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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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赋-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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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身穿价格不菲的纪梵希套裙的有钱女人站着骂街,本就是一桩奇文共赏的乐事。
萧云也的确够可气的,竟充耳不闻,还绅士般地伸了伸手,示意苏楠坐进里面的座位。
既然要砸场,就砸个透彻,不能半死不活的。
神色稍显黯淡的苏楠略带歉意地看着萧云,犹豫再三,还是坐了进去。
只是她坚决将沉默进行到底,全然不理会她对面那个男人可以杀死人的目光。
“陈道白,你个废物!”那艳媚女人见到言语功夫对萧云毫无作用,转而将枪头对准了自己男人,“我都被欺负成这样子了,你还缩在龟壳里,你还是人吗?别忘了,如果不是我爸帮着你,你能走到今天吗,你能平步青云吗?”
女人最不能容忍男人的一点,就是懦弱,尤其是自己的男人。
萧云差点要笑出声来,这女人真是言辞锋利,龟壳的比喻更是妙绝,和他想的一样。
苏楠则没有他那样的闲情逸致,低头玩弄着垂在胸前的秀发,似乎心里藏着无边的惊恐。
她今天骗萧云来这儿,已经够胆大妄为了,面对那女人的唇枪舌战,她还真有点胆怯。
男人就像密码输入,女人就像密码提示,想要进入到程序里面去,就要输入正确密码。
当密码输入错误时,密码提示就会弹框而出,提醒您从新输入密码。
男人的很多错误都要女人来提醒。
经那女人的一顿数落,乌龟终于把头伸出龟壳。
“苏楠,你什么意思?”陈道白冷冷睨着苏楠,双手紧握,强压住心中的那团怒火。
苏楠颤颤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视线迅速移开,有点怵意,正思考着如何回答,一只优雅如钢琴家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已渗出汗迹的手背,继而迎着自己视线的,是那双盈满笑意却给人带来无穷勇气的漆黑眸子,赫然抬起头,冷声道:“没什么意思,就是听说你刚刚订婚,想来祝贺祝贺,祝你们幸福。”
“哼,祝贺?那他是什么意思?向我示威?”陈道白冷哼道,讥诮地瞥了萧云一眼。
萧云修长手指轻叩着桌面,不痞也不邪恶,也没有做作的深沉,轻声道:“示威?你还不够资格。今天是我让楠楠带我来的,因为我想看看,她以前的选择到底能错到什么地步,现在我知道了,她选择你,纯粹是一个误会。”
陈道白心中一凛,这个年轻人说话并不专横跋扈,可句句笑里藏刀,阴狠得让人发指,双手盛怒得不自觉地颤抖着,却不能在未婚妻面前表现出来,怪笑一声,平静道:“她这种风骚女人,就只会勾引你这种小白脸,二十七了,还当自己是一枝花,不知所谓。”
苏楠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紧咬着红唇,都快渗出血了,泪水悄然滑过脸庞,梨花带雨。
这句话对她的伤害到底有多大,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仅余的自尊使得她还能保持冷静。
萧云却依旧没有动怒,他实在是个不易丧失理智的人,如刀双眉轻轻一扬,泛起一个很淡的笑容,灿烂如阳光,却偏偏让人遍体森寒,有些人,笑比怒还要可怕千倍,轻声说了句:“老虎没有虎性就不吃人,人没有人性,就吃人了。”
他悠然起身,双手揪住陈道白的衣领,像拔嫩草般,将他从座位上轻而易举地拎出来。
那女人眼中流满惧意,颤声道:“你……你想干嘛?你敢打人,我立刻报警。”
一脚出,膝盖断。
陈道白凄惨哭喊着单膝跪地。
萧云侧过脸,微微一笑,轻声道:“不好意思,这是个意外。”
女人颤抖着,啜泣尖声道:“膝盖都断成那样了,你还敢说是意外?”
萧云眼神温柔,轻笑道:“真是意外,我本来想踢他小腿的。”
噗嗤!
苏楠非但不害怕,反而被萧云的这句无赖话逗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花枝乱颤。
而那女人则没这么好心情,惊恐地看着萧云,他就像一个微笑的恶魔,让人胆战心惊!
陈道白早已疼得噤声不语,像得了帕金森浑身哆嗦着,脸色煞白得惊世骇俗。
虽然解气,不过苏楠终究还是有点担心,翩然起身,忧心道:“萧云,别作傻事。”
萧云侧脸看了她一眼,轻笑道:“放心吧,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话音刚落,他那优雅如钢琴家的手立即变成了血气凛然的手,一手揪着陈道白的衣领,一手抽着他的脸,力道十足,嘴巴子跟不要钱似地,几乎每一下都有血迹从陈道白的嘴角流出,猩红,似玫瑰般绚烂夺目。
陈道白奄奄一息地跪着,目光无神,呆滞地盯着这个恶魔,脸上青红浮肿,眼镜横歪。
那女人见到自己的男人伤成这样,再也顾不得恐惧,操起一瓶红酒就向萧云砸去。
苏楠惊得一声尖叫,萧云轻叹,放开陈道白,迅疾侧身让过,两只手指轻敲酒瓶。
红酒如断崖瀑布,倾泻而下,酒瓶尽碎。
萧云面无表情,轻声道:“虽然我不打女人,但要想活命的话,不要触碰我底线。”
古人常说,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是真理,女人要是兽欲一起,绝对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此刻,那个妖冶女人已近疯狂,怒吼着:“你算老几,敢在我面前撒野?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我爸是宁州市长,你见到也要……”
啪!
