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孽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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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孽天使-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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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渐渐凝固了下来。

    流昔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充满镜子的空间里,被无数个光滑的界面反弹回来,变成了怪异的尖啸。

    “流昔…动手吧。”玉卿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来,然而这几个字,却比尖锐的笑声还要惊心。

    “宁可自己死么。”流昔看着他,像看一件自己不曾熟悉的东西,“让害死你的人,逍遥自在地活在这个世上?”

    玉卿蓦地抬头。

    “我从来都没有恨过哥哥,从来没有。”

    “是么,”流昔的笑容变得讽刺,“那他六岁那年的事,你还记得么?我是指,秋千?”

    玉卿的脸色变了。

    秋千…噩梦一般地存在于林郁青的回忆里,又烙铁一般折磨着自己的东西么…

    “不要忘记了,我们是什么,”流昔的手,轻轻按上自己的心口,似乎在证明着什么,“人间的不公、悲哀,沉淀的仇恨,还有…害死自己的那个人,罪恶的欲望…”

    “不是的!”玉卿大声打断,“我不是的!”

    流昔顿住,冷笑着等他说下去。

    “我不是来害哥哥的…”玉卿的手,攥成了拳头,“我,我只想守护他!”

    “呵,没看出来,”流昔玩味地打量着他,“原来我的宝贝,是位了不起的守护神呢。”

    玉卿的拳头,渐渐松开了,指尖,变得冰凉。

    守护神么…

    卑贱的,罪恶的,充满着悲哀的欲孽天使,真的能做守护神么?

    “不再考虑考虑?”流昔的手抬了起来。

    玉卿没有后退,而是呆呆地看着他,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忧伤。

    那不是流昔的手。

    流昔…不想杀我。

    夜神之枷,控制灵与肉的魔障…赋予力量,却夺走意志的东西。如同夜幕降临大地般,不可挽回,不可逆转。

    流昔,动手吧,我不会反抗。

    就让这罪孽,这悲哀,从我开始,以我结束。

    眼前,出现的居然是医院惨白的床单,摇晃的廊灯,还有走廊尽头那面巨大的玻璃窗…似乎能听到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声,男人的呜咽…闻到了消毒水冰冷的,刺鼻的味道…

    两个孩子,只能治一个。似乎有人在这样说。

    闭上眼,想仔细听清他们的对话,可是耳边却始终是一声声揪心的抽泣,还有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你们已经尽力了。又有人这样说。

    然后就是哭喊,大人的孩子的,交杂在一起,世界末日般混乱。

    忽然觉得好冷。

    一片冷湿的,看不见的黑暗。有人抱起了自己,抱起了自己小小的、胖乎乎的身体。

    越走越远。

    离大家越来越远。

    想哭,嗓子里,却又像被什么堵住了。

    好累…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被注射的那一针药剂的关系…迷乱中,似乎有一只小手,颤抖着伸出来,伸向自己。

    那是光的方向。

    自己挣扎着,要去够。

    似乎够到了的话,就可以获得救赎。

    哥哥,我害怕…

    哥哥,救我!!

    然而光消失了。

    等待着自己的,只是黑色的,无边的梦魇…

    玉卿惨笑着,用力摇了摇头,把残存的记忆摇掉,意识回到了现实中来。

    流昔的身体,渐渐看不见了。镜的空间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漩涡的深处,旋转着无数黑色的风刃。

    玉卿闭上了眼。

    结束了。

    然而,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我会把你救出来,然后,守护你。”

    哥哥…

    “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要…不要再说了!!

    心口,似乎有什么要裂开,要跳出来…

    “哥哥你给我闭嘴!!”玉卿终于哭喊了出来。

    忽然间,万籁俱寂。

    风刃的呼啸声,似乎一瞬间消失了。睁开眼,却发现,世界真的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在哪里…

    “风的中心。”流昔的声音就在耳畔,很近很近,“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后不后悔?”

    我…

    我不后悔…

    只是,不甘心。

    我不想走。

    我想要…和哥哥在一起。

    我想和哥哥在一起!!!

    空荡荡的镜之界中,忽然传出了无数的回音!像过往的呼唤,像曾经的记忆…然而,它们都是同一个人的话语。

    “玉卿,我想喂你。”

    “玉卿,要是你从小就在我身边,该多好啊。”

    “玉卿…”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身体里,似乎有一种力量,在哭泣,在苏醒。

    那是灵魂深处最真实的呐喊,对黑暗的恐惧,还有…对幸福的渴望。

    我可不可以不死…

    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和哥哥在一起…

    我不能死。

    黑色风刃的中心,忽然亮起了白色的光。光线穿透了刃壁,照亮了流昔惊讶的面容。

    连玉卿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在悸动着,鲜血在胸口涌动,像要喷出来了似的…

    “玉卿…你怎么可能,会发光?!”

