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北侯萧越脸色一瞬间变的很难看。
萧阳云淡风清的斜睨萧越一眼。
“人心你不明白？萧家何时只凭战功立世，何时用过收买的手段！”
萧阳的声音透着一丝的冷漠。
萧越的表现让他很不满意。
当着北地勋贵和属臣，萧阳没有给萧越留任何情面。
几乎北地上层人事都知道萧越同萧阳面和心不和。
知晓萧阳几次责罚萧越，但从未像今日让萧越如此没脸！
“萧焱，你给静北侯背诵一遍萧家祖训。”
英武不凡的萧焱应声道：“是，小叔祖。”
萧焱是谁？
萧家长房嫡孙。
本该是萧家身份贵重的人。
但因祖父和父亲早逝，在承爵之争上，没争过萧越的父亲。
而后又没争过萧越。
萧阳支持萧越承爵，但却一直培养重用萧焱。
正是因萧阳，萧焱才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没有被萧越打压或是引入歧途。
萧焱大声背诵萧家族规，浑厚的声音宛若波纹荡漾，慢慢渗入人的心中。
乾清宫越发显得肃穆。
萧家的祖训并不算太多，萧焱很快便背完了。
所余人都知道萧家立足的根本。
石湛值得拉拢，然而萧越却用美色厚禄接近他，失去了萧家的底蕴和根骨。
“莫怪你慎重，你们萧家的祖训不多。”
别人都在想萧阳和萧越一旦撕破脸会给萧家和北地带来什么变化，唯有顾衍说了这么一句话。
顾明暖扶额道：“爹，你说什么呢。”
“我可没说错，我能背下萧家祖训，记不全顾家那厚厚一本的祖训，足足有几千条。”
顾衍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顾家有那么一后本的祖训？
他不是在炫耀家族底蕴，嘲讽萧家崛起日子不长？
慢慢兴盛的家族都很羡慕保持者完整家族传承的南阳顾氏。
因顾明暖的出众，南阳顾氏的小姐无论是直系还是旁枝都很抢手。
“等你娶了我女儿，可以在萧家族谱上多加几句，我记得有句话是再醮之妇所出之子，等同于庶出！”
顾明暖见已经狠狠的得罪了萧越。
他们之间根本很难善了，根本不必再怕萧越报复！
对萧越几次拉拢石湛，意图破坏顾明昕同石湛的婚事，顾明暖很是不满。
只是以前石湛始终没有正是表态，顾明暖不好为顾明昕出声。
既然石湛还是随父亲出征的石湛，他没有变过，对顾明昕的心也未曾改变，她早就决定不在意前世的姐夫了。
前生石湛备受萧宝儿的折磨，最终*殉国，今生他该得到幸福。
顾明暖点头道：“爹，您别说实话嘛。”
声音清亮，没一个人都能听到。
萧越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同嫡子萧烨都属于再醮之妇所出，都是庶子！
萧炜先是眼睛一亮，随后眸子又暗淡下来。
萧烨就算被算成庶子，一旦父亲因再醮妇之子失去爵位，他便彻底没了继承爵位的希望。
“还不宣读圣旨？”
赵皇后一身华丽丽的皇后朝服，头戴凤冠，珍珠垂直眉心，柔和的珠光化解她身上的锋利。
尊贵不俗，尽显母仪天下的皇后风姿。
萧越率先躬身：“拜见皇后娘娘。”
“静北侯快快免礼。”
赵皇后和颜悦色，仿佛没看到静北侯本就无心行大礼参拜
萧越虽然感激赵皇后化解自己的尴尬，但下跪的膝盖怎都弯不下去。
他抬头正好同赵皇后的盈盈目光撞倒一起。
赵皇后眉宇间展露一抹艳色是世间任何女子所没有的。
萧越心中一烫，借着赵皇后虚扶过来的手顺利顺利起身。
他还带着一丝的痴迷，一丝的勾引，一丝的兴趣恼了赵皇后的手心。
赵皇后仿佛没有发觉萧越的挑逗，转而面相顾衍：“又是你，顾侯爷！”
对萧越是和风般温暖，对顾衍一如既往的轻视和冷漠。
“你非要扰乱是不是？在你眼里有没有陛下？”
话语很是锋利，丝毫没有因为她顾明暖是自己义女，而对顾衍另眼相看。
长公轻声道：“皇嫂，顾侯爷不敬皇兄。”
姜氏自然也到了，她一身独特且唯一的国夫人潮服，比同辈分人年轻的容颜，让她在一众明妇中鹤立鸡群。
她雍容华贵，而又不失干练，优雅沉稳，唯一可以同皇后娘娘笔尖。
她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平淡不沾一丝烟火气的道：“顾萧两家的事儿，就没小事，该让静北侯和顾衍自省解决。”
气氛突然凝重，不少北地的命妇和小姐都暗自的兴奋起来。
早就听说过姜氏和皇后娘娘每次相遇都很精彩。
莫非今日能大开眼界。
姜氏低垂眉头以示恭敬，但气势却是能同赵皇后平分秋色的。
