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白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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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白的爱情-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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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西凡低头摇晃手里的香槟,只剩下一个底儿了,琥珀一样变换着光彩。 
“西凡,结婚以后,我就要搬回大宅了,你如果愿意,回那套公寓住吧……。” 
西凡猛抬起头,嘴角挑起来,却不是善意的笑。 
“盛先生,你在贿赂我吗?” 盛家臣既然调查了他,自然明白自己现在的角色。 
“我只是想,你或许可以……照顾大狗。” 
“我没有兴趣。” 西凡简单道。 
家臣无言看着西凡,渐渐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也好,” 家臣挺直身子,轻轻抬起下巴,道,“这么说,贿赂不成功喽。” 
突然间,西凡似乎感到了扑面的寒意,一边暗自嘲讽盛家臣的多变,一边神色从容喝下杯子里最后的香槟。 
“西凡!” 
背后远远传来晓云的叫声,西凡看看表,时候果然不早了。 
“我女朋友。” 
“挺漂亮。” 冷冷地看着西凡的背后,盛家臣深邃的眼睛里有变换的寒冷。 
“谢谢。” 
西凡冲着盛家臣欠欠身子,低声作别。 
“盛先生,法庭上见。” 
说罢,李西凡转身离去,看着那坚硬的背影,盛家臣举起手里满满的杯子,仰头喝下。 

“你认识盛家臣?!” 看着走过来的西凡,晓云和大高难掩脸上诧异。 
“不认识,” 西凡似乎有点神不守舍,“和他碰巧一起点香槟,聊了几句。” 

黄某是个硬骨头,握着肖会计提供的证据,经济罪案组跟他软硬兼施地泡了将近十天才打破了他的防线,迫使他答应与警方合作。然而当黄某交待完之后,大家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虽然部分证词指向盛氏最高阶层,但是却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能够证明盛家臣也参与了洗钱的过程。 调查一时陷入了僵局。 
不过,后来在一次约谈中,黄某偶然向调查人员提及了盛氏内部的一个秘密文档,自己曾经在盛家臣的允许下打开这个文档,发现里面有封元公司把来路不明的钱与合法存款混合时的明细表,但是后来文档的密码变了,自己就再也没有进去过。 
重案组并没有为此太过欣喜,像这样的文档或许是个有用的线索,但更可能的是早已经被删除。 组长和西凡商量后,还是决定不放过这个机会,半个月以后,公署的电脑技术人员终于突破了盛氏的防火墙,在其内部网上发现了一个可疑的文件,但是苦于密码不能破解,大家忙了整整三个星期,试遍了各种手段,还是一无所获。 

今天是周末,晓云却没有来,陪着父母去上海了。 
西凡没事,吃完晚饭,晃了晃,又不甘心地坐了下来,看着电脑屏幕,想看出个洞来。 平时在办公室里,大家都说他是个工作狂,西凡也承认,碰到了盛氏的案子,自己真是缺了一点平常心。 
盯着屏幕,连续看了几个小时早已烂熟于心的资料,西凡冥思苦想,不得要领,7年来的财务报表,怎么看怎么合法,若是按照现在的证据和黄某的证词,根本就动不了盛家臣一根汗毛。 快12点的时候,西凡又重新点开了盛氏内部网上那个神秘的文件入口,蓝色荧光下,西凡看着闪烁的Password,无奈地轻轻敲击着键盘。 
除了一些正常的解密手段,调查组把盛家祖宗八代的生日祭辰结婚年月都拿来试遍了,还是一无所获,西凡俊秀的脸上眉头紧锁,心里一片迷茫,盛家臣能把什么不易忘记的东西当作密码呢? 
实在累了,西凡吐口气,扯下领带,到洗手间里去洗脸。 凉水冲上来,一阵快意。 
“叮当”,随着一声轻响,一个小东西从衬衣领子里滑出来,碰到了白瓷的台子上。 是晓云送给他的护身玉佩,西凡把链子上的玉佩塞回去,过了10秒钟,又拉了出来。 

五分钟后,西凡在一个纸箱子里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枚乌黑的戒指,简单的设计,莫名的贵重金属,圆环内侧是花体的钢印。 
西凡握住那戒指,慢慢坐倒在椅子前面,闭上眼睛,那一刻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变得紧张。 
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敲打,西凡输进去戒指上的日期。 
THE PASSWORD IS INCORRECT! 
西凡心里发酸,不由嘲笑自己,却忍不住又试。 
再输,还是不对。 
西凡想了想,把年份放在了前面,手指飞快地移动。 
LS19931021。 
随着一声短促的音乐,计算里里传来了一个机器化的声音,“WELE!” 
文件一层层打开,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大概有十分钟,李西凡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盛家臣好糊涂,这种纪录为何保留。 
西凡脑中迅速转动,按照上面的账目来往,盛氏属下有两个公司涉嫌洗钱,金额大约7000万,作为决策者的盛家臣,刑期当在七到十年左右。 
房间里只有电脑的屏幕蓝蓝照着四周,呆坐在那里,西凡抱起胳膊,依然疤痕累累的右手食指轻轻地抵在了唇齿间。恍惚咬了半日,西凡觉出疼来,放下手,指节上渗出了血丝。 
然后李西凡机械地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软盘,插进了机子。 

