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不到，康跃的车子就驶进了市区内有名的一处别墅区，在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顾芷心心下惊讶，她混迹新闻界，又在经济版面待过，自然知道这处别墅区，住进来的人非富即贵，康跃的家世果然显赫。
顾芷心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双手扭绞在一起，有些紧张地望着眼前紧闭的深色大铁门。
康跃转头看着顾芷心拘谨的模样，出声：“你要是后悔了的话，我们马上走。”
顾芷心转头看看康跃，知道他担心自己，随即展颜一笑：“有什么可后悔的，来都来了！难不成，还是龙潭虎穴？”
康跃嘴角一牵，露出顾芷心熟悉的温柔的笑，顾芷心看着康跃的熟悉的笑，顿时紧张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康跃左手拎起购物袋，右手握紧顾芷心的手，向前走去。
按响门铃，没一会儿，就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看似是佣人的人跑着来开了门。佣人回头喊着：“先生、太太，是康跃少爷回来了。”
康跃听到她的称呼，皱了皱眉，“刘妈，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少爷。又不是旧社会。”
被唤作刘妈的人一笑，没再接话。
程汝梅从里面迎出来，“这孩子，你不是有钥匙吗？怎么不自己开门？弄得像客人似的。”
康跃站在门口换鞋，又给顾芷心拿柜子里的拖鞋，对程汝梅的话像没听见一样。
程汝梅也不觉得尴尬，接过顾芷心的包和买的东西，“芷心，快进来，这孩子，回家里还买这么多东西，下次不许这样了啊！”
顾芷心笑笑，也没说什么，虽说见过她几次了，可这次毕竟是在家里，多少还是有些拘谨。
“菜准备的差不多了，先歇一会儿，等菜上桌了我们就开饭。”
康炳骞始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康跃和顾芷心进来，也没动过地方，面上表情倒是柔和了许多，看了康跃一眼，目光转向顾芷心时，微微点点头：“小顾，随便坐，别拘谨啊！”顾芷心礼貌地点头笑笑，印象里这似乎还是康炳骞第一次跟她说话。
顾芷心刚坐下，就听到楼上蹬蹬蹬的一阵脚步声响起，康祁还没等走到跟前，声音就先从楼梯上飘了下来。
“哥，嫂子，你们到了怎么没人告诉我一声！还是我自己听到动静下来的。”说话间，年轻的男孩子已经站到了顾芷心的面前，一脸阳光笑意。
康祁有着和康跃如出一辙的容貌，只是较康跃的稳重成熟来说，脸上多了一丝稚嫩和张扬，和康跃一样一米八的身材，顾芷心站在他的面前，也要微微地仰着脸。
顾芷心站起身，有些腼腆地笑。
很快，晚餐摆上桌了。几人分坐在宽敞的餐桌边，顾芷心挨着康跃坐下时，康跃在桌子下面摸索着过来找到了顾芷心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顾芷心感觉到，康跃向来温柔干燥的手掌，此时也有着一些潮热。
康炳骞还是一如既往地板着脸，偶尔问问康跃工作上的事，康跃也是有一句答一句，从不多说，不过，相较之前对父亲的冷淡甚至冷漠，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程汝梅倒是很热情，不住地给顾芷心夹菜，席间问这问那的，生疏的感觉的确消散不少。
更何况还有康祁在中间搀和着，男孩子天马行空的思维一会儿说到这个，一会儿又跳到那个，因着他的原因，席间看起来也热闹。
“康祁这孩子，看起来很喜欢你呢！”程汝梅看着顾芷心，高兴地说。接着转过头，看向康祁，“你现在就称呼嫂子，不怕人家不好意思？”话语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顾芷心也笑，康祁狭长的双眼在顾芷心和康跃之间流连几次，张口：“哥和嫂子感情这么好，改口是迟早的事，这时候叫了，省得嫂子以后还得掏改口钱，我这也算是为嫂子着想了，你说对不，嫂子？”
顾芷心觉得这个男孩子实在可爱，丝毫没有官家小少爷的娇贵气，几次接触下来，自己也颇喜欢他直爽的性格，此刻听他这么说，不自觉地脸上也挂上笑意。
这一顿饭，虽说菜式丰富，看起来也颇为可口，可顾芷心情绪紧张，根本就无暇享受美味，一顿饭吃得如芒在背。
总算将晚餐熬到结束，佣人泡上茶，几人坐在沙发上吃水果喝茶。
程汝梅想到什么，说，“瞧我这记性……”说着起身到卧室，出来时手里多了两个小巧精致的盒子。
先打开其中一个红色的绒布盒子，里面是一只通体透亮的翡翠镯子。
“芷心，你第一次上门，阿姨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是前年我参加一个拍卖会，拍下的一对翡翠镯子，当时就想着一只等小跃结婚了送他的妻子，另外一只留给小祁。今天，阿姨把这个送给你，当作见面礼吧！”
顾芷心大惊，一看即知这翡翠镯子价格不菲，自己一时有些为难，“阿姨，这礼物太贵重了……”
程汝梅硬将盒子塞到她手里，“贵不贵重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话都说成这样了，顾芷心侧头看看康跃，见他也是一副默许的样子，就只好收下。
