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孽天使- 第11部分

　　　　贴在胸膛的小镜子，似乎微微抖动了一下，好像在回应着什么。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晚自习下课以后，林郁青故意晚走了一会，等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才缓缓走出教室。

　　　　今晚天气很好。细细的白亮的月牙挂在枝头，还有带着丁香味道的，凉爽的风。

　　　　林郁青打开了小镜子。

　　　　“你…不怕同学看见么？”玉卿刚从镜子里出来，就被林郁青搂在了怀里。

　　　　“不怕，”林郁青笑着松开他，“要是看见了，我就说，你是我弟弟。”

　　　　玉卿的身体好像忽然被什么震了一下。

　　　　“啊…怎么了？”

　　　　“没有。”玉卿低下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傻瓜，我实在是…太想你了！”林郁青的声音都在发抖，“我想看着你，抱着你，每分每秒都在想！”

　　　　玉卿伏在他肩上：“他们要是知道了，你有个弟弟…我就再也没法冒充你了啊。”

　　　　“玉卿。”林郁青轻轻地唤他。

　　　　“啊…在。”

　　　　“再也不用了，”林郁青很坚决，“再也不会难为你，委屈你了！”

　　　　玉卿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复杂。

　　　　“玉卿，你想要什么？”林郁青靠得很近，近到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能立刻传到耳膜里，在化作震耳欲聋的钟声，敲打着自己的心…

　　　　我…

　　　　我想要什么…

　　　　从来没有人在乎过，我想要什么吧…

　　　　玉卿的嘴角，浮起了一丝苦涩的微笑。

　　　　我哪里有资格，要什么呢。

　　　　欲孽天使存在的全部意义，只在于满足人罪恶的欲望和需求吧…

　　　　“我什么也不想要。”这是…自己的声音吗…为什么连自己都觉得如此无力，如此虚伪…

　　　　林郁青不依不饶：“玉卿，告诉我吧！我想让你开心一点！”

　　　　玉卿再也受不了了，忽然推开他的手，转身就跑。

　　　　泪水，随着耳畔急略而过的风声，飘散在了夜色里。

　　　　“玉卿——”

　　　　不要追过来，不要！

　　　　因为，我会迷失我自己，迷失在你的温柔里。

　　　　哥，你好残忍。

　　　　玉卿忽然猛地抹了一把眼泪，站定了。

　　　　追着他的人，也在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玉卿…”

　　　　玉卿回过头，嘴角，带着一点冷笑：“我看，还是说明白一点好。”

　　　　林郁青一呆：“说…说什么？”

　　　　玉卿笑得很凄美：“林郁青，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以前还算得上工具，现在，只是玩具了么。”

　　　　林郁青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了嗓子，几乎要喷出来，脸色霎时变得血红：“不是！绝对不是！”

　　　　“那是什么，”玉卿优雅地摊开双手，“情人么？”

　　　　林郁青被噎在了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是人，而且，不是女人。”玉卿只是在淡淡说，可是感觉上，就像在歇斯底里的哭喊。

　　　　“玉卿…”林郁青紧紧地按住自己的心口，似乎只要一松手，心就要跳出来。

　　　　清光一闪，玉卿不见了。

　　　　小镜子从林郁青怀里掉出来，跌在地上，发出清脆而悲伤的轻响。

　　　　像一颗水晶心，破碎的声音。

欲孽天使　　上卷　第21章　糊涂鬼与醋坛子

　　　　玉卿…你不要走，不要走！

　　　　伸出手，拼命地抓够着…啊，抓到了！我抓到玉卿的袖子了！可是…

　　　　袖子里面是空的。

　　　　不是玉卿，只是一件衣服，一件自己穿旧了穿小了的衣服…

　　　　不——！

　　　　猛然惊醒。茫然地伸出手，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全是冷汗。眼前似乎还有些发黑，不过却足以清楚地看到窗帘外漏出的一缝天。

　　　　天亮了。

　　　　玉卿…玉卿呢？！

　　　　啊…还好。林郁青惊慌失措地看向身边，然后舒心地地笑了。玉卿正甜甜地睡着，像只迷路了几天之后，好不容易回到家里的小猫，睡得很香，很安稳。

　　　　林郁青轻轻地凑过去，想亲他一下。

　　　　可是才发现，玉卿的眉头，在梦里也没有完全展开，而且那长长的睫毛上，分明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

　　　　在哭吗…林郁青的心颤了一下。

　　　　玉卿，你痛苦吗？我该做什么，我该为你做什么？！

　　　　耳畔，忽然回响起玉卿昨晚的话：

　　　　我不是人，而且，不是女人。

　　　　林郁青，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

　　　　我把玉卿当什么了呢…

　　　　林郁青狠狠地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从来没有想过玉卿也有喜怒哀乐，从来不知道玉卿也会软弱，会无助…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在自己都觉得头疼的时候，让玉卿去替自己承担…