顾明暖一头汗水，明明都彼此知道秘密，却像仇人一样，她们这是要闹哪样？
该帮谁说话？
娘娘还是波祖母？
顾明暖真真是左右为难。
萧阳漫不经心的插嘴：“还不宣读圣旨？我见娘娘方才挺着急。”
得了，不必选了。
顾明暖只能选择萧阳。
赵皇后高深莫测望着萧阳，该死的臭小子，我才是你正宗的丈母娘！
萧阳目光始终淡淡的，却把同顾明暖有关的姜氏和顾衍照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赵皇后既觉得欣慰，又觉得难受。
按下颇为复杂的情绪，她冷哼一声，“不愧是要封王的人，气势十足嘛，萧阳，陛下遵从誓言封你为王，你应感激陛下，忠君护国，不负陛下的厚爱。”
萧越眉头微一皱，皇后娘娘这是在示好自己？
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萧阳一如即往的淡漠，根本没把赵皇后的话放在心上。
因萧阳同萧越几乎并肩而立，萧越硬气霸道，萧阳英武俊逸，萧家的叔侄都是人中之龙。
萧阳却比萧越更显矜贵。
在乾清宫中，萧阳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中，一直看向空荡的龙椅。
萧越也满怀野心的看过，萧阳的目光却不一样。
顾明暖有种感觉，他不是恭顺忠心的臣子，也不是萧越哪般野心勃勃的逆臣。
萧阳有点像乾清宫的主人。
第四百三十四章 众生相
顾明暖又暗暗摇了摇头，萧阳又不似乾清宫的主人。
萧阳给她的感觉很是复杂。
在赵皇后的示意下，捧着圣旨的太监高举圣旨走上前来。
他刚刚被离公公连敲带打的警告了一番，不敢存有任何传圣旨太监的嚣张和狂妄。
低头含胸展开圣旨，他颤颤巍巍的说道：“萧—萧公子上前听封。”
萧阳淡定的单膝跪下，“臣在。”
萧越稍觉放心，毕竟小叔还是称臣的。
还守着君臣之道。
圣旨展开，太监高声朗读圣旨。
先说萧阳功劳，再提楚帝曾经立下的誓言，最后宣读册封萧阳为众忠王。
整个乾清宫的人听到中王两个字，齐齐一愣，随后同时看向萧阳。
谁都能听出楚帝对萧阳的警告。
萧阳抬头，“能把圣旨给我看看吗？”
宣圣旨的太监顿了顿，他的旨意没念完，可面对萧冷漠的目光，不敢多说深，后背隐隐有点发寒，明明是霁月和暖的人，怎会给他很大的压迫感？
他把圣旨乖乖送上，萧阳看清楚圣旨上的字，勾起嘴角，直接起身，走上放置着龙椅的丹壁，手中紧握着明黄色圣旨。
一步步走到龙椅跟前，他的背影孤傲而笔直。
顾明暖心头似被刀子割了一下，钝钝的，很疼。
她早知道圣旨的内容，也为萧阳和父亲不平，甚至写了一封奏折给楚帝。
此时她依然感到难受。
她并没亲身经历过疆场，知晓萧阳为这场胜仗费了多少的心血
楚帝的心胸太小了。
萧阳未必就会会为逆臣。
萧阳把圣旨放到龙椅上，转过身去，居高临下环顾四周，无人感同他目光相对。
就算是心中欢喜的萧越，此时也一脸的肃穆，仿佛在为小叔不平。
“皇后娘娘请恕臣不敢领旨。”
萧阳向赵皇后拱手，他连腰都没弯下。
赵皇后饶有兴致的问道：“不满意？”
“嗯。”
萧阳诚实的点头，“我不适合忠王的封号，何况陛下当初的誓言不是这么立下的，人无信不立，陛下是万民表率啊。”
语气真诚，带有失望，方才还为萧阳心疼的顾明暖差一点笑出声。
萧阳不满意封号，拒绝册封却指责楚帝不守信用。
他的拒绝反而是为楚帝好。
“你笑什么？”
“伯祖母，我是笑他脸皮好厚。”
“萧阳？”
姜氏别有深意的目光令顾明暖摸不到头脑。
一脸她说错了什么了？
姜氏低声道：“你忘了你给陛下的奏折？”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个直接拒绝圣旨，一个写奏折提醒楚帝。
都够让楚帝难看了！
顾明暖道：“我不如他。”
起码她不敢当面封还圣旨。
“萧阳，你给本宫回来！”
赵皇后气急败坏的指着已经走到门口处，逆光而站的笑阳。
“放肆，你也太放肆了。”
凤冠的珠子轻轻颤抖显示她极为不满。
萧阳直接迈步跨出乾清宫。
赵皇后极为快收敛唇边的一抹笑意。
他足够果决，强大，只要坚定信念就不会被外人影响。
有这么个女婿，对疼女儿的母亲来说是好事。
对赵皇后而言却是好坏参半。
顾明暖紧接着起身，屈膝福礼：“娘娘，我不认同此道色圣旨，还请娘娘奉还圣旨。”
紧随着萧阳的脚步，她也离开了。
顾衍看了一眼赵皇后，道：“臣告退。”
随后稀稀拉拉的又有几个人走出乾清宫。
有萧阳的部属，也有随顾衍征战的袍泽。
