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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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幸-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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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儿微微笑着,没有做声。

叶青脸色有些难看,依然争辩道:“叶家家规森严,岂能容忍姑嫂深夜私会。”

庄宁摇着扇子冷笑一声,“安小姐本就不是叶家的人,又何须守叶家之规。”

“姑爷,您太放肆了!”叶青说着就要叫人来,被庄宁一把捂住嘴巴,惶恐之下眼睛睁得极大,又羞又怒地盯着庄宁,双手用力挣脱,企图摆脱庄宁的掌控。

庄宁在她后背一击,叶青浑身虚软地跌倒在地,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安儿把一个软枕垫在后背上,带着菲薄笑意朝庄宁看去。

“你还好吗?”庄宁坐在她身侧,目光幽深得让人猜不透。

安儿忽然大笑起来,并且不可遏制。

“我知道,你怨我。”庄宁站起身来,背对着她,声音凄然。

安儿也不言语,却收住了笑声,默默凝视他高大的身影。

“覆水既已难收,何况一错到底。”

庄宁走到窗下,脸上闪现一丝沉钝的苦痛。

安儿悄然上前,拥住他的腰身,朦胧的双眼充满雾气,“你对我当真没有半分情意?”

他转身,轻抚着她的头发,说:“我不想骗你。”

见她的泪流下来,庄宁略作迟疑,还是选择继续说下去:“有我在一天,你大可放心。”

她一动不动地,紧紧地看着他的眼珠子。

“你肯如此,也是因为这张脸吗?”

庄宁迅速敛去眼中的震惊,摇头否认,“在我心中,你只是安儿而已。”

她放了手,忽然断了气似的,缓缓跪坐在地,神色恍惚:“我该相信的。”

他扶她坐到椅上,从书桌拿来染墨狼毫,一气呵成在那纨扇上写下,‘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凄淡的月光从窗帘间泻进来,夜已很深了。

她对他淡淡地一笑,问:“如若先遇见的是我,你会如何?”

“没有如果不是?”他走到门口,释然一笑。

她动了动嘴皮,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最后什么也没说。

第三章 愁敛双蛾(3)

薄暮时分,军部巡捕房内部不断传来凄厉无助的呼救声,祝娴在大门口来回度步,神色焦虑不安。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巡警,祝娴忙迎了上去,将手中银票使劲地往他兜里揣,“大哥,我是展允的太太,我想进去看看他,麻烦你通融通融吧。”

“上头落了命令,一律不准探视,你还是回去吧。”巡警挣开祝娴,冷淡地道。

祝娴不肯死心,又把项上珍珠链子除下,塞到巡警手中,“大哥,您就发发善心,我只进去看他几眼。”

巡警不耐烦地推开她,目光冷冽,“你这人怎么这样不通气,都说了不准探视,还在这儿唠唠叨叨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位兄台又何苦与区区弱女子为难?”庄宁朝跌倒在地的祝娴伸出了手,眉目温和,“展太太,我是你先生的朋友,我叫庄宁。”

祝娴抬起头,眼眸发亮,“你是庄宁?”

庄宁缓缓蹲下身子,触上她明亮的双眸,忽然笑出声来,“你一定听过我很多劣事。”

祝娴一把扯住他黑色玄风大衣,满目凄凉,“帮帮我。”

“放心,展先生不会有事的。”庄宁托起她,语气温和。

“那阿允他。。。”祝娴说了一半,见庄宁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脸色变得很红,而且微微地渗着汗水。

庄宁察觉到她的异样,飞快收回目光,说:“你且回去,一会就能见到展先生。”

“那就劳烦庄先生了。”

庄宁扬起薄情的嘴角,道:“不必客气。”

最后,祝娴踩着脚下嫩绿的新叶,上了一辆黄包车,在青色洋灰的地面渐行渐远,彻底消失在庄宁眼中。

“庄先生,狱长正在审问展允……”

“唔。”庄宁随口应了一声,便走进弥漫血腥味的拷问室。

“庄先生。”狱长扔下手中皮鞭,急急跑来迎接,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叫人传达一声就可以。”

拷问室内,电灯发出惨白的光。角落里,展允跪在地上,头发蓬乱,脸色苍白,额头肿起一个包,嘴角挂着血,衣服被撕烂了。看来刚遭过一阵毒打,此时全身仍在不停地抖颤着。他左右两旁,各立着一个穿黑衣的彪形大汉,手里提着皮鞭,

“展先生是我的朋友。”庄宁冷冷一笑,亲自过去搀起展允,然后转身对狱长说:“有什么事我担着,你只管放人就是。”

狱长不敢反驳,连忙侧身让开路,眼睁睁看着庄宁带走展允,却无动于衷。

听见门外突然传来的嘈杂声,祝娴披了衣服,匆忙走了出去,却见展允被抬在一个架子上,满身是血,大惊失色下忙奔到展允身旁,握住他的手,“阿允,你要挺住。”