    我…在发光么?

    黑暗里寄生的卑贱天使,怎么可能和光扯上关系呢…

    低下头,却发现,白色的刺眼的光,正从自己的心口溢出来…以光芒为中心,忽然漾起了一股巨大的横波,像午夜的潮汐猛然升起,越涨越高,越涨越高…最后终于达到了极致,从空中狠狠跌下,撞向镜界的每一面墙壁…

    空中,传出碎裂的声音。

    镜子的心,碎了么…

    整个身体里的血液,像被什么抽干了,没有一丝力气。眼前,是模糊的,血乎乎的黑暗…

    流昔,流昔怎么样了?!玉卿挣扎着,想呼喊他的名字,想从地上爬起来…可是两件事都没有做到。

    自己受了很重的伤,玉卿苦笑了。

    就这样,趴在黑暗里,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在冷夜的水沟里,等待死亡。身下,是无数的碎片,扎着自己的皮肤,直扎出血来。

    为什么挣扎?

    镜的碎片,这样问。

    为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吧。

    哥哥…

    我只是,为你挣扎。

欲孽天使  上卷 第31章 助人为乐

    血……

    好腥,好咸,嗓子里好像有东西涌出来……死死抓住被角,强迫自己咽下去。身上动也不敢动,害怕一个轻微的动作,就会让胸腔里的液体喷出来。

    玉卿轻轻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用手指抹了抹嘴唇。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把床头凌乱的衣物照成了一堆雪。玉卿吃力地把手指伸到月光底下,仔细查看着。

    还好,我的血……没有颜色。

    玉卿笑了,笑得疲惫而安心。

    这样哥哥就看不出来了……

    可是身畔的人似乎睡得不太踏实,又在梦里嘟囔了两句,翻了个身。

    玉卿很想回过身去,抱着他。可是现在,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哥哥……你能不能,抱着我?玉卿没有力气了……玉卿好冷……

    可是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了。林郁青这头死猪,哪怕睡得不踏实,也比一般活人死得多……

    可爱的哥哥。

    心口,传来淡淡的温暖的痛。

    可还是好想……让你抱着。

    林郁青这家伙又翻了个身。玉卿摒住呼吸,怕吵醒了他。

    事实证明,这种担心是根本不必要的。林郁青通过这次翻身,在床上正正当当地摆了个大字,还一脚把被踹了下去。

    这下两个人的身体都暴露在冰凉的月光底下了。

    要是平时,玉卿肯定会忍住笑,下床,悄悄把被子捡起来,然后给林郁青盖上。可是现在…

    林郁青忽然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玉卿…冷不冷?”

    玉卿一愣,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被林郁青忽然翻过来的身体压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笨蛋哥哥…

    玉卿又好气又好笑,刚想把他叫醒,却听到林郁青又在梦里笑起来:“嘿嘿…”

    “怎么了。”玉卿禁不住想逗逗他。

    “不冷了吧…”林郁青喃喃地嘟囔了这一句后,又睡得不省人事了。

    玉卿呆呆的,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笨蛋哥哥,你自己不冷吗?

    还是…当你自己冷的时候,先想起的,是我…

    傻瓜…哥哥是傻瓜。

    玉卿的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头侧到一边去,害怕自己的眼泪落到林郁青的手臂上。

    可林郁青还是醒了。

    “玉…卿?”

    “嗯,在呢。”玉卿忙在枕巾上蹭了蹭眼睛。

    “啊!”林郁青终于发现自己身上少了一件睡觉的必备物品,“被呢?”然后没等玉卿回答,自己先在地上发现了,于是弯腰把被拖上了床,给玉卿盖上,自己也钻了进来,“你也太淘气了,睡觉都这么不老实。”

    玉卿粘人地靠上去,也不反驳,只知道吃吃地笑。

    “啊呀,怎么这么凉呢?不是发烧了吧?!”林郁青摸着玉卿的身体,叫唤起来。

    “发烧是热的,哪能是凉的呢。”玉卿有气无力地应着,还是没止住笑。

    “那也不一定啊!高烧就是手脚冰凉啊!”林郁青还内行起来了,“我小时候天天发烧,久病成良医了都!”

