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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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鸾- 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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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容今日过来,还真是为了姑母沈氏来的,替她熬了药,喂她喝下,看着她睡着了,便要告辞离去。不过在离去之前,她又找上了明鸾,寻些闲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明鸾不知她的用意,又忙着择菜,便说:“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省得晚了,错过晚饭。”其实这时候天色还早,刚到申时(下午三点)。

沈昭容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坐到旁边帮她择起菜来,还道:“三妹妹近来似乎闲了许多,在家的时间也多了。前些日子,我几乎每次来都看不见妹妹呢,怪想的,今日好不容易遇见,正要好好说说话,妹妹却要赶我走,难不成是嫌弃我嗦?”

明鸾扯了扯嘴角:“你既然知道,就早些回去吧。”

沈昭容僵了僵,捂嘴笑道:“三妹妹真风趣!”

明鸾瞥了她一眼:“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沈昭容顿了顿,轻咳一声,讪讪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听姑母说,前些日子你一直陪广安王出门,最近半个月却一直闲在家里,我心里有些好奇,所以……”

明鸾嗤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沈姐姐,你是有人家的人了,一心想着你未婚夫婿就好,别的男人,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虽说那是你未来小叔子,但瓜田李下的,也该避嫌不是?”

沈昭容神色大变,勉强笑道:“三妹妹越发风趣了。”便不敢再多问,随便扯了两句闲话,便起身说要走,但还没走到门边,就说忘了东西,又转回沈氏的小屋去了,足足过了一刻钟,才重新出现在门口,神情已经镇定了许多。

明鸾心中冷笑,知道定是沈氏察觉到什么了。沈家夫妻从来不上山看朱翰之,有章家人帮着掩盖,沈家夫妻怎会发现朱翰之已经离开?倒是沈氏,一直住在章家,从章家人的行踪上就有可能发现端倪。但她卧病在床,就算知道了什么也没用,只能支使侄女过来探口风。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半个月里,曹泽民与郭钊还真没什么动静,前者还特地托人捎了话来章家,说想上门拜访,章寂以两家从未有往来为由,拒绝了对方的请求。本来章家与安庆大长公主府就是敌对的,这种态度才是正常,曹泽民便没再提类似的要求了,听说他去茂升元求了马贵,想让马贵找几个蜡染做得好的工匠到北边山区向那里的瑶民传授技艺,被马贵以他是华荣记当家亲人为由婉拒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不直接向同门师弟郭钊求助,但曹泽民再也没有涉足过九市。章家人在暗地里打探了许久,渐渐放下心来,打算再等个把月,若瞧着局势太平,便给悦城捎信,让朱翰之回来,免得他一个人窝在悦城孤零零地过想起朱翰之,明鸾又忍不住发起了呆。算起来,她足有十三天没看见他了,也不知道他在悦城过得怎么样。

正发呆间,马贵来了,一脸焦急。明鸾连忙迎上去:“马大哥怎么这时候来了?”

马贵喘着气道:“鸾姑娘,有个坏消息,原本订了我们家货物的一家江南商人取消了订单,那一共有四百匹蜡染绸呢!东西都已经染了大半,因是订做的,连花样儿都是买家给的图纸,如今单子取消了,岂不是要积在仓底了么?这可怎么办哪?!”

明鸾吃了一惊:“他家为什么要取消订单?”

马贵叹道:“听说他们主家是京城冯国丈家的亲戚,姓李,月前有几艘船从广州运了好大一批洋货上京,不想在金山对出海面上遇到了大风,几艘船都沉了,血本无归,他们家实在是无力再把生意维持下去了!”

明鸾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你说谁家的船沉了?!”

第二章惊惶

马贵见明鸾忽然变色,只当她是为这笔生意着急,忙道:“李家的船队。他家在京里也是有名望的人家,听说跟皇后娘家还连着亲,不过一向老实,倒也没什么恶行。我叔叔说,冯家虽不是好人,但李家与茂升元从十多年前开始就有生意往来,一直好好的,不能因为他家的亲戚就坏了情份,所以……”

明鸾哪里耐烦听他解释这个?忙打断了他的话:“这有什么?生意就是生意,茂升元光明正大地做买卖,李家既没伤天害理,又守生意场的规矩,东西卖给谁不是卖呢?我想问的是,确实是李家的船沉了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若是货物都没了,那船上的人呢?”

马贵有些讶异:“船都沉了,那是在海上,又是台风天,人哪里还能保得住呢?自然全都没了。听说,李家这回拉了整整三船的洋货,几乎是倾家荡产呢!若是平安上岸卖了出去,转手就是两倍的利!可惜,就这么全都没了。风雨过后,当地水性好的人还潜到海里去寻掉落的洋货呢,据传有人摸到几颗大宝石,发了财!”

