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黄沙狐狸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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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黄沙狐狸谣-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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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没有见到他的样子,可眼神错不了。”江仇捏紧拳头:“主子,他就在我们军营中。”
  印瞳点点头,挥手让江仇和小饭下去,胡亥,这个名字他快要遗忘一年了,从去年随着大火一起消失的天涯客栈,还有死在其中的百余号兄弟,领头的大冲和胡亥也是他亲眼看见没能逃掉的。他一直以为他们都死了,可三个月过去,他即将出兵,又大半年过去,他已经带着兵马杀进了漠西,这个时候胡亥竟然出现了。
  可为什么他出现了也不来找自己?是知道那场火可能和自己有关?若不为自己着想的话,为什么要投入军中,还要救江仇?
  胡亥啊胡亥,你究竟……怎么想的。
  狸儿看了一眼印瞳,伸手将他眉间的皱痕抚平,轻声说了句:“外界传言沸沸扬扬,都知道是你摄鹰王杀了马贼,他一定也听说了,你觉得他是来找你要个说法,还是重新投入你麾下呢?”
  “我不知道。”印瞳低下头,看着伏案上杯中的茶水,一根茶叶在浮在上面渐渐沉下去,他伸手端起那杯茶,伸手揽住了狸儿的肩膀:“今晚,让我单独和他说。”
  “好。”狸儿站起身子,胡亥肯定知道江仇认出了自己,更明白既然败露了,必定会找上来。
  他们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他也帮不上什么忙,狸儿挥了挥衣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大漠中的神,他不过是挂着这个名字涂有虚表而已。他其实什么也办不到,他可以随时杀人,可以让千万人一夕间覆灭,却不能动摇人的心,一个人的感情是说不出变的也没理由的,如同现在的印瞳和胡亥。
  这两个人,他一个也帮不了。
  走出了营帐,狸儿一直向外走去,今晚印瞳和胡亥必定会在帐中谈话,他原本是和印瞳住在一起的,现在看来,前半夜是回不去的。
  干脆在外头转了两圈,远远的就能看见一片树林后那个坐在马背上的身影,满身银色盔甲还未歇下来,身后背着弓箭,挺立在那儿也不动弹。
  普通人的肉眼虽然看不见,可他狸儿的一双眼睛能观千里,就算那个人隐藏的再深他都能一眼捉住。
  一个转身,上官靖发现不对劲,立马勒紧缰绳准备掉头离开,一抹白色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你来这儿太危险了。”
  “你担心我的安危?”上官靖看向狸儿,对方面对着他,背对着月亮和一片树林,竟然有种沙漠森林中的精灵感觉,美,美得不真实,太虚幻。
  “你不该来,更不该想要行刺他。”狸儿看了一眼上官靖背后的弓箭,这个弓箭是他上官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和他大有渊源,弓箭的射程正好可以要了印瞳的命,只要印瞳出来。
  “你在意我的生死,还是在意他?”上官靖咄咄逼人,下了马,丢下缰绳朝狸儿走去,高大的身子顿时挡住了那一丁点儿光芒:“你说,你三番五次来我这儿找我,要保住我的命,还怕我夜间行刺,是担心印瞳被我杀了,还是担心我的安危?!”
  “上官靖。”狸儿声音不大,抬起头一双眼睛满是震慑人心的威力:“你不该胡思乱想。”
  上官靖被这眼神惊住,也不说话,捏紧拳头:“你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你不是知道么。”狸儿背对着他,自己的心软,竟然给上官靖这样的错觉,是他的错,是他的错罢,一开始就不该因为他是迎阳的后人而想要留住他的命,他是生是死,都不是自己能安排的,他该生该死,冥冥中自有定数。
  “你喜欢印瞳!呵!你喜欢印瞳,他也喜欢印瞳,我上官靖哪一点儿不好,入不了你狸儿的眼?!”上官靖伸手欲抓住狸儿的手腕,被狸儿一个晃身便躲开了,此时狸儿转过来,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些微的同情。
  “这话,你是对我说,还是对谁说?”说完这句,他便大步离开,上官靖被他这句话给问愣了,回过神来,那抹白色早就不在,这话,他到底是对谁说的?
  当然是对狸儿,只有狸儿,只有这样的神秘,这样的美貌,这样能震慑人心的气质才能让他上官靖喜欢上。
  绝不可能是因为……
  上官靖翻身上马,骑着马飞速离去,拉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一双眼中满是肯定:“不会,不会是因为连悦华,绝不是因为他……”
  ……
  印瞳坐在营帐中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有人进来,他也耐着性子,将茶杯中的水全都喝完了之后,才慢慢开口:“进来。”
  见对方没有动静,便用了点儿力呵一声:“给我进来!”