四月初,廉政公署执行处第一次正式约谈盛家臣,盛氏和江永集团同时对外宣布,盛家臣先生与黄鞍华小姐的婚事因故推迟。 
执行处是一个半圆形的大厅,因为一切都在非常低调的情况下进行,所以并没有出现处长担心的媒体介入和包围,但是盛家臣和律师进入圆厅的时候,依然引起了无数的瞩目,如果执行处和经济罪案组能够联合抓住这只大狐狸,那盛家臣无疑将是下半年香港最大的头条。 
…… 
调查室里空空荡荡,四人两方坐定。 
“请问要咖啡吗?” 大高前前后后也调查了盛氏三年了,今天却是第一次跟盛家臣本尊交谈。 
“茶就可以了。” 盛家臣微笑着欠欠身子。 
…… 
“请问你是否认识海外XX银行经理廖文。” 
“认识,算不上深交。” 
“您是否曾经在1995年二月要他改动与封元集团有关的账户纪录细节?” 
“这是个误会。” 
……………… 
隔壁的监控室里,坐在巨大的单面玻璃后面,李西凡双手相扣抵在下巴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对面的调查。 
他怎么还能如此镇静,难道这样,都不能击溃那张虚伪而冷酷的脸吗? 他一生最在意的东西,他用尽了所有智慧和诡计夺来的东西就要被拿走了,他怎么还能如此装模作样,满面从容,就象当初一样。 
“哼,这家伙简直像是来喝茶的。” 连阅人无数的处长也忍不住了,在西凡旁边自言自语,“他再狡猾也没用,这次他是死定了,李西凡,真是多亏了你的功劳啊。” 
似乎被连日的鏖战累坏了,李西凡没有回答,他只是低下头去,慢慢把脸埋入了掌心。 

五月底,香港东区裁判法院开始开庭审理盛氏一案,该集团董事长盛家臣被控一共六项罪名,其中包括涉嫌贿赂、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和非法清洗黑钱,同时被提起公诉的还有原封元公司总经理黄克强以及海外XX银行副总经理廖文。盛氏的案子涉及的金额虽然只有七千万港币,但是还是对盛氏集团旗下各公司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数家上市公司几乎无一例外的经受了案情的冲击,纷纷跌至谷底。 
接下来是将近半个月的法庭辩论,盛家臣聘请的三位资深大律师唇枪舌战与政府公诉人百般周旋,若不是那片磁碟上无可辩驳的证据,公诉方真得几乎无力招架。 案子涉及到刚刚订婚的钻石王老五,港岛各路记者无不兴奋莫名,电视报纸每日报道分析案情,盛家臣的出镜率一时奇高。 茶余饭后,男人们津津乐道精彩的辩论,女人们则满眼桃花,对盛家臣在法庭上的冷静和沉默倾心不已。 
镜头里,盛家臣惶惶不安的未婚妻从不曾缺席,只是盛家臣担心于案情,似乎很少回头看顾。 
圣诞节前夕,东区法院正式宣判,那天,经济罪案组的人员几乎倾巢出动,西凡自然也不例外,前往旁听。 

案子选在第三审判庭,大约能容纳一百五十人左右,西凡坐在角落里,没有人在意。 
除了家臣的未婚妻黄小姐,盛家的人里面西凡就只认得盛家琳,他曾经在大宅的客厅里见过她的照片,不过照片里的家琳只有十来岁,现在的家琳却已经是个少妇了,想来这次是特意为了家臣的事回国。 
盛家臣自从走进法庭,就一直没有回头。 
长长的判案书让法官念了将近三十分钟。盛家臣象往常一样,聚精会神地听着,偶然低头和旁边的律师说句话,又直起身来。 
宣判的时候到了,被告和公诉人纷纷起身,站在被告席上,盛家臣穿着昂贵考究的西装,身形挺拔,似乎毫无倦怠。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法院认定盛氏集团董事长盛家臣四项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当庭羁押!” 
一片哗然中,案子尘埃落定,浮华冠盖,尽成昨日黄花。黄小姐弱不胜衣,哭倒在身边的朋友怀里,突然迸发的哭泣声成了法庭上最后的点缀。 
盛家臣面无表情,低声交待律师了什么,然后伸出双手,让庭警带上了手铐。 
西凡坐在角落里,动不得分毫。 
五年,够么,家臣?! 
盛家臣听见了似的,突然回过身,目光在乱纷纷一片喧哗的旁听席上缓缓掠过,看见西凡,家臣嘴边隐隐有了笑意,他轻轻扬起手腕,给西凡看那精钢的手铐。 
看着盛家臣脸上毫不掩饰的释然,在那一瞬间,李西凡突然又一次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11. 
盛家臣声称不会上诉,黄鞍华小姐单方面宣布解除与其婚约。 
西凡看着手中的报纸头条,不觉有些发呆。 
结案后,调查组随即解散,警署的人陆续撤走,公署的人也各自搬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开始享受短暂的清闲。 
“当当。” 
外面传来了有节制的敲门声。 
“请进。” 西凡抬头。 
门开了,来人居然是顾章。 
放下报纸,西凡站起身来。 
顾章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李西凡了。 
盛家臣的事似乎没有影响到他,最起码,他依然看起来神色泰然,脊梁挺直。 
“西凡少爷。” 
听到这称呼,西凡忍住嘲讽,指指椅子说: 
“顾先生坐。” 
顾章摇摇头,径自上前,递给李西凡一个信封。 
“董事长知道你们在调查盛氏,半个月以前,他交待我,若是被起诉,就在他被判刑后把这两把钥匙交给你。 一个是公寓的,另外,是他在汇丰银行的一个保险箱。” 
西凡默不作声接过来,从信封里倒出钥匙,放在手心。 
“董事长让我告诉您,保险箱里有点东西,希望您务必看看。” 