展允全身乏力,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庄宁拉开祝娴,说:“他失血过多,医生要立刻抢救。”

看着躺在架上毫无生气的丈夫,祝娴终究没能忍住,委屈的眼泪争先恐后地落下来。惊恐,忧虑,无助,紧紧包围着她,令她感到快要窒息了。

第四章 愁敛双蛾(4)

在垂着纱帘的幽暗的寝室里,祝娴局促不安地坐着,庄宁陪在她身侧,一同等待医生最后的诊断。

佣人恭恭敬敬地端来茶,见女主人心神恍惚,连忙识趣离开,脚步极轻,生怕惊扰了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主人。看着那被镂花窗帘遮挡着的院落,庄宁嘴角浮现若有似无的冷笑。

放下听诊器,医生转身对祝娴摇头,“病人脑内出血,怕是。。。。”不等医生说完,祝娴便拉住他的手臂,声泪俱下,“求你,救救他。”

“我尽力吧。”医生掰开祝娴的手,走到桌上去写药单。

她来到展允身旁,用手轻轻抚他伤痕累累的脸,任由泪水模糊双眼,“你放心。即便你一辈子好不了,我也会守着你。”

庄宁一听,眼中掠过一丝非常复杂的眼神,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如果他去了,你又当如何?”

庄宁说得很慢,表情却极其认真。这样的庄严肃穆,在他一生中十分难得。

祝娴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但由她的背影,庄宁也看得出来,她是在用一种冷静的姿态在回答自己的问话。她的声音很小,但异常清晰,“我也不会对不起他。”

庄宁失笑,接着走到窗前去打开那乳白色的窗门。

随着窗门的打开,春风夹雨,一下漾了进来,屋子里有些清凉。

刚踏出展家大门,阿白就撑着伞过来为庄宁挡雨。庄宁侧目看他,随即笑了。笑容疲惫,勉强。“阿白,你说我是不是很卑鄙?”

“在我心中,老板是个好人。”阿白摇摇头,真挚地说。

“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庄宁说完,挣开阿白,走入重重雨幕,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阿白眼中。

庄宁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佣人们早已睡下,守夜的胡伯撑着脑袋,鼾声如雷。庄宁按了两次铃,也没有见人来。便索性依着门壁,坐了下来,迎着风,细细地抽了一支烟。

正在他失神时,铁门被人打开,庄宁看时,却是叶苏。她穿了杏黄色的旗衫,脸色青青的,带有三分病容。头发披散,目光空洞。触上庄宁的眼光,连声笑了出来,“庄先生好早!”“不是去陪客了吗?怎么这样早回来?”

庄宁明知她在说反话,也不理她,站起身来就往里走,被叶苏伸手拦住,用酸溜溜的口气道:“如何?连跟我说句话都不愿了”

庄宁立定,盯着叶苏笑了起来,“太太,你以为做庄宁的妻子容易?”

说到妻子二字,叶苏的嗓子就哽了,有话也说不出来,眼圈就起了一个红晕儿。

庄宁见了,目光不免软了下来,拥着她,道:“苏儿,我们可是夫妻,不该这样猜疑的。”

叶苏乖顺的靠在他襟前,嘴角挑起一抹不屑的笑意。她是恨他的,但更恨自己。明明知道,他在说谎,却依然选择信他。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是她的劫。不该沉沦,尽早抽身方为上策。但她自幼养成的自负不容许她有丝毫退缩,于是,她输得一败涂地。

第五章 愁敛双蛾(5)

这天,方惠卿命人去请肖瑜一起观看曾庭玉的《西厢》。肖瑜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她的邀请。早早先去歌剧院包了一间包厢,等候方惠卿的到来。

盛装的肖瑜,手中拿着一把小小的檀香扇,用那端凝的姿态轻轻地挥着,带着她独有的端凝与冷艳。

“仰韶,你说曾庭玉可是老了些?”

“连梵尧笙都成了一流的名伶,他如何能不老?”

肖瑜回过头来,对上方惠卿那犀利的眸光,轻轻一笑,说:“总会有些东西是永不改变的。”

方惠卿来到肖瑜面前,带着一份很难形容的怅然若失的神情,低着头,声音有些暗哑,“的确如此。”

肖瑜站起身来,拉住方惠卿的手说:“方姨,我想,你待我的心也是不变的。”

方惠卿抿嘴一笑,整起她细长的眉尖,说:“出嫁从夫,老来从子,是女人该做的。”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已把各自立场清楚说明。充满如肖瑜,又怎会不明白她话里话外隐藏的深意。却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方姨,我原以为,你不会向现实妥协。”

方惠卿眼睛瞧着舞台,“一别八年,有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肖瑜又叹了一口气。停了一会儿,打开皮包,拿出一条手帕来擦眼睛,仰韶偷偷地看了看她,见她在流泪。她很快地把手帕放回皮包里,展开檀香扇子拂着。

