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若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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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若水中央-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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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婉儿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姐姐若是如此行事,那才是真的不把婉儿当自家妹妹了。”
怡春眼圈一红,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妹妹素来是知道你八哥的性子和为人,不过就是百官们大多服他敬他,现如今倒成了他最大的不是,无论做什么,皇上都能够挑出刺来。其实爷做人真的很难,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动辄得咎。比方说吧,皇上随便交办一个差事给爷,你说他是严苛一点好呢;还是宽厚一点好呢,若处理得宽些,会被说是出卖原则,收买人心;若处置得严些,又被说成居心不良,妄图让人主背上苛察和忌刻的恶名,总之都是别有用心,都讨不到好去。你说说,这还让爷怎么做事,这根本就是往死里在整我们。老实说,我并不怕死,我只是看不得爷受这样子的肮脏气,索性来个痛快的,革爵也好,圈禁也好,最多,不过一条白绫,一杯毒酒罢了。”
怡春越说越激动,脸色泛着潮红,说完了仰脖子将杯中茶一气喝完,还不小心呛到了,我赶紧帮她拍着背,顺顺气。
怡春又接着说:“妹妹你也知道,九弟已经被皇上以前线无人为由,年前就打发到西宁,交年羹尧看管监视了。十弟也被皇上以护送已故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龛座的名义令他回喀尔喀蒙古。皇上这是要将他们三兄弟一个个打散了分别处置的呀。”
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大实话,雍正在夺储这十多年期间,隐忍了多少常人之不能忍,努力扮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角色,到了今天,他终于可以不用再继续演出这种他最不热爱的戏份,他终于站到了那个高台之上。那对雍正而言,曾经的付出,曾经对爱恨情仇所有的收藏,自然需要一次性地爆发出来。
老九,以前不仅处处阻挠于他,更是劫持过我来要挟他,他怎会轻易放过呢?老十,从来都是跟着老**九后面转,也没少给他下过绊子,他自然不会忘记;还有就是老八,根本就是朝堂之上百官的风向标,你想想若你是领导,你能够容忍你手下有一个比你还有威望,说话比你还要管用的人吗?
这些,都是血淋淋的政治呀,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所谓帝王权术呀,我心里都明白,我只是从不让自己去想去看而已,我只要十三活得好好的,快快乐乐的,处在我现在的位置,除了让自己做一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外,我不知道还能够怎样。再说了,十三从未和我谈起过这些,或许是出于雍正的授意,或许十三本人就不愿意将我再拉扯进来,他宁愿我做个快乐幸福的鸵鸟。
“姐姐。”才喊了一句,我就觉得无法虚伪地表达自己的立场,怡春一向是性子刚烈过我、骄傲过我的女子,她都愿意低下她高贵的头颅来求告于我,难道我竟然要用那些空洞无力而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她吗?
我的泪水也滴了下来,“姐姐,但凡我可以给皇上进言,但凡还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但凡还是允祥可以帮到一把的,我俩都不会袖手旁观。姐姐还请放宽心。”
怡春抬起朦胧的泪眼看我,她哽咽道:“妹妹一向重情重义,姐姐素有所闻。想当初,我们家爷也是心仪妹妹许久,可惜呀,妹妹对十三弟一往情深,说起来,你和十三弟的感情真是好生让姐姐我羡慕。”
原来怡春晓得老八曾经对我动过心思,看来他们夫妻俩也是无话不谈,彼此互相信任的。
 
 
“姐姐笑话了,难道八哥对姐姐就不是一往情深吗?廉亲王府里除了您还有哪位福晋,姐姐,最好的爱就在自己身边,这个道理八哥只怕比我还看得清楚明白。”我用手帕擦去怡春脸上的泪水。 
怡春站了起来,又向我福了一福,“谢妹妹仗义援手,我们都明白,妹妹若肯在皇上面前说句话,那是比什么都管用的。姐姐也没有太大的奢望,到时候给个痛快的,别拿刀子零碎着割就好。” 
我抱住怡春的肩膀,用力地抱紧,默默地点头,却无言。 
当天夜里,我把十三堵在书房里,屏退了从人,问他:“如今你皇兄是不是拿原先的兄弟们一个个都在开刀了?” 