仿佛这是一个表态，是一个站队。
几乎亲近信服追随萧阳的人都离开了。
就算留下来的北地贵胄多是站在角落和偏远之地，不肯搀和进楚帝和萧阳之争。
赵皇后被生生的逼落几颗眼泪。
“他们，他们岂有此理。”
“娘娘，臣也认为此事不妥，该向陛下进言。”
在没完全把握之前，萧越绝不会同小叔彻底撕破面皮。
亲近他的部属并未离开，这让萧越略觉得满意，在人数上，萧越比萧阳要多一些。
起码在燕京上，他还是占据上风的。
姜氏目光扫过夏侯静，以及站在不起眼角落中的夏侯易。
只是停留片刻，姜氏便移开了。
赵皇后低声哽咽，只一个劲前强调：“这不是陛下的错，他们逼迫陛下，逼迫陛下。”
“娘娘！”
李公公手急眼快扶助几乎昏厥的赵皇后，“您身体还没复原，消消气。”
“静北侯，本宫只能指望你了。”
她是个很会哭的女人。
萧越不觉得有几分动容，心生涟漪。
再演就过了。
赵皇后不动声色避开萧越的搀扶。
她后背感觉到两道深沉且无奈的目光。
是姜太夫人？
她不怕姜太夫人，却下意识收敛几分，“本宫会吧今日的事呈秉给陛下。”
萧越遗憾收回手臂，轻声说：“娘娘，臣是支持陛下的。”
赵皇后同样压低声音：“陛下知晓侯爷难处，这次封王，未必只封一个。”
这是什么意思？
萧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莫非他也能封王？
赵皇后失态一般的匆忙改口：“方才的话是本宫胡思乱想的，本宫哪里晓得陛下的心思？”
她越是急于否认，萧越越是觉得自己大有希望。
“本侯倘若能成事，必然不忘娘娘。”
“静北侯，您误会了，误会了啊。”
赵皇后很是着急，萧越却拱手带着麾下离开乾清宫。
陆陆续续的人随着静北侯离开。
“别把暖姐儿和衍儿牵连进去！”
一道渗入骨髓的警告声音传入赵皇后耳中。
“尤其是衍儿。”
姜氏相信暖姐儿判断，赵皇后对暖姐儿有舔犊之情。
但姜氏信不过赵皇后对顾衍无害。
“你凭什么同本宫说这句话？”
赵皇后眼睛清澈，看不到丝毫的委屈，目光如利剑划破层层阴云，直指向实质，“姜太夫人，我不是殷氏，而您也不是顾诚的母亲李氏。”
姜氏被鲠了一下。
“我想要的，顾衍帮不了我，而我从未想过指望任何人。”
赵皇后挺直脊背，双肩绷的很直很很紧。
“您只是顾衍的伯母！”
在伯母上加重了语气，姜氏回道：“即便只是伯母，却也能护他一世平安富贵，不信？你可试试看。”
第四百三十五章 顾衍喜欢啊
赵皇后和姜氏面对面，两人互看良久，都是极为出色的女人，谁也不肯退让服输。
“姜太夫人。”
“皇后娘娘。”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
看来小暖把真相告诉姜氏，真是很姜氏。
赵皇后不是没想过利用顾衍，小暖是站在顾衍身边的。
她怎能容忍同女儿起争执？
“你放心，我对顾衍没任何兴趣。”
赵皇后身后的拖地裙摆因为她的转身在金砖地面上滑出优美的弧度，迤俪多姿。
她的傲慢和轻视顾衍反而让姜氏心里越发不痛快。
顾衍哪里不好？
怎么她没有一点留恋？
自己的孩子自然怎么看怎么好。
赵皇后纠缠顾衍，姜氏不喜欢，无视顾衍，姜氏又觉得她没眼光。
姜氏撂下一声冷哼离开乾清宫。
燕京皇宫外，顾明暖刚刚走出来，一眼就见到萧阳。
他面相皇宫方向，巍峨壮观的皇宫成了他最好的布景板，为他平添一抹威仪和金色。
“过来。”
正当顾明暖踌躇不敢上前时，听到萧阳独有清冷的声音。
她笑盈盈向萧阳走过去，萧阳随之展露一抹柔情。
“你方才在看什么？”
顾明暖站在萧阳身边，随着他面对的方向看过去。
萧阳道：“看看先帝住过的皇宫。”
“你在燕京就没来过？”
“以前皇宫无人，只是一座空城。”
萧阳眸子深邃，“别说，我还真没向今日这般静静欣赏过皇宫。”
他匆匆而过，不曾在皇宫停留过。
以后他入宫的次数绝对不小。
“皇上会让你如愿吗？”
顾明暖耳边传来低醇的笑声，自觉问了一个傻问题。
他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萧阳见她耳朵有点红了，知晓她面嫩，“送去你回去。”
“不想问皇后娘娘的事情？”
如何不想？
萧阳摇头道：“还不是时候。”
一如既往的矜贵，自信，笃定迟早有一日，顾明暖会告诉他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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