  此时,布帘外才有人掀开,低着头走进来,除了身上的盔甲之外,还有一圈黑色的布包裹全身,半张脸被隐藏在黑布中,一双眼睛因为低着头,被头发挡住,看不清表情。
  “在外头站了两个时辰,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印瞳盯着那个人的头顶,如今他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看不清长相。
  “鹰王,没什么要吩咐的话,我就下去了。”那人开口,虽然沙哑,虽然被损坏,但的确是他熟悉的声音不错。
  “胡亥,你在恨我。”印瞳捏紧拳头,他想扯开那人的面纱,想看看以往的人到底被摧残成什么模样,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念让他在自己军中呆了大半年而不动声色。
  “我没恨你。”胡亥开口,伸出手,缓缓扯下脸上的面纱,那上面竟然是交错的刀痕,毁掉了他原本俊帅的面容:“甚至为了你,不惜毁掉以往的胡亥。”
  

☆、四十一

  印瞳看着胡亥的脸,伤痕早就已经愈合,只是上面的刀疤怎么也不能修复,如果不是那双眼睛,或许他也认不出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胡亥。印瞳心里很疼,说不出什么感受,此时正襟危坐在伏案前,指甲陷入肉中,他开口:“你的脸……”
  “我自己划的,那场大火中,大冲将我一个人推开,我躲在厨房后面的水缸中,出来的时候已经重伤,差点死了。修养了三个多月才好起来,那个时候就听说老大你已经成了摄鹰王了,我就知道你能成功,还听说你这名字的来由,我体谅你的逼不得已。”胡亥脸上挂着笑容,或许不想那么狰狞,看在印瞳眼里却万分讽刺。
  “我知道老大你的雄图大业有多重要,我身为胡家后人,本就是印家的世代忠仆,即使事先我和大冲知道你这个决定,也不会退缩,带着笑容去死的。我知道老大你在征兵,我知道你要杀入漠南夺回印家的天下,这也是我们几个忠仆的愿望,所以我不恨你,老大,我一点也不恨你,我理解你,所以才会再次投靠你。”胡亥说到这儿,脸上的表情一顿:“我怕黄臻的手下认得我,所以划了自己的脸,毁了自己的容颜,我不敢与老大相认,我怕老大会再杀我一次,因为我知道这个秘密……”
  “胡亥!”印瞳站了起来,听着他的故事,痛的何尝不是自己,一切愧疚全都涌入脑门,但他不允许自己愧疚,不允许自己在胡亥面前有一丝脆弱。他知道胡亥不会恨自己,更不会杀自己,他们世代忠仆的命本就是他印家的,他想要他们生,他们便生,想要他们死,更不许多做说明。
  只是……他将来要当上大漠之主,他要成为帝王,他要统领整个大漠,所以他要有王者风范,要懂得收敛自己的真实情感,不可以感情用事,不可以将自己的脆弱展现出来。
  印瞳想要去扶起胡亥,想要告诉他自己多恨要用他们的死换取现在的地位,却不可说,不可做。
  胡亥抬起头,狰狞的脸上道道刀疤,印瞳眯起双眼,伸出手轻轻抚在那张脸上:“苦了你了。”
  这四个字一出口,胡亥竟然就像个小孩儿似的嚎哭起来,一年,他忍受了一年时间,他害怕印瞳会杀了他,他不是怕死,而是怕离开印瞳。他怕自己只有死才能体现出利用价值,他害怕印瞳会毫不留情的将他掩埋,他不过也只是二十岁的少年。
  印瞳的手滑到了胡亥的肩膀上:“你跟着江仇,可好?”
  胡亥猛的点头,哭的气也没喘稳:“好,好,只要老大你不要我的命,只要老大你还肯让我跟在你身边,怎么都好。”
  胡亥最终还是擦干净了眼泪,离开了印瞳的营帐,他前脚刚走,狸儿后脚就踏了进来,胡话方才才离开,说明印瞳现在为止还是安全的。
  他掀开布帘,看见印瞳笔直的站在那里,背对着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头黑发高高束起,干练而威武。狸儿没有告诉印瞳,他的背影最好看,若即若离,让人觉得近在咫尺,却又触碰不到,他爱看,却不想看见,印瞳给他背影的时候,便是离去。
  “你被他感动了还是他被你感动了?”狸儿看着印瞳,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有点儿难过,有点儿不忍,还有点儿愧疚。
  “我们这是真情。”印瞳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狸儿的额头,将他的头推开,狸儿忽而一笑:“是啊,世间有很多情,都是割舍不下的。”
  “狸儿有什么割舍不下的情?”印瞳转头,低下头看着狸儿,眼神中带着点儿温柔,伸出手理了理狸儿的头发。
  “很久以前的情了,总觉的自己该抛的都抛了,到头来却还是……”狸儿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印瞳低头以吻封缄,他睁着的眼睛缓缓闭上,伸出手搂住了印瞳的腰,印瞳伸出舌头,与他互相纠缠。
  其实他不想听,不想听狸儿的过去,狸儿越是在意过去,便说明他越是个长情的人,其实印瞳早在狸儿往风尘树上挂方大冲和胡亥的名字时,便知道他心善。
  狸儿喘得厉害,握着印瞳腰间的手指间微微颤抖,印瞳松开狸儿的口:“我知道你孤独,知道你心软,知道你不舍,不过我印瞳是个独专的人,我不允许你眼里,心里有其他人,一点也不允许。”
  “呵呵……”狸儿笑,声音清灵好听。
  “今晚撤离吧。”印瞳问。
  “好。”狸儿轻笑,然后两人松开对方,印瞳挥手:“来人!发号施令,全军秘密撤离,与演戏时一样,三天内,让他上官靖落网!”
