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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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牙-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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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貌似好几年没静心欣赏风景了,不懂自己怎突发兴致来做这么无聊的事,只晓得内心某种渴盼在驱使。背靠亭柱,轻闭眼帘聆听落叶簌簌磨擦发出的细微声音,意外地使大脑变得白茫茫,空旷的感觉很舒服。
  片刻后,萧逸铭听见了敲瓶声,时而又变成瓶子划擦地表的声音,断断续续扰人安宁……
  静处被破坏,烦躁的他便要去制止罪魁祸首的愚蠢。但当他找到假山后制造噪音的人和满地的酒罐子时却顿时哑了,须臾,皱眉质问——
  “你又喝酒呢?”
  席坐于地的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吓,发现是萧逸铭就挑高了眼角:“酒是厨房里囤的,本来想喝但我没喝。”细白的手指滚动着瓶子,瓶内装载的酒液在颠簸中发出晃荡撞击的动静。
  “昨天没疯够?是不是真叫人送几车来给你过瘾?”眯细眼睛,萧逸铭再次肯定少年是个脑思维偏离常规的傻儿。
  “你发火干嘛?现在在家,我喝死也赖不到你头上。眼不见为净,你避远点。”段墨胤抿笑,说话间依旧伴随瓷器摩擦石地的声音,那种声音让他神情放松,好比不可缺的精神寄托。
  “不可理喻的东西!”萧逸铭咬牙忍耐着不发作,若非怕他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倒巴不得他多喝点,反正是废物,一醉一辈子不醒都行!
  “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你最近老迁就我,为什么?”段墨胤思索很久始终不太明白理由。
  “神经病!我迁就你?你白日作梦吧。”
  “我这的确不太好使。”段墨胤举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抿嘴笑得愈发真诚,“不过我弄清了一件事。”
  “……”萧逸铭懒得瞧他一眼。
  “你蛮真的。”
  嬉笑的话语瞬间打愣了萧逸铭,他睁大双眼等少年往下说。
  “你性格高傲不屑说谎,特别是你心里讨厌我,说话和行动都会表明讨厌,把对我的任何想法全堆在脸上让我一目了然。以前我恨得你牙痒,如今我很开心。”滚烫的泪珠顺着笑脸滑下,快到让人瞧不清过程。段墨胤並不知自己在哭,所以连眼泪都不擦的继续说着,“……我最讨厌的人居然对我最真,就算不是朋友,至少你做的事说的话没有欺骗……你是唯一没有骗过我的人……”
  安慰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静静听他诉苦。萧逸铭不是喜欢安抚人的主,对于段墨胤,他没立场更无义务去帮扶。从少年的口述他能品出一些内…幕,世上可以让对方发出厌世感言的除了姓钱的屠夫就只剩段孟启了;段墨胤喜欢那个杀猪男早已形成了疯魔执念,而记忆中段墨胤对段孟启的依赖永远像孩子粘乎着长辈,信任和崇拜,视为敬仰的明灯……
  萧逸铭推测着可能性,竟开始同情起以玩耍酒瓶取乐的少年。那次自己失控侵…犯他,他的表现只是自闭和躲避,而现在他宛如另一个陌生个体,冷静、无所谓、以及偶尔的颠狂。
  人要受到哪种刺激才会改变如此彻底?
  萧逸铭觉得自己知道一些,不过太深层的隐晦他不懂也无须懂。事不关他,本该转身离去,可现实他留在了原地,依然静静地望着抚瓶流泪的少年,任光阴无意义的流逝……
  …………………………
  转眼过了十天,段府迎来京城长安的一行客人。这群熟面孔里最位高的是萧凰诗叔公的女儿,换句话说就是段墨胤的外婆。
  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见到久未谋面的亲外孙立即红了眼。她夫早亡就一个女儿,女儿死后留下个幼子。她三番两次想接段墨胤到长安陪伴自己,但段墨胤总不愿离开大哥。两人兄弟情深做长辈岂有分隔之理,而且墨胤每年都去长安探望她与父亲,想想心里宽慰了些。
  “老夫人大驾光临,凰诗已为你设好晚宴。”对待来者,萧凰诗的态度恭敬不失格调。
  “有心了。”老夫人轻轻颌首。萧凰诗身份虽是妾室,但十多年来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把生意越做越大,对女儿留下的孩子也尽了母亲的义务,不管心思如何,她对萧凰诗还是挺有好感,没其它长辈那种‘女人不可当家’的腐朽观。
  接风宴一完,思念外孙的老夫人便拉着段墨胤往后花园聊天散步。
  期间除了询问孙子的情况,习惯使然地将话题扯向愿不愿意去长安陪自己住的方面。段墨胤最初的沉默让外婆认为他舍不得这边的一切,开始冒起的那丝期待神采很快消失了。
  “外婆你别不开心嘛。”老还小老还小,点点不乐都会表现在脸上, “既然外婆希望我去,那等您要回长安的时候我就陪你去住段时日。”不久,段墨胤笑着朝外婆说出会令她欣喜若狂的答案……
  上了年纪的老年人不容易藏心事,才盏茶工夫段墨胤要去长安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府邸。
  夜里,少年等外婆睡了才回寝室,在长廊与萧逸铭正对走过,擦肩瞬间萧逸铭停下脚步询问道:“你要走?”
