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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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龙-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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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饵食(正卷二)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达成,桔子圆满了,明日去讨赏咯,手舞足蹈的欢乐中——

当十岁的陆宁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地下深处的虫室依旧被无尽的黑暗环绕着,这黑暗甚至比之前的还要浓重几分,带着不见天光的冰凉冷厉在陆宁幼小灵魂上烙印下厚重的阴影。

在一片黑暗和空虚之中陆宁伸出自己的右手,却惊骇的发现,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于是幼小的孩童只好摸索着用左手把右手包覆起来,只是这两只手都一样冰冷而麻木,丝毫温度也没剩下。陆宁暗沉的眸子里沉积的黑色已经褪去了不少,因为它们太过努力的去找寻那原本便不存在的光明,终于细密的眼睑里现出裂痕来,原本伶俐黝黑的瞳孔变得浅淡冷漠起来。

不管什么东西,裂痕太多都难免会破碎,就连心也不能例外。不过十岁的孩子如何能明白怎么保护自己脆弱幼小的心灵?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深深把真心掩藏起来,哪怕它因此变得坚硬冰冷化为锐利的寒冰,刺得灵魂生疼决计不会再轻易放置于人前。

这孤注一掷的锐利和冰凉就像一层巨大的壳子,在隔绝了黑暗和伤害的同时也阻拦了光明和温情,只是陆宁丝毫未曾成熟的心智还来不及权衡利弊便不得不残酷的作出了选择,他只得用无尽的麻木来抵御足以让人癫狂的寂静和虚无。

长时间的禁闭和黑暗让陆宁的感官渐渐变得迟钝起来,最先消失的便是最为敏感伶俐的双手,不管是搓捏还是捶打,细白的小手都无法反馈任何信息给陆宁知道。在最初的惊恐和失措之后迎来的便是长时间的淡漠和无视,只是当不知第几个夜晚在虫室中再度降临的时候,陆宁濒临枯萎的心灵中还是难以抑制的涌起绝望和悲凉来,窸窸窣窣的虫鸣让陆宁开始明白,即使是要把自己当成木偶也只是不切实际的奢望吧了。

在陆宁体内蛊王的召唤之下,无数的蛊虫浊浪一般翻涌而出,一同享用陆宁幼小鲜嫩的肉体,陆宁眼睛睁大到极致,却依旧除了虚空什么也看不到,他徒劳的蜷缩着自己的身子反复听着自己身体里血肉分离的拉扯声,细白的双手在黑暗里胡乱挥舞着,片刻之间便被无数的蛊虫淹没。

时间早已模糊不辨,陆宁甚至失去了常人该有的饥饿和焦渴。每天对他来说只是前一天诡异的循环,无数蛊虫以他的身体为桥梁被自己身体里的怪物吞食吸收,由于长时间没有看到自己的容貌,陆宁渐渐的开始怀疑他已经和某种不知名的野兽合为一体,面目狰狞,以无数的虫豸为食,久违的呃逆感突兀出现在干涩的胃袋里翻滚不休。

陆宁呆滞的歪倒在虫室里最阴暗的角落中,不敢发出半个音节来,因为他无比恐惧自己喉咙深处呼啸而出的不是字正腔圆的语句,而只是丑恶尖锐的虫鸣声。不知道又过了多少时日,消失许久的疼痛感穿越无数不知名的空间剧烈而持久的投射到陆宁幼小的身体之中,顷刻之间,陆宁似乎连灵魂都被撕裂成两半,血液通通化作锋利的刀刃,在五脏六腑之间来回激荡,只余下销魂蚀骨的冰凉和惨淡。