十三一脸灰败看向我,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不知有多大。 
我不忍了,放缓了语气,“今儿怡春姐姐来过了。” 
“是这样呀。”十三走到我跟前,将我拢入怀中,低声叹息,“我就是不想让你操这份心,才从不和你说这些。你从来都是那么善良,你一定会替八哥他们说话,可是,你晓得皇兄的性子,现在越是去劝,越是火上浇油,非但达不到效果,反而害了八哥他们。” 
略顿一下,十三深深叹息,接着说:“其实皇兄也很难,真的,你在家里看不到,朝堂上最近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皇上要推行新政,尤其是整饬吏治,这关系到所有官员的利益。当初圣祖爷在世的时候那次彻查亏空,就是因为没能够坚持到底,所以功亏一篑,户部仍是一笔烂污账,你可知道,现今国库里存银不过八百万两,若是哪个地方再起战火或者再有啥洪涝灾害,国库连银子都快要拨不出来了。群臣们都看着八哥,看着皇兄呢,不拿八哥开刀,你让皇兄怎么办?这第一条新政就推不下去,下面的新政还怎么去执行?皇兄心里也是艰难呀。婉儿,你还要体谅皇兄才对。” 
我沉默了,十三的话一点都没有说错,家事国事向来古难全,尤其又是自家兄弟掣肘,这苦还真是没地方诉去。当初老八集团在康熙爷跟前落马栽了跟头,就是因为结党意识太过严重,威胁到了皇权,如今,还是同样的问题,也许老八根本不想结党营私,可是,他已经摆脱不了一贯以来的形象,那些本来党附与他的大臣更是不敢稍有脱离,大家都想抱团,只是他们万万想不到,雍正帝最恨的就是这个,他们抱得越紧,雍正恨得越深。 
自古推行新政都是需要付出血的教训和代价,想当初商鞅变法,简直就是用杀人如麻和血流成河来做基础和祭奠的,这些国家大事,又岂是我一个小小女子可以左右或者妄言,想到此处,我就越发感到内心的无力和苍凉。 
十三见我泪意盈盈,终还是不忍,低声说:“你放心,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在皇兄跟前为八哥他们求情的,皇兄虽然冷面,却绝非冷血之人,你也可以看到,他如何待我,又是如何待你的。” 
“谢谢,允祥,谢谢。”除了感谢,我没有更好的表达了,十三虽然性格变得份外严谨,但他股子里的血性和善良尚在,他仍是我熟悉的热爱的十三。 





第一大秘

夺嫡的战争虽然已经结束,然而,兄弟间的嫌隙仇恨却远远没有结束,我晓得十三已经尽了全力,可是,十三也很难,两头都是兄弟,何况有一头还是他根本不敢得罪的皇上,所谓天子无私事,你若老拿兄弟亲情这个由头去说,只怕是事倍功半的。
雍正元年二月初十日,雍正帝因即位以来,施政受阻,被议者多,又下旨谴责老九及贝勒苏努等,本日即将苏努之子勒什亨革职,发往西宁,跟随老九军前效力;其弟乌尔陈因同情其兄,一并发往前线。
这老九也真是的,看到雍正继位,别人都歇菜了,包括老八,他倒好,反而愈行愈远了,愈搞愈大了。雍正命他前往青海,他先以种种借口拖延时日,迟迟不肯动身;到了青海后传旨钦差既不出迎,也不谢罪,反而口称自己已是出家离世之人,不愿听从皇帝的约束;老九在青海期间还以秘密手段与同伙互通消息。他与亲信穆景远(西洋传教士)住处相邻,特将后墙开了一个窗户,二人常由此往来,暗中密谋。他又利用了穆手中的外文书籍,想出了一种以西洋字母拼读满语的办法,教给儿子,然后便以此做为〃密码〃(这可是中华民族历史上首个密码的雏形,这老九鬼点子可是真多)互相通信,传递消息;为不被发现,还把密信缝在骡夫的衣袜里,真可谓是费尽了心机。只可惜老九的这些所作所为根本瞒不过雍正的眼睛,老九私下里还表示“我行将出家离世!”,雍正哪能容得他如此胡说,索性借着这个由头将老九革去黄带子,顺便又把老八痛骂了一顿,理由是老八管束不严,竟是罚老八跪在太庙前自行反省。
等我从怡春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老八已经在太庙前跪了整一白天了。怡春哭倒在我面前,求我无论如何进宫去向雍正求情,还说若我不肯,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起身的。
我当时就吓懵了,雍正怎么可以这样,你就算再气愤自家弟弟的无赖和恶心,你也不能把气撒在不相关的人身上,难道就因为老九一直以老八为尊,老八就该为了老九的过错而罚跪吗?更何况老八已是四十好几的人了,自从上次得了伤寒,这几年的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太庙前的青砖地又冷又硬,这样跪上一整天,而且还没有说跪到啥时候是个头,这不是存心把人往死里整么。
我实在听不下去,连忙扶起怡春,“我这就进宫,姐姐请放心,八哥若不能够回家,妹妹也绝不回府。”
说完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上了马车直奔养心殿而去。
高无庸见是我,连通传都没有,直接掀了东暖阁的帘子,做了请进的手势。
我噔噔噔就进了暖阁,十三正在雍正跟前汇报工作呢,哥俩听到声音同时回头看,见是我,雍正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十三则是拧起了眉头。
生气归生气,君臣大礼不可费,这点子规矩我还是懂的,先跪下磕头:“婉儿恭请皇上圣安。”
雍正居然亲自上前来扶我,“婉儿何需如此大礼,朕早说过,你和十三弟见朕免跪。”
我仍是直直跪着不肯起身,“婉儿不敢御前失仪。婉儿今天来,就是来求皇上给婉儿一个脸面。”
我看到十三一个劲向我使眼色,可是我已经血涌上头,啥也顾不得了。
雍正见我不肯起身,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无踪,听我这么说,眼中更是带了几分寒意,“你倒说说看,你想求朕何事呀?”
