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担心的转过头看了看爸爸，爸爸笑著回看我。
妈妈摸摸我的头发，说道：「小辉是最听妈妈的话，不是吗？」
於是我点头答应，书包还没有脱就打开门上楼。
第三章（下）
我不知道为什麽大人一有重要的事要说的时候，一定要求小孩子回避。是不是我太小了，所以不适合我听了，抑或他们说的事情是关於我，所以不想让给我知道。我已经七岁了，再过些时日，我就八岁了。还有什麽事不能让小辉知道，即使小辉帮不了，我也可以分担你们的忧愁。
我气瘪瘪的一个人爬上四楼，站在苏远志他家的门前，我提著手，犹豫应不应该麻烦他们呢。想来想去，我在这里干等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我还是提著手敲门，打开门一看，迎接我的是宋阿姨。好久没有见过宋阿姨，此刻的她正咧著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著看著我拉著我进去。看起来她还是那样的热情。见到我来，她连忙转过头，对著里面大喊，将苏远志从房间里面喊了过来。
他走了过来，惊讶的看著我，一直盯著我发愣。我知道他有话要问我，还没等他问我，我就说道：「妈妈有事要和爸爸说，要我来这里一会。」
苏远志怔了怔，回过神之後，宋阿姨端著一碟红烧茄子从厨房走了过来，放在饭桌上，问道：「小辉，你吃了晚饭没有？」
我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宋阿姨又从厨房拿了一双碗筷，要我和他们一起吃。
「谢谢宋阿姨的好意，我想一会跟爸爸和妈妈一起吃。」我坐在饭桌前，婉转的拒绝宋阿姨的好意，可是宋阿姨还是坚持。这时，苏远志放下筷子，端著饭碗，说道：「妈妈，你就别强迫小辉了。」
宋阿姨叹了叹气，无奈看了看我，对著苏远志说道：「小志，我怕小辉会饿。」她又转过头，说道：「小辉，你多多少少吃点就可以，宋阿姨不是强迫你。你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笑了笑回答：「小辉知道。」我知道宋阿姨对我很好，为了不辜负她的一片热情，我提起筷子夹了些我最喜欢吃的土豆丝放进碗内。
宋阿姨笑了笑看著我，担心的问道：「小辉，宋阿姨煮的菜还可以吗？」
我咧嘴一笑，说道：「挺好的。」宋阿姨的菜确实挺好吃，而且这道青椒土豆丝是我最喜欢吃的一道菜，虽然没有妈妈煮的好吃，可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好吃就吃多点。」宋阿姨见我只吃土豆丝，又提起筷子夹了点土豆丝放在我的碗内，问道：「小辉，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吃土豆丝吗？」
我点了点头咧嘴一笑，应道：「是的。谢谢宋阿姨。」
宋阿姨微微一笑的看著我。又夹了点土豆丝给我。
「妈妈，爸爸怎麽现在还不回来？」苏远志眯著眼睛盯著我，扒著饭问道：「妈妈，是不是爸爸又要加班？」
宋阿姨转过头，停著夹菜的动作，微笑著看著苏远志说道：「小远，你爸爸一会就回来了，怎麽啦？」
原来苏远志的爸爸也像我的爸爸一样，是个大忙人，整天为了生计不在家。但是，苏远志是幸福的，至少他爸爸不像我爸爸一样，总是要出差不回家。
苏远志偷偷的瞄了瞄，摇著头，扁著小嘴说道：「没什麽。只是想介绍给小辉认识。」
说真的，来了这麽多次，我还没有见过苏远志的爸爸，不知道苏叔叔是个怎麽样的人，是不是和宋阿姨一样待人热情呢？我微笑的看著苏远志，放下筷子说：「小远，不用著急，一会苏叔叔就来了。」
苏远志点了点头，笑眯眯的看著我，提起筷子继续扒饭。
吃完晚饭之後，苏远志的爸爸回来了。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大棉衣，肩上背著一个土黄色的挎包，包上似乎装了很多东西，胀鼓鼓的样子。他一见到我就微笑走了过来，摸摸我的头，问道：「你是不是小远经常说起的那位小辉？」
我脸红红的点了点头。我好奇的打量小远的爸爸，看他一脸可霭的笑容，我就明白为什麽小远的笑脸总是能迷住我。原来他的笑容是遗传他的爸爸，可是比他爸爸的好看多了。这是不是青出於蓝胜於蓝？
苏叔叔和我寒暄了几句之後，宋阿姨又在厨房忙来忙去，将刚才的饭菜又端了出来。苏叔叔坐在刚刚我坐的位置上提著筷子吃著饭。
苏远志从他的房间走了出来，靠在他爸爸的耳旁说了几句话，提著书包就带著我走了出去上顶楼。我疑惑的盯著苏远志沈甸甸的书包，上顶楼为什麽还要拿著书包呢？难道他想在顶楼上面做作业？
其实我俩根本没有上到顶楼的天台，毕竟现在是寒冷的大冬天，站在这麽高就意味著要喝西北风。他傻，我也不会跟著他傻。於是，我们选了在顶楼的下面的楼梯口坐坐而已。
他掏出一张微黄的报纸，垫著地上，拍了拍示意我坐下去。见我坐了下去，他也弯下身坐在我的旁边，笑眯眯的说道：「今天你知道是什麽节日吗？」
