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孽天使- 第66部分

　　　　哥哥——

　　　　自己呼唤着他，朝着他的背影跑过去。

　　　　哥哥，哥哥你回头看看我——

　　　　一直走。自己呼唤的那个人，头也不回地，一直在走。他的前方，是一片绚烂的光芒。

　　　　啊，好多人呢…哥哥身边，有好多人啊……

　　　　哥哥，哥哥！

　　　　加快速度，朝着他跑，拼命地跑……

　　　　可是却越来越远。明明自己的速度没有变慢，可就像有一股力量，在不断把自己向后拉一样。

　　　　是什么……

　　　　身后，就在自己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迫近了。

　　　　玉卿缓缓地，回头。

　　　　呼啸而来的黑暗，像潮水，向着自己涌来。

　　　　哥哥……

　　　　被彻底淹没。身形被彻底淹没，淹没在了一片无尽的黑暗里。

　　　　就这样，沉沦了下去。

　　　　可是梦没有就这样醒来。接下去，是各种各样荒诞不经的情节，然而无一例外地，发生在黑暗里。

　　　　所有人的容颜都模糊不清，所有声音、动作，都像蒙上了一层黑纸，听不真切，看不真切，就像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皮影戏，而自己不是观众，是被操纵的皮影。

　　　　然而只要是梦就终究会醒。

　　　　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或许是因为天阴的缘故，一直没有阳光照进来的屋子，充满了浓郁的睡觉气氛，以至于不仅仅是自己，寝室的每个人都睡过了头，好在玉卿上午没有课。

　　　　头很痛，痛而且胀。挣扎着爬起来，从梯子上下去，就看见自己的手机外屏在闪。

　　　　这是震动状态下的短信报告。

　　　　拿起来，却发现是林郁青发来的。

　　　　玉卿笑了。

　　　　哥哥肯定是告诉我具体时间呢。

　　　　按进去，几行字显示在了手机小小的屏幕上。

　　　　“玉卿，对不起啊，场地那边出了问题，今天的彩排只好取消了。晚上也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我们还要商量剧本。乖，明天陪你。”

　　　　取…取消了吗……

　　　　玉卿放下手机，忽然觉得，有点冷。

　　　　是风。

　　　　窗户没有关。虽然是正午，天色还是很暗，就像要下雨似的。

　　　　应该是一场很大的雨。

欲孽天使　　下卷　第19章　落不到身上的雨

　　　　胸口很闷。

　　　　可能是云压得太低，压得树枝都喘不过气来了吧。大地与天空是同样的灰白，空气里充斥着雨前特有的味道，近似于土的腥味和草的露水。

　　　　玉卿一个人，在路上缓缓地走。

　　　　不知道怎么就跑出来了，在没带伞的情况下。不是自信不会下雨，而是确信一定会下雨。

　　　　只是觉得闷，心里想着，要是被雨浇一下可能会好些。

　　　　只浇一下，一下就好。

　　　　不能在雨里站太久，那样会感冒，会发烧…但是浇一下是不要紧的。冰凉的水，从天上落下来的水，要是照着脑袋直接砸下来的话，应该能让自己清醒一点的吧。

　　　　头昏昏沉沉的，已经吃过了名为早饭的午饭，还是打不起精神来。

　　　　拖着步子，在路上，一个人慢慢地走。

　　　　终于下雨了。

　　　　地上，渐渐地出现了深色的小点，点子越来越密，越来越多，最后连成了一片，深色的地方把浅色的地方全部覆盖掉了。

　　　　这才发觉，身上湿了。

　　　　啊，有一点凉呢。仔细看去，自己的肩膀上似乎都腾起了微弱的白雾，像滚烫的铁钎子伸到冷水里，忽然腾起的白雾一样……

　　　　这种视觉效果很快消失了。

　　　　不是因为自己湿透了，而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

　　　　“你自己打吧。”玉卿淡淡地说，甚至没有刻意地去看那个人。

　　　　星宇似乎很无奈：“没有伞。”

　　　　什么意思……

　　　　玉卿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看见天。灰蒙蒙的，藏了太多的雨水的天空，放出无数条灰色的透明的线…啊，真的没有伞，自己的头上，没有伞。

　　　　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不到雨水打在自己身上？

　　　　玉卿微微侧过头，看着星宇。

　　　　星宇的两只手还插在兜里，身上是一件灰白色的长款风衣，虽然算不上暖和，却很防风的那种，略显单薄的身形在风衣下面，很有点与众不同的味道。

　　　　“你做了什么？”

　　　　“没有什么，”星宇抽出一只手，优雅地摊开来，表示自己确实没做什么，“部分时间的静止罢了。”

