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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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戒回忆录-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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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里的稻谷在风中摇曳,大人戴着草帽在田里穿梭,小孩子装模作样的吆喝来偷吃谷粒的麻雀。
那时候的水很清,小鱼、小虾、螃蟹随处可见,小河的两边长满了莲子草,密密麻麻,窜到齐腰处,抓两只螃蟹,两条泥鳅,就像得到了全世界。
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但是很快乐。
而现在,什么都不想,所以也很快乐。
只是,这样的快乐实在太短暂。
作者有话要说:

、留下来

新闻里滚动播放灾情的时候,操场上哭声一片,每个人都很狼狈,谁也不必嘲笑谁。
临近的女孩子差点哭得晕过去,“我爸爸妈妈在山里,联系不到!”
朱一红递给她纸,张然递给她水。
每个频道播放的画面都是一片废墟,那些小孩子惊恐的样子,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
心里有个空洞。
张然忍不住问,“你不担心宋朝啸吗,他就在震中,他……”
朱一红摇摇头,“我觉得他没事。”
两个人都不说话,天空一直灰蒙蒙的,很压抑,像是要下雨,却又落不下来。
人心惶惶,四处很脏很乱,交通陷入瘫痪,有人来派发食物和水,朱一红吃得很少,把食物分给身边的人。
她所有的希望就在那部手机里,她吃东西的时候也紧紧盯着手机。
第二天下午,张然骑了一辆小摩托回来,“我们回家吧!”
两个人就靠着这辆小摩托回到家里。
连大马路也坐满了人,摩托成为最令人羡慕的交通工具。
朱一红靠在张然背上,像藤蔓依靠树木,仿佛只有这样,生命才能得以延续般。
回到家里的时候,张然的妈抱着朱一红直哭。
平复下来,才道,“姑娘是不是吓傻了!”
朱一红钻进她怀中,“没有呢!”
还是那样握着手机,时不时埋头看看。
张然妈不去计较她的失礼,人回来就好。
电视里统计的数字还在上涨。
睡眠不足导致朱一红精神不济,可即便如此,躺在床上仍无法安心入睡。害怕半夜里有余震,把床搬到院子里,望一望满天的星斗,再看一看不远的张然。
只是下意识的小声道,“小叔!”
明明已经睡着了,却还迷迷糊糊的回应,“嗯!”
她悄悄的走近,又一次喃喃,“小叔!”
他再次回应,“嗯!”
月光静谧的洒在院子里,俯首的时候能闻到淡淡的皂香。
他很爱干净,夏天时喜欢穿白色的鞋子,早上出门的时候擦一遍,下午回家的时候擦一遍。就是这样爱干净的人,朱一红难以想像地震当天,他得多么用力才能使自己全身都是汗味和水腥味。
他的手很漂亮,不是宽大肥厚的手,而是修长白净的足以让女孩子汗颜的手。
现在,那双手交叠放在胸口。
这个动作很不好,朱一红试图去掰开,他不耐烦的皱眉,朱一红笑了笑,轻轻握住他的手再松开,而后回到自己的床。
她躺下,反复翻看手机,唯恐漏掉任何信息。
最后,倦意来袭,沉沉睡过去。
焦灼的等待后,终于等来了希望。
她看到手机上闪烁的陌生号码,去按开通话时,手不听使唤的颤抖。
听筒里传来风声,其后才是宋朝啸干哑的声音,“是我,我没事!”
嗓子又酸又涩,像是堵了东西。
“你怎么了?是我,我是宋朝啸啊!”
“我以为,以为……”
“嗨,哪有那么容易啊!今天才有信号,我都是借别人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我的手机落在寝室里。”
待眼前的大雾散开,她这才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路已经通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一红,可能我暂时不会回来,我一开始很恐惧,地一动,我就想往外跑,而现在,我仍然很恐惧,只是没有往外跑的念头,也许我的力量很薄弱,但是我觉得自己可以留下来,第一天晚上的时候,我们十几个在一堆废墟里刨出一个老人,那种眼神我一直记得,所以我得留在这儿。”
朱一红大嚷,“你不要命了吗?你留在那儿多危险,你想过你父母吗?你根本就没有专业的救援知识,你只能添乱。”
“我没有,就算后来有了专业的救援队,至少我可以做志愿者,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疯了吗?很多人为你担心,你去看看学校的论坛,当有人提起你就在震中,那些不认识的人都在为你捏一把汗,更何况你的亲人……”
然后,电话里的人沉默了,许久,是他疲惫的声音,“我们这儿食堂有个小姑娘,一开始我以为她年纪比我大,后来才知道她不过17岁,很瘦很黑,家里有个瘫痪的爸爸,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她妈妈出去打工以后就没有回来,我总以为这样的家庭十几年前就没有了,但其实,并非如此,她很懂事,好像还挺喜欢我,每次看到我都笑,我有时候还会逗她,然后,地震那天她在家里,她的家处于半山腰上,地震的时候,整座房子垮下来,一家人都没了,后来我听同事说,挖到人的时候,她把弟弟妹妹护在胸口,紧紧抱成一团,在场的人都哭了!”
