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觉得我穿这件衣服好看么？”林轩穿着崭新的羽绒服，在顾炎面前走过来走过去，然后转过身子，巴巴儿地看着顾炎，眼里满是期待。
顾炎忍着打呵欠的冲动，看都没看地点了点头，第十一次重复，“嗯，好看，我家幺儿穿什么都好看。”
大清早的试衣服，这到底是肿么回事？他要睡觉啊睡觉啊睡觉！口胡！
“是么？真好看？”林轩皱皱眉，低头怀疑地打量着自己的衣服，半天又小声嘀咕，“不行不行，大过年的，怎么能穿黑颜色呢？还是要换。”
说完，又翻箱倒柜的，继续扒拉衣服。
顾炎瞄了一眼钟，北京时间，凌晨五点。外面的天儿还挂着星星呢，就被人拉了起来，这是怎么样一种坑爹啊。
趁着林轩换衣服，顾炎单手托住腮，极度不优雅地打了一个呵欠。伸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下手之狠，疼得他想飙泪。不过适当的疼痛以便保持清醒啊。不管怎么样，不能打击他家幺儿的积极性么。
“哥，你看看，我穿这件衣服是不是比刚才那件好看些？”又捣鼓了一会儿，穿着一身火红唐装的林轩蹦蹦哒哒地站到了顾炎跟儿前，配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那小模样确实让顾炎惊艳了一把。不过，他没看错吧，这小崽子穿的居然是唐装？
“幺儿，这么穿，别人成，你估计不成。”顾炎上上下下把林轩打量了个遍，才慢吞吞地开口。
“凭啥？”林轩双手叉腰，做泼妇状瞪眼。
“你不是怕冷么？凭啥一件大衣裹着都嫌不够暖，”顾炎摊手解释，“这么薄薄的一件唐装穿在身上，你还指不定冻成什么样子呢。”
“哦。”林轩耷拉下脑袋，朝柜子里看了一眼，犹豫地问，“那我再去换？”
“我的幺儿哎！”顾炎实在忍不住了，叹息地一把将林轩拽了过来，然后在床上一字摊开的衣服里挑出一件淡蓝色的羽绒服出来，“我看就这件，挺好。”
“真的？”把唐装脱掉，林轩歪头看顾炎，“哎，这不是我第一次就试过的么，你确定是说这件？”
“确定，确定，幺儿你别折腾了哎，哥看着都觉得累得慌。”顾炎摸了摸林轩的脑袋，笑道，“不就是今儿个老爷子他们要过来么，他们又不会吃了你，幺儿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林轩被顾炎戳中了心思，绞着自己衣角，小声嘀咕，“我，我那不是，怕他们不喜欢我嘛。”
“你就算不相信自己，也得相信你哥的眼光啊，”顾炎嘿嘿笑着，“咱们家幺儿这么招人待见的孩子，谁带出去都长脸的，怕什么。”
“站着说话不腰疼。”林轩白顾炎一眼，但确实是安心了许多，提溜着顾炎选的那件衣服，林轩看了看，不放心地道，“要不我再试试，这件真的好看？”
“幺儿，真的真的好看！”顾炎被林轩折腾怕了，他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对这方面这么执着的啊，伸过手将林轩一把捞到被子里，林轩冰凉的身体让顾炎被冻得一个哆嗦，“身体冰成什么样了，还敢乱折腾，也不怕生了病！好了，你就信哥一回成不？他们肯定喜欢你的。这天还早，你再好好睡会儿。”
“那，那你起来记得叫我。”林轩本来就怕冷，现在进了暖被窝，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赶紧往顾炎身上贴了贴。眼睛一下子就困得睁不开了，睡着前林轩还不忘小声吩咐。
“知道了，小祖宗，你就安心休息吧。”顾炎单手环住林轩，叹着气应声。这倒霉孩子！
早上六点半刚到的时候，顾炎就定时醒了。侧头看着林轩睡得正香的小脸，想了想还是没把他叫醒。轻手轻脚起了床，去卫生间洗漱了干净后，这才感觉自己彻底清醒了过来。
随即顾炎和张婶打了个招呼，拎着几大红塑料袋东西就出了门。
顾炎去的是张唯声的家。小镇子，地方好找，从公寓出发，不过十来分钟就走到了。
去的时候张唯声也已经起了床，正穿了围裙进行大扫除。正忙着，见顾炎来了，放下手中干的活计，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知道你明天一大早就要走，正月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我想着就干脆现在过来给拜个早年。”顾炎放下手中的袋子，笑着对张唯声道。
“我还以为顾少爷大清早过来讨要红包的呢。”张唯声看着顾炎带来的东西，也不拘谨，反而笑着打趣儿。
“嘿，我本来还不好意思要，不过既然你先开了口……”顾炎笑眯眯地看着张唯声，伸手，道，“那我也就不好意思了。”
张唯声失笑，摇了摇头，走进屋子里，半天，拿出一个小盒子出来，递给了顾炎，“红包没有，新年礼物倒是可以有。这个小玉坠儿，不值几个钱，但是已经开过光了，说是能够保家宅平安。顾少爷别嫌弃就好。”
