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绝轮回·逆风起舞- 第6部分

　　
　　“潘希利亚！”阿尔忒弥斯从雅典娜的身边钻了出来，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走到我的身边端详着我。她一头淡金色长发盘在脑后，翠色的眼睛充满迷人的风采，身材纤细却强劲，一身白色的短衫更衬得她分外轻灵。
　　
　　阿尔忒弥斯将我好生端详了一阵，然后就忍不住抱了抱我的肩膀，“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些日子我一直待在极乐之岛，没有管教好卡利俄珀。造成现在这个后果，也有我一半的责任。但是，事情已然无可挽回，我们就不要再自责下去了，好吗？”
　　
　　我刚想说什么，却见雅典娜一把拉开了阿尔忒弥斯，一只手又紧接着扣到了我的肩膀上，抓得我生疼。她先是责怪阿尔忒弥斯和阿波罗惯坏了我，又冲我说道：“潘希利亚，你一个大小伙子至于为了个女人把自己弄这么颓废吗？”
　　
　　“卡利俄珀为我而死，我当然会悲伤！”
　　
　　“但是悲伤也要有个限度！”雅典娜说着，一把抓过了床头一面镜子摆在了我的面前，“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妈呀……
　　
　　镜子里的形象还真把我自己给吓了一跳！我像个鬼似的披头散发，脸色苍白，上眼睑哭得红肿，下眼睑熬得发黑，嘴唇紫青紫青，衣服随随便便搭在身上，在床上打滚的时候被揉得皱皱巴巴。
　　看来雅典娜说得没错，一向注重仪表的我突然变成这个样，冲击力是够大的。
　　
　　“潘希利亚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个样子让我们也很为难。”雅典娜说道，“如果你是一个这么经不起打击的人，还让我们将来怎么指望你呢？”
　　
　　我好奇道：“你们指望我什么？”
　　
　　雅典娜和阿尔忒弥斯对视一眼，都想说什么，却都有些踌躇。
　　
　　我摆了摆手让瑞恩斯出了门，又把门反锁上，她们这才开了口。
　　
　　原来，群巫之长、预言家女巫赫卡忒不久前作出了一个预言，只有宙斯知道它的详细内容。但是这个预言却在最近几日突然被泄露了出去。
　　
　　预言被泄露的部分并不多，但仅仅是这只言片语，就足以摇撼天地——
　　
　　宙斯对奥林匹斯的统治就要结束了，他将会不可逆转地被推翻、废黜。
　　
　　谁将会成为推翻他、取代他的人呢？这最关键的部分却被把守得严严实实，无从得知。
　　
　　于是众神开始猜测了……
　　
　　尤利纳斯是被自己的儿子克洛诺斯推翻的，而克洛诺斯又是被自己的儿子宙斯推翻的。那么宙斯会不会也将被自己的儿子推翻呢？如果真的是这样，将会是他的哪个儿子呢？
　　
　　于是，除去宙斯以外的十二主神中宙斯的儿子们都光荣上榜——战神阿瑞斯、匠神赫淮斯托斯、酒神狄俄尼索斯、太阳神阿波罗，还有我——智慧与美貌之神潘希利亚。
　　
　　传言已经沸沸扬扬，而宙斯却佯装淡定。
　　
　　直到卡利俄珀被处决的那一天，我正在自己的神殿中悲伤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宙斯颁布了一道新的禁令，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暗地锁定在了我的身上——
　　
　　宙斯说：从今往后，无论是谁，但凡再踏入异界，就要遭到天雷灭顶的灾祸。绝无赦免。
　　
　　这道法令无疑是针对我而下的——卡利俄珀刚刚证明了德兰西斯对我的心意，可我却再也不被允许去见他。
　　
　　有人说，赫卡忒预言中明确指出，将要推翻宙斯的人就是我。宙斯清楚这一点，所以想要狠心办掉我，想办法逼我反……
　　
　　呵，的确！这道禁令足以逼反我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让我心口格外堵。平心而论，在我回到奥林匹斯山之后这漫长的岁月里，宙斯总的来说对我还是很不错的，他会在我问候的时候和蔼地点头，为我犯下的错误适当地包庇，在我的生日宴会上给我祝福。虽然与其他的神奇比起来，我们的关系不冷不热，但我实在无法相信这些传言是事实。
　　
　　我推翻他成为下一个天帝？宙斯的天条针对的正是我？
　　
　　很难接受，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些推测中也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站在你这一边帮助你的。”雅典娜说着，灰色的眼睛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我不由得问她：“为什么？”
　　
　　“第一，因为你拥有令人敬佩的气魄与人格。”雅典娜说道。
　　
　　“第二，因为我们爱你。”阿尔忒弥斯说道。
　　