我膝行两步,“皇上,不知廉亲王所犯何罪,竟要在太庙前长跪不起?”
“原来你今儿进宫,竟是来给老八求情的!”雍正眼中射出凶光。
十三见情形不妙,忙也跪倒在地,“皇兄一向慈悲为怀,臣弟也恳请皇兄饶过八哥这一回吧,八哥一定会痛加教训九哥的,四哥,臣弟求您了。”
十三这一声四哥,叫的是情真意切,雍正退了一步,反复打量了我俩好几眼,“看来你们夫妻俩果然是两人同心,其利断金呀。今儿朕若是不松口的话,你们俩是不是也打算去陪跪到底呀。”
我见有缝,赶紧接着话茬,“想当初廉亲王也曾陪着臣妾长跪在圣祖爷南书房门口,今儿大不了臣妾还廉亲王一次情罢了。”
“哦,你倒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当初那么多阿哥都陪着你一起跪着,你是不是要一个个都还过来呀?”雍正收起了恨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十三一只手紧紧握着我的,我晓得他是在无声地告诉我,他永远是我最坚强的后盾。
我迎着雍正的目光,毫无惧色,朗声回答:“若是有需要婉儿出力之处,婉儿自当挺身而出。”
我顿了一下,特意堆了笑容,带着点赖皮说:“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皇上天纵英才,自然明白婉儿的不得已。”
“好一个不得已,婉儿好口才。”雍正居然笑出了声,“那当初朕也陪你跪过,你又当如何呀?”
老天,我又把自己给绕上了,现在,我宁愿看到雍正的怒,也不要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笑,打个比方吧,你愿意看到老虎对着你大吼好呢?还是愿意看到老虎对着你咪咪笑呢?
十三刚想答话,我已经回答得掷地有声,“但凭皇上吩咐,婉儿万死不辞。”
“好!婉儿果然女中豪杰。你的字也还可以看看,那你今儿就留在这里替朕抄写折子吧。”雍正用极自然地口吻说。
我和十三面面相觑,彻底被吓住了。慢说后宫不得干政,我不过就是一个亲王福晋,居然替天子抄写折子,这算哪门子规矩,这要是让御史知道了,那弹、劾的折子还不得雪片似的飞上来。
可是我的话都已经说出口,最可怕的是皇上已经开了金口,那是断不可能更改的,我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我再次磕头,“婉儿遵旨,还望皇上放了廉亲王吧。”
“来人!”
“嗻。”高无庸小跑着进来。
“请人送廉亲王回府吧。”
“嗻。”高无庸又小跑着出去了。
“你还有什么要求?”雍正望着我,眼中已是一片安详。
“婉儿不敢,婉儿叩谢皇上圣恩。”
“那你还跪着不起吗?十三弟,你也不扶自己福晋一把?”
十三和我赶紧互相搀扶着站起了身子。
“皇兄,臣弟先告退了,婉儿身子一直弱质,还望皇兄体谅。”十三又要开始替我担心了。
“你放心跪安吧,朕不过请婉儿帮忙抄写而已,不会累到她的,明儿就原封不动还你一个媳妇。你难道还信不过朕吗?”
雍正都这样说了,十三只好叩头谢恩退了出去。
“去抄吧,折子都在案上堆着呢。”雍正指指一桌子的奏折。
雍正朝对奏折制度进行了改革,除了强调了密折制,就是其他的公开奏折经皇帝批示后;除留中者外;均抄录副本存档;再将原折交原差或通过兵部捷报处退回原具奏人。此后这一程序即成为定制;直至清末。
所以,今儿我成了雍正帝跟前的第一大秘书,替那帮子上书房大臣誊抄奏折。
 
 
才刚要写第一个字,我就犯了愁,如今我的毛笔字着实写得不赖,可是平日里我写的字几乎和十三一模一样,我拿这样的字体抄好吗? 
见我提笔只是沉吟,并不落笔,雍正朝我斜了一眼,“那日见你写‘极身无二虑,尽公不顾私’几个字不是写得极好吗?现在怎么反而不落笔了呢?” 
听他这么一说,我全明白了,这是让我模仿他的笔迹呢。给了我准绳这就好办,我运笔在手,意境在胸,刷刷刷就抄开了。 
时间就在这样安静地抄写中一点点渡过,窗外的夕阳早已消失,屋子里什么时候点了灯火,我都没有注意。因为我面前那堆由奏折堆起的小山从未下去过,才抄好一本,那边又传过来两本甚至更多,而我誊抄完毕的奏折都已经高高堆起了,看来雍正勤政确实不是需言,换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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