顾炎出了张唯声的家，才打开锦盒，仔细地打量起那个玉坠儿。是个很可爱的小鱼形状，质地，竟然是上好的和田玉。
顾炎方才看着张唯声的眼睛的时候，知道他送的这个东西不仅仅是个小玩意儿这么简单。张母得了白血病，需要一笔钱治疗，张唯声家里能变卖的都卖了换钱。如果这个玉坠儿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他们又怎么会留下来不去卖掉？
将玉坠儿收起来，放在贴身的内兜儿里，准备回去就给幺儿挂上。保平安什么的，不管真假，总归让人安心呗。
不管怎么说，张唯声给他这个东西，就说明了他此时此刻，是真心拿他当朋友了。张唯声这个人吧，他还是能信几分，毕竟有那么干净的气质，他看着还舒坦的人，世上可是不多了。
啧啧，这个情，他也还是要承的。
送玉保平安
顾炎回去的时候，家里的小祖宗已经醒了，正在闹腾着不乐意吃饭，上赶着看见顾炎，立刻小脸一绷，重重地哼了一声。好嘛，被记恨上了。
顾炎轻咳一声，有些无辜地晃了晃手中的小笼包，“我刚去东门买了这个，记得某个人一直吵着要吃来着。看来，今天只能我一个人独享了。”
林轩看见了垂涎已久的小笼包，脸上绷紧的神色马上动摇了。东门那家的小笼包很有名，每天大清早就去排队的人络绎不绝，你要是七点半之后再去，那就对不起了，明儿请早。
但是众说周知的，林轩怕冷，到了冬天就格外赖床。所以自从入了冬，林轩就再也没吃过东门的小笼包。这么多天可把他馋坏了！要么，看着这个的面子上，就再原谅顾炎一次呗。
这么想着，顾炎已经解开了塑料袋，将包子换了盘子装好。小笼包的甜香味勾动着林轩的神经，林轩偷偷地咽了一口口水，瞬间交了白旗。
哼哼，美食当前，先吃了再说！
“哥，你太坏了，我都让你早上叫我的，你又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了！”林轩吃饱喝足后，终于可以打着饱嗝来秋后算账了。
“这不是见天儿冷了么，你今天又大清早跑起来折腾，”顾炎掐了掐林轩的脸，笑道，“哥以前吧，天天叫你，你嫌烦，现在哥心疼你，让你多睡会儿吧，你又抱怨。哎，幺儿，你说到底想哥怎么办吧，哥可真没办法了。”
林轩被顾炎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却硬是没有表现在脸上，瞪着眼睛，半天才到，“那你好歹也跟我知会一声啊，我在家里等了一早上了哎。”
“我又不会跑了。”顾炎眨巴着眼，“再说了，我们不是有手机了么？你要真有事找哥，打手机呗。哥的号码设定成了一号快捷键，你不都知道了么？”
林轩听了这话愣住了，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眼，然后才呆愣愣地道，“哦，对哦。”
顾炎看着林轩那傻样，笑出声来，“幺儿，我说你怎么是这个反应？”
“不是，不是……”林轩被顾炎笑得脸皮发烫，声音也越发地小，眼神有些闪烁地道，“不就是，一时没见着你，急了。手机什么的，我都给忘了么！这，这又不能怪我，我又不是经常用手机的人！”
顾炎提醒着要给自家小崽子留面子，但抬头一瞅他那又尴尬又懊恼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乐了，用手指头戳了戳林轩的脑袋，叹着气道，“你呀，要我说你什么好。”
林轩白他一眼，哼哼地道，“嘿，差不多就行了嘿，你再得瑟小爷要发火了啊！谁一辈子不犯一次二啊？对了，张婶说你大清早的就去人家家里拜早年去了，去的谁家啊？”
“你猜猜看？”顾炎问。
林轩想了一下，才道，“张老师呗？”
“嗯？怎么猜到的？”顾炎挑了一下眉。
“除了张老师，在这里还有谁能请得动您大驾去亲自给他拜年啊。”林轩斜着眼鄙视顾炎竟然怀疑他的智商，“这小镇上，也就一张老师这样的人，你还看得上眼吧。”
“哎，这可不对。”顾炎扑凌着林轩的脑袋，笑眯眯地道，“幺儿你怎么漏算了你自己？”
林轩傲娇地一抬头，“我们俩什么关系，还说得上什么看不看的上眼？哼哼，小爷看上你，你就该感恩戴德了，怎么，你不服气？”
“服气，服气。”顾炎无奈地给林轩顺毛，看着林轩一脸得瑟的样子，摇头微微地笑。
“哦，对了，人家张老师还给了咱一个新年礼。”顾炎突然想到那块玉，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锦盒，递给林轩，“说是开过光，能保平安的。是个好东西，幺儿你给挂上吧。”
林轩打开盒子，看见里面那个小鱼形状的玉坠儿，心里也是喜欢的紧，但一听到顾炎说是能保平安，就连忙把玉推了回去，“能保平安？那哥你带呗。我皮糙肉厚的，小摔小碰也不打紧。”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还皮糙肉厚？”顾炎拍了拍林轩的脑袋，把玉坠儿拿在手里，走到林轩身后，作势要给他戴上。