  “是啊。外婆那就她一人,挺孤单的,我该去陪陪她呢。”段墨胤极平淡的语调似乎在谈论别人的事,只有提及外婆才展露出一点温情。
  “你……去多久?”
  “不知道。可能一年半载,也可能三五十年……”少年想象着时间不禁长长呼出口气,“段家有二娘、大哥和你,但外婆只剩我了,我得陪她让她开心。”
  “你变了。”萧逸铭不清楚少年讲话时知不知道自个的模样有多超脱,潜意识的认定那表情不合适他。
  “早该变了。生命几十年,从生到死一如既往的人少之又少。我不过变了一次,你已变了两次。”
  “……”
  “中途你讨厌得要命,伤害人也不内疚,但现在竟能替人考虑,脾气也没那么傲了……呵呵。”
  “不需要你来评论。”萧逸铭从不喜欢谁对他品头论足。
  “我从始至终不觉得你坏。”
  “为什么?我常欺负你的。”
  “因为你帮兔子治疗,虽然它最后死了,但你在树边挖坑埋了它。”
  “你知道?”挑挑刚毅的眉毛,萧逸铭很意外小时候刻意隐藏的事被他发现。
  “我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你,你跪得全身发抖都不肯接受我爹白赠的钱,真有骨气……”段墨胤笑谈,完全没看萧逸铭此时的反应——“有骨气的人都不坏。大家都少不更事,笑笑就忘了,我不计较。”
  什么?!这席话对萧逸铭震撼甚大,毕竟听祥伯说是一回事,段墨胤亲口说又是另一回事。
  印象里依稀记得卖身藏父那天有双富贵的小锦鞋晃进了自己垂低的眼晴,老实说当时他内心是妒嫉的,有些人生来好命,有些人草革裹尸连下葬的钱也没有;所以当他进入段府就把自己层层防御保护,得到夫人的关爱后更是把性格塑造成完美高傲,来达到他曾经妒嫉过的层次……
  可还是有区别,还是有不同。他没做到预想的完美,他好像伤害了他的恩人之一,不过还没去偿还什么就被原谅了……被原谅了?!
  一阵夜风吹来,唤醒了追忆中的萧逸铭,他的眼眶有些湿润,而长廊上除了他已无谁的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二少爷要出远门了~~~
  这种事情是需要保镖的~~




☆、第六十五章 恐言

  段孟启听闻段墨胤要走的消息一时难以消化,想早些向弟弟问明原因,奈何他陪伴外婆很晚,自己根本没机会介入,当二人说上话时已是翌日上午。
  “你真要走?”段孟启在前院守到弟弟,立马问出烦恼他一夜不得安寝的题。
  〃嗯,我想去长安和外婆住。〃段墨胤语速轻快,陪衬清爽无杂质的微笑感觉像个过年领红钱的孩子,充满了开心与期盼。
  “但。。。。。。几时回来?”
  “还没考虑,外婆独住身体又不好,我年轻力壮是该照顾她了。”
  “墨胤……”段孟启欲言又止,他打心底不愿墨胤离开家,因为他总有种强烈预感,弟弟这次离开或许往后不会再回来!越想越焦虑的他急切捉起少年的手腕,言神诚恳地求他留下,“以前外婆叫你去你不也没去吗?如果想外婆,我们可以常去看望她。”
  段墨胤被他捏得有点痛,瞧瞧他慌张的俊容再瞧瞧他死拉自己的手,不禁默叹口气。如今的段墨胤性格虽变,本质依然是从前那般心软,大哥瞒骗他,但他却不想大哥焦急似火,他一点也不会觉得解气。细想想钱牙的诡计大哥起初不知情,后面刻意隐瞒也是保护自己不受二次伤。
  思至此段墨胤神情中冒出些许黯然,大哥和钱牙的瓜葛他未曾预料,假如没撞破两人的暧昧,大概他穷其一生都被蒙在鼓里,而男男之恋并非随意能对外人言,保密也合情合理。
  “墨胤?”一旁久等的段孟启因弟弟的淡然无法平心静气,猛地将少年细瘦的身体拉近迫使他给予观注。
  整个人被迫靠到大哥胸前,思维偏乱的段墨胤唯有直视他,晶亮的珠眸全是苦郁的色彩:“我需要轻松,我不想像疯子样自寻痛苦,留下只会胡思乱想。”
  深切的低咆宛如刀子一下下割入段孟启的心脏,弟弟讲的他都懂,可叫他放手他只能一个劲摇头:“我知道你想什么。都是大哥错,大哥求你了,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汹涌如潮的挽留让人能轻易感受到其中声嘶力竭的呐喊,包含的感情真实却沉重。受不了被渲染扩大的悲剧气氛,段墨胤使劲挣脱掉他的牵制,脑海里莫名衍生的恶念立即冲口而出——“我可以不走,但你永远不见钱牙。”
  段孟启迟疑了下便快速点头,接受了具有交换意味的条件:“从今以后我跟他一刀两断!”
