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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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牙-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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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怎么回事?”段孟启不分对象的大声问道。
  “你觉得呢?”萧凰诗睁圆遍布红丝的眼睛,“你觉得是谁?”
  “……”段孟启突然缄默了,一个轮廓在脑海里隐隐成型。
  “段孟启,你觉得该是谁?”萧凰诗步步紧逼,狂言控诉——“你为了那个男人毁了我们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章 问心

  千年古刹白马寺无论何时都香火鼎沸,汇聚着各地各类虔诚朝圣的人。
  金身大佛端坐铜台…独处高空,冷眼下瞰川流的人潮,沉默淡静的承载着万灵祈愿,冥冥中似已将福泽挥降古城……
  钱牙在租屋从昨晚待到今早,考虑到来洛阳从没好好逛过城,随便收拾收拾就出街了。途径城里最负盛名的白马寺正逢庆典,络绎不绝的人迹让钱牙想起大清八早的菜场,顿时倍感亲切。丝毫没察觉有亵渎佛祖之嫌,天性喜好热闹的屠夫跟着大部队一起涌进寺院。
  第一次踏进庙宇,钱牙对巍峨的建筑不感兴趣,几转几拐歪进了正殿,仰观雄伟佛像不免一声惊叹地,一时道不清心壑万般情丝。
  钱牙不信神却笃定每个人生老病死苍天早有定数,这种信命不信神的观念有些病态,但他觉得信神是愚昧,信命则是在承认本身资质良莠的同时要尽量改变。
  朝拜的信徒都带了香烛供奉,唯独钱牙两手空空嬉皮笑脸看人家忙。一些老人见他游手好闲就挤眉弄眼,窃窃嘀咕庄严的白马寺跑来个不搭调的轻浮小子,玷污佛门圣地。
  钱牙耳尖马上听乐了,三十多被叫小子就表示他还很年轻。他冲着那些老人咧嘴傻笑,钱牙的疯癫猥琐吓退众老,一群人赶紧跪地磕头向佛祖求平保安,让神经病离远点。
  钱牙慢慢绕到香油箱旁,可惜这样的举动安在他身上成了打劫碎银铜钱的架势。在老人们的警戒的视线下,他伸手进内衣扒出一袋碎银,数都没数便底朝天哗啦啦倒入投钱口,叮伶哐啷砸在里面的钱上相当悦耳动听。前刻还确定钱牙是盗匪的老人家立即傻了眼,明显被他的豪气征服。
  ‘散财童子’抖抖钱袋,直到一点不剩才将布袋对折揣进衣兜里。付完香油金底气也足了,他大摇大摆地走到老年部落中央,双膝跪到空置的软垫上。
  钱牙抬头仰望高高在上的释迦摩尼,没有半句祈福,唯有目光越来越专注越来越真虔,慢慢阖上眼帘双掌合十——
  我从前没信过你,但我愿从此信你。佛祖,你看得到万象,请让我看清执着的盲目,心再无所拘……
  默祷着唯一的期盼,心无杂念向佛像俯身伏拜。一瞬间他似乎了解了信佛的美好,至少现在他没有故作轻松、没有跟人逞凶斗狠,而是感觉到真正的安宁……
  ————————
  临近黄昏钱牙才离开白马寺,他竟不晓得自己能在庙里待至天暗,供奉、祈愿顺便求了只签。签上咋讲的呢?他仔细回忆,好像写着‘水急舟难渡,万事莫强求’。