　　　　玉卿低下头，仔细观察着自己的身体和双手。

　　　　原来如此。

　　　　在离自己的身体约十厘米处，所有的雨丝都呈现出了凝固的状态。由于它们的凝固而形成的薄膜，把自己完美地包裹了起来，让接着掉下来的雨水落不到自己的身上。

　　　　玉卿无奈地笑了笑。

　　　　“你也可以做到的。要不要试试看？”星宇离得更近了些，近得两个人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我没有这个兴趣。”

　　　　“这样啊。”星宇说着，开玩笑似的抬起一只手，在雨中挥了挥。

　　　　玉卿愣住。

　　　　星宇这家伙……

　　　　他解开了自己身边静止的时间。雨一下子落下来，把他的白色风衣浇了个透湿。不仅是衣服，现在连他的头发都在滴水，晶莹的水滴从额头的发梢落下，滴到他精致俊秀的脸庞上，泪痕一般动人。

　　　　玉卿叹了口气，然后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

　　　　我应该也能做到的。

　　　　时间的话，我还是控制得来…集中精力，就能听见时间的咆哮。

　　　　洪水一般的咆哮。

　　　　玉卿的眼睛，看到了具象化的时间。

　　　　灰色的，巨大漩涡。遍布于视野中的各个角落，大小不同，颜色却相近。只要能找到某个物体附近，漩涡的边缘处……

　　　　找到了！

　　　　玉卿的两根手指，轻轻一捏。

　　　　以星宇为中心的时间漩涡，似乎得到了某种命令，在一个瞬间，停止了运动。

　　　　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想要时间逆转，只需要再用一点力气，把漩涡的方向改变就可以了，而自己的能力恰好足够把它逆转到三个小时的程度。

　　　　星宇的眼睛里，掠过了一丝惊喜。

　　　　玉卿做得比他还要完美。

　　　　他身体的周围，根本看不到那一层人为形成的薄膜，因为玉卿把它丝毫不差地控制在了离身体五毫米左右。

　　　　“啪，啪，啪。”

　　　　掌声就意味着认可与赞赏。

　　　　“你也说了，”玉卿看着他，“这没有什么。”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对你来说，可就不一样了。”星宇又露出了那种神秘的笑容，“走吧，反正也浇不湿了，我陪你走走。”

　　　　玉卿没有拒绝。

　　　　真是的，让星宇这么一搅合，原本压抑烦闷的心情竟莫名其妙地好了很多。

　　　　“玉卿，你很在乎你哥哥的吧。”

　　　　玉卿停下脚步：“别这么叫我。”

　　　　“哦，对不起，”星宇很有风度地欠了欠身，“特殊的昵称，不是谁都能叫的。”

　　　　玉卿没有说话。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烦恼的根源是什么？”星宇忽然说。

　　　　玉卿看着他，眼神开始散乱了：“可能，可能是知道的。”

　　　　星宇摇头：“你应该不知道。”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可是，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连哥哥都不知道。

　　　　玉卿在心里苦笑了，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没有变化。

　　　　“你害怕被忘却，因为，你的存在，是依附于某个人的存在上的。”

　　　　雨，大了起来。

　　　　依附于…某个人的存在吗……

　　　　我害怕…被那个存在忘却吗……

　　　　心口，传来了裂开一般的剧痛。

　　　　我……

　　　　我难道…一直都是一个，没有自我的存在吗……

　　　　这时，一股暖流袭来，从全身的各个部分袭来，让自己措手不及。

　　　　“你…放开我。”

　　　　“真的么？”星宇从背后把他抱得更紧，“你要是能再重复一遍，我就放开你。”

　　　　再重复一遍……

　　　　这有什么难的啊，那就再重复一遍好了。

　　　　可是…嗓子里像有什么哽住了，居然…说不出来。

　　　　不想被放开，不想。

　　　　很久以前，哥哥也是这样，在很冷的夜晚，从背后靠上来，紧紧地，紧紧地抱着自己，温度从指尖，手臂，胸膛…一直流过来，流到自己的身体里……

　　　　哥哥……

　　　　我冷…我害怕……

　　　　“乖，别怕。”星宇的声音，像有某种催眠的魔力，“你要相信我，完全相信我，从现在开始。”

　　　　完全…相信你……

　　　　“我会给你温暖、安全感，甚至，”星宇的嘴角，那一抹笑意染上了邪魅的意味，“自我。”

欲孽天使　　下卷　第20章　心灵感应

　　　　雨打在玻璃上，一片水雾迷蒙。

　　　　至少从屋里看上去是这样。

　　　　“喂，别看了，你倒是吃啊，一会都凉了。”老大一只鬼爪子伸过来，把林郁青连人带脑袋——又或者是连脑袋带人——一起从窗户边上拖回到了座位上，“吃吃，火一会都灭了。”