　　我长叹一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有了前世的经历，我知道了，如果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我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份力量去扛起这命运的包袱。
　　
　　“我要去见宙斯。”我说道，“只要我亲自去试探他，一切答案就明了了。”
　　
　　从失去卡利俄珀的悲伤中走出，数日以来，我终于再次振作起了精神。沐浴了身体，梳好了头发，穿上了整洁的衣服，向着奥林匹斯山的最顶端走去。
　　
　　踏在水晶砖铺就的道路上，我的脚步有些踌躇。苍翠的古柏枝叶摇动，仿佛也在传递着一种不安地情绪。
　　
　　天帝的神殿越来越近了，高大的多利克柱威严而挺拔，很有震慑的作用。
　　
　　我终于鼓起勇气去面对一切。
　　
　　当我踏进宙斯的神殿时，相距甚远就望见了宙斯威严的王座。
　　
　　宙斯高踞座上，须发银白，面容却丝毫没有苍老的迹象，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透着深不可测的光芒。他身着白色绣金长袍，肩披金色云纹披肩，手握一根权杖，顶端的蓝色晶体泛着微光，旁边饰有黄金六翼。
　　
　　当我缓步走到大殿中央时，宙斯低沉而响亮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了过来：
　　
　　“我正在等你。快过来，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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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7、【7】定局　。。。　
　
　
　　听到宙斯的声音，我不由得全身一颤，顺从地低着头走到了他的身边。
　　
　　“父神……”
　　
　　宙斯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潘希利亚，我的孩子。今天的你看上去很拘谨，过去的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我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倍受打击。”
　　
　　“是，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宙斯的话音意味深长，抚摸我头发的手也突然停下了，“潘希利亚啊，我知道你的性子，所以对你一向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和约束。现在，我也只是希望你听话而已。”
　　
　　“听话……”我低声道，“你是指不允许我与异界再有交往的事情吗？”
　　
　　宙斯说：“没错。可不仅仅是你，所有人都要遵循这项指令。”
　　
　　我不由得冷笑起来：“可这条禁令分明就是针对我而立下的，我说的没错吧！”
　　
　　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只是轻微的试探，就引得宙斯脸色突变：“对！就是针对你！”
　　
　　宙斯突然大喝，我受到惊吓，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放肆了。
　　
　　我扑通一声跪在了宙斯身边，趴在地上亲吻他的脚背，哀声道：“父神，我求您，求您不要这样！异界的人与我们无仇无怨，为什么要立下这么残酷的禁令？！父神，求您……求您成全了我吧！”
　　
　　我全身趴在地上，手绞着他的小腿，继续亲吻他的脚背，苦苦哀求。可是，那个冷冷地声音却说道：
　　
　　“不行。”
　　
　　“即使这样，还是不能让你回心转意，是吗？”
　　
　　“是。”
　　
　　“好。我明白了……”
　　
　　说完这话，我干净利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宙斯面前，正对着他，放肆地用眼睛睥睨着他，还用手弹了弹衣服上的微尘。然后，我就这样冷冷地甩给了他一个眼神，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大步流星地向外走。
　　
　　“慢着！”宙斯喊了一声，我定住了脚步。
　　
　　只听他说：“从神殿的后门出去。”
　　
　　我转回身来望着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从来没有谁可以从天帝神殿的后门离开，因为在后门的出口处安放着一面镜子，听说那是尤利纳斯的眼睛幻化而成，可以照见一个人的未来。很自然的，未经天帝的允许，私自去照那面镜子，也是大忌。