    玉卿再不说话,似乎睡着了。

    “玉卿,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啊?”林郁青有点慌了,“我今晚上回来,看见你就不精神…是不是病了啊?”

    “没有。”玉卿轻轻地笑了,“好困,想睡觉。”

    “累吗?”

    “嗯。”

    “我不在的这一天,你都干什么了?”

    “明天再说吧…玉卿好累。”

    “啊…好。不吵你了,睡吧。”

    “哥哥。”

    “啊?”

    “再紧一点…”玉卿冰凉的身体,似乎急需要温度,“抱我。”

    “好,”林郁青把他的整个身子搂过来,“好凉啊。”

    “不要放手。”

    “不放不放,你睡吧。”

    “嗯…”玉卿闭着眼睛,笑了。

    很暖和啊…哥哥身上,很暖和。

    迷迷糊糊地,好像坠入了一个很深很温暖的洞穴。洞穴里面是动物的毛皮,还有吃剩下的肉…

    林郁青也在呢。玉卿看着他赤着上身,腰上系着一件毛皮,正在火上烤着什么。

    于是玉卿自己也坐下来,隔着火,看着自己心爱的哥哥。

    可是火后面,不只是哥哥。

    影子,黑色的影子,在林郁青身后蠢蠢欲动。

    似乎不是林郁青自己的影子…

    好眼熟,到底是什么呢…

    头很痛,裂开了一般的痛。似乎又什么不受欢迎的东西从外面硬挤了进来,挤得脑壳生疼。

    林郁青忽然咧开嘴笑了,把刚刚考好的肉签子朝玉卿递了过来。

    玉卿没有接,而是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大喊。

    林郁青的影子站起来了,比他还要高,还要瘦。就在石壁上,伸长,凸起,渐渐化成了人形!

    夜神之枷。

    流昔。死去的,被抽干了的流昔。

    “啊…啊——!”

    “玉卿,玉卿你怎么了?!”林郁青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玉卿,醒醒!”

    醒醒…我在梦里?

    睁开眼。

    窗帘还是昨晚的位置,可是透进来的不是月光,而是微弱的天光。

    竟然…天亮了。

    “玉卿,做噩梦了吗?”林郁青摸着玉卿的额头,“全是汗啊。”

    “嗯…”

    “梦到什么了?讲出来就好了,梦就破了。”林郁青也躺了下来,轻抚着玉卿的身子。

    玉卿虚弱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林郁青伸手把闹钟按下来:“五点五十五了,咱也别睡了,六点二十姥姥就得来叫。”又转向玉卿,“跟我说说嘛。”

    玉卿忽然粘上来:“哥哥,带着我,今天。”

    “啊…好。”

    “一步也不要离开,”玉卿强调,“这几天玉卿要一直跟着。”

    林郁青先是一愣,尔后立刻笑了:“好啊好啊。”

    六点二十很快就到了。

    林郁青穿好了衣服,洗漱、吃饭,玉卿就在小镜子里静静休息。

    伤得…太重了一点。

    周围的环境,是纯粹的白,没有一点杂质,或是尘埃。

    然而这里是肮脏的。

    因为这里的主人,是代表着欲孽与罪恶的天使…

    玉卿躺在床上,闭上眼。

    好累。

    四壁忽然震动了一下。

    玉卿警觉地睁开眼。

    这个小小的、圆镜里的世界,是不会随着林郁青的奔跑跳跃而震动的,然而,却会随着主人心跳的频率而产生变化。

    林郁青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玉卿挣扎着起身。

    透过墙上那一面黑色的镜子,可以看到人间。

    林郁青正在马路边立着,路上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然而林郁青的目光却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一个在马路边上,卖冰棍的老太太。老太太看起来六十大多了,个头很小,而且瘦,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小孩子。由于离得远,看不清楚模样,动作倒是看得真真切切。

    玉卿猜测,刚才肯定有什么机动车撞到老太太的小摊了。现在她的摊位横倒在路上,她自己正吃力地弯着腰拾捡着什么。

    林郁青看起来像要走过去帮忙。

    玉卿叹了口气。

    可爱的哥哥,还是这么善良。

    等等…哥哥今天早上,不是有考试么?

    怪不得愁眉苦脸的,这一下,要耽误了呢。玉卿心里这样想着。

    随着林郁青越走越近,玉卿的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了。

    老太太稀疏而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几缕乱发在汽车的鸣笛声中瑟瑟发抖。

    路上的车在催,催老太太快些收拾,然而,没有一个过路人,肯伸一把手。

    玉卿也看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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