12月24日。
我当然知道，今天是我和你和好如初的日子，也是我和爸爸团聚的日子。这麽高兴的日子，我当然不会忘记。
我笑嘻嘻的将我的想法说了出来，他却嘟著嘴摇了摇头。
不是吗？我说的都是真的，应该不会错。我盯著苏远志，他还是笑眯眯的望著我，从他的笑容里面，我看不出任何其它东西。可能是他的笑容太耀眼了，让我看不清，也可能是他的笑容太美丽，让我迷失了方向。
我歪著脑袋看著他，不明白的问道：「还有什麽事我没有说清楚？」
他从书包拿出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递给我。那个塑料袋就是今早我看到的那个。我一直惦记著的事，现在就要解开了。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动著，我以为他是送给别人的，没想到这个别人就是自己。
我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一颗颗五彩缤纷的糖果。我拿出其中的一颗，放在手心上，借著楼梯暖黄的微光，盯著看。包装纸是金色，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颜色的糖果。它闪著金色的光芒，就如苏远志的笑容一样，炫目耀眼。
「喜欢吗？」苏远志甜甜的望著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就如刚才那颗金色包装纸的糖果一样，炫目耀眼。
我点了点头，立即垂下头，不能直视他，不能迷失他的笑容之中。喜欢是喜欢，可是你为什麽要送给我这麽多糖果给我，你不会真的有预知能力，知道今天我们要和解，特意买来送我哄我的吧？
我抬起头，不解地问道：「为什麽送给我？」
他笑眯眯的看著我，故弄玄机的反问：「你忘了吗？」
我忘了什麽？从刚才他就一直再问我今天是什麽日子。我一点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也不知道自己忘了什麽。我不明白的看著他，他反而也用著我的表情反看著我。
他低著头，拽著衣摆，扁著小嘴小声的嘀咕：「原来你真的忘了？」他顿了顿，抬起头，一扫刚才苦闷的表情，笑眯眯的看著我说道：「不过没关系，我记住就可以。以後你的生日我都会记住。」
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他怎麽会知道。我不解的看著他，他似乎也知道我的想，自信满满的拍拍胸口，咧嘴一笑，说道：「有一次，我帮班主任做事的时候，偶尔看到你的个人档案。你的档案上面写著你的出生日期，所以我就自把自为的想帮你庆祝生日，可是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你喜欢什麽，於是就买了一些你没有尝过的糖果给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低著头盯著腿上那袋沈甸甸的糖果，心里就好像吃著糖果一样甜甜的。我抬起头望著他，点了点头，笑著说：「挺喜欢的，可是你买了这麽多，我吃不下。你也吃点。」我将袋子递到他的眼前，让他随便的拿些来吃。
他从里面拿了两三个，说道：「够了，这些就留著自己吃。」他将其中的一颗粉色包装纸的撕开，丢进嘴里，笑著和我说：「挺好吃的，你也尝尝。」
我也从中拿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糖果出来，放入嘴里含著，丝丝甜意沁入心扉，果然很好吃。可是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苏远志哪来这麽多钱买糖。「你怎麽会有这麽多的钱去买糖？」
他咧嘴一笑，轻声说道：「这你就不用担心。」
我诧异的看著他，他不会是去偷钱吧？可是看他好学生的样子，也不像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可是我还是不放心的喊道：「你不说我就不吃。」我将那袋糖退还给他。
他托著糖果，无奈的看著我，小声说道：「告诉你可以，你别告诉其它人，特别是妈妈，好吗？」
我点了点头。
他低著头，拽著衣角，小声说道：「这袋糖果其实是我在糖果店帮老板打工，挣回来的。」他将塑料袋塞进我的手里。
我惊愕的望著他，没想到这袋糖果是出自於他的勤奋的汗水。这我更不能要。我说道：「小远，你的好意我心领，可是我不能随便要你的劳动成果。」我又退还给他。
他怔了怔，说道：「小辉，是不是你不喜欢我送的糖果？」他低著头，小声地嘟嚷：「我以为你喜欢吃我给的糖，就以为你喜欢吃糖，才想到买糖给你做礼物，没想到你不喜欢。」
我连忙抢了他手中的塑料袋，大声嚷道：「谁说我不喜欢吃糖。我就喜欢吃你的糖。」我脸红红的说道：「下次别这样，瞒著宋阿姨自己去打工知道吗？」