方惠卿没有转脸,但是,她知道肖瑜在哭。她说:“老爷那时若是肯成全你,或许,你也不会有这样多遗憾。”肖瑜抑制着自己,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方惠卿又说:“不过,往另一处想,你如今能如此风光,又何曾少得你舅舅的决断。”

这时,戏台上已经唱过了好一大段,红娘偷偷为莺莺和张生引见,被崔氏发现,准备棒打鸳鸯。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唯独方惠卿和肖瑜心神不定,显然已经失去了听戏的兴趣,一股悲怨的情绪在她们彼此之间感染着。

“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痴情如蒋江,还不是。。。。”方惠卿说,侧目看了看肖瑜,咽住了以下的话。

肖瑜动了动身子,幽幽地说:“谁不羡慕我嫁给张协作夫人。”

方惠卿听出肖瑜话中的幽怨,忙辩护道:“由始至终,张协都没有亏待你。”

肖瑜冷冷一笑,也不再拂动那檀香味的小扇,怔怔地坐在那里,眼中有雾。

在人前,她似乎像是一个木偶。

所有一切她的礼法,她的端凝,她的美丽,都敌不过她的孤独。

张协并不属于她。

尽管在外人看来,他们是这样的鹣鲽情深,形影不离。

发觉到方惠卿用探究的目光看自己,忙收敛了泄漏到脸上来的那份哀怨。掩饰似的,对方惠卿说:“曾庭玉唱得真好!”

一句曾庭玉唱得真好,已全数泄露了她心底隐秘的情绪。

方惠卿挣扎再三,还是开口,说:“其实。。。。”

“梵尧笙在外面等你。”

肖瑜恍若一怔,眸光瞬息黯淡。

“我早已不配了。。。”

方惠卿摇头一叹,道:“当是成全他多年来的念想,去见见吧。”

她的唇边渐渐凝出一抹悲戚的,冷淡的笑。然后起身走出包厢。

天空忽然下起雨来,而且很大。

肖瑜和梵尧笙站在戏院大门口互相对视,神色复杂。

她没有进去,他也没有,两人在廊前站着。

“要不要进去躲躲?雨太大了。”她躲开他的眼神,淡淡地道。

“记得,我们最初相遇也是在这样的雨天。”他的宝蓝色长衫被雨水溅湿,显得有些凄冷。

天上的雨,潇潇的落着,落在黄浦江上,落在九华山间,落在心头,凉透相思意。

“曾经,你是极喜欢雨天的。”他慢慢地说,眼中有化不开的忧郁。

她沉默下来,绞着双手,有些不知所措。

“暖暖。”他看着她,轻声唤。

她咬住唇,极力在隐忍什么。

“如果上天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爱上你。”

他说,又一次让她看到了他眼里的那层雾。

她稍稍移开距离,冷淡地说:“暖暖已成往事,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张协的夫人——肖瑜。”

他缓缓抬起左手,挣扎良久,还是放了下来。

然后,侧目,对着她笑。

“是我糊涂了,夫人切莫见怪。”

她笑笑,“人总有糊涂的时候,知错能改就行了。”

“丁琳等了我六年。”他说得极慢。

她静静听他说下去。

“这些年,是我欠了她的。”

她还是不语,只是沉默。

“我身无长物,能做的,只是给她一个承诺。”他说。向她望着,那眼睛里的光,潮润润的。

他低下头,道:“夫人,祝福你和大帅同偕白首,子孙满堂。”

他投身雨幕,无畏风雨,毅然离去。

她望着他的背影,细长的睫毛沾满晶莹的泪水。

清风袭来,她的衣角被风翻起,唇边苦笑犹不及消散,她便用手帕拭去眼泪。

第一章

回到张家大宅,肖瑜径直往张协书房走去,推门便见张协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手执一柄山水纸扇,落款处题着保琛二字,他反复把玩,丝毫没注意肖瑜的靠近。

“还放不下?”肖瑜看着张协,目光难得地柔和。

张协敛容一笑,把纸扇拢合放在一旁矮桌上,然后起身。“今日听什么戏?”

肖瑜静静地看着他,并未言语。

短暂的沉默后,他上前,伸臂将她紧紧揽住,灼热的吻烙下眉心,带着不容抗拒的霸气,一鼓作气攻城略地,她的锁骨印满细细密密的痕迹。

“告诉我,你的心在想什么?”

她面无表情地靠在他襟前,不作任何抗拒。

张协涩笑着松开了她,一脸颓败无奈之色。“我从来要的只是你的心。”

这时,忽闻有风铃声隐约响起,肖瑜一愣,下意识地转首朝外,双眸透露出她刹那的恍惚。

“你甚少这样失态。”

肖瑜恻然勉强一笑,对张协说:“你又何曾说穿过?”

“到底是我自作孽,不可恕。”张协摆摆手,连声叹气。

肖瑜弯弯嘴角,一抹讽刺的笑便绽了开来,“大帅又怎会有错?有错也是我的错。”

“小瑜,你还想我怎样?”张协神色悲戚,用几乎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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