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翔不言语。下了车，绕过围墙，有一道大铁门。他站在铁门前朝里望，整块地皮怕有好几亩，房子也设计得有点怪，好像是旋转似的，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天井。他听见足步声，见是章长志跟过来，就回身挥挥手说：“我们上车吧。”
车子轻快地奔驰着发出沙沙的响声，章长志看见陈翔一脸凝重的神色，不言不语。不知他发现了什么古怪的情况，也不好贸然开口。眨眼间跑到了公路的尽头，这里更是荒草萋萋，围墙也倒得十分颓废。放眼越过墙垣之外，绿油油的麦苗和葱绿的油菜在阳光下闪着碧玉般的光芒，章长志弄不懂陈翔怎么把他带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来。
“大哥，你答应了胡局长吧。”陈翔两只近视眼在镜片后面闪光，语气非常凝重地说。“刚才你已经看了，那是多么好的一块地盘，紧邻大型的合资企业，房子的设计、构造，地盘的宽阔，都足以说明那块地的主人非同寻常，他是想把那里搞成餐饮、娱乐、住宿、休闲场所，也许是为了给自己卸任之后留一条后路？或是给子女，给亲戚，当然更不排除是送给情人的礼物。你想有这么好一个地方，他随时可以来这里幽会。那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如果这片开发区所有的圈地都按当初预计的规模建起来，这无疑是一方非常繁华热闹的土地。就算现在荒芜了这么多，只要政府一清理，总还是有人砸锅卖铁也要动起来，不然他就血本无归！”
“你是说，这里早迟是要繁华起来。”章长志问。
陈翔点头。
章长志似信非信地说：“那得用多少钞票？再说，蜀滨市又有多少人拿得出大量的现金？”
陈翔冷然一笑说：“大哥，你忘记了，你是怎么把家电大楼立起来的？台商、港商、外商们到中国来投资的，有是真正带了钱进来的，可也有玩空手道，赤手套白狼。当然，这里面也要有一些内容才行得通。”
章长志开始是边被动地干边疑惑，总是心里没底。现在，偌大的楼立起来了，他才暗自惊叹，如今世道，还可以有这种玩法。听陈翔如此一说，他似乎有点明白：自己和那些人比起来，真正是小巫见大巫了！
“有什么内容？”章长志似懂非懂地问。
“关系……手腕。”陈翔说。“现在胡局长代传旨意，要你出钱，你如果想不通，怕出血，总有哪一天你从半空中栽下来，尸骨无存，你自己恐怕永远不会明白怎么栽了的。你要是会想，应该大大地高兴才是。”
“高兴？我高兴得起来？”章长志伸着长长的颈项，喉结鼓起老高地说：“你刚才都看了的，那么大的地方，少说也要几十万才修得像点模样，万一他到时装傻，我那钱就白丢进水里了！”
“几十万算什么？”陈翔神秘地说：“你还要几百万，都不费吹灰之力，大哥，人家能主动找你，不外乎他现在确有困难，为了应付政府检查，掩人耳目，必须先动起来。他能够找你，说明他了解你，了解你的为人，了解你现在用的是什么手段在行事。不然，他不会直接向你开口。这是一个绝好机会，你出几十万，又不要你自己摸一分钱，从此就进入了他那个神秘的圈子，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和他们就是铁哥们钢弟兄了，任何时候他都会在暗中关照你。有的人苦苦挣扎一辈子发不了财，为什么？就是他手段不高明，没有进入那个圈子。有人贪了多少，明知那幢大楼喂肥了一条蛀虫，你就是无可奈何。有些人为什么很容易就翻了船，就是圈子不牢。大哥，我劝你爽爽快快地答应胡局长，施工的人我来安排。”
干吧大哥
更新时间：20101118 10：56：26字数：3150
299。干吧，大哥
章长志沉默着，他相信陈翔的话非常正确，心里蠕动着一股喜悦和激动之情。他内心何尝不想靠近上层那个神秘的圈子？他在人生的某一阶段几乎是日思夜想，但后来就绝望了。章长志你何许人？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人家屙尿也不会朝你向。但是现在，如果真如陈翔所说，岂不是居然找到门上来了！这真是运气来了，栽跟斗也会踩在元宝上！
他毕竟是穷怕了的人，也才富了不久，生怕它随时飞去，总想时时刻刻搂紧它。“难道我这白干了么？”章长志不放心地问。
“怎么会白干。”陈翔之所以把车停在这里，是因为地势开阔，四面杳无人迹，说什么也不怕漏了风声。他斜倚在靠背上，含笑看着章长志，胸有成竹地说：“还是刚才那句话，你要几百万都不成问题。”
“怎么要？”章长志一点不明白。
“向公家要啊。”
章长志一掌拍在陈翔肩上，着急地说：“兄弟，你就别卖关子了，究竟这几百万从哪里来？”
“贷款，政府开的银行里有的是钱！”陈翔一本正经地说。
章长志说：“空话！已经贷了还能贷？你跪下给狗儿下话他也不会再贷了。”
