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剑劫- 第10部分

他从剑圣留下来的练剑痕迹之中，去揣摩、感受、模仿剑圣用剑的手法、招数与身法，越是用心，其中细微奇妙的地方就越令他心醉神迷。这个狭窄的山谷，似乎瞬间向他打开了一扇千年前的剑道大门，其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奥秘，正等待着他去探索。

李心白就像一个突然发现了宝藏的穷汉那样，近乎痴狂地冥思、练剑！超负荷的训练，令他的双手手掌已经磨损得血迹斑斑，他的身体也酸痛得无以复加，但他却一点也没有感到痛苦！

渐渐地，他感到手上的剑，与自己的意念，以及出剑时的姿势、力度和速度之间，竟然慢慢达到了一种惊人的默契！那种人剑合一，得心应手的感觉，令他不禁欣喜若狂！

接下来，他开始探索一个新的难题激发剑气！

他曾经试过挥剑力劈，虽然也能制造一些气流，但顶多也只能令眼前的草丛倒伏，如果要论到实际的力量，那却是相当的有限。多番尝试，他还是感觉不到体内有所谓的真气，手上的力量传到剑上时，却无法激射而出。

多次失败之后，他不禁有些沮丧。又一夜，当他练完近万次基本剑技的训练后，他伏倒在那直冲明月的无形剑气旁，竟一下子睡着了！

朦胧之中，他看到一个年轻人坐在山谷中，对着明月喃喃自语：“什么是气？”

沉吟一番之后，那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一本古卷，继续自顾自地低语道：“气，既可内化为人体之生命之质，亦可外化为精神力与杀伤力相合之力量，乃是宇宙万物之本原、生命流动之展现。如欲激发剑气，必先内蕴真气，或借助外界阴阳之气，以气灌剑，以息御剑，瞬息聚集，汇元破出，方可达到无剑即锋，有气则锐的境界！来来来，待我将这几句筑基道气口诀传与你，日夜修炼，蕴生真气，你方能有气可用、剑击长空！”

虽然这样说着，但那满身英气的年轻人始终没有调转头来，只是对着空中的明月，念起了几句口诀，又说了一番打坐炼气的诀窍，让李心白照着修炼。李心白又惊又喜，一边依年轻人的样子背诵打坐，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阁下，你……是不是剑圣前辈？”

哪知，正梦到这里，李心白竟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而他这才惊诧万分地发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月光和淡蓝色的剑气竟同时映在了他的右臂上，而那右臂上竟反射出了一道淡然青古的青铜之光，其状神异非常！

不仅如此，他竟然在睡梦中席地打坐，摆出了一副吐纳炼气的姿势！再回想一下，梦中那年轻人教的筑基口诀竟然清晰如镜地浮现在脑中，一字也未曾忘却！

一切都如梦非梦，似真似幻，令李心白感慨万分！难道，剑圣前辈竟然一直在上天之中默默注视着自己？又或者，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残留在这里的剑圣之魂？

没有答案，只有山间的清风，与空中的明月，留给了李心白一片博大至深的寂然。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

这十四天里，不管是日出月落还是星斗变移，李心白都拿着他的木剑拼命地练习。一半练剑，一半炼气。那修炼真气的口诀似有神效，除了减轻疲劳、振奋精神的作用之外，李心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气力大为增长，而丹田之下似乎也聚了一团淡淡的清气。此外，不得不说，欧邪子给他的那些丹药，对他的真气的增长，也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

到最后三天的时候，李心白终于可以体会到，那种“以气灌剑，以息御剑，瞬息聚集，汇元破出”的感觉了！将丹田处的淡淡真气引到手上，再灌剑激出，空中顿时嗤然破响，一阵劲风脱剑而出，狠狠地劈在面前的一片灌木丛中！那些灌木轰然跳起，纷纷折断倒地，枝叶离散！

李心白先是大惊失色，而后是一阵难以名状的狂喜！剑气，是真真正正的剑气！我终于掌握了激发剑气的技巧！虽然，这一剑的力量与当年的剑圣比起来有天渊之别，但毕竟自己手上拿的是一把木剑！倘若有一把好剑在手，李心白相信自己可以激出更加强大的剑气！

好了，差不多了。半个月的超强度地狱特训终见成效。这半个月，是李心白一生中最难熬的半个月，但却又是最充实的半个月。

他甚至产生了错觉，似乎几十年的时间一下子便过去了。也许，古人所说的“天上只数日，人间已千年”的感觉，就是这种境界吧。

第十五天黎明，当他从剑圣遗址里出来的时候，他正好遇上了在院子里修炼的萧忆玉。

落梅缤纷，斯人漫步而来，初升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一幅很有诗意的画面，一个仿佛从太阳里走出来的……乞丐。