“哎，哥，你干嘛，我说了我不要！哎，你别给我戴呀。”林轩扭着身子，低声嚷嚷，然后却感觉脑袋又被顾炎轻轻拍了一下。
“好了啊，别乱动，仔细这玉被你摔了。不说别的，这是上好的和田玉呢，死贵死贵的。”
顾炎这么一说，林轩果然不敢再动了。规规矩矩地任由顾炎帮他在绳子上绑上死结，然后眨巴眨巴眼看着顾炎。
“不错，幺儿戴玉挺好看的，就这么戴着，可不许摘了！”顾炎乐呵地看着林轩捧着玉看的样子，心下默默吐槽：这死孩子，非要说些狠的才肯听。不过……瞄了一眼林轩，再想想崽子刚才的表现，一丝笑意浮上顾炎的唇角。
哼哼，好在还算有些良心，没白疼他一回。
老爷子来了
“幺儿，要吃橘子么？”顾炎拿起一个橘子，往林轩面前晃了晃。
“不吃，不吃。”林轩连连摇头，却还是正襟危坐的。听了顾炎的话，却是瞟都没瞟他一眼，眼睛倒是直勾勾地盯着大门，像是要把大门看出一朵花来才算完事。
顾炎无奈地抚头。自从一个小时前老爷子打了个电话说已经到了C市后，这个小崽子就一直是这个状态。本来他是不紧张的吧，被这么一带，倒也莫名其妙地生了一股子忐忑。
看着林轩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顾炎又忍不住地手痒痒。一屁股坐到林轩身边，顾炎一边扑凌着林轩的脑袋，一边用已经剥好的橘子逗着林轩。
“幺儿，来吃个橘子吧。来吧，来吧～”
“哎呀，哥你干什么！”林轩被顾炎蹂躏地炸了毛，终于回过了头，狠狠瞪了一眼顾炎，然后用手开始顺自己被揉成鸡窝状的头发，“不要动我脑袋！”
顾炎看着林轩小动物理毛样的动作，噗嗤一乐，“哎，我说幺儿，你现在可真像某只动物。”
林轩眼一瞪，刚准备开口，顾炎就乐呵着抢先道，“哥知道，哥才像是动物，哥一家都像动物，成了不？不过幺儿啊，要是哥一家都是动物，那你现在不也是了么？”
被抢白了的林轩一时语塞，望着顾炎。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半天，只能哼了一声，嘀咕一句“懒得理你”，然后又将头偏了过去，以无视作回答。
林轩这边不搭理顾炎了，顾炎却又不消停了，朝着林轩身边又蹭了蹭，顾炎伏在林轩耳边轻轻念叨，“幺儿啊，我们一家都是动物，那你现在等的老爷子他们不也是动物么？啧啧，感情咱住这地儿不是公寓，合着就是一动物园啊！哎，对了，我说幺儿你见个动物咋还这么紧张啊？”
“丫给我滚蛋，”林轩彻底爆发，掐着顾炎的脖子前后不停摇晃，“顾小炎童鞋，你实在太讨厌了啊！”
顾炎成功将林轩一百零一次惹毛，笑眯眯拨开林轩的手，得瑟地退回己方沙发，将一瓣橘子精准地丢进自己的嘴里。然后……
“啊呸！这是谁买的橘子？”顾炎吐掉吃进嘴里的橘子，一张俊脸皱成一朵盛开的菊花状，“这玩意儿真的不是和橘子窜了种的黄连么，怎么这么苦？”
这下子在一边被欺压良久的林小奴隶终于翻身做主了，看着顾炎狼狈的样子，轻巧地走到顾炎身边，笑如春风地拍了拍顾炎的肩头，良久，铿锵有力地吐出一个字，“该！”
“哎，小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还！”顾炎将手中剩下的橘子丢进垃圾桶里，然后一个反扑就将正得意的林轩压倒在沙发上，使劲儿咯吱着他，狰狞着脸龇牙，“小样儿，说，还得瑟不？还敢得瑟不？再敢得瑟，腿打折，知道不？”
林轩被咯吱得一双眼里都浮现出了水雾，望着顾炎却依旧努力将脸绷得紧紧的，“哈，哈哈，我是不会屈服在恶势力的压迫之下的……哎，哎，哥，别挠哪儿，哈哈……痒死了，哎，住手，住手阿喂，我要反抗了啊！”
两个人在沙发上闹得欢实。
然而，正在林轩各种试图反抗动作无果，认真地在思考投降的代价的时候，公寓的大门开了。
林轩呆愣愣地抬头，看着门外站着的老人，还有老人身边站着的一个穿着时尚，浑身充满女强人风范的年轻女人，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只剩下了几个血红血红的大字在无限放大中：第一印象神马的，完蛋了。
相比之下，顾炎看起来倒是淡定的多。
废话，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不淡定有用吗？有用吗？顾炎内心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从沙发上站起来，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将脸红得像番茄，头缩得像乌龟，恨不得想cosplay一把鸵鸟，找个地洞去钻一钻的林轩小童鞋也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