第二天,西凡请了假,去到汇丰大厦的地下一层,在层层叠叠的柜子里,他找到了盛家臣留给自己的东西,没有当场打开,西凡带着牛皮纸袋径自去了那座久违的公寓。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西凡闭着眼睛打开了房门。 
踏上松软的地毯,向前15步,左拐6步,是个博物架,西凡顺手把钥匙放在一个托盘里,是的,托盘还在这里。 西凡睁开眼睛,回过头去。 
记忆里,这是一个舒适的空间,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丑陋。 简单重彩、现代直角的装饰配着圆头圆脑的传统木器,怎样看都不顺眼,天知道盛家臣的审美观原来是这般水平。 
西凡眼睛扫过一侧的厨房,不经意回头,吓了一跳。 
阳台这边,黑乎乎的,一条陌生的大狗一动不动站着,尾巴夹着,陌生的眼神,警惕的姿态。 
西凡愣怔怔看着它,记忆慢慢地侵袭,这就是大狗么,虽然家臣说过他是黑色的,在自己的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总觉得大狗是浅浅的棕色,它还住在这里,这两个星期谁在照顾它? 
大狗显然早已经忘了西凡,不过,他应该还记得家臣。 
“大狗。” 西凡的声音有点哆嗦,努力咧开嘴角,他冲着大狗笑笑说,“对不起。” 

牛皮纸袋里,是一盘磁带。 
西凡左右转了转,渐渐想起来健身房里有一套音响,找到那里,幸好还在。 
把带子塞进去,按下播放之前,西凡有片刻的犹豫。 
该不该听它。不知盛家臣那种人,在这儿又埋了什么鬼心思。 
可是已经晚了,磁带沙沙转动起来。 
突然,房间里响起了一声轻而涩的吉他,熟悉的旋律点点弥漫起来……。 本以为会是家臣的留言,一瞬间,西凡困惑不已,这不是自己当年在录音棚里灌制的伴奏带吗,家臣为什么会留下了这个。 
正想着,房间里传来了家臣的声音,西凡愣愣地,似乎被别人用锤头狠狠地打了一下,无波的心情骤然传来阵阵激痛。 
歌词已经被他改掉了,家臣的嗓子不够婉转,但是磁性低沉的音质和准确的调子很容易让人忽略那小小的缺陷,西凡疲惫地闭上眼睛,慢慢把头靠在了墙上。 
他一定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录了这盘带子,因为偶然,里面能听到大狗轻轻的叫声。 

…… 
我曾经忽视你无辜的眼睛, 
我曾经不在乎你酸涩的笑容, 
伤害你倔强的心灵,放手你孤独的背影, 
因为我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你所说的爱情 
…… 
渐渐地,西凡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似有还无的情景,就像某个午后,在这个厅里,自己在弹,家臣在唱。…… 
…… 
亲爱的对不起我出卖了你的真诚 
只希望时光可以模糊那不堪的曾经 
可知道黑夜里我已经学会侧耳倾听 
听你轻轻叫我的名字还留下了遥远的回声 
…… 
亲爱的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爱情 
在我面前你默默擦去自己的背影 
可知道黑夜里我渐渐习惯独自清醒 
因为那梦境里只剩下了你漂白的爱情。 
………… 

歌录了几遍,所以似乎家臣一直在唱,一直在唱,而西凡,一直在弹,一直在弹………… 
白色的窗帘子静静垂着,阳光半透过来,光柱里浮起着细小的尘埃,诺大的健身房里一片静逸。 
西凡浑身哆嗦着,慢慢坐倒在房间里的木板台阶上,抱着头,在家臣的歌声里,他粗声粗气地哭了起来。 

那天晚上,西凡没有回去,躺在两个人的大床上,他作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去监狱里接盛家臣。 
监狱的门灰扑扑的,家臣剃了光头,也灰扑扑的,提着一个包站在高墙下,象是在看黑白电影。 
家臣被着包走过来,停在西凡面前,容貌不是现在的样子,更象是在四年前。 
家臣笑嘻嘻地看着西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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