李心白一脸的胡子拉喳，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背上还宝贝一样背着他那把破木剑。

但是，最让萧忆玉动容的不是这些，而是李心白剑一般凌厉的眼神，和他那脱胎换骨的气质！

短短十几天，李心白的身上就多了一种让人不敢轻易接近的东西……那是一种坚硬、冰冷而锋利的感觉，就像他的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把冰冷而锋利的剑！

李心白把木剑插在地上，然后用池塘里的水胡乱洗了洗脸。

他问萧忆玉：“张三虚那老头跑哪里去了？”

萧忆玉说：“少宗师他可能外出云游去了。你找他做什么？”

“我想跟他说……”李心白一边盘膝坐下来，一边轻描淡写地说，“我明天就要挑战他。我要出师。”

第二十章横生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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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忆玉呆呆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开始激动地大吵大闹：

“不可以！你这个混蛋，怎么可以比我还要早出师？本小姐已经在我父亲面前许下诺言，我一定要成为落梅剑院第一个出师的人！”

她慷慨激昂地说了好久，然后发现李心白竟然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她仔细一看，靠，那死不要脸的竟然睡着了，而且嘴角边还流出了一大坨口水！

她一拳打在李心白身上，李心白条件反射般地一动、一拔剑！萧忆玉还没反应过来，那把木剑已经架在了她的喉咙上！

好……好快！

好快的反应，好快的剑！

李心白定定地看着她，那种陌生的眼光，让萧忆玉一阵心惊肉跳。

李心白很快恢复了正常。他一抹口水，说道：“靠，你这女人竟然想趁老子睡觉的时候非礼我，好在我反应快，不然贞操难保啊！”

萧忆玉的脑袋上冒出了一头黑线：这个混蛋，其它的地方都发生了巨变，就只有不要脸这个方面一点也没变！

她一发狠，手上又冒出了一团火苗：“混蛋，你是不是想再尝一尝那天晚上那种味道？”

李心白心中一毛，跳起来几步，说道：“好了好了不玩了！”

萧忆玉这才熄灭了手中的火焰。

李心白到三虚斋里走了一圈，没有看到张三虚。他回到院子，对着天空大吼了一声：“张三虚，你在哪里？我李心白明天就要出师了！”

这一声大吼惊天动地，整个剑院都听到了。

一个人忽然在他身后说：“你找老夫吗？”

李心白大吃一惊，急忙回头！哪知后面空荡荡的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不过……地上倒是多了一条又干又瘦的影子！

那老头子正在使用隐身术吗？

李心白指着那条影子说：“死老头，又扮鬼来吓我？”

地上的影子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李心白正好奇地盯着那个影子，后面却忽然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心白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张三虚那张老鼠一样的脸！

李心白这一下被他吓得不行，他一边捂着胸口一边说：“老头子，你是不是属鬼的啊？你见人的时候找个正常一点的方式行不行？老这样，落梅剑院很快就要变成疯人院了！”

张三虚面无表情地说：“你要出师？你入学才一个月。”

李心白得意洋洋地说：“当然！老子要破庄无名的记录，一个月出师！”

张三虚也并不多言。他一边转身朝三虚斋走一边说：“明天早上，我们在后山比武台召开出师大会。是出彩还是出丑，就看你小子自己的了。”

李心白看着他的背影，眼珠子几乎瞪了出来。张三虚的脚下并没有影子。他的影子，在离他几丈远的地方打坐修炼呢！

靠，这一招形影分离的法术也很酷，老子也想学！

然而，他很快便感到了身后传来的一道异样的目光。

他扭头望去，只见太子元豹站在小院的门口，正用一种极为嫉恨的目光看着自己！

李心白完全无视他那要吃人的目光，自顾自地走了过去。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太子忽然冷冷地问道：“你明天要出师？”

李心白点了点头说：“是的。太子殿下如果有兴趣，可以一起来。”

元豹哼了一声，又冷冷地说：“半月前的一晚，你是不是和萧小姐整夜呆在在一起？”

李心白这才明白他眼中嫉恨的含义。

他用木剑拍拍屁股，又回头看了一看萧忆玉，笑道：“谢谢太子殿下的关心。不过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他这么一说，反倒显得自己与萧忆玉之间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萧忆玉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太子的眼中也几乎冒出火来！他本来就长得一脸的虬髯，像个缩小版的张飞，如今怒气一发作，整张脸便更显得狰狞了！

他一手执剑，厉声喝道：“你这个奴才，给我跪下！”

