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约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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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约陌生人- 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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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甚至预想出了,他接下来可能会像平常一样,掐我脖子,抓我头发,或者……扇我耳光。

然而当他的手如我所料地落下来,却只是撩开我散落在颈间的长发:“所以……我该感谢他?感谢他让你在回到我身边以后,还是每分每秒都想着他?”

“难道你想要我忘掉?”我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

虽然我明白他忍耐了我很久,忍耐了很多事情,比我更加压抑克制,一直都在竭尽全力地纵容我的任性和自私。

可我们都知道,我忘不掉季阡仇。就像季冠霖无论有多铁石心肠,最后都还会记得自己伤害过温思妍。

“我想要你面对和接受。”他重重一口咬上我的脖子,迷雾般的眼睛穿缩在我胸口,手指一节一节剥梨我的衣扣。

没有力气接受死亡,是我的弱点。

水耀灵明明应该知道,却比谁都残忍地强迫我去接受。

或许,在他眼中,他给的,永远是最好的选择。我做不到,他就逼我做到。像从前每一次我想从他身边逃脱一样,像从前每次我找到了新的依附和希望时一样。

像现在……他在黄昏下着雨的墓园外面,用力扯*开我的衣服一样。

他总是想用这种极端激烈而又野蛮的方式,击碎我的坚强和自尊。

同样的,这次重逢以后,我压抑着许多情绪。失去孩子的绝望,季阡仇死亡带来的悲恸,不是我用去找水耀灵,就能够平复的。

逃避不成,我揪着他的头发胡乱攻击。他脾气也上来了,没轻没重地推我一把,我脑袋又磕了一下,震得眼冒金星,脸上的五官好像都疼得移位了。

发觉他下了死手,我也毫不客气地拿包砸他。他却再度控制住我的双手,压了下来:“别闹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马上跟我下车去跟季阡仇告别,或者拖着被我弄过的伸体去见他。”

我真的都听笑了,憋着股劲儿想起来,想逃脱盖过心头这种浓烈的愤怒和难堪。

我算什么水太太?人家水先生根本就没拿我当回事!

他可以跟温洛诗滚在一起,可以和唐昕玥纠缠不清,可以为所欲为地对我发脾气,可以肆无忌惮地跟我动手,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最后,只有我下贱得一无所有!

可我推不开他。在他面前,我处处占了下风。因为我是只能被他宠着的废人,喜怒哀乐全听凭他发号施令。他就是我最致命的弱点。

矫情的眼泪越发汹涌地流下来,我发了狠,吼得声嘶力竭,带满了哭腔:“凭什么?凭什么决定我的一切?我什么都不选!你们谁爱死就死,跟我都没有关系!已经抛弃我的人,永远没有必要再见!”

急切的吻淬不及防地堵住了我一章一阖沾满鼻涕眼泪的嘴唇,我的两条胳膊全卡在彼此交*叠的身*体中间,使不上力气,只能瞪大了眼睛,呜咽着闪躲。

忽然,某个瞬间,我想到了自己和他一样。在发现他冒充的沈阳就是水耀灵的时候,在知道我们的孩子已经死了五年的时候,我拼命地逼迫自己靠近他,来遗忘悲伤,求得原谅。

到这一秒我才顿悟,我们根本永远都无法原谅彼此。我们没有救赎,只有永无止境地跌入绝望的禁忌深渊。

于是,我放弃了抵抗和撕打,像木偶一样被动接受,痛的时候也会像鱼一样往后滑,往后溜。

不过水耀灵显然不容许我退缩,转换了强硬逼迫的态度,在我耳边柔声细语地哄着:“别怕,我还在,我一直都在。”

我不记得自己有点头,只记得脑袋混沌一片,像许多年前的那个圣诞夜一样,在疼痛中如梦初醒,看着浮在我身上满头大汗的人。

仿佛爆破的气球,“嘭”地一声被狠狠刺破,焦躁、愤怒、恐惧、悲伤、自尊、坚强,齐刷刷地飞走,只剩一层丑陋的皮囊,从高空轻飘飘地坠落。

许久过后,窗外天都黑了,雨都停了。

他微微喘*息着chou身,手指轻轻附上我的脸,像是最后一次见我似地,无比虔诚认真地说:“花姑娘,我爱你,你知道么?花阳,我爱你。”

