晚上去探望迟珹,就见迟珹坐在桌子后面,手里忙活着什么东西,好奇的凑过去打量。
  “宿先生?”
  “在做什么?”宿昔问道,目光在他手上转了一转也猜不透,那倒像闺阁女儿的物件,络子上并着一尾摇摇欲坠的松石:“怎么自己动手做这些?”
  “这是如意络。”迟珹手上停也不停,只他到底没做过这样的玩意儿,动作笨拙,生涩得很,宿昔在旁边目不转睛看着。
  “夙朝在前线的士兵,家里人都会亲手编这枚如意络,以求平安如意,事事顺遂。”他把剔透的绿松石挽过雪青色丝络,十指错开编织,过了好一会儿才熟练了一些,开始着手最后的程序:“给父亲编一个带着去前线。”
  “孝心难得,你父亲定然高兴。”宿昔欣然一点头:“这样很好。”
  “我幼时,父亲还常常带兵打仗,后来就日日在府十分清闲了,这次封将军征战,还是几年里第一次。”
  迟珹摇晃手里的如意络,那络子的丝线选了雪青色,并着月白底衬,系了一枚青绿的松石佩在上头,看着十分清逸,宿昔知迟誉爱绿色,在他身边坐下,倒了一碗茶喝:“所以更需你的如意络,明日你亲手赠与他,再好不过了,这茶不错,有没有点心配着吃一点,我还没有用晚膳。”
  “有管姐姐送的莲子酥。”迟珹无奈起身,把一个食盒放到桌上。
  转眼到了天明,清晨迟誉就上马赶往营地,府里众人也起得早,齐齐在府外送行,此番一去,不知何日才能回来,管阙晴面面打点妥当了,领着众人向迟誉拜道:“祝侯爷此番旗开得胜,早传捷报。”
  “借你吉言。”迟誉在马背上点一点头,四处看了看,又收回目光,道:“宿昔何在?怎么没看到他来送行。”
  “宿先生还未起床,说身子不适,不来送侯爷了,是请侯爷承他的心意。”管阙晴仰头答了,这时迟珹也向前来,把手里一枚松石佩双手奉到他手上:“父亲。”
  “这是何物?”
  “是如意络。”迟珹低头道,“这几日急赶慢赶为父亲编出来的,愿父亲此番出关,无往不利,事事如意。”
  这如意络是雪青的络子编起来,系了枚松石佩,迟誉爱碧色,想来迟珹也用了不少心思在上头,但迟誉向来不喜迟珹花费心思在这些旁门左道上,管阙晴向前一步,想帮迟珹说几句话,果然听迟誉皱眉道:“男孩家弄这些脂粉气的东西做什么。”
  迟珹本是满心念着父亲平安才特意编了这如意络,虽本也不承想能听到父亲夸奖,这样的话却实在过分了,捧着如意络的手微微放下去一点,管阙晴眼看不好,刚要说话,就见迟誉从马背上俯下身去,接过他手里的如意络:“编的倒不算难看,你一片心意我收下,必会安然得归,你放心,往日里好好跟着师傅,不可荒废学业,以后不可花费心思在这些物件上了。”
  迟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心里十分欢喜,忙拱手道:“儿子知道了,宿先生说父亲此去出关,要率兵在两界山驻扎,两界山向来是兵家重地,万请父亲保重自己。”
  “好。”迟誉挺直背脊,挥动手里马绳,随行士兵早在城外候着,汇合之后便一同驶向两界山,天色日头正火,他握着缰绳,心里暗自思忖。
  宿昔说的不错,两界山是夙朝与云霁、陵苑间的交汇处,易守难攻,素来是夙朝天壑,他此番前去两界山外对战云霁,虽然占了地形优势,但也不可谓不是身负重任,两界山是夙朝兵家重地,一旦外族占领两界山,攻入夙朝便是势如破竹,他无论如何亦不能让两界山落入云霁手里,因此此番与云霁一站,非胜不可——
  这样率兵而行,走了也约莫着一个多时辰了,日边红云似火烧,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迟誉挥手命士兵停马休整,自己也稍作休息,从马背悬挂的袋子里掏出水壶。
  忽然间他动作停住了,从行囊里摸出一根柳枝,柳枝柔韧,柳叶青嫩,是一根嫩柳,充作饯别远行之礼,想也知道是谁放进去的,他握着柳枝,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来。
  迟誉走的当天宿昔未曾去送,其实他心里也颇多矛盾,一方面,他属意迟誉一举攻下云霁,顺遂他长久来的心病,一方面,他又恐迟誉真有攻下云霁的实力,日后与迟誉兵戎相见总是不便,且夙朝此番若是把云霁纳入版图,实力必会大增,对陵苑也绝不是好事,在房里喝了一大壶茶,到底没有出门去亲送,只在行囊里放了一根柳条充作远行饯别之礼。
  其实就算迟誉此番真的旗开得胜又怎么样,往近了说,云霁亡国对陵苑有百利,往远了说,迟誉有了军功傍身,得到夙慕重用,也合乎他不远万里来到夙朝的目的,细细琢磨了一会儿也便想开了,披上外袍出门。
  不多时进了五月,日头更盛起来,边关之地靠近陵苑,果真比夙都更暖和许多,这里丁香开得晚,直进了五月才堪堪开花,宿昔记念着他的桂花酒,清早找了个篮子去摘丁香,迟珹也在一边帮他的忙,那白丁香一夜被春风催开,一朵朵都十分洁白剔透,趁新鲜的时候摘到篮子里,满篮都是袭人香气,迟珹跟着他摘了一会儿,问道:“摘了这花要做什么?”
  宿昔掐一朵玲珑的白丁香,他手指纤颀,拢在一起十分好看,左手指根带着一层茧,也不知是怎么留下的,拿着丁香凑到迟珹面前,教他闻那新鲜的香气:“好闻么?”
  迟珹点点头。
  “去年存了些桂花,今年正好拿出来酿桂花酒,要用新鲜的丁香入味。”宿昔把花往篮子里一放,看摘了也有两篮子之数,已经足够了,便道:“如此便绰绰有余了,回去吧。”
  “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酿酒?”
  “你有兴致当然可以。”宿昔和他一路走回大厨房去,先净了手,把篮子里的白丁香捧出来放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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