　　　　我真不是人啊！！

　　　　玉卿…你恨我吗？

　　　　林郁青想到这个词，忽然很害怕。

　　　　玉卿会恨我吗…

　　　　门外，忽然有了响动。

　　　　姥姥他们起床了。林郁青这样想着，无精打采地从床头拿过衣服来，他知道姥姥一会就会进屋来叫自己起床，所以，还不如自己起来算了。

　　　　下意识地一回头，却发现玉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

　　　　清晨微弱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照在少年白玉般的肩膀上，反射出了某种柔和而圣洁的光晕。

　　　　天使么…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出现的，是这个词。

　　　　“玉卿，睡得好么？”林郁青不敢靠过去，只是杵在床头，轻轻地问。

　　　　玉卿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

　　　　姥姥探头进来：“起来了！要不又吃不上饭了！”

　　　　林郁青应了一声“啊”，继续把昨晚脱得乱七八糟的裤子理平整，然后蹬了一条腿进去。他知道自己不必担心玉卿，每到有人进来的时候，玉卿都能像闪电一样消失掉。

　　　　啊…这么说，玉卿岂不是一直不能好好睡么？哪怕是在梦里，也要时刻提着一分精神…

　　　　我怎么这么笨，怎么才想到这个问题啊！

　　　　可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而是需要立马穿好衣服去吃饭的时候。

　　　　“玉卿，在吗？”林郁青穿好了衣服，把小镜子抓起来，贴在了心口。

　　　　这是他和玉卿交流的方式。

　　　　嗯，玉卿肯定在。因为，能感觉得到，从镜子里散出的，丝丝缕缕的暖。

　　　　于是按部就班地，吃早饭，出门，过马路，向学校保安出示学生证，躲过抓迟到老师的千里追踪，最后平安地坐进了教室里。

　　　　一切悉如平常。

　　　　不过，似乎也有一些细小的变化。

　　　　比如说，为什么今天班主任出现的次数这么频繁？为什么上间操的时候，教导处主任没有按照惯例乱骂一通，而忽然有了点为人师表的感觉？为什么门口看大门的今天特别精神，还一个个地揪住学生查证，好像生怕特务混进革命队伍似的。

　　　　还有，貌似今天学校的卫生搞的特别好…对了，这几天全校一直在张罗着扫除，班级扫除，年纪扫除，全校大扫除…

　　　　莫非？

　　　　啊！我怎么连这都没想起来？！

　　　　原来今天就是传说中的上级领导来检查的日子。

　　　　嘿嘿嘿，原来如此啊！

　　　　林郁青傻笑起来，结果就被身后的人踩了一脚。

　　　　“发什么呆啊你，想啥美事呢！”身后的人很好意思，若无其事地拍着林郁青的肩膀。

　　　　“你小子，踩死我了！”林郁青郁闷地蹲下来提鞋，“要是有美事就好了，唉…”

　　　　这时那男生忽然猛地推了林郁青一把：“啊！来了！”

　　　　林郁青这个姿势本来就不稳当，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一推…于是来了个漂亮的嘴啃泥，相当标准，如果我在的话，一定给他照下来，再投到百科词典编委会，作为“嘴啃泥”这个词条的解释。（众：“你怎么跑出来了？”剑魅儿：“啊…我闪！”结果被大家推倒，来了个嘴啃泥）

　　　　本想爬起来之后，大声抱怨几句的，可是忽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前的女孩先是很吃惊，然后就笑了起来，再然后，便把自己的小手伸出来，想拉林郁青起来。

　　　　“不…不用！”林郁青好像吃了弹簧，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这一下又把庄瑶吓了一跳。

　　　　“啊…那个，对不起…”林郁青急得又摆手又点头的，“你…有事吗？”

　　　　“嗯。”庄瑶笑了，“可以出去说么，走廊里好吵。”

　　　　“好…”

　　　　刚才踩自己的那小子倒是识时务得很，跑得比脚底抹油还快。不对，搞不好这会正拉着一群人躲在哪里窥探自己呢…想到这林郁青又傻笑起来，结果差点踩到了庄瑶的脚。

　　　　“郁青。”

　　　　“啊…”

　　　　“今天晚上，你去么，”庄瑶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嗯，我是说，今晚的文艺表演。”

　　　　“啊…去。”

　　　　庄瑶笑了：“嗯，这是票。”

　　　　林郁青吓了一跳：“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的吗？”

　　　　庄瑶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啊。今晚的表演很隆重呢，是专门排来应付检查的，所以，只允许尖子班的学生去。不过，其他的人要是有亲友票，也是可以进去的。”

　　　　“那我…”

　　　　庄瑶忽然低下了头：“嗯，我希望你去。”

　　　　林郁青张大了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庄瑶看着他的样子，自己也笑了，然后转过身，像小鹿一般跑开了。