“……”
“你知道那种感受吗?朝夕相处的人就那样没了,也许你每天都能从电视里看到这样的故事,一开始会感动,后来也就麻木了,但是我不一样,因为他们就在我身边,就像那个小姑娘,她很内向,几乎不太与人交流,但每次看到我都很热情的与我打招呼……她才十七岁,就得承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照顾爸爸,还要看管弟弟妹妹。我会给她的糖果,她从来不吃,后来我知道她都留给了她的弟弟妹妹,就是这样一个懂事的女孩儿……”
朱一红道,“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会,你放心!”
朱一红最终也没能劝服他。
每一天都有余震,时大时小,她妥协,“那你记得每天给我打电话,让我知道你的情况!”
宋朝啸遵守约定,每天都会打来电话报告自己的情况。时间一长,朱一红总担心宋朝啸会不会患上抑郁症。
“才那么点儿大的孩子就断手断脚!”他叹息。
朱一红劝慰他,“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
他沉吟,“如果我也断手断脚,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朱一红犹豫了一瞬,“或许会,或许不会,”又道,“会!”
“真的?”
“嗯!”
我已经这样直白了,你还不明白吗。你这头猪!朱一红在心中暗骂。
有一次,深夜了,手机响起,朱一红按开通话。
“对不起,这么晚打搅你。”
“没事,你怎么了?”
“睡不着,想听听你的声音。”
朱一红笑,“有什么好听,我又不是苍井、空。”
宋朝啸也在电话里笑。
“你要不要回来,我担心你再这样下去……”
“不行!”他拒绝。
于是,两个人天南海北的聊,再也不提“回不回来”的话。
五月下旬的时候,天气升温,知了叫个没完。
朱一红没有问张然什么时候上班,也没有问张然他女朋友的情况。
吃饭时,张然妈提及他的女朋友,会被他打断,“妈,你就不要多问了。”
然后把朱一红喜欢的菜夹到她碗中,貌似无意的问道,“你和宋朝啸怎么样了?”
她已经没办法像过去那样激烈的回应他,她变得冷静许多,“就那样,暧昧不清。”
“你喜欢他吗?”
“不讨厌,等他回来也许会在一起,他人很好!”
张然妈插、进来,“是谁?什么时候带回来让姑婆看看!”
“宋朝啸你不认识吗?”张然显得不耐烦。
“你高中同学,长得很俊俏的那个?”
“嗯!”
张然妈察觉到桌上的人都不希望继续这个话题,便将话题带到另一边。
朱一红胃口缺缺,扒拉两个借故离开。
门前的水泥路两旁,铺满打好的油菜籽,日头很烈,连鸟儿都躲进林子里乘凉,走了两步,又折返。
心浮气躁,惶恐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每天晚上,宋朝啸打来电话,对于他的焦虑、烦躁,朱一红全盘接收,她很安静的去倾听他的烦恼,这也许也是唯一能为他做的。不管他说了什么,也不管他说了多久,她都会安静的倾听。
有一天,宋朝啸发泄完毕,郑重其事道了一句,“我爱你!”
朱一红脑袋发麻,问道,“什么?”
“我爱你!你要等我!”
在朱一红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对方挂断了电话。
而再联系的时候又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简直不负责任。
某天中午,很难得,居然在这个时候,宋朝啸打来电话,朱一红突然感到,这个月里,他们之间说过的话也许比过去的几年还要多。
“志愿者越来越多,我可以偷个懒。”
“你还真是争分夺秒的打电话……”听筒里突然传来杂音。
“你稍等,信号不太好,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给你打电话,我得走到另外一处去……”
朱一红静静的等待。
大地轻微的一晃,电话那端还是没有反应,朱一红道,“你刚刚感觉到余震了吗?就一抖,也不知道震中在哪里……喂……你还要多久啊?喂……你那边怎么轰隆隆的声音,是信号不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毕业了

天空很蓝,蓝得发亮。
院子里贴墙的位置栽了一棵枇杷树,墙头挤满了麻雀,还未完全熟透,便被啃得只剩下果核。
朱一红曾对宋朝啸说起过那棵树,结的果实很甜。害怕被讨厌的麻雀惦记,她早早为枇杷套好袋,“等它成熟的时候,我请你吃。”
还有自家后院的两棵樱桃树,红红绿绿,很好看,她也对他说过,“等它成熟的时候,我请你吃。”
高中的时候,原记是最奢侈的消费,他们约定好了,等他回来时,定要奢侈一次。
但是,一切都止步于那“轰隆隆”垮掉的半匹山。
返校、大四、实习、毕业,按部就班。
眼泪浇灌的成长,使她脸上的朝气仿佛蒙上阴影。
她时常语无伦次,当被叶诗文问及位置的时候,她会前言不搭后语,“食堂……不是……鱼池附近。”
哪怕是最简单的,“午饭吃了吗?”