  莫强求?和他许的愿一样嘛,凡事不要强求。
  钱牙苦笑。一切从他强求开始,强求在他最孤独时突然出现的少爷,他不想对方来了又去,利用对方的良心将人栓在身边,代价则是他价值微渺的身体。
  钱牙不喜欢男人,换做别人他肯定不会那样做。可少爷不同,少爷善良温柔,对于迫切想要亲人的屠夫而言如同遗世明珠般高洁温暖,即便亲身验证少爷的懦弱亦无法令身陷泥沼的他讨厌。
  当初放他走就好了。钱牙不止一次的想在段孟启伤好后放他走兴许不再有接踵而来的因果,他做他的大少爷,自己仍是云香镇的穷杀猪匠,从此两人互不相干,说不定自己已实现最初摆猪肉摊的理想。
  但……回到过去真如设想吗?钱牙怔了怔不太确定。被萧凰诗侮辱后钱牙打过自己耳光也骂过自己下贱,没多久却又开始怀念少爷的点滴。假若养父的坟没出事,自己一定会永远怀悼初次爱人的奇异感觉。
  ………………………………
  租屋被砸得满目疮痍,只剩张木床还未散架,钱牙把段孟启的赔偿全贡献给菩萨,现在兜里一个铜板都摸不出来,寻思城门离这很近,干脆直接出城吧。这么想着,腿脚仍习惯使然的朝暂居地迈去。
  发现屋外有人钱牙扬了扬眉,原以为昨夜与段孟启饯别从此就相忘于江湖。钱牙不否认见到段孟启很雀跃,但兴奋劲一闪而逝就预感哪又有了问题,因为对方疲倦憔悴的俊容更多是怒火悔恨。
  “谈好再不相见怎么又来了?”钱牙率先开口,斜着脖子往段孟启瞧,“让我猜猜,啧……一是你后悔帮我脱险准备补我几刀。”面皮超厚的老男人无视青年拉长的黑脸,不知死活继续编造戏言,“二是……你后悔没接受我的‘报酬’,特地来取。”
  “想犯贱就去找跟你一样的货,别在我面前献宝。”段孟启出言犀利把钱牙不干净的玩笑顶回去,灰暗的脸色愈发难看:“你到底还做过什么?”
  “我做过的你都知道嘛。”钱牙傻笑,憨厚老实的样子直逼段孟启怒焰翻腾,想再给他几拳:“我问我不知道的那些。”
  “没啦!我都说了,没别的。”钱牙垂下眼,语气平和。岂知衣领下秒被段孟启狠揪,后领勒得脖子发疼。他重重呼出口气,眼睛一挑盯向近距离的青年,完全不为对方的粗暴生气:“如果你后悔了,请你这次绝对要下定决心,杀我也行、学你娘逮我见官也行,总之老子拜托你别每回犹豫拖拉的膈应人,一点不像雷厉风行的大男人,你不烦我都烦。”
  “你!”段孟启捏紧钱牙的领口,磨牙切齿真想一刀解决他,“你害墨胤一次不够还散播谣言,你有怨恨冲我来好了,是不是不逼死墨胤誓不罢休!”
  “散播谣言?”屠夫发懵,不懂少爷的意思,“我散播谣言?!”
  “你尽管装。”段孟启加重手上力道,“和我们有来往的人在知你昨日闹场的事,而且还……传墨胤和男人有瓜葛。”
  “与我何干?那男人又不是我。你闲着没事不找散布谣言的家伙反倒来找我,稀奇。”钱牙并非狼心,他只是陈述事实。其实听闻这消息他也非常紧张,他愧欠段墨胤太多,如今秘密被揭穿真的很担心。
  “谁会散布?”段孟启冷笑,“知道的人只有你、我、萧逸铭、我娘还有祥伯。祥伯疼爱墨胤对段府尽忠第一个去掉,萧逸铭极好面子自尊心强,这种丑事他遮都来不及会四处宣扬吗?曾有几个背后说我家闲话的富户被我娘在生意上打击到损失惨重差点倾家荡产,她绝不允许谁损害段家的名誉利益。”
  话到此钱牙算明白了,少爷认定自己搞鬼正在安名放罪了。“别拐弯抹角,你直接说我干的不就好了。”钱牙不想承认心里的难受,死盯愤怒的段孟启一字一顿道:“不妨告诉你,我的确耍过下三滥的手段做过很多坏事。”
  “你认呢?!”