　　
　　很明显，宙斯就是想让我去照那面镜子。
　　
　　我虽然还是用高傲而冷漠的眼神看他，却听从他的话，绕过他的王座，向着神殿的后门走了过去。毕竟，我也好奇我的未来。
　　
　　于是，我看见了那个像天之心一样被血管包裹的镜子。
　　
　　那镜子同样有一人多高，我的身影被完全地映在其中。然而，镜中的我与现在的我有着巨大的差别。
　　
　　呵，这就是未来的我吗？
　　
　　若不是知晓这镜子照见的是未来，我说不定会误认为是过去的我。
　　
　　是的，镜中的我像极了在人间时身为色雷斯阿德里西亚王朝之王的形象——我带着金质桂冠，身着华贵无比的紫红色长袍，肩上披着象征至高权力的深红紫色披肩，腰间别着雕刻精细的纯金要带。我的手中握着闪耀着金色光芒的权杖，顶端的红色宝石闪闪发光，两侧是一对充满雄风的金色鹰翅。我傲然地微笑着，一如当年君临天下时充满王者的风采。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原来所有的传言都是真的。
　　
　　宙斯用这种无声地方式，确定了我心中的疑惑，给予了我想要的答案。
　　
　　宙斯啊！无论我将要做什么，都是你逼我的，也都是命运逼迫我的！
　　
　　有过一世经历的我早就知道，我这个命运的“宠儿“，生命中原本就有着太多的注定。
　　
　　我绕过了镜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离开了……
　　
　　这一去，我再次来到了人间。
　　
　　与以往不同，这次只有我一个人。
　　
　　希腊的米洛斯岛上，我双手抄在口袋里晃晃悠悠地在海边的小路上踱着步子，没有戴帽子，也没有拢起头发，任由过路少女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流连，任由海风吹拂着我浓墨一般的黑发。
　　
　　听说米洛斯岛除了阿弗洛狄忒的塑像之外，就是同性情侣最有名。或许我也有几分心思想在别人的幸福中寻找点安慰。
　　
　　可是，走着走着，却见几个青年男女正在聊天，手舞足蹈地批判同性恋和鸡奸行为。
　　
　　我竟忍不住凑了上去，还插了一脚，说同性恋跟鸡奸不是一回事。
　　
　　他们斜眼看我，说了些批驳的话，可是我时下心情正不好，还偏跟他们话赶话起来，说鸡奸又怎么了，不只你们，整个人类社会从古至今都一个个疾言厉色大声抨击，可实际上却一直默认，因为既可以解决性需要，又不会带来生育造成的继承问题。
　　
　　或许是前世在古希腊时代，我于街上演说成了习惯，还想深入探讨人性和道德的问题，可是这仅有的几个听众也都像见了怪物似的，一个拽着一个走掉了。
　　
　　我孤零零地站在路面上，任凭海风吹来一阵阵腥咸的味道，进一步刺激着我的心绪。
　　
　　感受着一如两千多年前的爱琴海的风姿，我却突然发现，世事更迭，斯人已去。这个世界早已物是人非。
　　
　　那段往昔的峥嵘岁月，虽然纠结着血泪，却让人分外留恋。然而，充满着激情与智慧的时代已难觅芳踪，甚至无处凭吊。
　　
　　就在这时，有一对同性情侣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他们手挽着手，温情脉脉。个子高些的有着黑色眼睛的小伙子，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的爱人，眼神中充满浓情蜜意；他的爱人则微微低着头，嘴角带着着幸福的弧度，只在爱人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才微微抬一抬头；对上他深情的眼神，则又把头轻轻低了下去，宛然处子含羞。
　　
　　我站在美丽的港湾上目送着那两人远去，久久不愿收回自己的目光；而他们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的心涌起了几分喜悦。
　　
　　原来“爱”这种情怀，即使天地覆灭，也永远不会消解。
　　
　　可是，喜悦过后，几分酸涩又悄然浮上心头。
　　
　　曾几何时，当我生在人间，当我青春年少、拥有德兰西斯的爱的时候，也从来不曾像他们这样，恣意忘情地牵着彼此的手，毫无避讳地传递着爱与温暖，走过人来人往的地带，接受着别人羡慕与祝福的目光。
　　
　　终于，当我有一天能够完完整整拥有他的时候，他却在我的怀中微笑着合上了双眼，一别就是两千数百年。
　　
　　当我终于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又成了别人的男人……
　　
　　我是不是不应该奢求太多？他的心还是我的，这已经是上天给我的矜悯，想要更多或许永远只是奢望。
　　
　　可我凭什么不能拥有完整的他？！只要他愿意，我的全部就都是属于他的，他也理应给我对等的爱！不论容貌还是才智，不论地位还是心灵，我哪点配不上他？哪点不配让他把全部灵魂和身心都掏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