在这些反反复复非人的折磨之中,陆宁早已被磨去了所有情绪,仅剩的半口气,丝丝缕缕的呆着碎裂的灵魂,不愿消散。浑浑噩噩的陆宁早就精神恍惚了,不知眼前那一抹幽蓝到底是幻梦还是现实,全身瘫软的陆宁用尽全力,勉强动了动失去直觉的脖颈咧开干裂的唇,滑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陆宁再度醒来,却已身在隐园里自己的房间之中,屋外天光大亮,屋内却燃着烛火,层层叠叠的幔帐蚕茧一般将陆宁包裹其中,紧实的束缚感一瞬间便让陆宁感动的落下泪来,他惶急的扫了自己的身体一眼,手脚俱在,除了比前些日子更为苍白细弱之外,没什么异常。
他拿颤抖的小手轻轻按了按冰凉刺骨的心脏,却意外的感觉到无数生命的脉动朝自己汹涌而来,让陆宁一阵目眩,眼睑一抖,便再度沉入黑暗里,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名的梦魇里,陆宁被困在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不知所措。隐隐约约从极远的地方传来陌生的呼喊,陆宁稚嫩的脸上显出一丝不合时宜的老成来,皱着眉头往声音来处行了去。不多久,陆宁便从噩梦中清醒过来,首先映到眸子里的却是两个浑身包覆在漆黑里的精壮少年,低眉顺眼的唤自己公子。

陆宁刚要说话,喉咙突然一痒,便禁不住细细咳嗽了几声,声音嘶哑破碎,像是未曾开化心智的野兽,陆宁惶恐的闭了嘴,片刻间一个温润的唇舌却纠缠上来固执的滑入陆宁的口鼻之中带着好闻的香气。
陆宁心头一阵狂喜,哑着嗓子叫了声:“师父。”
顾离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坐在陆宁床边一脸疼惜的拨开他长及肩膀的碎发,风华绝代的侧脸上笑得有些恍惚:“宁了,从今天起你便是伏龙阁里第三颗星了。”
顾离平顺的声音里一点情绪也没有,不待陆宁多说什么,便风一般起身离开了。陆宁先是一阵错愕,而后才从心底涌起强烈的失落感来,陆宁突然明白师尊和自己之间有些什么东西已经悄无声息的散开了,一如虫室中无数尸骨无存的蛊虫一般,再也找不回来了。

陆宁转头看了看窗外明媚的春色,渐渐明白过来,自己竟是在虫室之中呆了整整一个寒冬,早已干涩的眼眶意外的再度湿润起来,陆宁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原来当日一别,真的远不止三天。

初春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园子里的杏花便零零星星的开了,烈焰一般红彤彤的有些刺眼的绽放在空无一人的院落里,陆宁隔着窗了朝着灰褐色的树枝扬了扬,而后又无力的垂落在床边。
一只灼热的手掌毫无预兆的包裹住陆宁冰块一般的小手,久违温暖让陆宁舒服得不由得发出细碎的呻/吟来。陆宁转头去细细端详着半跪自己床边黑衣死士,略深的肤色让他显得有些老成,脸部方正的轮廓对男人而言不过是中规中矩,没有丝毫出众之处,虽然只是隔着衣物草草扫了一眼,陆宁也能察觉出黑色的布衣下包覆着怎样一具精壮结实的肉体,毕竟入虫室以前他习艺数年唯岐黄之术最为精湛。

陆宁没有把右手抽离这难得的温暖,却也没有将左手递给他,只是一言不发的抬着眼不知凝视着熟悉的房间里何处的虚空。一抹金红掠过眼底,却是另一个死士去园子里采了一束杏花回来,双手捧着杏花的少年眉清目秀,嬉笑着打破了屋中的沉默:“公子,我叫莫小七,您身边的这位叫莫小五,我们是追魂阁的影卫,从今天起侍奉左右。”

