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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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鸾-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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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母亲真有心要走,周叔干嘛还要花银子打点,给我们准备船只?你以为他是钱多了没处使呀?!”

听了明鸾的话,章寂与章放仍旧很淡定,但脸上却隐隐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而章敞与宫氏却齐齐红了脸。明鸾的话就象是在打他们的脸,他们方才还真被谢姨娘的话哄着了,成了傻子。

章寂微笑着对明鸾道:“三丫头,你放心,祖父虽老了,人还没糊涂。”

明鸾却瞥了章敞一眼:“我知道祖父是个明白人,只是有些人不明白。”

章敞脸更红了,想要骂女儿两句,当着众人的面又拉不下脸,一转头看见陈氏进来,脸色苍白,不知是怎么回事,连忙迎了上去:“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上有什么不好?”路过谢姨娘身边时,还嫌恶地瞥了她一眼,谢姨娘全身冰凉,已经瘫倒在地上。

陈氏没有发觉屋中异状,还有些发怔:“大嫂子……说她还病着,又放不下沈家,要与沈家一道留下,不跟我们上路……”

屋中众人都愣住了,章寂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明鸾却眼中一亮,笑嘻嘻地对陈氏道:“大伯娘也是手足情深嘛,咱们怎么好逼着她离开亲人呢?而且她的病确实还没好,咱们就答应了她吧?”

章敞陈氏闻言更加愕然,章放与宫氏也有些愣愣的,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章寂:“鸾丫头说得不错,既然老大媳妇执意如此,那就由得她去吧!”

第五十章半夜

谢姨娘坐倒在柴房里,怔怔地发着呆。

她是在挑拨离间不成之后,被章敞亲自丢到这里来的,深秋的夜晚,连张薄被也没有,还是陈氏发话,她才得以拿回一件新做的薄棉袄,虽然是粗布做的面,普通棉花做的里,与从前穿惯的上好绣花缎面丝棉袄不能比,好歹能够御寒。

只是棉袄能暖和她的身,却无法暖和她的心。她是章家家生奴婢,父亲少年时代入府为仆,在府里娶妻,生儿育女,又爬上了管事的位置,她在家虽说比不上富贵人家的小姐,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没怎么吃过苦,入府当差后,因为长得好,父亲又体面,直接被安排到三爷章敞屋里侍候,深得章敞宠爱,正房奶奶入门不久便开了脸,虽然开头几年只是通房的名份,却也是呼奴唤婢,锦衣玉食的,除了端茶倒水、捶背捶腿以及章敞的针线活以外,连屋子里的打扫活计都没做过。章敞与她有多年的情份,又生了儿子,她在他面前说一句话,向来比正房陈氏管用。

可这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儿子死了,章敞也变了心,待她远不如从前宠爱不说,就因为她说了几句陈氏的坏话——这种事她以前也没少做,只是比这回和柔些——他为了讨好正房陈氏,居然狠心把她丢到柴房来受冻,眼看着如今陈氏在他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高,她将来还有活路么?

谢姨娘又记起先前听到宫氏嘀咕的闲话。

因章寂与章放商量着,觉得虽然周合雇了船,又请了人,一路护送他们全家南下,路上的衣食住行自然不用愁,但章家毕竟是流放,即便使了银子,收买了押差,也不能做得太过,不然日后叫人揪出来,就是给陈家惹祸。为了家人的平安着想,船是推辞不得的,但两个侍候的船婆却用不着,反正这一路上也习惯了,有什么庶务,自家人做就好。宫氏知道这事儿后,便在心里抱怨,若要说服周合收回两个船婆,自然不能将庶务都推给陈氏去做,反而还要让她少做些,可原本能使唤的周姨娘如今病得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哪里还能干活?事情不就得落到宫氏头上了么?宫氏哪里甘心?她已经盯上了谢姨娘,反正现在谢姨娘不受宠了,一个妾有什么娇贵的?不过是丫头出身,正该多做些活呢。

谢姨娘曾与周姨娘走得近,清楚宫氏为人,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了。全家那么多人,还要加上那些官差,她一个人哪里侍候得来?还不如想法子让章敞卖了她,也省得受这一路的流离之苦。

然而她心里也清楚得很,以章敞的性子,是宁可杀了她,也不会将她转卖他人的。

难不成就这样认命了?走又走不了,留下来只能累死,谢姨娘紧握双拳,无论如何也吞不下这口气。

她起身走到门边,从门缝里张望外头,院子里一片静悄悄的,各人都睡下了。因明日就要上路,大家都希望养好精神,而她又是章家私下处罚的,并没人看守,而柴房,只有一扇破栏的木门,连门栓都没有。

谢姨娘心动了。她知道自打章家连续有人感染天花之后,在外头把守的衙役已经走得一个不剩,而负责押解他们的差役又都混熟了,没多少提防心,加上明日也要跟着上路,此时自然是睡得正香。她若这时候偷偷跑出去,有很大的可能逃走。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妾室,若不是给章敞生了个儿子,只怕还算不上家眷,早在当初南乡侯府奴婢官卖时,就被拉走了,想必那些官差知道她逃走的消息,也不会放在心上,命人追捕吧?