她也需要考虑良久,“没有……噢……吃了!”
混沌度日,她得很努力,才能使自己不去想起宋朝啸。
但是他陪她上过课,他陪她吃过饭,他陪她跑过步……校园里每个角落都是他的影子,像索命的鬼魂那样无处不在。
“你为什么不说话?”那时,她撕心裂肺的冲着电话里的人呐喊。
当张然走到院子时,她皱着眉头蜷缩在地,泪水布满整张脸,发不出声音,只依稀看出她的唇形,“你说话呀!你说话呀!”
手机因为双手无法握紧而坠落在地,零件散开。
张然看到朱一红捂着胸口栽倒在地,一声脆响后,她闭上眼。
他抱着她冲出院门。
他以为到了医院就没事了,半夜里,睁开眼,床上空空如也。
许久以后,叶诗文说起那段往事。
“找到你的时候,你把我们都吓坏了,就躺在他家的沙发上,桌上还有新鲜的玫瑰,你就抱着他的相框,一动不动。”
朱一红对上叶诗文的眼睛,“你们看到那个画面肯定觉得挺可笑吧,要死要活的样子。”
叶诗文续道,“没有,怎么会觉得可笑,你小叔冲上去就把你抱住,也许他也挺难受的,然后你放声大哭,声音很大,震耳欲聋,很绝望的大哭,那种绝望感染在场的所有人……那个画面我至今记得,还有那束玫瑰,但是,我想不到合适的语言安慰你。”
叶诗文问出那个困扰她良久的问题,“你一定很爱他吧?”
她摇了摇头,“是因为有限的时间里,我竟没有爱上他,心里才会那么痛苦。”
过了今天还有明天,五月过后是六月。
她路过学校的篮球场,透过铁丝网,仿佛能够看见他,他灿烂而恬不知耻的一笑,冲她挥一挥手,她总是一个白眼,再夸张的对着地,“啊呸!”
他毫不介意,走到铁丝网旁,摆出一个浮夸的造型,“嗨,美女,能否赏个光,陪小爷看个电影。”
回应他的不是“神经病”就是“流氓”!
大四这一年,就像风中的蒲公英,没有目的的飘零。
离开校园,和一群在社会这个大染缸历练许久的人打交道,谁都可以对她呼来喝去,谈不上尊重,谈不上交心。
叶诗文远走他乡,去了北方的一座城市。
休息日的时候,朱一红常和张雨婕在一起,随处溜达,也不做什么,就是压马路,东家长西家短,还和当年在寝室里一样。后来有了小胖的加入,朱一红当了不少电灯泡。
时间过得太快了,转眼就是毕业。
站在操场拍毕业照,扭曲的笑脸背后是无尽的伤感。
即将天各一方的恋人,即将分道扬镳的朋友。
谁都说不清,为什么时间过得这样快,仿佛还是昨天,笨拙的提上行李向路过的行人打听,“同学,请问女生宿舍A区在哪儿?”
而今天从这里走出去,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某棵树上还刻着自己的名字,某个水池里还有自己丢出的硬币,但从今以后,自己与这里的一切唯一的联系或许只能体现在那一纸毕业证书。
辅导员极尽煽情之能事,许多人都哭了。
伤感的情绪一直延续到晚上的饭桌。
毕业即失业,毕业即失恋!
很多人抱在一起痛哭,细数这四年来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只有离开之时,仿佛才明白,最美好的感情都将成为回忆了。
一起唱歌,《让我们荡起双桨》……
流着眼泪说胡话,还有人同朱一红表白,“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你的,只怪竞争对手太强大,我其实真后悔,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满桌的人大笑,“迟了!喝酒!”
于是继续喝酒,继续唱歌。
张雨婕、朱一红、叶诗文喝红了眼。
“为友谊干杯!”三个人举杯。
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这场离别盛宴持续良久,每个人都不愿离去。
凌晨的时候,饭店打烊。
结伴走出饭店,正门口,叶诗文同杨堰佳紧紧相拥,没有人再去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人群走远,有人冲着叶诗文道,“诗文,走了。”
她松开。
再见,我的青春;再见,我的大学;再见,我的少年。
就这样,毕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沧海蝴蝶

上学时,只有考试才会感到时间流逝的很快,而毕业后,每时每刻都觉得时间很快。
谋了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说来体面,实则是个非常没有存在感的闲差。
叶诗文常常指责她不知满足,她“呵呵”一笑,或许是吧!
也难为了叶诗文远在千里之外还要像个老妈子不厌其烦的催促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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