莫小七说完似乎也不期待得到陆宁什么答复,利落了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颇有些大的陶罐来,乐呵呵的将杏花投进去。陆宁原本想说那个罐子是用来装极苦的药丸的,话到嘴边却变了:“这花既已离了枝桠,还是放寸许清水养着的好。”莫小七立刻抱着那个陆宁看着就觉得沉着的罐子往厨房的方向行了去。
到底还是有些高兴的,哪怕只是因为自己身体里饲养着怪物他们两人才对自己这般温柔体贴。陆宁唇边不自觉的泛起一个清浅的笑意来,杏花般的红唇点缀在精致的眉眼之上,在秀气的小脸上组合出少年特有的风韵来,一瞬间便让莫小五心折不已。
于是他脱了鞋子把整个身子都投进衾被里,毫不意外的接触到不带温度的冰凉,莫小五木讷的脸上神色未变,暗地里却急速的运转真气在凉薄的衾被中激荡起热气来,陆宁昂着头舒服的细细呻/吟,纤细的脖颈漂亮的曲线,让人不禁想起漫步屋顶的猫,慵懒中带着一丝高贵和优雅。

莫小七回来的时候陆宁已经合着眉眼睡着了,他轻手轻脚的将杏花放在床头的案几上,柔软的身子灵蛇一般滑进被子里和莫小五挤到一处,才心满意足的一道睡了。
古意盎然的厢房之中,苏合香的青烟悠闲的环绕着大床上的三个少年,陶罐里的杏花开得正艳,窗外时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声,此刻隐园里的这个小小角落,仿若隔绝了所有不幸和黑暗,只余下幻梦一般的温暖和安详,莫伤刚毅冷硬的侧脸似乎也被这难得的温润渲染出几分柔和来,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临危(一)

作者有话要说:中卷快完结了,虐什么的很快就是浮云了,坚持到现在大家都辛苦了。


兰极在整个西羌部族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部落,故而兰极部落新任族长吉生的传说在草原上流传极广,虽然大多数时候关于吉生的故事都是部落里的的武士们茶余饭后吹嘘的谈资,但不可否认的是吉生在草原中名声极盛。

故而当陆宁作为吉生的贵客被介绍到其他部族时,和兰极部落亲好的诸多西羌的小部落在吉生有意无意的暗示下纷纷前来敬献贡礼。陆宁知道吉生这是换了法子在表明态度,这些礼物他也就半推半就的收了,在兰极盘桓多日,他和莫小五、莫小七做的最多的事反倒是悠闲的在院子里清点礼单了。

昨日傍晚有人送来一匹汗血宝马,连莫小五这平日里最是寡言的,也十分喜欢,陆宁虽对马一窍不通,却看得出这马十分乖顺,显然是精心驯教过的,自被敬献来之后,便安静的立在院子里,没有套上缰绳亦不乱跑更不嘶鸣,而且难得的是皮薄毛细四肢修长,体形健硕优美,陆宁虽不懂马也察觉得出这匹马是份大礼。

不知来历的使者来献马的时候,吉生就在陆宁身侧,并未多说什么,陆宁也就没太在意,由着小五、小七和马在一处瞎闹。北地的草原上夜来的极早,相反的晚饭却要迟上许多,草原的天空高远清朗,辰星皓月自是别有一番韵味,陆宁起初还有些不习惯,现在却有些喜欢上这份自由自在了。
北地的夜风虽清寒,却意外的少了江南的温软浮躁让陆宁心中一片安宁,迷迷糊糊合了眉眼在榻上睡了。陆宁本就和吉生他们住在一个院落里,也方便调理孟九刚刚种下的蛊虫,恍恍惚惚中,陆宁却被意外被一阵巨大的喧哗声吵醒了。

这杂乱的声音音量极大,连陆宁休息的后院亦感到嘈杂,陆宁心下一惊,敛了睡意和莫小五他们一同行到前堂。烛火林立的大堂里,吉生一脸阴骘的坐在主座上,孟九安静的立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更多的兰极武士警惕的在外围圈成半圆将吉生护在中心,陆宁刚一进大堂,便被一个相熟的部落武士惶急的拉到了包围圈内。