等她成功逃了出去,就想法子寻个容身之所,她还年轻,长得又好,加上跟在章敞身边,也学了一手泡茶熏香的本事,甚至能认几个字,她就不信,自己不会有更好的前程!

下了决心,谢姨娘便立刻采取行动了。这时候正值半夜,月上中天,明晃晃地挂在天空中,把周围照得一片亮堂,但月亮很快就会被一片乌云遮住,那时候就是她脱逃的好时机!

她想得非常周到,当天空暗下来的时候,她便成功地潜行到了二门上,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门栓。前院里,各人都在睡觉,她可以清楚地听到三四个男人打呼噜的声音,院子正中竖着三四排竹架,上头晾着官差们洗干净的衣裳。

可惜,这时候月亮又从云层里出来了,把整个前院照得亮堂堂的,西屋里有人翻了个身,又继续打起了呼噜,南屋里隐约传来人走动的声晌。谢姨娘踌躇了,她要从前门出去,就得走一大段路,若是南屋的人起了身,一定会发现她的。

她张望着四周,咬了咬牙,决定借助东厢前屋檐的阴影,小心挪过去,便弯着腰飞快地冲到了东厢门前。不料她才挪到半路,南屋便传来了开门声,她吓了一大跳,慌不择路,只得推开身后的门,躲了进去。这间屋子里住的是王老实,那呼噜声响得跟打雷似的。谢姨娘放轻了呼吸声,从门缝里外往看。

南屋出来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左顾右盼。谢姨娘认出他是沈氏的弟弟,沈家大爷沈儒平,心中疑惑:“大半夜的跑出来,莫非是想逃走?”

但沈儒平只是出门扫视了一圈,便缩了回去,接着又有另一个人影冒出头来。这回出来的是沈儒平之妻杜氏,她手里抱着一团东西。

沈儒平做了个加快行动的动作,杜氏便飞快地跑到院子中央,把一处竹架上的衣裳拿了下来,再把手里的换了上去。谢姨娘这才看清楚,原来她抱的是几件衣裳。

杜氏换完了一件,又转到另一个竹架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这回她离谢姨娘近些了,天上月光十分明亮,后者看得清楚,杜氏换下来的这件衣裳,是那个凶恶的吴克明今天穿在身上的,而她换上去的那一件,与这件几乎一模一样。

她这是在做什么?

杜氏盯着眼前的衣裳,眼中露出仇恨的目光,也许是因为她耽搁太久了,沈儒平小心跑过来催促:“换完了快走!别叫人发现了!”

杜氏点点头,咬牙低声道:“等那人穿着这些衣服,生了天花,也叫他尝尝我们安哥儿受过的苦!”沈儒平嘘了一声,拉着她迅速跑回来南屋。

谢姨娘听得分明,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

她记得陈氏曾经说过,当日害她骐哥儿染上天花的那件袍子,原是被错送到章家来的,陈氏听说是沈家的东西,还让沈家人拿回去,可沈家人却没有拿。如果说,沈家人是故意的……故意将沾染病气的袍子送到章家人手中……

可怜她的骐哥儿啊!

谢姨娘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将沈儒平与杜氏撕了,完全没留意到屋里的呼噜声不知几时已经消失了,身体才一动,便被人从后领揪了个正着。她惊惶失策地回过头,便看见王老实那张满面横肉的凶脸:“你这小娘,大半夜跑来我屋里做什么?想勾搭老子?那可不行,你是章家三丫头的小娘,老子可不做这没脸的事儿!”

明鸾一大清早就被一阵喧嚣吵醒了,烦得不行,猛地坐起身来,想要下床去探个究竟,没想到门先一步打开了,陈氏抱着文虎走了进来,将孩子塞了给她:“你看好了虎哥儿,别出屋子,大人们要在屋里说话。”

明鸾见她表情郑重,眼中还有几分震惊与气恼,不由得生奇:“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氏欲言又止,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你女孩儿家该管的事。”便转身关门出去了。

明鸾有些好奇,想要去打听打听,无奈怀里还抱着个文虎,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只得按捺下好奇心,笑着哄他。

正屋里,章寂、章放、章敞、宫氏与陈氏都到齐了,盯着被缚在堂下的谢姨娘,脸色都十分难看。

章家就算如今落魄了,也是皇亲国戚,勋贵人家,章家的妾半夜摸进野男人屋里,还被人发现了捆回来,这叫什么事?!虽说王老实并未声张,只是将人交回给章家处置,但他不是个嘴严的,章家的脸面是注定挽救不回来了。章寂只觉得气血翻腾,章敞则差一点就要当场掐死昔日的爱妾了!