  他语气坚定毫不拖延的保证使起先有点坏心的段墨胤闪了神,段墨胤尴尬地移开眼睛,察觉没啥意义后再度仰视大哥:“你又骗我了,你做不到的。”
  “我做得到!该他的情我还完了,绝不再和他牵扯。”
  端摩他发誓的认真段墨胤很不是滋味,并非不信,只是某些事不是说到就能做到——“你做不到,除非你不喜欢他。”
  秘密被弟弟揭露的段孟启顷刻呆愕,睁大的黑眼闪现诧异和无名的羞愧;高大的青年无声滑动着喉结,吞咽清苦的唾液,在关键时刻容易口拙的他望着段墨胤似乎放弃了任何挽回的借口……
  大哥的沉缄让段墨胤相当失望,调整心绪后问道:“你喜欢钱牙?”
  “……是不是你们见面钱牙说了什么?”回神后的段孟启语气里携带着愠怒,笃定钱牙从中做了手脚,“他的话你信?”
  “他的话是真是假不重要,我只问你究竟喜不喜欢他?”
  “……我……”
  “我要你摸着良心告诉我,我只想听你的真话。”不容对方多想,言辞铿锵的段墨胤厌倦了猜哑谜,他只需要一句不虚伪的实话。
  片刻之后——“我……我喜欢他。”大局已定否认也没用,段孟启埋头沉声道。
  果然。段墨胤垂下眼帘,了然了心的同时不禁感同身受:钱牙粗俗缺乏涵养,却有着与众不同的魅力,多变的魅力时而霸道时而温柔,交岔穿叠着市井质朴,即便习惯性流露些低俗猥琐也掩饰不住原始的美。无法一言道清的感觉使出身大家的段墨胤着迷,日子渐久,遂而演变成朦胧的爱意……
  段孟启见弟弟沉思难免又提高了悬挂的心:“墨胤,喜欢不代表认同他的作为,过几天他就回乡了,我与他再无往来,你相信我!”段孟启一激动狠狠的握住弟弟臂膀摇晃,决心斩断孽情的他努力去忽略心底微乎其微的纠结。
  段墨胤本意不是真要逼段孟启给保证,他只想知道事实罢了。僵着脸试图挣脱桎梏,无奈被箍得太紧不是他能抵御的强势:“别说了,我觉得是我逼你你才妥协,我像罪人!”
  “与你无关!他城府太深还是个男人,根本不值得交付真心,我早就看穿他了,等他离开洛阳一切就结束!”为了留住弟弟,用心则乱的段孟启什么都做得到。
  “不可能……”大力摇晃着头,段墨胤不愿再听无意义的保证。
  “我能……”
  “不可能!”打断他追迫的发誓,突然扬起下巴直视他的段墨胤睁圆的眼眶渐渐显红——
  “哥哥从来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再之后便是一片寂静……
  ‘拿得起放不下’确实是段孟启的人生死穴,自知之明不缺的他很清楚。但墨胤是多么单纯的孩子,他以为对方稚嫩,可现实证明他太武断了,墨胤聪颖,或许很早就发觉了他这个哥哥的无用之处。
  太过震撼的揭底让段孟启无言以对,瞳孔骤缩的眼睛先是睁大在慢慢闭小,像完全失去语言功能的哑巴紧紧封上了数秒前妄图辨论的嘴,最终彻底僵化……
  段墨胤本意并非要打击他,不过怨愤沉积再遇到他信誓旦旦难免一朝爆发,虽然自己指出事实没错,但对于神经敏感的人就是巨大的重创。
  唉……一声叹息后,少年轻轻抱住大哥的腰,将额头靠在对方温厚的胸膛上,耳边聆听的心跳显得比正常时迟缓了两拍……
  “哥。”
  尾音拖得稍嫌长了,体现出好久不见的亲昵撒娇:“在我走前多陪陪我吧,哪都别去。”
  可惜无人回应。
  “哥……”段墨胤不甘心又唤了对方一次,而且把他抱得更紧。终于,段墨胤察觉握住自己肩膀的手放松了力道,并也环抱他把他拥进怀里,一声犹豫的温柔的‘好’字尔后从上方传进了他的耳朵。
  清秀的脸苦涩地笑笑,段墨胤动了动身体,愈发贴紧了血亲的体温……
  偌大的堂厅里回响着婆孙两人和乐融融的欢声笑语。欣喜的段老夫人由于孙子应允跟她去长安,所以段墨胤随便一两句话都能逗得她开怀大笑。段孟启坐在他们旁边,一脸温柔的笑容,不多话也不插嘴,只有在老夫人话里捎带他时才会出声附和。
  段府难得热闹,原本忙于生意事务的萧凰诗也偷闲陪着他们。品尝侍女剥好的蜜桔,女人含笑的眼睛欣赏这幕温情的画面,艳红的唇跟着翘起了圆弧。
  萧逸铭看她心情貌似挺好,好像合适将自己的情况呈报给她,便凑近她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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