第九十八章 冲突
程汝梅将另外一个盒子推到康跃面前，“小跃，这就算是我和你爸送你的生日礼物吧！你跟芷心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考虑婚嫁的时候了，我想这时候我们应该给你准备一些东西。”
康跃挑挑眉，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钥匙，看起来像是房门钥匙。
康跃抬头看着对面的程汝梅和康炳骞，“这是什么？”
“最近新开盘的景心堂的房子，150平米左右，你抽空带芷心过去看看，看她想怎么装修，我们给装。反正现在我在家闲着，正好帮帮你们。”
康跃低着头盯着钥匙看了半晌，这才“啪”地将盒子合上，重新放在茶几上，“我有自己的房子，这个，不需要。”
程汝梅对康跃的拒绝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似乎预料到他一定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样。
“小跃，你的房子太小，又不是新房，不适合做婚房，这好歹是我和你爸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阿姨，现在就谈结婚……准备婚房，是不是早了点？”顾芷心犹豫着张口，想帮康跃解围，可出口才发现，这个理由，很没有说服力。
“不早！芷心，我正想说呢，找个机会我们应该上门拜访一下你的父母，作为男方，这个是必须的。”
顾芷心没想到，这么快就从房子扯到自己的家人身上，再往下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只好闭上嘴。
“说那些毕竟还早，但是这个你得收下，这房子又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你总要有一套像样的婚房！这点就算人家女方不在乎，但是我们不能心里没数。”康炳骞出声，声音威严。
康跃抿着唇，似在思索着，半晌开口，“好，那我收下了！”
顾芷心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好久没下棋了，来一盘？”康炳骞起身走向摆放在一边的棋局，并不看康跃。
康跃无奈，也只得起身。
程汝梅看着父子俩对坐棋盘两端，会心地笑笑，转头对顾芷心说：“他们下棋我们也看不懂，正好我想添置一些衣服，你帮我选选样子。”
顾芷心也站起身，跟着程汝梅走到临近客厅的康炳骞夫妇的卧房。
康跃余光看着顾芷心跟随程汝梅走进内室，这才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棋盘上。
康炳骞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张口：“咱们父子俩有多少年没一块下棋了？”
康跃不语，究竟有多少年，他都不怎么记得了。他的棋艺还是父亲教的，学会了之后没多久家里就出了事，他渐渐地也跟父亲渐行渐远，自此，更是很少碰棋盘，如今下起来，都有些生疏的感觉。
康炳骞见康跃不说话，转移了话题：“这个女孩子的确不错，只是，你已经下定决心，就是她了？”
康跃抬头看看父亲，多少年走过来，他即使是面对父亲的时候，也都未曾仔细看看他，如今距离这么近地端详，才发现，父亲鬓发两端已经微微花白。
康跃心受触动，听到父亲提起顾芷心，心里也跟着柔软，于凝视着康炳骞郑重其事地答：“是。我是遇到她之后，才重新对感情、对婚姻又有了渴望。我想，就是她了！”
康炳骞听出康跃话里的意味，手抖了一抖，终于恢复平静，半晌才说，“好！只是，这个女孩子之前似乎牵扯了不少，有些事你要处理好。”
康炳骞话说得含蓄，可康跃还是听出了话里的隐含之意，跟着也眯起了双眼，眼眸晦暗，“你查过她？”
康炳骞并没否认，“你之前几次出事故几乎都和她有关，我不放心。不过，你也不小了，想必也明事理，该做出怎样的判断，自己权衡好。”
康跃捏紧的手掌渐渐松开，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张口：“她的过去我几乎全都知晓，就因为这样，我觉得我才更爱她。”
康炳骞听后，不再说话，父子俩安静地下了一会儿棋。
顾芷心和程汝梅站在卧室门边，努力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听着他们父子二人一直低声地说着话，虽说听不清聊了些什么，但猜起来总是平和的话语，顾芷心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到了底。
程汝梅抓住顾芷心的手腕，将她带向卧室内的沙发上坐好，“这父子俩聊的不错，我们就别管他们了。”说着，倒了一杯果汁递给顾芷心。
顾芷心接过果汁，冲着程汝梅笑笑。
“小跃遇到了你，还真是他命好，为了他的事这么尽心尽力。”程汝梅凝视着顾芷心说，心里越看越欢喜。
顾芷心笑着低了头，眉眼间带着一抹温柔神色，“阿姨，这没什么。康跃之前对我也很照顾，我为他做点什么也很正常。再说……”顾芷心顿了顿，“我是希望他能幸福的！”
程汝梅笑着点头。
两局过后，几乎都是康跃输得很惨，康炳骞笑着说：“棋艺退步了吧？”