稍微定了定神,陆宁视线一转,便落到立在吉生身前的美艳妇人身上,这女人年纪虽有些大了,只是随意的一站却丝毫也掩饰不住周身散发的艳丽来,这非同寻常的艳丽让她四周的空气也变得躁动起来,她狭长的凤眼斜斜一挑,饶有风/情的扫了吉生一眼,殷红的小嘴里吐出的话音却极为恶毒:“吉生君果然好手段,凭着一身媚骨把整个兰极的武士都收的服服帖帖的,心甘情愿助你弑兄杀父,做下天理不容的恶事来,竟还敢厚着脸皮回来逍遥快活。”

此言一出,吉生本就阴沉的面色愈发难看起来,素白的小脸上扬起滔天的戾气来,他动作极慢的从软椅上站起身来,虽身长不过五尺,堪堪到艳丽女子的腰部,阴恻恻的声音却带了深重的内力,阴风一般在堂中呼啸不止,满室明亮的烛火也似乎被这阴风扫得暗淡了几分。

“你这人尽可夫的娼/妇,只要是兰极部落的族长,即使是头野狼恐怕你也会告诉我,那畜生就是我父亲吧。只可惜,那糟老头子到底还是不成器,不然,这寒天数九的,怎么还让你这个黄脸婆到我这里来讨饭吃?就算你有诸般不是,到底也还是我亲娘,我兰极别的不多,独独马料甚有盈余,我想族人们也不会吝啬才是。”

那美艳的少妇原本还想在口舌之争上占些便宜,也好压压部落武士们的士气,没曾想吉生这小子,年纪不大,却如此牙尖嘴利,反而让她难以应付的下不来台阶,银牙一咬,手中九节鞭已经毒蛇一般朝吉生身上数处要穴招呼了去。
倏然一道银光闪过,九节鞭还在吉生三尺之外便已被削成数段,失了力道胡乱散落在地上,孟九云淡风轻的把手缩回袖中,不咸不淡的应了句:“您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别随便乱动的好,老人家的筋骨都脆弱的很呢。”

艳丽的紫衣女子一招失了先机,倒也不恼,只是媚态十足的笑了笑:“我老了没关系了,可吉生你这次实在是年轻气盛了些,你知道那匹汗血是谁的马么,那可正是在回祁部落的市集上意外失窃的贡品哟,是要献给东临王贺寿的,母亲就先走一步了,横竖也要保了性命了性命回来给儿子收尸才是。”美艳的少妇说完,丝毫愧疚也没,就大刺刺的从门口离开了。

兰极的武士们想拦住她,吉生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惠娘现在确实是落魄了,但她没实在是没必要千里迢迢来闹这么一出,吉生思绪一转,顿时大惊。
很明显她从某些地方得了消息,既然确实是献给王的寿礼,那么东临国的十八铁卫一定就在附近,她原本只是想收个渔翁之利,没曾想在时间上却反倒早了一步。想通了这一节,吉生也安下心来,东临国的王又如何,在西羌到底还是他的地界,只要汗血宝马在他这里的事没被抓个现行,那么不管谁来都是名不正言不顺,自己这么多族人在,就算是动武也决计不会吃了亏去。

吉生做事向来果决,当即便让孟九带着陆宁抄小道先行离开,自己则留在族里也好在东临的十八铁卫来兴师问罪的时候拖延点时间,至于那匹汗血宝马,事到如今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了,虽然事后免掉了要去细细调查一下到底是谁送了这个烫手的山芋过来,不过当下还是要打起精神好好把这些棘手的铁卫应付过去才是。
就连孟九这样远离朝堂的江湖人士也久闻东临十八铁卫的大名,对吉生独自留下他难免有些担心,但陆宁若是在西羌的地界有了什么闪失,莫说是吉生不原谅他,就连孟九自己恐怕也要愧疚半生了,毕竟要到陆宁是听了他的话才到兰极来帮他们种下毒蛊的。

孟九虽然在心里细细思量了一番,但神色却是沉静如常,利落的带着陆宁和莫小五、莫小七一起趁着夜色往漠北的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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