  “等等,我还没说完。”高声打断青年的话,钱牙直视人的眼神没有杂质,“我以前害墨胤是我该死,但我很明确告诉你我没造过谣,我再坏也不会一而再的伤害好人,何况他还是孩子。没做过的我不会认,随你信不信!”
  “真不是你?”男人的辩论令段孟启暴动的情绪突然有了丝平和,抓住男人衣领的手颤抖了下。
  “不是。”钱牙和他靠得近,轻易发现他瞬间卸掉紧张的松弛,错愕之余露出难以察觉的欣慰:少爷果然很善良。
  “……还好。”段孟启自言自语,同时松开对男人的抓扯。
  “你相信我呢?”钱牙问。
  “……”
  “既然你相信我,那我问你件事。”
  段孟启望着钱牙十分疑惑。
  “当时你娘若没来找你,”钱牙明不该知问,奈何实在忍不住了,“你会不会一直和我呆在云香镇?”
  “你……”段孟启不想思考话中深意,尴尬的移开眼睛,“你犯病了。”
  “我还犯…贱了。”钱牙轻笑,低头牵起段孟启的手,对方没挣脱的温顺让他笑容里无端增加了苦涩,双方交握的手晃痛他的眼睛:“我知道,我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血刃

  段墨胤坐在寝室前的廊木上,头靠圆柱静静仰望略显灰白的天空,雾蒙蒙的颜色好比他的心情:不安、混沌,像飘忽在半空找不着落脚点。麻木的外表和无助的内心完全是两个概念,如今除了躲藏在家里不知还能做什么。
  见不得光的事正被传扬,虽然只是上流氏族间传播,二娘也在尽量想办法补救,但真实和造谣存在本质区别,掩盖都底气不足。大哥爆发了像被雷炸似的一股脑往外冲,脸庞上的凶狠和悔恨让他既心疼又惧怕。
  为什么?为什么喜欢的人要这样对待他?
  在丑闻和钱牙冷酷的相比中后者更令他痛苦,一刹那连求死意念都有了。那男人为何这么狠毒,一方面像挚友般对他体贴照顾,另一方面用尽卑鄙手段使他永不翻身……
  他究竟做错什么呢?!段墨胤的眼睛包裹涛荡的泪,回忆钱牙走前说的话——‘你这傻瓜只能耍一两次,多了会腻。将来学聪明点别总以为四海皆兄弟到处是好人。’认识几个月,这几句大概才是钱牙对他最中肯的评价。
  天真……幼稚……低能……只能被玩一两次…………
  难道一两次还少吗?段墨胤僵着清秀的脸轻轻哽咽。他的立足地在哪?他已经不记得早死爹娘的相貌;一块长大的萧逸铭没把他当人,长期欺负已成习惯;二娘贯来以家族利益为重,连大哥都得不到她太多母爱何况是自己;剩下的祥伯疼他却始终保持主仆距离,绝不宠溺自己;而大哥……一直和他最亲近的大哥明知钱牙的作为也装聋作哑,甚至当着众人为钱牙下跪还将人带走……霎时恍然觉悟,原来他真的很笨,任何事都是最后一个知道,永远垫底。
  段墨胤当时是嫉妒的,只是搞不懂嫉妒什么:嫉妒大哥拼命保护钱牙将那人摆在心中首位?或是嫉妒大哥和钱牙之间处于不同世界又极其融洽的气氛?他在嫉妒谁呢?
  紧紧握拳,眼泪一滴滴向下陨坠,段墨胤感觉自己没有丁点存在意义,像草包白痴任人蹂躏又反抗不得,可能等到他归西那天回首一生亦是浑噩窝囊……
  “墨胤。”
  温柔的男中音传进耳蜗,段墨胤微愣,来不及擦眼睛便扭过脑袋:“哥……”
  少年双目无神还挂有两行清泪的模样深深刺痛了段孟启:“你中午没吃饭,祥伯很担心。”伸手拭抹少年的泪水,指头刚接触到冰凉的水渍就像火烧火燎似的难受。
  “你昨天去哪呢?”段墨胤避开大哥的关心,淡淡问出他在乎的事,“才回来?”