康跃虽然没笑，但脸上表情已经缓和了不少，至少不是冷冰冰的。
康炳骞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上班三年多了吧？”
康跃听他突然问起，也没多思索，“嗯，三年半。”
康炳骞落下一子，杀掉了康跃的一大片棋子，“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康跃抬头看看父亲，又重新低头：“我资历还太浅，现在想这个未免太早。顺其自然，做好我自己的事就好。”
康炳骞不认同地摇摇头，继续说道：“上个月跟几个老朋友一起吃了一顿饭，席间提到了你。我跟他们嘱咐了几句，有适当的机会，给你安排到团市委。如果能进这个平台，那起步就快了。既然走进了这个圈子，就得适应这个圈子的规则，还是要努力争上游啊！”
康跃本来举起一颗棋子，正要落子，结果顿在了半空中。“你为什么擅自给我做决定？”声音里已经渐渐泛起了寒意，目光也变得凉薄。
康炳骞察觉了康跃语气微妙的变化，抬起头，也恢复了惯常的发号施令不可一世的样子，音调陡地拔高，“我是你老子，不能给你做决定吗？像你这样不知道筹谋、不思进取，什么时候才能熬出来？也不想想，要是没有我，你会像现在这样顺风顺水的吗？”
康跃微眯着眼眸，“啪”地将手里的棋子按扣在棋盘上，发出“当”的一声重响。“你是说，我的工作你在背后替我铺路了？”
康炳骞脾气急，本来父子俩平和地聊天，如今陡然见康跃变了脸色，一时怒从心起，脸色也开始僵硬。“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但语气神态里却明显对康跃很是不满。
康跃脑中混乱，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在坍塌，他一直不屑于用任何手段来为自己争得地位，以为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所得，现在才明白，这样的想法有多可笑，这个世界依旧是很荒唐，他一直不想正视的父亲却是在背后默默推他向前的人，这让他如何能受得了？
康跃霍地站起身，面颊绷紧，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眼里却漆黑一片，带着随时风雨欲来的气势。
“别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把官位、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不是你一味追求这些，我们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看重的那些东西，对于我来说，一文不值！”
老爷子也气得浑身发抖，站起来挥手掀了棋盘，“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爹？”
顾芷心和程汝梅听到动静，匆忙从里面跑了出来，出来就见父子俩相对而立，彼此周身都像是笼罩了一层暴风骤雨，让人难以靠近。
康跃抬眼，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或许，从我妈去世那时开始，就已经没有了！”说着转头看着站在边上目瞪口呆的顾芷心，“芷心，我们走！”
顾芷心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康跃已经扔下话大步向前走去。
她匆忙间还来不及反应，身边程汝梅轻轻推了她一下，给她递着眼色让她赶紧跟上去。
顾芷心急忙从沙发上拽过包包，对着程汝梅和已经气得白了脸色的康炳骞微欠了欠身，匆忙地跟随着康跃的脚步跑了上去。
顾芷心跟着康跃的脚步，先后坐上车子。康跃发动车子，稳了稳情绪，一脚油门冲向了前。
顾芷心从后视镜中偷眼看他的神色，也不敢说话。康跃一张俊脸绷紧，胸口微微起伏。顾芷心心里难过，想出声安慰，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哎，这父子俩，什么时候能解开心结？
车子风驰电掣般地转眼就狂飙到了顾芷心家楼下，车子停好时，顾芷心的一张小脸已经微微泛出了青白色。
康跃停好车子，伏在方向盘上不动，顾芷心难过地伸手，顿了半晌轻轻放在他的勃颈上。
康跃蓦地起身，一把就将顾芷心拽进了怀里。顾芷心紧紧地抱着他，在他的背上轻拍，感觉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情绪才渐渐平稳。
“怎么办，顾芷心，我还是放不下以前的事。”
顾芷心心下叹息，嘴上却没法说什么，只能更紧地抱住他。
半晌，康跃调整好情绪，抬手轻抚顾芷心的面颊，“我们回家？”
顾芷心心下一动，点了点头。
康跃转身，手在碰到车门时停了下来。“差点忘了，”将手伸向衣服内里的口袋，掏出一个精致的方形硬纸盒，“这是送你的。”
顾芷心挑挑眉，“我又不过生日。”
康跃笑了笑，“因为我过生日，我们家宝贝也要有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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