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天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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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天等你-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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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仪把泪水咽下去,欣慰地笑了,“去上班吧!哦,我听他说,车定好了,是大众的高尔夫,白色,很适合姑娘家开。”

钟荩嗯了声,进房换衣出门。走到楼梯口,她回下头,轻轻呼出一口长气。

她先去办公室,找到远方公司的电话,提出查看戚博远电脑的事,那边支支吾吾的。牧涛进来,接过他的电话,严肃地说,这事希望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会办好搜查证再过去,那边唯唯诺诺地应了。

我们是在办案,不是找他们做业务,态度上要端得正,不需要这么谦恭。牧涛对钟荩说道。商业秘密是商业间谍感兴趣的,在我们眼中,和马路上贴的卖药广告一个样。

钟荩抬眼看看牧涛,没敢说话。侦督科有六名科员,她是资历最浅的。第一次做这么大的案子,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幸好有牧涛在后面指点着她。听同事说,牧涛的妻子不很漂亮,但是个性非常好,两人非常恩爱。女儿都四岁了,两人散步去超市还会手拉手。妻子的每个生日,牧涛都会送花、送礼物。在牧涛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家三口的照片,妻子在他怀中,女儿骑在他肩上。

世界上的幸福都是一样的:睡在自家的床上、吃父母做的饭菜、听爱人给你说情话、和孩子做游戏。

牧涛很幸福。

搜查证很快就办妥了,牧涛亲自开车陪钟荩过去,没有通知景天一。进了小区,两个穿西服的男子迎上来,自我介绍,一个是项目研发部的经理,一个是戚博远的秘书。

戚博远家布置得洁净雅致,可以看得出女主人不俗的品位,墙上几乎没什么装饰品,只有几幅木框油画;家具也不多,茶几、沙发、花架、书柜排放的很合理,墙角几株百合已经枯萎了,但仍能闻见幽幽的香气。

书房没什么特色,两大排的书柜,电脑就放在书架上,要不是地板上用白线画的一个记号,没人会想到这里发生过血案,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

电脑是秘书打开的。戚博远应该是个没什么兴趣爱好的人,电脑里没有MSN、没有QQ,没有影音播放器,偌大的空间里装着一个又一个的文档,有工作日志、计划、项目安排等等,还有他写的一论文,近五年的都在。

钟荩来来回回翻了几遍,似乎没有什么和案情有关。她回头看看牧涛,牧涛蹙着眉。

她又翻看了一遍。

“这是谁?”在五年前的一个文件夹里,她终于发现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女人已过中年,却眉目黛黑、唇红齿白。戚博远的妻子虽然长相也不赖,但和这个女人比起来,差距不是一点。

经理与秘书摇头,都说没见过。

“把照片拷贝下来。”牧涛说道。

回检察院的路上,钟荩一直沉默不语,牧涛问她有什么想法?

“牧科,女人的妒忌心是可怕的,但是会激将到一个男人忍无可忍吗?”

“你笃定这个女人就是戚博远的情人?”

“不是情人,也一定是个特别的人。”

“别让主观臆想蒙上你的眼睛,考虑事情要全面。你找过戚博远的女儿了吗?”

“她现在南京?”

“明天来宁,你和她约个时间见面。”

钟荩生怕自己忘记,忙掏出记事本记下。

下午,钟荩去档案室翻阅了以前的一些刑事案件卷宗,类似的杀妻案,百分之六十是为了给小三正位而情杀,余下的是家庭暴力失手。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能够花几年功夫,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手。

戚博远属于哪一种呢?下班时,她一直在想着这件事。走出大楼,看到花蓓笑得花朵似的倚在车前,吓了一跳。

花蓓今天打扮得令人心惊肉跳,大衣里面,一件紫色的紧身鱼尾裙,完全把她完美的线条全部显现出来,只是贴得过于严密。

“你怎么来了?”钟荩挽上花蓓的手臂。

“看看你还活不活着?”花蓓俏俏地丢了个白眼过来,“那天痛成那样,吓死我了。请我吃晚饭?”

“行,去哪?”

“碧水渔庄。”

“要死了,那地方是人去的吗?”碧水渔庄是省城最有名的海鲜馆,吃一餐至少四位数。

花蓓撇嘴,拉开红色本田的车门,“还检察官呢,小气巴拉的。算了,找个人买单好了。真想念那里的苏眉。”她夸张地咽了下口水。

“你又敲上谁的竹杠了?”

“一会介绍你认识!”花蓓波浪一样摇晃着头发。发动车前,她侧过脸,吸气、吐气,“荩,我以为你会给我打电话的。”

钟荩不解。

“凌瀚那条新闻是我同事做的,本来是我去采访,我推了。”

钟荩哦了声,“我看见新闻,也碰到过他,还要问你什么?”

“你……”花蓓吞吞吐吐。

“蓓,我不后悔与他相遇,不代表我会无限期待与他重逢。现在的他,又不是从前的凌瀚,陌生人而已。开车吧,我饿了。”她闭上眼,“你现在主要跑什么新闻?”