李心白笑了笑，说道：“如果是在剑院之外，我当然会给太子跪下。不过这是在剑院之内，按照剑院的规矩，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在剑院里都是一概平等的剑徒。所以，在下恕难从命！”

太子怒不可遏，手中的剑已经拔出了一半！

李心白若无其事地走过去，随口撂下一句话：“请恕在下多嘴说一句。如果一个男人真的喜欢一个女人，那就应该相信她。”

他回头看看萧忆玉，又看看太子，笑道：“我说得对吗？”

萧忆玉和太子都呆住了。

他们没想到，一个二流子，竟然说出了这么有水平的话！

李心白要出师的消息很快轰动了整个落梅剑院。

一个月，才一个月，他就提出了出师的申请！如果成功，他将成为落梅剑院建院以来最快出师的人！

但问题是，他能行吗？

天快亮的时候，李心白已经在比武台上坐着了。他的木剑，放在了身旁。落花纷纷落在他的头上肩上，而他却坐得像块石头一般。

落梅如雪。

剑竖。

寂。

比武台下早就坐满了人。

平民剑徒和贵族剑徒分成两派，各自坐在一边。平民剑徒等着看李心白出彩，而贵族剑徒则多数等着看李心白出丑。

但是，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一名剑师急匆匆地走上比武台，宣布出师大会推迟。原来，张三虚今天一大早便接到了朝廷的急召。元国国王亲自下令请张三虚入宫，据说有要事要与他商量。

台下的人不禁一阵哗然。

然而，更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队披挂整齐的元国武士忽然冲进了剑院，将比武台上的李心白包围了起来！

其中两名士兵手拿镣铐，就要过来铐住李心白！

李心白执剑怒目，大声喝道：“为什么抓我？”

为首的那名将军说道：“哼！李心白，你品行不端，多次罔顾大元律例以下犯上，甚至出手重创丞相府吴公子！你劣迹斑斑，罪不可恕，本将军今日就是来将你捉拿归案的！”

台下的平民剑徒群情激愤，有人大声说道：“根据大元律例，真武剑宗及落梅剑院不受朝廷管辖，官兵不能进院抓人！”

接着，他们便纷纷来到李心白身边，拔剑阻止官兵抓人！而那些贵族剑徒则拔剑上前，站到了官兵的一侧！

双方剑拔弩张，一场大规模的剑院内争，眼看就要爆发！

第二十一章黑狱（一）

这时，太子忽然对着平民剑徒们大喝一声：“放肆！李心白有罪无罪，朝廷一审就清楚了！你们这些人难道想作反不成？”

太子脸上的表情告诉李心白，这些士兵，其实就是他派来的！

李心白一下子明白了朝廷急召张三虚的意图。那只是个幌子，太子的真正用意，是想趁张三虚不在的时候抓人！

太子又怒喝一声：“统统把剑给我放下，否则本太子就按对抗朝廷之罪来论处此事！到时候，要抓的人，就不只是一个李心白了！”

平民剑徒们一听，脸上都出现了犹豫的神色。他们纷纷看着李心白，在等他发话。

李心白转头对众人说：“大家把剑放下。大丈夫光明磊落，我李心白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各位兄弟，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吃好饭，练好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着，他毅然分开人群，一个人走了出去。

那两名士兵随即冲上前去，给李心白戴上了枷锁。

太子低低地哼了一声，眼中随即露出了杀机。

山路上，那名将军策马来到太子身旁，弯腰说道：“启禀殿下，请问我们要将人犯李心白关押在哪里？”

太子嘴边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就关在鸩狱吧。我要让他进去了，就永远也出不来！”

李心白被人用黑布蒙住了双眼，什么也看不到。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关押他的马车终于停了。

他被人押着走下囚车，然后又兜兜转转走了许多路。地上的阶梯潮湿冰凉，地势一直向下。又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听到前面传来了打开铁锁的声音。一阵冰冷的“轧轧轧”声之后，身后的人用力将李心白一推，将他推进了一间又矮又窄的囚室之内。

李心白慢慢地坐起身来。没想到腰还没挺直，后脑就碰到了坚硬的石壁！

妈的，这个监狱，存心是让人坐不直的！

李心白解开眼前的黑布，可是周围依然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周围传来起起伏伏的哀号声和呻吟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凄厉的呼救声。

在这黑咕隆咚的环境中，这些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李心白抽了抽鼻子。妈的，这个地方又潮湿又臭，味道比猪圈还难闻。

前方忽然有个人问他：“新来的？”

一把苍老的声音。

李心白说：“是的。”

他就这样保持着那种半弯腰的姿势，身体很快就变得酸痛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