  印瞳分三天,将整个七万人大军分三批离开军营。
  那天晚上上官靖碰见狸儿回去之后,心里一直都不舒服,越是想要证明他是喜欢狸儿的,便越是想让印瞳死无葬身之地。和连悦华,他彻底闹翻了吧,他清楚连悦华,就算见上面也只是普通的公式化对话,绝不说半句与战事无关的,悦华他……憔悴了许多。
  不!他憔悴了,和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们本来就是一个将军,一个军师的关系,多余的一概不存在,即使以往还有朋友关系,可在那错误的一晚之后就已经不复存在了。连悦华……他只是个普通人,像他这样普通的人,怎么和狸儿比,怎么能入他上官靖的眼。
  “不可!不可轻举妄动。”连悦华听了上官靖的想法,猛的站起来。
  “本将军是命令,不是征求你连军师的意见。”上官靖危险的眯着眼睛。
  “上官靖,印瞳他这摆明了是圈套,他以落败来让你骄傲,骄兵必败,他不是要乘你不备攻打你,而是要让你攻打他,进入他设下的陷进!”看着连悦华脸上的表情,上官靖便越气,你既然心中有印瞳,又何必装作现在这副在乎他的模样?
  “连悦华,我知道你聪明,也相信你说的是事实,可就算换成我上官靖去攻打他,打入他的军营中,陷入他设下的陷进,也不会输!”上官靖骄傲地抬起头:“你忘了我是谁了?!”
  “我……”连悦华一时语塞,的确,以上官靖的本事,就算印瞳设下圈套,也拿他没辙,上官靖这一仗,必定会赢。
  但是担心,为什么要担心,有什么可为上官靖担心的,他上官靖从始至终都没有失败过,这次也不例外。而自己呢……连悦华苦笑,自己不过是和上官靖无意间一夜风流的军师罢了,在上官靖的眼里,谁也比不上他心中的狸儿。
  上官靖刚决定,便让军队整装待发,同时连悦华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按正常来说,三餐时分军中必定烟火高升,而现在看来每天的烟火都在减少,今日看过去就寥寥几点炊烟。难道那么大的营地,就几千个人?
  他的疑惑统统和上官靖说过,可上官靖不知是否放在心上,只是嗯,然后便继续自己的事,连悦华感觉到空虚,最近,特别空虚。
  一夕间好像没人能和他诉说心事,没人能对他笑,没人能陪他一起喝酒,没人能告诉他自己的看法了。一夕间,他变成了一个人,上官靖的身影每日都可看见,却始终不能靠近,他从站在他身边的位置,变成了后面,远远的,看着背影。
  这一仗,上官靖抱着必胜的心态,亲自穿戴银色铠甲上阵,连悦华坚持要跟,身后带着大部队军马朝印瞳驻扎的营地前去,前后准备,总共三天,也正好这三天,印瞳下令军中人悄然撤离,整个大营已是空城。
  上官靖的大队人马站在已经能看见印瞳军营的外面,只有几百个人冲了出来,拿着弓箭对准他们,现在已经是黑夜,里面流动的人影,好像有成千上万一般。
  连悦华心里不好的感觉越来越重,这么多人影,不该在下午只有那么点儿炊烟,难道里面的人影都是假象,让上官靖不敢进入,空城计?
  上官靖冷哼一声,再多的人有何可怕,他上官靖带领大部队军马过来,就是要踏平你印瞳的整个军营:“拿下十余人头者,赏!拿下百余人头者,重赏!拿下将领人头者,俸禄翻三!拿下印瞳人头者,我让他当将军!”
  军旗高高扬起,深蓝色的军旗上印着一个大字——靖。
  千万人马分骑军和步军,一团团像是乌云般朝印瞳的军营压去,很快整个沙漠便黄沙四起,烟雾缭绕,上官靖骑着马立在前方,嘴角挂着冷冷的笑容。连悦华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他伸出手,拉住上官靖的衣袖:“你……小心。”
  上官靖看了他一眼,黑夜中的连悦华穿着一件绿色的长衫,和他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文质纤纤,像是风都能吹走一般,他刚想要伸手握住连悦华的手,对方便已经收回了。
  此时的感觉却不如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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