“戚博远的,我今天好不容易约了他的辩护律师采访,那家伙有点拽。”

钟荩倏地睁开眼,一跃坐起,“那你现在对他很了解了?”

8,爱情就像一张纸(中)

常昊,北京松林律师事务所首席律师(PS:松林律师事务所是北京城排名前十位律师事务所之一,以打国际经济官司闻名),山东人。是山东济南人还是青岛人、烟台人,不详,家境不详,毕业于西南政法学院。毕业后第一份工作,是在某小律师事务所做律师事务所做律师助理,买盒饭、倒咖啡、打印材料、开车、拎包,诸如此类的,一做是仨月。

之后,他接了桩案子。

那桩案子是东北一起涉黑案件,在社会上反响很大。“黑帮老大”的父亲聘请的多个名律师,都因遭到侦查部门的拒绝,不能与“黑帮老大”会见,主动知难而难,拒绝了聘请。常昊毛遂自荐,承诺在五天之内就能见到“黑帮老大”。那位父亲是在无奈之下,半信半疑地委托常昊做的辩护人。

常昊花了两天时间,准备好了相关的法律条文,依法据理力争,在第三天就见到了“黑帮老大”。大量的事实证明“黑帮老大”有罪,而且罪行严重,于是,常昊就在所掌握的基础上,为他做了“罪轻”辩护。一审判处“黑帮老大”死刑,二审法官采纳了常昊的辩护意见,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常昊一战成名。

现在,他以打疑难官司见长,曾有一起非法集资案的多名当事人,因他的辩护而洗清了罪名。慕名找他打官司的,数不胜数。

“我问他打那种具有挑战性的官司有没有诀窍,他说就是凭自己掌握的法律知识、诉讼技巧,再加上仔细、认真还有天赋。”花蓓受不了的耸耸肩,“自恋的人多呢,但没见过这么自恋的。我问他为什么不把头发打理下,给当事人留个好的印像,他回答:生活需要真实,不需要粉饰和伪装,这与给当事人留下什么印象无关。那表情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钟荩毫不奇怪常昊这样的语气,也许他有拽的资本,但又怎样?戚博远已经认罪,在中国,杀人就要偿命,她不相信他能修改《刑法》。

“遇到这样的对手,压力很大吧?”花蓓同情地问。

“这件案子不复杂,没什么压力。”碧水渔庄显目的鲤鱼跳龙门的霓虹灯已经亮了起来,路边停了一溜的车,生意真好。

花蓓下车时,对着后视镜又照了照,“我的妆漂不漂亮?”她问钟荩。

如同常昊对自己打官司有着盲目的自恋,花蓓对于自己的美,也是向来非常自信的。“人比花娇。”钟荩有点诧异。

花蓓笑眯眯地推了钟荩一把,又理了理头发,才娉娉婷婷地下了车。

餐厅内温度适宜,原木桌椅,到处弥漫着一种回归自然的宁静气息,轻吟浅奏的音符飘荡其中,令人立刻就放松了下来。

“8号桌!”花蓓扬着下巴对服务生说。

服务生领着两人绕过几张餐桌,走到廊柱后的大幅水幕墙,透过墙,一面是城市广场,另一面是湖光潋滟的水景。

花蓓说过,腿部漂亮的女人才适合坐在餐厅的靠窗位子,成为一道风景。

餐桌上摆了两个电磁火锅,各式珊瑚鱼,已按部位拼好摆放着,调味酱搁在雪白的小碟中。东星斑是鲜艳的橙红色,通身洒着小白点;昂贵的苏眉则是蓝色、湖绿色加烟丝色,尤其是老寿星一样的头部,全是迷宫一样似格子非格子的三色图案,顶部则布满美丽的绿豆细圆点。切开的皮有虾片那么厚,厚厚的鱼皮的截面都是蓝绿色的,带着透明的胶质感。

“这些都是汤少为蓓小姐点的,两位还需要什么吗?”侍者替花蓓拉开椅子。

花蓓阴沉着脸:“他人呢?”

“汤少另外有个应酬,让两位小姐别等了。”

花蓓挥挥手,让侍者走开,忙不迭地掏出手机。等了好一会,才有人接听。“汤少,你又耍人家了,不是讲好今晚好好陪人家的吗?人家还兴冲冲带了朋友过来,你这样子,害人家脸往哪搁?”花蓓边说还边扭着身子,腮边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花蓓咯咯笑了起来,声音越发地娇嗔,“好吧,今天就原谅你一次,下不为例,人家可是爱记仇滴。”

手机一合上,花蓓笑就收了,“奶奶的,当我是傻子,什么鬼应酬,不知陪哪个骚狐狸去了。”

“既然知道,干吗还要去惹?”钟荩倒了水递过去。

“我替天行道不行吗?”花蓓闷闷地哼道。

“荩……”钟荩叹气。侍者叫花蓓“蓓小姐”而不是“花小姐”时,她就觉察到那位“汤少”不会是等闲之辈。打动人,并不需要山盟海誓,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能让人甘愿束手就擒。