陈翔说：“谁要找他？另外找一家：城西信用社。”
“人家不要抵押么？”
“不要抵押贷款的年代是永远不会有了。”陈翔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伤感起来。他的笑容显得凄惶却又十分冷酷：“用土地证抵押，再贷五百万。”
章长志惊得半天合不拢嘴！“陈翔你真是好记性！土地证不是已经抵押给狗儿主任了么？你还怎么去抵押？”
“但是，土地证还在你的保险柜里。”陈翔自鸣得意地说：“当初我劝你留一手，还有我在电话里推托狗儿的那些话，都是为了你这一次，明白么？”
“那么，工程已基本完结，我又的把这几百万拿来干什么？”
“难道你不想一劳永逸！当一个百万富翁么？难道钱多了会咬手么？时势造英雄，现代的英雄就是大富翁！”
章长志全身的血液流速加快，心跳得咚咚作响，声音颤抖地说：“好兄弟，我现在的底等于揣在你的包里，你伸手一摸什么都清楚的。我从一文不名，成了今天的人模人样，这不都全仗你。有一段时间，夜夜梦中醒来，我都不知我是谁了？都在怀疑这一切是真实的么？能长久么？有时恨不得半夜给你打电话。现在，你说要这么弄就怎么弄，肯定有你的道理。你是有知识的人，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你说怎么弄，我都听你的。”
“装修吧，大哥。”陈翔平静地说：“一切按部就班，照你当初在狗儿主任面前承诺的那样，把三楼四楼餐饮、娱乐全部搞起来，只要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一楼的商场只有黄金珠宝压台，可以说，天下男人女人都喜欢的东西，你都具备了，还不来巴结你，朝贺你么！”
章长志激动得两眼熠熠放光。竟然想到了找他们修房子的那位神秘人物果真是送给了他仙女一般美的情人，他的心也蠢蠢欲动了。
两个人都说回城吧。车子调头往回急驰。章长志要陈翔陪他吃晚饭，饭后去消遣，陈翔说大哥你自己去吧，我要回去好好地查查资料，研究研究城北社那位领导，看怎么样接近他，投其所好，让他乖乖把几百万拿出来。
章长志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掌，说：“兄弟，辛苦你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陈翔叮咛道：“大哥，赶紧回胡局长话，一切不要多问，只爽快应承叫他把施工图纸给你，说现成的施工队伍，立即拉一批人过去。”
“好，他招呼了的，这事只能晚上打他家里的电话。”
“别只顾了外面乐，冷淡了家里的大嫂。”陈翔含笑逗了一句。
章长志咧开大嘴笑：“她呀，是巴不得我一上床，就扯伸一觉睡到日上东山顶嘞！”
陈翔推开车门要下，章长志一把抓住他。“你这几天要办大事，有车方便些。”
陈翔不言语，但一对闪闪发光的眼睛里却包含了很多内容。章长志声音软软地说我打的同样方便。立即开门下车了。
陈翔本来是想找联社的朋友去迂回接近，但他想试试自己的外交方略是不是大有提高，第二天干脆直接驾车去了城西信用社。
营业大厅的两边，蹲着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旁边是一道不锈钢大门，他毫不犹豫地将车往院子里开，门口的经警向他招手，他目不斜视地假装没有看见，直开进院里的花坛边停下。经警只好跑上前问他是办业务的么？
陈翔说当然是办业务的，不然我还懒得来呢。大模大样地从公孟包里摸出手机，歪头问：“你们江主任办公室的电话是236……几？”他熟知这一带的电话前三位都是236。他故意停了口，做出一副等待拨号的架式，经警只好说了。陈翔却不认真打，往大门口走说：“我去办公室直接找他。”
江主任正在打电话，看见一位年轻俊俏的男人左边腋下夹包，右手拿着手机气宇轩昂地迈脚进门，便用眼抛一个客气的笑，空着的手很有风度地做了个请坐的动作。
江主任肯定是在电话中讲什么高兴的事，放下电话了，笑意却一点未减。在礼貌的问候中，自然包括了询问的意思。
“我叫陈翔。”
“哦，你好！陈先生。”江主任趋前来同陈翔握手说：“听联社的领导们多次说起过你，只是无缘相见，今天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的？”
江主任忙着敬烟、泡茶。
陈翔面子上客气，心里毫不觉怪。任何人都有一个生态圈子，自己不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但至少进入了圈的外围。他们圈内人在一起喝酒品茶是难免要说一些形形色色的人和事。
“大家都说你有一辆皇冠，很多人都坐过。今天开来了么，也让我们享受一下高档。”江主任半是开玩笑半似认真地说，完全是一副对待老朋友的口气。