  “晚上我就回来了,你睡了我没吵你。”段孟启连忙辩解,说话时紧张得咽了口唾沫。
  “那你去哪呢?找钱牙?”谈及钱牙,段墨胤眼睛瞪的弧度加大了。
  “没有。钱牙……回老家了,不是他造谣。”段孟启的话有替屠夫开脱的嫌疑,欲将责任撇清的说辞实在不普通。
  “其实那不是造谣。”
  “你别这样说,全都是大哥的错,你怪我吧!”
  “怪你?”少年站起身,仰高下颚仰望兄长,“怪你什么?你跟他一样伤害我?”
  “墨胤……”
  “二娘说的是真的?你知道钱牙的阴谋也任由他?”
  “……”
  “你和钱牙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震荡到段孟启的脑神经,愕然片刻很快镇定:“我们没关系,我恨他。”说是如此可惜闪烁的眸光出卖了真实,降低了诚信。
  “因为我才恨他吗?”
  “对。钱牙表面老实,实际心黑又爱骗人,如果我早点发觉一定不会让那些事发生。”
  “你早知始作俑者是他,为什么前天要救他?你忤逆二娘的模样吓到我了。”
  “墨胤,有些事大哥的确没告诉你,我并非故意隐瞒,我怕你受伤……”握住少年薄弱的肩膀,段孟启眼中布满内疚,“我担心你承受不了事实,被身边人陷害是很痛苦的。”
  段墨胤闻言没有回覆,麻木的望着段孟启似乎不在状况中,随即晃眼对方的打扮,“你要出门?”一语点穿段孟启的动向少年等待他的后话。
  “是啊……我要出去。”段孟启笑得挺尴尬。
  “那你不快去。”少年好心提醒,轻推他的胸口,“先忙你的事,我等你回来。”
  段孟启沉思一会儿:“你等我,我很快回来。”
  嗯。露出今天第一个微笑的少年看见了大哥欣慰的神情。
  目送段孟启背影离去,少年之前绽放的笑容很快隐迹,仿佛昙花一现的幻景…………
  ————————
  “真没料到你会来送我,到底是舍不得我,还是怕我阳奉阴违躲起来不走?”钱牙瞧瞧段孟启拎来的几件新衣裳笑得十分渗人,“送衣服给我,莫非要亲手替我换上?”
  “都是些棉布衣服你应该喜欢。”不正面对接钱牙的猥琐,段孟启塞了把碎银给他,“路上吃喝住宿,你将就用。”
  嗯?钱牙发出声意欲不明的疑问,挑眼瞥向像老嬷嬷一样帮他打点的青年,“少爷纡尊降贵给我配置行装还送盘缠,哥哥我该怎么报答你啊?”
  “我送你出城。”不多废话,段孟启把打包好的行囊丢给屠夫,径自往大门跨去。钱牙掂量掂量怀里的行李,不太重,翘起嘴角一甩将它挂背上,大步跟上段孟启……
  没出巷口钱牙又嚷嚷要买洛阳特产的牡丹饼和姜糖酥带回去送给胖妞,段孟启阴着脸让他别找麻烦;可老男人不听警告硬要买,拗不过这无赖,段孟启咬咬牙叫他原地待着等自己买回来。
  靠着墙壁钱牙远观段孟启和买东西的小贩打交道,口袋不揣铜板的少爷拿出锭银子快速选一堆甜品,岂知还有得退,他又只好焦躁的等老板找零。
  嘿嘿……嘿嘿……
  钱牙难忍笑意,看段孟启为他奔波他好开心。从心底升起的喜悦令人心跳加快,莫名的幸福感很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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