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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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四小姐-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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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欣瑶虽然早已知道这个原身,是这府里最最可怜之人,听母亲再次道来,心中仍不免哀伤,怪道当初李妈妈,冬梅看自己的眼光。就像看到受伤的小猫,小狗一样,满是同情。
蒋欣瑶啊蒋欣瑶,你能活着,就是个奇迹。
顾氏眼中含泪,神色悲伤道:“瑶儿。母亲之所以自请下堂,还有个原因。”
“母亲?”
“我怕她们顾着你父亲动不得我,便把念头打在你身上。晨儿是个男孩,蒋家的人丁向来稀少,他这个辈份的也就三个。老太太断不会如此想法。那么冷的天。老太太不顾你年少体弱,生生让你跪在青石板上,母亲这心里,如刀割一般,当时便想若能换得你们两个喜乐安康,母亲便是古佛青灯,也是愿意的。”
蒋欣瑶忙道:“母亲真真是糊涂,你在时,她们就敢下手,你若不在,女儿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母亲,原先我想着,二姐姐明儿春出了门子,三姐姐在这个家也呆不了多久,忍几年,就过去了,现在看来,断不是如此。”
顾氏点头道:“瑶儿,三小姐一回府,我便看出她不是个简单的,比她生母要强得多。却也没想到她年纪尚小,手段却如此狠辣,这人你不得不防。
母亲忍气吞生了十几年,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太太还能活多久?这些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昨儿这番动静,老太太是在为这母女俩以后做打算。斗来斗去,算计来算计去,不就是想着这个位置吗?我除了你们两个放不下,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蒋欣瑶鼻子一酸,只觉得心里难受的紧,强忍住泪道:“母亲,如今你有何打算?”
顾氏悲道:“真真是两难啊。瑶儿,退亦难,进亦难,不退不进,也难。”
母女俩个含泪相扶,默默无语。
树上蝉鸣,庭院柳垂,娇阳灼灼,不知为何蒋欣瑶却觉得遍体生寒。
她垂眸思量片刻道:“母亲,我有一计,可解眼前之难。”
顾氏笑道:“说与母亲听听。”
“母亲,不如跟我到老宅生活吧。远离蒋府,远离是非,你再也不用担心受怕。弟弟有父亲护着,大可放心。父亲丁忧三年,已过了大半年,还有两年的时间,咱们平平安安的把小弟弟生下来,把他养得结结实实的,两年后再回来!”
顾氏未料到女儿这般说,一直呆愣住了。
“我不是怕她们,如今母亲怀着身孕,万一有个闪失……”
“你怎么知道是小弟弟,不是小妹妹?”
“我猜的!母亲,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周姨娘是个脑子简单的人,越简单的人,行事越直白,也越伤人。女儿看三姐姐处事,绝决的很,连自己的命都能拿来作文章,还有什么她做不出来的。
祖父说过‘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现在老太太还健在,我们不吃眼前亏,等哪天有实力了,再狠狠的打回去,母亲看如何?”
顾氏紧着眉头,沉思不语。
蒋欣瑶一鼓作气道:“母亲不防好好想想,在府里,咱们如履薄冰,战战兢兢,防不胜防。父亲当年护不住,如今一样也护不住。再者说,父亲二年后复仕,还得指着老太太,指着侯府,断不会为了母亲忤逆了老太太的。”
顾氏红了眼眶:“瑶儿,当年母亲把你丢到老宅,已心痛万分,如今再丢下晨儿,母亲这心里……”
欣瑶皱眉道:“母亲,我就知道你是为了弟弟。弟弟是个男孩子,将来要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你得让他从小多历练,方能肩负重任。更何况蒋府到老宅快马加鞭也就两个时辰,弟弟若是想来,方便的很。母亲,襁褓里的孩子永远长不大,雄鹰才能飞得更高。我唯一担心的,倒是父亲。”
顾氏点头道:“你父亲怕是不会应允”
欣瑶见顾氏眉眼有些松动,小手指了指青山院的方向,眼中中闪过光芒:“母亲,你说,若是你再生下个男孩,是不是有些人连觉都睡不安稳?”
顾氏苦笑道:“怕是做梦都想我早些死。”
欣瑶道:“你说依她的性子,可忍得住?”
“怕是想忍,也忍不住。”
“母亲,你说她会蠢到马上动手,还是等待时机?”