“车就停在你的院内。”陈翔也老老实实地说。“如果江主任今天不忙的话，我请你去兜兜风还可以放松身心的。”
“你还没有说正事。”江主任笑着说：“总不会是专门请我兜风的。”
“我今天真的是没什么专门事情要办。”陈翔一本正经地说。“如果等会走到哪个地方，见景生情，想起了什么事，我们就随便扯扯。其实我今天是顺路经过这里，临时想起来看看你的。江主任在全金融界一副好口碑，我也是早闻其名了，所以就心血来潮，直闯你的办公室。”
江主任哈哈大笑说：“陈先生过奖了，我只不过对朋友有一副热心肠罢了。”
江主任请陈翔稍坐片刻。他安排了一些事情转来，两人下楼，一坐上车，他就使劲靠一靠真皮后背，叹息道：“这个车就是舒服。我们这个工作，办公室像牢笼一样只有那一方天地。多久就听朋友们说城市每天都在发生变化，规模日新月异。我们就是难得到处走走看看。”
陈翔笑道：“今天有的是时间，我们就把市区的东西南北逛遍，然后你还想到哪里我就开到哪里。”
江主任说客随主便。
陈翔就自然而然地把车开到了家电大楼台阶前停了。
江主任赞叹道：“哟，这是哪一家修的呀？这么气派，这么宏大，是一座商城么？经营什么？”
陈翔作了介绍。江主任立即问“这么大的规模，又有黄金珠宝业务、又有餐饮娱乐，每天流动的款子没有多少万才怪！有金融机构进驻么？”
陈翔一惊，突然一道灵光从脑际划过，顿时心花怒放。却强迫自己掩饰起来。面色平静地撒谎道：“听章总说：有两家谈过，只是他恰恰没有时间接待。”
“章总，哪个章总？肯定是你的好朋友？”江主任目光炯炯地盯着陈翔，好像要逼视得他必须说真话。
陈翔笑着：“我这个人的宗旨，四海之内，皆兄弟姐妹也。常常一见如故单相思。不知人家认不认我呢？”
“陈先生，你我一见如故，我可是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说出来就跟你出来了。你可不能搪塞我。章总肯定是你的好朋友，要不，你怎么会把情况了解得这么清楚！”江主任急促地一连串说着，好像生怕陈翔抵赖似的。陈翔心里雪亮，却故意假装糊涂问：
“江主任，你是要找章总办什么事么？”
“我想设一个分支机构到他这大楼里来。”
陈翔愣了愣，说：“这可不属于你北城的地盘，怕有点不合规矩吧？”
江主任笑道：“现在而今眼目下，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管你辖区地盘的？谁消息灵通，谁手伸得长，谁就先人为主。我们城北的地盘上，金融机构挂牌营业已经有好几年了，包括我们农行单位的。反映到上面，上面还冠冕堂皇地说官话：有竞争才有发展嘛。我们白白吃了哑巴亏，如果我再因循守旧，几年下来，地盘越来越小，存款无增有减，贷款范围窄了，我就有被人吞并的危险。形势逼迫我们必须发展，正如邓公所说：发展才是硬道理？”
好一位唇红齿白的美女
更新时间：20101119 11：01：41字数：3086
300。好一位唇红齿白的美女
陈翔装得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原来如此！这个我试试看，能不能给江主任帮这个忙。”
陈翔摸出手机给章长志拨号。
搬运工上车厢作了最后的检查、调整。确信十分稳当妥贴了，这才关了车门上了锁。这时，尤志儒一直悬起的心终于平安落下，泛上了满脸的笑容，和杨风、孟浪等一一握手，祝贺。
为了隐秘起见，他是昨晚上装的车，天一亮就拉进了货场，搬运工一上班就开始装车。现在车厢锁上了，只等编组挂钩，平安上路，他的一切责任都没有了。
当尤志儒的手伸向孟小风时，孟小凤就寓意深刻地笑着说：“尤总，今中午该你请客。”
尤志儒小声说：“改天吧，改天我只请你一个人，我们不是还有账没了么，请你吃泥鳅钻洞。”
孟小凤脸羞得绯红，悄声骂了一句：“坏蛋。”
大家说笑着走出货场，尤志儒带着他的王何二位经理拦了一辆出租，向后挥挥手走了。杨风和孟浪小凤三人也打了一辆的。三人在街上吃了饭，孟浪告辞走了。杨风说去看看机票。小凤陵了他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不言语，陪他坐三轮到售票处，买了明天早上的航班。一回到家里，孟小凤就把杨风的衣服收下来，一件件折好，日用品收捡在时装袋里。然后闷闷地坐在桌边，用一张纸，一支笔时写时停。
杨风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上前一看，她列的是一张账单，杨风上次有多少钱？这次有多少钱？开支了什么？还余多少？……
“小凤，俺明天打早就出发了，你不陪俺说说话，写那个干嘛？”
小凤偏过头瞟他一眼，满目暗淡，声调凄惶地说：“你迫不及待地想回家了，我不该把账算清楚，让你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