　　　　这是学校外面的一家小店，特色菜是烤鱼。现在，几个奇模怪样的人正围坐在林郁青身边，一边大声讨论着鱼的火候问题，一边商量着剧本的最后定稿。

　　　　“小白，你一直心不在焉。”女孩哑哑的声音很有磁性。

　　　　“啊。”林郁青应了一声，然后忽然大叫，“薇薇！叫小林吧！不要叫小白了！”

　　　　“嗨，只要顺口，叫什么都一样。”

　　　　“你还说！老大，就是你给我起的这个破名好不好？！”

　　　　“好，好…先吃，吃鱼吃鱼！”

　　　　烤鱼的味道很香，确切地说，既有鱼汤的鲜美，又有烧烤诱人的香味。火在平顶铁锅下面呼呼燃着，升腾起来的热气把林郁青身边的窗户都蒙住了。透过这层白气去，外面的雨显得更大了，雨水连着天，在地上也激起了阵阵的白烟……

　　　　大家渐渐地，都沉默了下去。

　　　　林郁青这家伙，好像有心事。

　　　　难得看见他呆呆的，却不傻笑的表情。视线一直游离在窗外，神情近似于忧伤，又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人。手里的筷子时而拿起时而放下，不过都不是对着鱼，而是在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喂，我说，你要是有事就说出来，我们帮你参谋参谋！”老大猛一拍桌子，锅里的熟鱼都吓了一跳，汤水四溅，可林郁青却一点没反应。

　　　　薇薇悄悄地拍了拍老大的胳膊，意思是，算了吧。

　　　　又是一阵沉默。只能听见汤被煮沸之后，“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林郁青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几个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地盯上了他的脸。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想回去看看我弟弟。”

　　　　“你弟弟？病了啊？你怎么不早说啊，快去吧！这也不差你一个，去去去！”老大做了个手势，坐在林郁青身边的鲍牙立刻站起来，把林郁青让了出去。

　　　　“那我先走了。”林郁青故意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夸张地向大家挥了挥手。

　　　　大家也向他挥了挥手，不过看那姿势，不是“再见”的意思，而是“一边去一边去”的感觉。

　　　　林郁青笑笑，走到门口，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啊呀，”鲍牙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没带伞吧？”说着就抓起自己的伞，要冲出去。

　　　　老大忽然按住了他的一只手。

　　　　“让他去吧，被雨淋一下也好。心里不痛快的人最好被淋一淋，变成落汤鸡了也就想开了。”

　　　　大家愣愣地看着老大，心想今天真是奇怪，原本不深沉的人全都深沉起来了…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见老大抓起了一瓶酒，大叫道：“嘿嘿，这小子最好感冒！到时候演老头子的时候声音能更像！来来来，咱庆祝一下！”

　　　　呃…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众人叹了口气，立刻稀里哗啦地说开了，酒杯子撞得“梆梆”响。

　　　　林郁青一个人，在雨里慢慢地走。

　　　　雨很大很大。

　　　　眼睛似乎都睁不开了，即便勉强睁开了，看到的也是隔了一层湿玻璃般的模糊景物。世界像是用油彩画出来的，在一大盆水泼下来的时候，全部都掉色了。就好比眼前的这棵树，叶子都耷拉了下来，林郁青仿佛看到，那脱落了的绿色顺着树干一直淌到了地上，漫到了自己脚边，要是不赶紧躲开，自己就会被完完全全地染成绿色了。

　　　　好奇怪…这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伸进胸腔，把自己的心脏给掏走了似的。

　　　　明明什么事也没发生啊。

　　　　所以，才更害怕。

　　　　林郁青明白，最大的可能就是与玉卿的心灵感应。

　　　　玉卿，你怎么了？很难受吗，现在？简直…不能呼吸，沉重的压抑感，莫名的恐惧…在大雨里，迷路了一般的茫然……

　　　　玉卿…你在哪啊？

　　　　勉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躲到一棵树下，拿出手机，拨通了玉卿的电话号码。

　　　　这一次不是没有人接，而干脆是“用户不在服务区内”。

　　　　不在服务区内…这小东西，跑到哪里去了啊？！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就像做了一场疲惫不堪的寻宝游戏…只不过在雨里奔波的时候，感觉到的不是即将找到宝物的期待和喜悦，而是找不到的可怕预感。

　　　　找不到了……

　　　　不在寝室里，室友说他出去了；不在图书馆，林郁青甚至找遍了每个书架的犄角旮旯处；还不在教室里，因为玉卿没有课，他要是来这里，也只能是去空教室上自习…于是林郁青就跌跌撞撞地跑遍了每个空教室，一看到桌上摆着法学类的书、而且座位上还没有人就冲过去乱翻，在上面找玉卿的名字……

　　　　没有，到处都没有。

　　　　玉卿消失了。

　　　　这些天来萦绕在脑海里的可笑担忧，终于变成了现实。

　　　　我怎么这么笨？！早就发觉玉卿的不对劲了，为什么不按住他，好好问个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和玉卿的约会，在明知道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