说完他就哭了,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我脸上。

我从不怀疑他的爱,哪怕这份爱总是叫人难以消受,可他就是我的命,我不得不从。

泰戈尔那首诗大概就是在描写我和水耀灵这种扭曲的爱——

我治愈你,所以我伤害你。我爱你,所以我惩罚你。

最后可能是看我真的没有力气,水耀灵没有硬押着我去墓园,而是返回了四合院。

他给孩子们做晚餐的时候,我坐在院子里闻着雨后泥土的味道,想着该怎么跟他和好。我并没有打算跟他吵架,我想好好珍惜他。

如果他没有硬把我拉去公墓,我一定会继续忍耐那些不该对他发泄的情绪。

水耀灵只是爱我,我也只是爱他,我们明明都没有做错什么。

可惜,我们似乎暂时难以穿越漫漫五年的那堵时光墙,难以逾越亘在我们中间二十几年的恩怨。

仅仅相信彼此当年对对方的深爱是不够的。因为,我们即将奔赴的……是已经各自成长的妻子和丈夫,是未来会慢慢衰老的母亲和父亲。

穿过分离的漫漫光阴,穿过岁月的风霜刀剑,穿过整个残酷人生的我和他。

是会彼此怨恨?还是会像最初重逢的时候那样,不管心里有天大的委屈,都隐忍不发,生怕失去对方般不舍地彼此拥抱,舔舐伤口?

“妈咪,妈咪,你不要生爹地的气好不好?”幼清脚步蹒跚地跳到我身旁,轻轻扯着我的衣袖,扬起的小脸,挂满了讨好。

我收回思绪,对幼清笑了笑:“妈咪没有生气。”

幼清小嘴一嘟,抱臂冷哼着戳穿我:“骗人!爹地都告诉我们了!”

“妈咪,你不要难过。”根本来不及想水耀灵告诉了他们什么,怿心也跳出来劝我,“人有生老病死嘛!我们大家最后都会死阿!所以,不要生爸爸的气了。等你心情好了,我们一起去看仇叔叔吧。”

什么?水耀灵告诉他们了?

怪不得!孩子们的声音哑哑的,鼻子嗡嗡的,眼睛也是红的!

终究还是不愿相信,我紧张地蹲下去,抓住两个孩子的肩膀,问:“你们要去哪看仇叔叔?爹地跟你们说什么了?”

幼清撇撇嘴巴,似乎是想憋住不哭,红肿的眼睛却还是泛起了水汽。

怿心也在逞强,撑着笑吸了吸鼻子,故作漫不经心地说:“我们知道仇叔叔……已经……死了。但是我们不难过。真的,妈咪,你不要担心我们。我们明白的,人会长大,会变老,会生病,也会死。你不要怪爹地……”

“我知道了。”再听就要气到爆炸,我强压着怒火打断了怿心,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柔些,避免吓到孩子们,“你们马上回房间,妈咪跟你们爹地有话说。”

幼清哪里肯走,怯生生地扯着我的衣角,小声哀求:“你们……不要吵架。”

我深吸一口气,使劲勾着抽搐的嘴角笑着安抚:“别怕,我们不吵架,只是聊一些大人的事情。”

幼清放下心似地松了口气,咬着手指眨了眨泪光迷蒙的眼睛:“是聊什么时候带我们去看仇叔叔么?”

我浑身一抖,奋力保持着微笑点了点头:“嗯。我和你们爹地商量商量,你们乖乖回房间去。”

两个小家伙一听我要带他们去见季阡仇,立刻就听话地回卧室了。

而我在怒气的驱使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冲进了厨房。

站在水耀灵身后,我把拳头攥得咔咔直响:“谁叫你跟孩子们胡说八道的?”

水耀灵专心地煲着汤,回过头冷冰冰地盯着我:“我说的明明是实话,怎么就胡说八道了?”

是!他说的是实话!可他也说过无数善意的谎言!

“就因为他们不是你亲生的?所以弄哭他们也没关系?看着他们伤心难过也没关系?随便利用他们当讨好我的工具也没关系?”我气不打一处来地偏过头,竭力压低声音,就怕孩子们发现他们身世的秘密。

那两个孩子是我当初的救命稻草,尽管他们和我、水耀灵、季阡仇……和我们任何人都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可他们依然是季阡仇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174。我爱你比对不起更有效

我和季阡仇之间,只剩下这两个孩子作纽带。

我承认,我不够坚强。无论是从前水耀灵生死未卜的时候,还是现在季阡仇永远离开以后,我都没法凭着虚幻的记忆去生活。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爱水耀灵。我爱他,也不代表我要忘记为了成全我们的幸福牺牲一切的季阡仇。

可感情是多么单薄又无助的东西。

水耀灵的愤怒显而易见,化作嘴边不屑一顾的嗤笑:“如果我真不把他们当成亲生的,我就不仅是告诉他们季阡仇死了这么简单。”

说话间他已经揪住了我脑后的头发,身上的香水味沾了羹汤的烟火气,依然迷人得刺鼻。

我懂他的意思,又不太懂,怕吵到孩子们,只能小声从喉咙里咕哝着警告他:“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孩子。你自己就是被领养的,更该懂我这么做是为什么。”

这会儿我是真的忘了这是水耀灵的致命伤。

他才是真正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人,被我戳中伤口,怒气更胜,冷笑着逼近过来:“对,我是被领养的。我连生父生母都没见过,养父养母也死了。所以,我更懂人要面对现实。你瞒他们能瞒多久?你以为我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很开心么?我告诉你,我恨不得自己从没被领养过!那样我就不用背负任何仇恨,不用尽任何孝道,我就没有牵挂!”