明鸾没心情去听这些秩闻,只觉得心里闷得慌。她回头看看堂屋方向,章寂、章放不知几时站在了屋檐下,全都脸色发白,面无表情

明鸾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吕先生与朱翰之来接太孙朱文至离开时,因沈家人不信任朱翰之,执意阻拦,吕先生曾经详细说明过前往北平的路线,好安章沈两家人的心。

当时他说的是,燕王事先派了船以商队的名义从海路南下广州,等他们带着太孙前往会合,便会坐船直上北平,那船是燕王妃娘家李家名下的,因李家一位婶母与皇后的母亲冯老夫人是表姐妹李家虽暗地里替燕王出力,面上却一直与冯家交好,顶着冯家亲戚这个招牌,从不怕路上会遇见什么不长眼的人阻拦加上李家做海上的生意已有好些年,平日里没少在京中四处打点,连宫里都是知道的,没人会想到,太孙居然会坐他家的船去北平,可保万无一失。

可是谁都没想到,人祸是免了天灾却没能逃过去。

倘若这个李家就是那个李家,又正好是以商队名义北上的船,那太孙很有可能就在船上。他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也许连尸首都找不回来,可活着的章家人们又该怎么办?他们可都指望他到了北平后,能催促燕王帮忙,把他们都救出去呢!

果然还是不能依靠太孙吗?若他真的就此丧命,章家人能指望的恐怕就只剩下那位大伯父章敬了。

院角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明鸾转头过去一看,却是沈昭容跌了个包袱挨着厨房的墙角软软坐倒在地,一脸茫然。

章家尚有章敬可以指望,但沈家的全部希望都在太孙身上,这件事若是真的,对他们的打击更大,更别说沈昭容已是两家公认的未来太孙妃了。要是照古人的封建礼教观念,她搞不好这辈子都只能守望门寡呢!

一片沉默之中,章寂有些艰难地开了口:“小马掌柜,你能不能……帮我们打听得详细些?船上……都有些什么样的人呢?真的……都死了么?”

马贵察觉到有几分不妥:“怎么……你们认得船上的人?”

章寂觉得有些头晕,章放连忙扶住了他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张口无言,不知该如何说起。明鸾一向有急智,忙道:“前几个月有人给我们介绍了一位医术极好的大夫,为祖父治风湿。祖父用了他的药以后,病就好了许多这两个月都能行走如常呢。只是那位大夫名声不小,又有人请他去外地医治病人,听说那家人跟李家有亲,说好了让大夫坐李家的船北上。我们只道他此行必是万无一失的,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坏消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坐了李家的船,此时是否安然无恙?”

马贵这才释然:“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瞧亲家老爷子的腿脚比去年利索多了,原来是这位大夫的功劳。”说罢眉头一皱:“只是可惜了,李家这回因打算收了广州的买卖,因此把所有船能卖的都卖了,剩下的几只,就载着货物回转,若你们认识的那位大夫要坐他家的船,十有八九就在那三艘船上。听说船上所有人都无一幸存……”

章寂神色灰败,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马贵小心道:“也有约摸一个月的功夫了。李家在京中得了消息,特地派了人去金山搜索,只搜得些许船只的残骸……事情是十多天前传到广州的,小的叔叔因惦记着那四百匹蜡染绸的单子,亲自寻了李家留下来善后的管事问过了,那管事说,这一回主家损失太重,那笔单子也只能取消了,已经付了的订金就当作赔偿,呃……”他顿了顿,觉得这些话好像不大适合在这种时候提起,便道:“亲家老爷,您请节哀……”

“已经有一个月了么……”章寂惨白着脸,有些踉跄地转身走回屋中,章放连忙扶着他进门,不一会儿又冲出来问:“小马,这件事还是要请你帮忙打听清楚,那位大夫……对我们家有大恩,我们总要弄清楚他是不是在那几艘船上,是不是真的……已遭不幸此……若需要车马茶水方面的费用,都由我们家出了。”

“您说的什么话?”马贵忙赔笑道,“这不过是小事,让我叔叔帮忙问一声就是了,不算什么,哪里需要什么车马茶水费?您把那位大夫的姓名告诉我,我写信给我叔叔?”