很清脆的响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随后,萧云十分错愕地看到那个飞扬跋扈的市长千金两眼一白,瘫软下去。而萧云旁边,站着手中拿着一支破碎红酒瓶的苏楠,一脸坚决果敢,可从瑟瑟发抖的身体来看,她肯定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萧云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不禁感慨,这妮子下手还真够狠的,一点都不含糊。
天边一轮明月高悬,冷星寥落。
江风习习而吹,神清气爽,可滨江路上的行人并不多。
在江边昏黄的路灯下,走着两个人,一前一后。
后面那人双手优雅插于袋中,脚步略显慵懒,嘴里轻轻哼着一首不知名的苍凉小调。
而前面那人莲步盈盈,如水美眸眺望着大江对岸,轻风撩起柔顺的发梢,丰姿绰约。
“开心吗?”后面那人突然问道。
前面的那人怔了怔,没有停止脚步,轻声道:“很开心。”
“可你脸上为什么还写满愁意?”后面那人赶上几步,与前面那人并肩走着。
前面那人看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视线转向西江,似乎觉得有些凉意,双手环胸,能让人在盛夏觉得森寒料峭的,只有人心,幽幽道:“这一江春水,能载走多少愁?这一切都不属于我的,随时都可能消失。”
后面那人轻声道:“人的一生是短的,但如果总是活在痛苦中,就太长了。”
前面那人木然,望向他,轻轻一笑,苦笑而自嘲,轻声道:“谢谢你,萧云,真的,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都很少跟人道谢,可你是个例外,总能让我心怀感激。不过,你刚才也听到了,我是一个风骚的女人,不要离我太近,人言可畏。”
萧云嘴角渐渐弯起,戏笑道:“我无所谓,反正就是一个小白脸,等着别人来包养。”
“别这样说自己,今天是我不好,把你骗来这,我没想过会让你处于两难,就是想气气他罢了。”苏楠不好意思地抬眸望了眼萧云,纤手十指交叉放着,似乎有点紧张,黯然道,“对不起,萧云,你是个好人。”
“好人?好人能值多少钱?好人能让多少人敬仰?好人能保护多少人?”萧云停下脚步,眼神的淡漠散去,拢聚起一抹妖异,望着天边明月,轻声吟出一句唐诗,“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
苏楠安静下来,尽管只和他相识了两天时间,但她已然习惯了这个年轻人气质上的变化,原来真的有男人可以做到不笑的时候,比猖狂大笑时表现得更加自信与从容,不知道真实的他是冰壶秋月,还是黑暗诡魅,她托着粉嫩腮帮,饶有兴致地凝视着这个越来越神秘兮兮的他,欣赏着他悠悠吟出韩愈诗句时的霸气。
喜欢?远谈不上,更不要说那遥远到似乎永远无法到达的爱了,好感?也许有一点。
“跟我说说他吧。”萧云收回视线,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看着苏楠,眼神干净空灵。
苏楠心头一颤,呆住,眼神逐渐黯淡了下来,蛰伏很多年的哀怨情仇又涌了起来。
她在迟疑着,这桩往事就像厚重的灰尘,一直覆盖着她心房,从未与任何人倾诉过。
今天就快走到尽头了,今后也许就不会再和他有来往,她和他注定只是擦肩而过。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将心事束之高阁呢?
苏楠紧咬着嘴唇,秀眉微锁,美眸轻闭,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轻声道:“他是我第一个男人,你身上的范思哲本来是他的,他在回国前我就预订好了。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相识,就是在早上我们去的那条河边,那时候,我才刚上初二。”
“正是情窦初开、少女怀春的年纪。”萧云轻笑道。
苏楠风娇水媚地白了他一眼,继续回忆道:“当时学校组织郊游,我贪玩,就赤脚下河,玩水拾石,却被河底的玻璃划破了脚,鲜血浮起来时,我吓得大喊,却没有一个人过来理我,因为当时学校都在传我被校长包养了,没人愿意去接近那个骚货,只有他,跑着过来抱起我上岸。他抱起我的那一刻,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了,他为我撑起了一片天,一片晴空万里的天,他对我,确实是用了心的。”
她双手撑在护栏上,望着东逝而去的江水,神色一片萧瑟。
当她说到“骚货”两个字时,萧云的心似被重锤一击即中,难以名状的痛。
他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上去安慰,因为他知道,那一刻,再多的安慰也是枉然的。
门是隐秘、回避的象征,是心灵躲进极乐的静谧或悲伤的秘密搏斗的象征。
而回忆,是一道生了锈的门,推开,不仅要花费很大力气,而且需要很大勇气。
苏楠继续痛苦地回忆着,淡淡道:“后来我们两个就相爱了,他对我百般呵护,我们就像一般学生情侣那样,每天下课就牵着手走操场,看落日,谈人生,那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虽然我的谣言还是满天飞,但是他却浑然不理,义无反顾地爱着我。”
“他是在游乐场向你求爱的吧?”萧云微笑,轻声道,“让我猜猜在哪,旋转木马?”