“按她的性子,能耐住一个月,已是极点。”
“母亲,有的时候给人机会就是给自己机会,你喜欢一箭双雕,还是喜欢一箭三雕。”欣瑶故作天真道。
顾氏拍拍她的脑袋,娇嗔道:“你个孩子,什么一箭双雕,一箭三雕,我只要你们姐弟两个平平安安。”
欣瑶搂着顾氏的胳膊,依偎着不说话,心下却盘算开来。
……
蒋府三小姐病了,偌大的庭院一改往昔的喧嚣,安静的如同与世隔绝。
蒋欣珊静静的半靠在床上,神色不明。小丫鬟端来药,轻声提醒着小姐喝药时间到了。
蒋欣珊一把打翻药碗,厉声喝道:“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小丫鬟吓得脸色惨白,捡起碎片,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
就差一步。她蒋欣珊费尽心机,舍了性命,就差最后一步,功亏于溃。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一切回到了原点,甚至比原点还不如。
蒋欣珊从小生活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常常跟她讲起侯府往昔,那些个明争暗斗早就耳熟于心。在扬州府的四年里,见多了官宦人家的嫡女与庶女表面姐妹相称,实则暗藏杀机,斗得你死我活。只要她的生母一天是姨娘,她永远是那个姨娘生的庶女。嫡女二字,是她一辈子的奢望。她得为自己搏一搏。
本来是想导一场好戏,在众人没有防备之前,完美落幕。
哪料到峰回路转,戏是场好戏,幕却没有预想中的落下来。恰恰相反,让人过早的发现了,她蒋三小姐,原来才是这场戏真正的操纵者。
顾氏有了身孕,老太太看在孩子的份上,心思歇了几分。若再生下个男孩,二太太这个位置,顾氏只会越坐越牢。
老太太虽说疼她,宠她,一心为她找个好人家,可老太太已是五十多的人了,护不了她一辈子。姨娘是个不中用的,哥哥又是那样,一旦老太太走了,日子可想而知。
蒋家金山银山被占着嫡的拿走了,她们这一房连个残汤都喝不到,她又怎会甘心?
更让蒋欣珊恼火的是,那日父亲抱着顾氏对老太太说的那几句话,突然让她明白,父亲对顾氏的情感,比旁人看到的要多得多。当年父亲带着她们去扬州上任,只怕也是做给祖母看的。
若是这样,若真是这样……蒋欣珊喃喃自语,脸上一片灰败。

☆、第六十八回 训弟

蒋元晨一早听闻母亲怀了身孕,晨起练完功,匆匆往秋水院去,见姐姐陪着母亲散步,上前给母亲请安。
顾氏细心的替儿子擦着额头的汗,嗔道:“看你这一头的汗,练功完了也不洗洗,下人怎么侍候的?”
蒋元晨讪笑道:“儿子惦记着母亲,恨不得早些过来,哪有那心思。儿子给母亲道喜了。”
顾氏笑道:“喜什么?只求老天爷再不要给我一个皮猴,我就阿弥陀佛了。”
三人说说笑笑,扶着顾氏进房休息,两人在母亲跟前逗笑了一会,见母亲脸有疲色,机灵的退了出来。
一出院门,蒋元晨定定的看着欣瑶,偏一句话不说。
蒋欣瑶揣摩其中深意,知道他有话要说,便笑道:“弟弟,姐姐那边有几本好书,弟弟可要拿去一阅?”
这话正中下怀,蒋元晨也不多语,跟着蒋欣瑶进了听风轩。
两人在欣瑶的书房刚刚坐定,丫鬟茶还没上,便听蒋元晨道:“姐姐,昨儿个听说祖母逼着母亲自请下堂,若非母亲晕倒了,断不会就此罢休,可有此事?”
蒋欣瑶点头道:“弟弟,是有此事。姐姐正要与你分说。”
蒋元晨一拳怒砸在梅花小几上,梨花木的小几差点散了架。只把那刚掀了帘子进门的莺归吓了一跳。
欣瑶亲自把茶端到元晨跟前,挥手示意莺归去了外头。她低头打量弟弟脸色,凉凉的笑了几声。
“三姐姐落水,并不是像她所讲的那样委屈。是她故意出恶言在先,二姐姐没忍住才动了手。依我看,三姐姐平日虽说娇纵些,也断不会说了如此伤人的话,怕是预谋好的。最终目的并非二姐姐,而是母亲。用意很简单,她想让周姨娘为正,她便是蒋府堂堂正正嫡出的三小姐。”
“姐姐,为什么不当面拆穿她?怎可让母亲受如此大的委屈?”蒋元晨咬牙切齿道。
“弟弟。你说祖母是相信她,还是相信我。就如同弟弟与我,你是相信我呢?还是相信三姐姐?这便是我为什么不说的原因。”
蒋元晨恨道:“母亲已是退避三舍,她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苦苦相逼,姐姐,我找她们去。”
“找?”蒋欣瑶冷笑,声音拔高了几分。
“如今我们只能退避三舍。这个家,老太太说了算,因为这份家业是她挣来的。她说你是香的,你就是香的,她说你是臭的,你就是臭的,大伯。父亲尚不敢顶撞老太太,你去,有什么用!”
蒋元晨气得剑眉倒竖:“可凡事总要沾个理字吧,姐姐就眼睁睁的看着三姐黑白颠倒,看着母亲受委屈?”
蒋欣瑶默然许久,叹道:“确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且母亲的委屈必须受着。”
“姐!”
欣瑶摇了摇头。神色肃穆道:“如今咱们处于弱势,只有暂时先忍下这口气,日后再慢慢图之。弟弟是个男孩,一个真正的男人,被人打倒了,不要紧;要紧的是。当你爬起来,能不能给对手一记重拳,打到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姐,我会好好读书,练功的。我会挣一份家业给你们,将来再不让人欺侮你与母亲。”蒋元晨剑眉怒竖。
“弟弟,这话你已说了三回了,姐姐相信你,早晚一天,你能做到。但是眼下,我有件事情想对你说,我想带着母亲回老宅安胎,生产。”
“姐姐,那怎么能行?那我岂不是见不着母亲了?”