愠怒的滚烫气息喷在我脸上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又失去理智地伤害了水耀灵。

同时,我也懂了,水耀灵是在教孩子们面对死亡。可心里终究是窝着一股火。毕竟,我瞒了那么久的事情,生怕伤害到孩子们幼小的心灵,他却只为了讨好我,轻而易举就说出来了。

不想跟他吵下去,又没法原谅他对孩子们造成的伤害,我晃着脑袋想甩开他的手。他却加重了力道,恨不得把我的头发扯下来,手掌纹丝不动。

恼火地瞪着他,我刚想说有本事你一辈子别撒手。他忽然神色一变,像拔河的人突然放掉手中的绳子一样松开我,我不由趔趄着向后仰过去,差点儿摔在地上。

他急急忙忙地伸手揽住我的腰,把我箍进怀里,咬着牙在我耳边问:“不闹了行么?”

我真的不想闹,可我也真的不敢直面季阡仇的死,不忍心看到孩子们过早地接受死亡。

怿心和幼清,才只有五岁。让他们现在就知道一直以来最疼他们最爱他们的季阡仇,死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多残忍阿?

我吸吸鼻子,呆呆地趴在他的肩膀上,委屈地抱怨:“如果不是你非要带我去季阡仇的墓地,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告诉孩子们季阡仇死了,我会闹么?”

话说出口我才察觉自己的语气居然矫情得像在撒娇。

水耀灵显然也误会了,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在我耳边发出很平静地呢喃:“迟早有一天,你会死,我也会死,没人能永远陪在他们身边。现在让他们明白,死亡只是最寻常不过的自然现象,才能让他们珍惜活着。你也一样。你得明白,死不是被遗弃。至少那些死去的人,珍惜过你。”

忽然我想起了水耀灵抢时间似地种种非常行为,心跳得厉害,好像缩成了一团。联想到他早上在墓园跟他养父母说的带走他,我顿时感觉到莫名的恐惧。

像怕他马上消失一样,我紧紧地反抱住他,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你是不是受枪伤留下什么后遗症了?还是你得绝症活不久了?”

水耀灵“噗嗤”一声就乐了,把我的脸捞出来,捏了两把:“瞎想什么呢?小说写多了吧?”

我还是不信,狐疑地盯着他,急得都要哭了:“到底是不是?别想骗我!”

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特别害怕他教我面对死亡,是预示着和他的诀别!我没办法不多想!

如果水耀灵也不在了,我甚至没法等到怿心和幼清长大,就会随他而去。

直到这一秒,我才发现孩子们阿,季阡仇阿,自尊阿,骄傲阿,爱阿,恨阿,一切的一切,和失去水耀灵相比,全都渺小得如同尘埃。

看到我快哭出来的表情,水耀灵皱紧了眉头:“你是怕我死了么?”

“废话!”我这次开口,眼泪干脆直接淌出来了。

紧抿着嘴角咽下眼泪,我不依不饶地凝视着他,犟得像一头小驴。

水耀灵好脾气地帮我揩掉眼泪,温声哄着我:“我发誓,绝对不会死在你前面。你不想去看季阡仇就不看了,孩子们我去哄,下午的事儿我跟你道歉。我以后再也不冲动了,不管你怎么气我我都忍着,你多不听话我都顺着。不哭了行么?”

这次轮到我皱眉:“你真没病?”

“病了。”水耀灵揉着我的后脑勺,没正经地笑,“吃醋吃得快失心疯了,担心你担心得快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我忍不住推了他一下:“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到底有没有病?”

“你觉得呢?”水耀灵眨眨眼睛,在我嘴角亲了一口,停在我的嘴边坏笑,“要不一会儿你再重温一下我的体力?确定我足够健康?”

“滚蛋!我去叫孩子们吃饭!”我抹掉眼泪转身想离开厨房。

结果他拽住了我:“我去吧。你帮我看着汤。”

就这样,我们正式亮明身份和好后的第一次矛盾,算是解决了。但我还是很怕,不仅怀疑水耀灵是不是要瞒着我死掉,更害怕以后的生活会充满各种各样的矛盾。

因为,我俩都是生气起来口不择言毫无理智的性格,都不甘于示弱让步。未来的日子,很可能像《革命之路》里结婚七年的那对夫妻那样。

说来好笑,《革命之路》居然和《铁达尼》用了同样的男女主角。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当年铁达尼的男主角没死,他们结婚以后也会七年之痒?也会吵架呢?

一想到以后,我就觉得特别紧张特别头疼,觉得自己完全没把握做好一个妻子。

种种不安的情绪,被带到了餐桌上。

水耀灵不知道施了什么妖法,怿心和幼清都乐呵呵地,一顿饭吃得狼吞虎咽。我却心事重重,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吃完饭陪孩子们看动画片的时候,我的心情都没有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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