苏楠恬然一笑,似乎在回忆着当初的情景,轻声道:“就是今天我和你坐的旋转木马,不过现在已经换新的了。他当时就在木马上说,要照顾我一生一世,我哭的不能自已,其他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是他把哭得像泪人似的我从木马上抱下来的。”
“那第一次初吻,是在电影院?”萧云发现自己很适合去做捧哏的。
苏楠轻轻点头,嘴角处泛起甜蜜的微笑,继续道:“那时我们已经上初三了,去电影院看了一部法国爱情片,就立刻喜欢上了那个浪漫的国家,我们约定要一起去法国留学,他在黑暗中夺去了我的初吻。”
“后来呢?”萧云轻声道。
“后来我们双双考上了波尔多大学,只是他家太穷,付不起留学费,我就把我的学费给他,我就在宁州读了一个专科院校。”苏楠眼中隐现泪光,美眸中沁出点点晶莹,幽幽道,“他在出国前跟我承诺过,留学回来就娶我,结果,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他是在法国读书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市长千金,穷小子想要出人头地青云直上,于是做了陈世美吧。”萧云嘴角挂起一抹不加任何掩饰的讥诮笑容,向江中抛出一个石子,石子溅起一朵浪花,旋即消失不见。
“是吧,可能又不是。”苏楠自嘲一笑,越说声音越小,轻描淡写道,“他后来很认真地跟我谈过,说忍受不了我的流言蜚语,明天跟这个男人好,后天跟那个男人睡,他痛骂了我一句不要脸的骚货,我打了他一巴掌,十年的爱情就这样走到尽头。”
她往常的雍容自信都消弭殆尽,脸色霎时变得青白。
江面上,一艘小纸船,悠悠的飘过来,吸收水分,渐渐沉没。
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都像没有添加防腐剂的食品,是有有效期限的。
“为何拒绝流泪?想哭就哭吧。”萧云轻轻拥她入怀,给予她此刻最需要的温暖。
苏楠一开始还强抑止哭,只是被萧云拥入怀中时,无穷的委屈、无尽的忧愁都顷刻间涌上心头,一直强忍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泫然而下,放声痛哭,悲凉如秋风萧瑟,百花凋零,似乎想释放所有的不快。
不是所有的泪水都代表懦弱,不是所有的泪水都背负着痛楚。
正如不是所有的笑容都代表喜悦,不是所有的笑容都洋溢着幸福。
人情感中最难的三件事:思,相思,单相思。所谓单相思,就是你把他放在心里面,他把你放在心外面。既然他把你放在了心外面,你也要将他赶出内心,而那泪水就被赋予了这个职责,承载着生命的重量,容纳着灵魂的芬芳,并将红尘的悲哀离合轻轻吟唱,宛若深邃苍穹中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美丽得让人心碎。
阮玲玉最后留在世间的书札上写有最触目惊心的四个字:人言可畏。
人生到最后,似一片白茫茫大地,干净无物,然这四个字却是雪地上的红梅,耀人眼目地开放。看起来美不胜收,实际上那艳丽,是钉子生生钉入眼睛后流出的疼痛。流言如罂粟,在流者口中灿烂如花,妖艳无比,传播者会有一种吸毒上瘾似的快意。转到受者处,却自是杀人不见血的阴冷毒辣,流言当真猛于虎。
良久,苏楠才止住哭声,双手趴在萧云胸前,一颤一抖,低声啜泣着。
她并不是个随随便便寻找依靠的女人,情绪激烈震荡之后,她常常会像体操运动员在平衡木上对待突发状况那般迅速让自己找到平衡点,只是想到失去了与陈道白那份弥足珍贵的感情,她忍受不了,才会对一个陌生的男人渲泄心里的郁苦。
萧云那几万的范思哲早已湿透,微笑温柔醉人,伸出修长手指轻轻擦拭着苏楠的泪水。
苏楠害羞地避开,怯生生地指了指范思哲,羞赧道:“不好意思,把衣服都弄湿了。”
萧云低头望了眼西装上的那片泪迹,轻声道:“美人清泪,玉露琼浆,历久弥香。”
苏楠从他怀抱里出来,捋了捋些许凌乱的秀发,没好气道:“花言巧语。”
萧云笑笑,轻声道:“还难过吗?”
苏楠轻轻摇头,叹了口气,轻声道:“爱情就是个梦,而我却睡过头了。”
萧云轻声道:“记住,能够说出的委屈,便不算委屈;能够抢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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