蒋欣瑶沉声道:“蒋元晨,你是愿意一辈子见不着母亲,还是愿意暂时见不着,你自己选吧。”
蒋元晨急道:“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你若连这个弯都绕不过来,还谈什么保护我们?”
“姐,你是说……姐,她们要敢,看小爷我怎么灭她?”蒋元晨愤愤道。
到底是锦衣玉食的富贵公子,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点苦,受过一点委屈,心还是浮躁了些。蒋欣瑶微微叹了口气。
“弟弟,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是何意思?”
蒋元晨道:“意思是说,要想胜利,最高明的是运用谋略,其次是瓦解敌人的外交同盟,然后是直接与敌人交战,下策是攻打敌人的城池。”
蒋欣瑶冷笑道:“你说说看,你的用兵之策为几等。”
蒋元晨低头羞道:“末等。”
蒋欣瑶道:“兵法又云‘善用兵者,屈人之失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此谋功之法也。’何解?”
蒋元晨道:“善于用兵打仗的人,能使敌人屈服而不依靠对垒交兵,拔取敌人的城邑而不依靠强攻,毁灭敌人的国家而不必旷日持久,这才是谋略。”
蒋欣瑶道:“聪明人会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程度的胜利,莽夫呢则以最大的代价换取最小的胜利,弟弟,你要做哪种人?”
蒋元晨羞愤道:“自然做个聪明人!”
欣瑶又道:“兵法再云:‘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你认为你如今能攻啊,还是能守啊?”
蒋元晨红着脸,不愿说话!
蒋欣瑶直起身,走到蒋元晨眼前,眼中寒意渐盛。
“蒋元晨,四书五经教你齐家,修身,治国,平天下, 这是一个读书人的根本;若想要立于不败之地,那就需要多学些谋略学,这就好比手无寸铁的读书人,有了最尖的矛,最强的盾,方能战无不胜。小到如咱们府中嫡母与姨娘的争斗,大到朝堂上党派的争斗,甚至一国诸君的争斗,如出一辙。你想灭,也得你有本事灭,别你还没动手,人家就把你灭了,你可明白?”
蒋元晨心头一震,凝视着欣瑶久久不说话。这是那个纤弱,痞赖的姐姐吗?为什么让他感觉到了害怕?
“弟弟,为人处世,和为上,忍为上。若和不再和,忍不能忍时,也不要轻易出手,你知为何?”蒋欣瑶把蒋元晨的神情分毫不差的看在眼里,冷笑道。
“为何?”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不若则能避之。”
亮若星辰的双眸直视眼前的少年,少年心头涌起异样,不由自主的浑身绷紧。
“敌强我弱时,姐姐喜欢避之,等敌弱我强时,姐姐喜欢以十倍兵力围之,大军压境,黑鸦鸦一片,能逃到哪里去?不过是你手中的玩物,让他生,他才生,让他死,他不得不死,方为人生快意之事。”蒋欣瑶眼中的笑意未减分毫。
蒋元晨突然打了个寒颤,眼前这个面若桃花的女子真的是那个曾经病弱无依的四姐姐吗?祖父这些年,都教了她些什么?
姐弟俩对视许久。蒋元晨终是偏过脸,肃道:“姐姐,我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蒋欣瑶满意的点头道:“好弟弟,现下就有件事情,姐姐想请你帮我做,你附耳过来。”
……
自二太太传出身孕后,蒋府一片平静。天气越来越热,各房深居简出,下人屏气敛息,四下观望。
老太太耐不得热,几日前带着钱嬷嬷等仆人,往云岩禅寺避暑,清修,吃斋饭,说是要住上十天半个月,这在往年,倒是没有的事。
老太太一走,府里就出了几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二小姐房里有个叫书儿的丫鬟,据说偷了二小姐的一支金簪,人脏俱获,被二小姐拿住,禀了大奶奶,打发了出去。
同时四小姐院里也打发出去两个小丫鬟。
那日三爷给四小姐还书,在书房里略坐了会,两个小丫鬟主动在旁侍候,却不小心打番了茶盏,弄脏了三爷手上的古书,被三爷直接打了出去。
园子里负责花草的丫鬟眉儿,家中有人提亲,娘老子求了大奶奶,发还了卖身契,领了回去。
莺归向大奶奶请了两日假,说是好久没见着弟弟了,想回老家看一趟。沈英大方的赏了一两银子,只说按时回来。
蒋欣瑶禁足听风轩,每日里抄写女诫,端的是心平气和。
顾氏因着天热,蒋府的菜偏油腻,食欲不振,茶饭不思,日渐消瘦,蒋宏生心疼不已。
大奶奶闻讯,便作主用公中的钱给二太太设了个小厨房,指了两位清秀的厨娘过来,一干食材则由二太太自己掏银子。
这两个厨娘有几分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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