陈氏看着谢姨娘不停发着抖、解释说自己没有偷人的狼狈样,心情有些复杂。她早知道谢姨娘愚蠢,却没料到对方会愚蠢到这个地步。在章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勾引男人,有什么好处?更别说找上的还是押解的官差,难不成对方觉得这么做能令自己在流放路上过得好些?

谢姨娘见众人都满面恼怒,丝毫没有相信自己的意思,心都凉了。她咬咬牙,决定祭出最后一个自保的法宝:“奴婢真的没有偷人!奴婢只是见沈家大爷大奶奶行为鬼鬼祟祟的,想要看清楚他们在做什么而已。当时为了避开他们耳目,一时没留意便躲进了王差爷的屋子,可我是无心的!”

宫氏在旁冷笑:“这种借口也想得出来?那你倒说说看,沈家人做什么了?”

谢姨娘瞪大了双眼:“沈家把沾染了天花病气的衣裳替换下吴克明的衣裳,想要让他染上天花。这事儿他们从前就做过一次了,上回在池州时,他们把沈君安的衣裳送到我们家,是想害我们家的人生病呢!”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第五十一章新朝

明鸾察觉到家里的气氛有些改变,明明全家人午后就要继续南下了,人人都觉得轻松欢喜的,早上闹了一场后,每个人的脸上就都没了笑脸,章放与宫氏脸黑得都快拧出墨汁子来了,就连一直非常淡定的章寂,也都板着脸不说话。

明鸾试着向陈氏打听原因,不料陈氏的脸色更加难看,反而教训她说:“早上我就告诉过你,这不是女孩儿该知道的事,你还要打听,是以为母亲不会责怪你吗?!”

自打先前大病了一场,陈氏就没再训斥她了,如今忽然翻脸,明鸾的脸上也有些下不来,心中生恼,索性背过身不再理会陈氏。

真想要打听的话,她还怕打听不出来吗?

章家人默默地收拾着最后的行李,但沈氏的屋里却一直没什么动静,只有早上沈儒平与杜氏来过一趟,躲在屋中不知跟沈氏说了些什么,神色间有着隐隐的兴奋。大概是因为这份兴奋遮住了他们的眼,他们没有发现自己进后院门时,章家人射到他们身上的目光是多么的仇恨,简直狠不得把他们给吞了。

周合带了人来帮忙搬行李,顺便将周姨娘与几个孩子提前送到船上去,宫氏放不下女儿玉翟,也跟着去了,临行前还在沈氏的房前吐了一口唾沫。

押解的官差们来给章家父子三人上桎梏,做做门面工作。他们都已经听说了昨晚上的事,眼睛便有意识地往女眷身上溜,其中张八斤见谢姨娘没有出现,便笑嘻嘻地打听起她的下落。章敞板着脸不说话,章放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说:“大嫂子病得厉害,一时没法动身,说要留下休养些日子,日后便跟沈家人同路南下,我们不放心独留她一个,便叫谢姨娘留下来给她做伴。”

张八斤挑了挑眉:“哟,这不是便宜了她?这么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你们就不怕会闹出点什么事来?”

章放笑了笑:“我家大嫂手段厉害着呢,有她管束,还怕谢姨娘会跑?”当然,如果跑了,那就是沈氏的责任了。如今章家上下视沈家如仇敌,自然不在意给沈氏挖个坑。

张八斤总觉得有些不对,但章家人不说,拿人的手短,他也不好多问。虽说原则上流放犯人的家眷是要随行的,但谢姨娘是妾不是妻,生的儿子也死了,倒是可以从宽处理。至于沈氏,他们也听说她差不多算是天花病情最重的一个,虽然没见着本人,但居然连船都上不了,怕是病得快死了,他们也乐得把这么个病秧子丢给吴克明他们。

他们在这水仙庵提心吊胆了近将一个月,却也享了大半个月的福,吴克明那龟孙,先前躲他们象躲瘟疫似的,昨儿听说这里疫情平定了,一来就挑了他们半天不是,说这里不合规矩,那里有猫腻,就差直接指着鼻子说他们渎职了,还指使同伴明里暗里威胁他们把捞到的好处吐出来,他们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罢了,横竖周掌柜与他背后的陈家已经许了他们不少好处,他们就当看吴克明这群龟孙唱大戏好了,想到吴克明早上听说他们已经换好了关文马上就起程,那脸色难看得……实在是大快人心!

沈氏得了兄弟弟媳的信,知道事情已经办好了,便松了口气,送走了兄弟弟媳,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她开始觉得不安。瞧章家人的架势,看来是要铁了心离开了,难不成昨儿夜里陈氏没把她的话传到公公耳朵里?

没多久,陈氏进屋向她辞行,她便忍不住问道:“三弟妹,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告诉父亲了么?”

陈氏看了她一眼:“告诉了,父亲有些生气,只是你执意如此,我们也不好逼你,只得如了你的意了。”

沈氏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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