章放犹豫了一下,看了明鸾一眼,才道:“那位大夫姓吕,我们都叫他吕先生,号称是妙-手回春,但别的倒没细问……”

马贵听说只有一个姓氏,不由面露难色,想了想,点头道:“也罢,姓吕的人本就不多,况且还是一位大夫,我就让我叔叔打听去。”

明鸾小声添了一句:“吕大夫身边还有两个随从,一个是药童,一个是中年人。他们应该是同行的。”

马贵见还有两个细节,忙答应下来。章放本来还想再嘱咐几句,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纠结了一会儿,便叹息着回屋去了。

沈昭容仍旧瘫坐在角落里,怔怔然地发着呆。

明鸾没空理会她,迳自将马贵扯到边上,对他说:“这件事很重要,要是可以,最好快一点,你知道……”顿了一顿,“冬天马上就要到了,我祖父的风湿每到冬天就要加重,本来跟吕先生……吕大夫说好了,入冬后他会回来继续为祖父医治的,结果却等来了这样的消息……祖父一直吃着吕大夫开的药,要是他死了,就得另寻大夫,也不知道别的大夫开的方子会不会跟吕大夫开的相冲,如果能确认吕大夫的生死,我们也好安排后面的事……”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了,但马贵心里即便存疑,也不会多问,立刻答应下来,接着又有些犹豫:“这时候再提这个,好像有些不大合适,只是……鸾姑娘,那四百匹蜡染绸……该怎么办?”

明鸾见他一再纠缠此事,不由觉得奇怪:“虽说是李家专门订做的料子,但如今蜡染绸正供不应求呢,卖给别人也使得,马大哥你有什么可愁的?”

马贵叹道:“你道他们要求染的是什么图案?松鹤延年、百子千孙倒也罢了,那些寿山福海、出水麒麟、七宝璎珞、海水纹、鸾凤纹,都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叫我们卖给谁去?李家当初极重视这匹料子,特地叫了人来监工,看着每个画工将每一笔都细细画好了,方才叫人拿去染色,论成本,比一般的蜡染绸几乎贵一半!如今柳同知整合全州蜡染绸行当,为了避免有人因争客商而相互压价,定死了在本地每匹绸的卖出价都是三两五钱银子。因是订做的,我们以四两的价钱收了货,运到广州转手卖给李家,一匹只能算六两,连运费人工算上,不过是堪堪可以持平而已。若不是李家答应将他家在广州的店铺、房屋都折价卖给我们,我叔叔又怎会答应这笔买卖?如今他家变了卦,若无人接受这匹绸子,我们就要吃大亏了!只怕先前几个月挣的银子都要填在里头!”

明鸾听得眉头一皱:“虽然这些料子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但没了李家,未必就没人买。”

“事情哪有这么容易?我们茂升元一向极少在京中做买卖,那些高官厚禄的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我们的东西。”

明鸾想了想:“德庆有三家商号做蜡染绸生意,你做不了,难道别家也不能?至少,华荣记是京城来的,应该有些门路吧?你找他们去,好歹把价钱抬高些,不能吃亏了,让他们接手这批货,自个儿折腾去吧!”

马真有些迟疑:“这样行么?我们跟华荣记……平日并不和睦……”

“他们要是不肯,你就把货都运到广州,让你叔叔想办法。”明鸾有些不以为然,“我就不信,除了李家,京城再没有第二家后台硬的商号愿意做这个生意了。蜡染绸眼下正供不应求,依你的说法,这批料子又是精心染就的,图案花纹,都是从来没有过的精品,还怕没人看得上吗?六两一匹?哼,卖七两一匹人家都会觉得便宜!”

马贵恍然大悟:“是了,我怎会没想到呢?虽然不是人人都能穿的料子,这世上的高官勋爵人家也不少了。我这就去作坊,叫他们染好了这四百匹料子后,便把所有图纸都销毁了,从此再不染同样的图案,对外头就说,这是世上仅有的四百匹精品绸料,每种花样都只有十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不怕那些达官贵人不心动!”解决了心头大事,他脸上也有了笑:“即便真的卖不出去,六两银子一匹也没什么,这回我们店里低价购得李家的店铺房屋,已是占了便宜了。”

明鸾听得奇怪:“李家为什么要把广州的店铺房屋卖了?”

“说是不打算再做下去了,也不知是为什么,明明年年都赚得盆满钵满的。”马贵叹了口气,“若不是打算收了买卖,他们也不会把账上所有的银子都拿去买洋货,然后运到京城去卖了,大概是想要最后大赚一笔吧?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他叹息完,很快就告辞了,他还要赶到瑶寨那边,天黑之前必得返城里。明鸾送了他出门,回身细想,李家之所以会卖掉广州的K想最后赚一票大的,会不会是因为燕王那边已经决定要起事了,所以他们想及早脱身,前往北方与燕王会合,省得两边开打起来,会被朝廷当成人质呢?他们是燕王妃正儿八经的娘家人,就算与冯家老夫人有些亲戚关系遇到要紧大事时,这点亲戚情份是半点用都没有的。

但这么一来,李家的船在金山海面上出事,也未免太过诡异了。金山就在京城附近吧?李家的船大概是打算在京城卸货,卖完了,再拿钱北上——

咦?这里头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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