　　　　林郁青掐了自己一下。啊，疼！是真的啊！可是…她为什么希望我去呢？

　　　　心口，有什么忽然跳动了一下。

　　　　玉卿么…

　　　　冲到洗手间，连忙把小镜子打开了。

　　　　“玉卿，怎么了？”林郁青又想抱住他了，可是看了他的表情，忽然不敢上前了。

　　　　玉卿看着他，似笑非笑：“我想，出去走走。”

　　　　“啊…玉卿要去哪啊？我能陪你吗？”林郁青怕极了玉卿又忽然消失，只好腆着脸拉住他的袖子。

　　　　玉卿轻轻地把他的手甩开：“你放心，我不会走。”

　　　　“啊…那就好，呵呵，那就好。”事实上林郁青一点都没有放心，玉卿刚刚的动作，让他想起了早上的那场噩梦…

　　　　“我只是不想掺和罢了。”玉卿忽然说，不过声音很轻，轻到那个笨蛋林郁青都有些没听清楚的程度。

　　　　“啊？什么？”林郁青迷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玉卿皱了皱眉头，“晚上在家门口会合吧。好了，现在把我带出去。”

　　　　“哦。”

　　　　“还有，”玉卿似乎也为林郁青的迟钝而感到无奈，“庄瑶今晚有节目，所以让你去。好好给她捧场吧。”

欲孽天使　　上卷　第22章　伴侣的涵义

　　　　今晚，真像那一个多事的晚上啊。

　　　　林郁青这样想着，舒服地靠在软乎乎的椅背上，又想，但可比那一次舒服多了。

　　　　专门的剧场…就是不一样啊。自己学校的体育馆拿不出手来，于是校方出面，借了附近的经营不善的小剧场来演节目，也算一举两得。

　　　　其实林郁青的心思不在节目上。

　　　　玉卿，你在哪里啊…

　　　　剧场里很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把一个舞台凸现得分外清晰，像一片黑色的海水中发光的岛屿。

　　　　忽然，岛屿上登陆了一批野人，穿的花花绿绿的，似乎还是半裸着，叫着喊着奔将上去，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噪音…

　　　　其实是歌伴舞。

　　　　演得真的很不错，只不过林郁青没有心情看下去。

　　　　第一次，感觉如此的烦躁和无力，就像自己的老婆已经跟别人跑了，自己还得坐在马戏团里看猴子玩杂耍。

　　　　忽然觉得，有些以前觉得重要的东西，忽然不再重要了。

　　　　玉卿…你给我回来！！

　　　　很想现在就站起来，冲出去，出去找他。可是，脚像被什么绊住了一样，动不了。

　　　　忽然反应过来，那是对庄瑶的承诺。

　　　　瑶瑶吗…

　　　　好奇怪，好奇怪…第一次觉得，庄瑶和玉卿，似乎不应该存在于同一个空间里似的。

　　　　我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

　　　　林郁青，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是啊玉卿，我把你当成什么了呢…

　　　　似乎又是一个节目终了，周围的人在发疯一样的鼓掌，可是林郁青却愈发地觉得狂躁！似乎不找一个人揍上一顿，就无法发泄出来似的…不要吵，你们都不要吵！我马上就能找到答案了，马上就能！

　　　　可老天好像偏偏要和他较劲似的——也不知台上那个衣冠楚楚的小白脸主持人和旁边的丰满女郎在说什么，总之说完了之后，台下的人又是发疯了一样地鼓掌…

　　　　林郁青很有种冲动揍台上那小子一顿。

　　　　可是，他的目光被牵制住了。

　　　　舞台，暗了下来。仿佛有某颗黯淡的星辰，从云层里现身，一种柔和的，泛着淡淡浅褐色的光晕，从天花板的缝隙里漏出来，漏到了人们的眼睛里。

　　　　场内忽然安静了。

　　　　林郁青屏住呼吸，不知为什么，竟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了。

　　　　音乐起。很慢，但有着鲜明的节拍。似乎是某种古老的西方乐曲，让人想起那些旧名信片上的城堡，被青青的苔盖满了半个身子的那种。

　　　　乐器演奏吗，林郁青想，却忽然听邻座的人说：“听说，领舞是两个女的。”

　　　　两个女的…这是什么节目啊。

　　　　大幕豁然拉开。

　　　　林郁青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被刺痛了，于是微微侧过了头去。

　　　　“轰——”

　　　　一点也不夸张，绝对可以用“轰”来形容。声音太大了！也不知是从哪里冲出来的巨大声响，像大浪一样从台上直冲下来，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四面八方，传来巨大的回声，强烈的、极其鲜明的节拍，在整个剧场里形成共振，林郁青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怪物吞进了体内，此时正贴在它身体的内壁上，听着那一声声巨大的心跳，而自己的心跳，却淹没在这巨大的澎湃的声响中了。

　　　　紧接着，聚光灯打到了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