他听白似的点了点头。
我俩就这样坐在楼梯口你一颗我一颗的吃著香甜的糖果。
第四章（上）
我俩就这样坐在楼梯口你一颗我一颗的吃著香甜的糖果。我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简单的快乐。我却忘了圣人一句老话──快乐是短暂的。正如圣人所说，当我以为我已经捉住幸福的尾巴的时候，我却离幸福很远。
我将苏远志送到他家门口的时候，我转身就跑下楼梯。我欢欢喜喜的拿著沈甸甸的糖果奔回家，走到楼梯的转角，我看见我家的大门被打开。我急急忙忙跑了下去，我看到的不是妈妈温柔的笑脸，而是一地的碎片，还有一地妈妈煮给我吃的菜。
满地的白色瓷碎片触目惊心的散落在妈妈的附近，甚至有些碎片还泛著点点血丝。我将那一袋糖果扔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踮起了脚，走到妈妈的身旁。妈妈的脸是青肿的，特别是脸蛋那一块，更是红通通一片。手掌也割破了皮，露出了鲜红的肉，在里面可以看到一些瓷碎片渣子。
我慢慢伸著手，轻轻擦拭妈妈的红肿的脸蛋，心里一阵揪痛。现在这种景象，即使傻子也会明白发生了什麽事，妈妈被爸爸虐打。
在以前的家，我也经常看到这种状况。只不过，每一次妈妈都瞒著我告诉我是她自己不小心打烂。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我选择装不知道。现在即使妈妈还是对著我说谎，也掩饰不了这满地的狼籍。
其实，爸爸一直不回家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他并不是像妈妈说的那样，是为了我们的生活而努力挣钱，而是拿著妈妈辛苦打工回来的钱去赌博。每次一回家就是爸爸没有钱的时候，他伸著手要妈妈拿钱给他。一开始的时候，妈妈还是给他点钱。渐渐以後，妈妈再也没有给过爸爸钱。没有拿到钱的时候，爸爸将整个房间都翻了一遍，找到钱就拿著钱乐呵呵的走出家门，没拿到钱，就对著妈妈拳打脚踢，伸手要钱。
这就是妈妈一听到爸爸就生气的原因。
我认为爸爸会在我和妈妈离开後会有所改，而且我还一直坚信他会改掉。可是他没有，反而变本加厉。
见到爸爸的那一刻我很高兴，以为这是上天的安排，让我们全家团圆，没想到他将我的家再一次打碎。
我抬起头，泛著点点泪光，四处需找那一抹可恶的身影。可是他早就离开了。我找了一张小凳子，扶起妈妈走过去，让她坐在那里。妈妈捂著肿胀的脸，抽泣的自言自语：「逃不掉，真的是逃不掉。」
我转身去厨房倒了杯热乎乎的茶给妈妈。妈妈低著头，双手捧著茶杯，喃喃自语。她说的声音有点小，我几乎听不见。我担心看著妈妈，妈妈抬起头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小辉，妈妈没事。」
看到妈妈终於应我，我放下了心头大石。我走回厨房，拿了个扫帚和垃圾铲回来，把遍地的碎片还有掉在地上的饭菜都扫得一乾二净。我能扫干净这里，可是我扫不走妈妈阴郁的心情。
收拾好了一切，我打开小柜子，在里面找来了些棉签，红药水，纱布之类的东西。这些都是妈妈之前买的，她说买给我用，怕我一个男孩子到处乱跑很容易扑到受伤。没想到第一次是给妈妈用的。
我打开盖子，抽出了一根棉签，沾了点红药水，轻轻擦拭妈妈破损的下巴。妈妈的身体颤了颤，挥开我的手，淡淡的说道：「小辉，不用了。」
「为什麽？」我停下手，诧异的盯著妈妈。妈妈伸出一只手将我半举的手压了下去，空洞的看著窗外。冬天的天空是灰沈的，即使到了晚上，天空依然黑漆漆一片，什麽也看不见。
「即使伤好了又怎麽样，有些东西改变了就是改变。我们都回不去。」妈妈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缓慢的走到窗前，伏在窗边，望著遥远的地方。
我连忙扔下棉签，走到妈妈的身旁，拉著妈妈的衣摆说：「妈妈，没事的。我们可以去其它地方。」
妈妈回过头，摸了摸我的脑袋，轻声说道：「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安源就没有人会找到我俩，可是他还是找到。」
我知道妈妈口中的「他」是谁，我也想知道他怎麽会找到安源这个小镇，打乱我和妈妈的平静的生活。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歉意的说道：「小辉，对不起，今天是你的生日却弄成这样。」
我摇了摇头，泪流满脸的说：「妈妈，是小辉对不起你，假如我没有见到爸爸，假如我没有带爸爸回来，就什麽事也不会发生。」所有的错误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怨不得天怨不得地，令妈妈伤心的人是我，而不是爸爸。
妈妈蹲著身子，用手擦擦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