花蓓抬手,“不要说,荩,那男人是个什么东西,我非常清楚。他不愿意见我朋友,其实是不想承认我和他的关系。他是一丁点不值得我去珍惜,但我还是不想放弃他。到目前为止,他是我认识的男人中,条件最好的。在这个世界上,你不知有钱有权有多好……你家境好,物质优裕,你是不会有我这样的体会,所以你也不能理解我的做法。别管我,我有分寸。既然来了,又不要自己掏钱,咱们吃,挑贵的吃,吃到撑。”

花蓓赌气地夹起一大筷鱼片塞进嘴里,两颊塞得鼓鼓的,还没咽下去,又夹了一筷。钟荩看着她生猛的吃相,心戚戚的。花蓓家在郊区,父亲是个电工。有一次高空作业,不慎从杆子上摔下,命是救回来了,但人残了。花蓓读书时,经济上一直比较困难。

“女人一生可以恋爱很多次,但是只想结一次婚,所以一定要慎之又慎。爱情是美好呀,但是让人变得很容易生气、很容易脆弱、很容易感动、也很容易怀疑,那样子我还有什么快乐可言?只有在婚姻中保持百分百的清醒,不带感情,才会坚不可摧。荩,你也别固执,想通了,什么情呀爱的,就那么一回事。戚博远老婆深爱着他,结果还不是被他给杀了。”

钟荩默然,花蓓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作为朋友,也只能适可而止。花蓓觉得只吃鱼不过瘾,招手让服务生送上一瓶85年的干红。

“你开车呢!”钟荩拦住她。

“如果我醉了,你就打这个电话。”花蓓翻开手机,指着一个号码,戳呀戳的,结果拨通了。

钟荩不想听她嗲得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起身去了洗手间。

她们的位置在里面,通往洗手间的路就显得有些漫长。经过一个敞开的包间,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雾,任手里的手机兀自响个不停。钟荩奇怪地瞟了他一眼,他邪邪地勾起嘴唇,牵出一抹冷笑。

钟荩忙把视线挪向对面的包间,服务生端着一盘冰着的三文鱼推门进去。只是凭一种直觉,偶然侧目一瞥,钟荩立刻调头。

可以容纳七八个人的餐桌边,只坐着钟书楷与一位三十多岁的少妇。少妇下巴尖尖,五官如雕。少妇左手小臂支放在餐桌上,指间优雅地夹着一支细长的韩国女士烟,右手放在桌面,确切地说,放在钟书楷的手掌中。两人公然在桌面手搭着手,双目对视,温情款款地细语着,仿佛整个世界只为他们二人而存在。

钟书楷说得一点没错,方仪不稀罕他,另有人稀罕。

花蓓已经喝掉了半瓶干红,看人时眼眯着,傻傻地笑,“这个酒挺正宗,物有所值,你也来点?”

“你吃好没有?”钟荩呼吸有些急促。

“夜长着呢,忙什么?”

“那我先走。”钟荩感到胸口堵得气越来越紧,她拎着公文包站了起来。

花蓓对着满桌的菜眨巴眨巴眼,突地把盘子一扣,鱼片和调味酱洒了一桌,“我不吃也不给别人碰。”她拍拍手,很是得意,“走吧!“

钟荩拽着花蓓,快步往外跑。花蓓差点摔倒,朝后看看,“你是不是遇见谁了?”

电梯门停在底楼,钟荩也不等了,一路蹬蹬地从楼梯跑了下去,“什么也别问,我去开车。”

“是凌瀚?”花蓓小心翼翼看看钟荩的脸色。

如果是凌瀚,她不需要躲,无视就好了。钟荩的心跳得非常快,她实在不知要是与钟书楷面对面撞上,她该怎么办?

花蓓见问不出什么,乖乖交出车钥匙,站在一株盆景后等着。

停车场内灯光暗暗的,钟荩绕了一圈,也没看到花蓓的那辆红色本田。钟荩嘀咕着,蓦地听到男女的调笑声随着夜风吹了进来。

“阿媛,闭上眼睛,我有件礼物送给你。”

钟荩心一沉,本能地避到车后。这是一辆新车,正是早晨方仪说的白色高尔夫,牌照还没装。

“是你的书法吗?我已经收藏了好多幅,都可以开个书法展览了。”

“今天是你生日,送那个太普通了。”

“快说,快说,我等不及了,是什么?”

“你一直想要的……”

“白色的高尔夫?”女声高得都破了音,“你家里那个当自己永远十八的老妖精要是知道了,会杀了你。”

“不要提她,我想送什么给你是我的权利。”

“那……是你求我收下的喽,不是我让你买的?”

“当然,当然!怎么谢我?”

“讨厌啦,有人在看呢!我们去车上……”

钟荩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隔壁一辆车内驾驶座上隐隐映出个人影,她什么也顾不上,绕到车尾,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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