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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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四小姐- 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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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一听萧氏来意,脸色有些难看。解家茶园千亩,良田千倾,富甲一方,自家的外甥长得一表人材,又是举人出身,称得上青年才俊。再看那杜天莹虽为才女,却是庶出,不堪为配。再说了,哪有一个姑娘家如此心狠手辣到连妹妹的清白都要算计。
萧氏咬咬牙,拿起暗中擦了辣椒水的帕子抹了抹眼泪,滴出几滴泪来,说起了当家主母的难处。宋氏想着自个府里那一对庶出的儿女,便觉得有了知音。
杜家三个妯娌因分家分得早,彼此间没什么利害关系,一直相处甚好,且萧氏善医,心肠又热,把个脉,问个诊从不拿腔作势。
杜氏盘算了几下,只说试试看,成不成的,还得看两个孩子的缘份。
这厢边宋氏的书信刚送出去十来天,那厢边禁足在院子里的杜天莹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一声不吭的绝了食,把夫妻俩气了个倒仰,着人一问,那杜欣瑶说远嫁可以,嫁之前要见蒋欣瑶一面。

☆、第四十六回 你们眼里可有我

上回书说到萧静娴称府上的大小姐想见欣瑶一面。
欣瑶这下倒奇了,见她作甚?她不觉得她与杜家大小姐有什么共同语言可交流的。
欣瑶自见杜大小姐的第一面起,不知何故,心下便不大喜欢。女孩子有心思,会算计不是什么坏事,但狠毒到要坏人清白,那便不是心计问题,而是做人的品性有问题。
她思忖半响,笑道:“姨母是想我现在就去呢,还是明日再去?”
萧氏抚着欣瑶的手,叹道:“好孩子,明日我派人来接你,正好你天薇妹妹整天念叨表嫂表嫂的,难得你们姑嫂俩个处得好,一处聚聚,你看如何?”
欣瑶只得笑着应下了。
沉默许久的老太爷突然语重心长的对女儿道:“你也需拿出些嫡母的派头来,给一个乳毛未干的丫头拿捏住,传说去,杜家的脸面不好看。男婚女嫁这才头一个,后头还有姑娘,少爷一个个要议亲,这大小姐,你可得看紧了,找个机会,把那丫头身边的人都换一换,该卖的卖,该撵的撵,别惹出祸事来。”
欣瑶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啊,老太爷这话说白了,就是京城的那些个高门大户的夫人,太太们,谁也不是吃素的,哪个府里发生些什么事情,没几日便传得人尽皆知。别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窝粥。
蒋家的那颗老鼠屎之所以能顺利的嫁入郑家,那是因为蒋家入京年头尚浅。倘若郑家知道那颗老鼠屎曾经的行径,就算郑亮长跪不起,那郑祭酒只怕也是不会答应的。
晚上男人回府,欣瑶把姨母今日来府里的事说于他听,男人静默许久,才叮嘱欣瑶明日务必让姨母在场,且离那杜天莹远一些,别又着了什么道。
欣瑶虽嘴上嘲笑男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心里却暗暗记下了。夫妻两个又说了些闲话,方才睡去。
……
第二日,杜家的马车早早的候在萧府门口。欣瑶带着微云,淡月两个上了马车。
一个时辰后,欣瑶坐在杜大小姐院子的堂屋里,静静喝茶。
微云,淡月两人见主人不仅不迎,反而连个面也没露,心下便不大喜欢,相互打了个眼神后,打起十二分精神,护在欣瑶身后。
茶喝一半。只见那杜天莹从里屋扶着丫鬟出来。
欣瑶细细打量她一番,觉着脸色略有些苍白外,没什么变化。
杜天莹看着眼前一身浅黄色圆领绣浅绿缠枝莲的明艳女子,心中微酸,怔怔的不说话。
杜天莹不开口。欣瑶自然更不会说话,既然来了,她就有足够的耐心等着杜大小姐开口。
半晌,杜天莹朝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转身去了院子。
杜天莹幽幽朝外头看了看道,把目光落在微云,淡月两人身上。
欣瑶静坐了半天。心中的燥热渐渐消散去,见状遂摆摆手,示意两人退出去。
微云,淡月虽心有犹豫,却不敢违了欣瑶的意思。
宽大的堂屋里,瞬间只剩下两人。一时到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
“表嫂坐了半天,一句话也不说,好大的定力!”杜天莹神色冷淡如常,目光却不住的往外头打量!
欣瑶乐了。
大小姐你把我叫来,让我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不说。还怪我不说话,你这是要闹哪出?倒打一耙也不是这么倒打的啊!
只见她拿出锦帕,虚擦了擦嘴,笑道:“天莹妹妹无须再看,姨母有客,我一个人来的。我正等着天莹妹妹你说呢。”
片刻,丫鬟站在门口,朝杜天莹点了点头,把门从外头掩上。
欣瑶心道,谱摆足了,好戏也差不多该开始了。
杜天莹走到欣瑶跟前,眼前直直的盯着欣瑶头上的步摇,冷笑道:“这支金累丝嵌红宝石鸾点翠步摇,是表哥为你选的吧,我记得他最喜女子戴这个样式的头饰。”
欣瑶恍然大悟,却不动声色的笑道:“他喜不喜欢的,我倒不知,不过我喜欢的,他一定喜欢!”
杜天莹突然脸色煞白,仿佛有一把钝刀子缓缓割在心上。
她转过身背对着欣瑶,冷笑道:“表嫂的定力果然很好,醉成那样了,还能把戏演得惟妙惟肖,真真让人心生佩服。”
欣瑶轻叹了一声,笑道:“要说演戏,我哪比得上天莹妹妹。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人乱了眼睛。戏台上的戏子也不过如此。”
杜天莹猛的回过头,眼睛里尽是愤怒:“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么快就怒了,欣瑶心下渐渐笑开。
她似头痛的抚了抚脑袋,半晌才道:“你的这个问题,着实令人难以回答。你应该问我什么时候留意你的。是从你让悠琴打听萧府的事?还是深夜往你表哥书房去却故意被下人撞见?其实都不是。天莹妹妹,是你吃饭的样子让我开始留意你。”
“吃饭的样子?”杜天莹挑眉目。
“没错!天莹妹妹。”欣瑶微微一笑。
“当一桌人面对美食落筷如雨时,天莹妹妹仍斯条慢理,有节有止,让我想起了东坡的一篇小文《别石塔》。妹妹号称京城才女,又是在这样的人家长大,想必这文应该是看过的吧。”
杜天莹轻轻呤诵道:“石塔来别居士,居士云:‘经过草草,恨不一见石塔。’塔起立云:‘遮个是砖浮图耶?’居士云:‘有缝。’塔云:‘无缝何以容世间蝼蚁?’坡首肯之。”
“宝塔有缝,可容蝼蚁攀爬,君子有缝,可让小人钻营。这世上就有一种人,做人做事密不透风,滴水不漏,却也让人感到可怕。天莹妹妹,你说可对?”
欣瑶眨了眨眼睛,笑得一派天真无邪!
杜天莹凄然一笑,身形微晃,半晌才道:“一个婢女生的庶出,哪来的资格肆意忘形。倘若我托生在嫡母肚子里,又怎会时时处处小心翼翼看人脸色,汲汲营生。杜天薇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旁的哪一点比得上我!可你们一个个,谁不把她捧在手心里,你们眼里又何曾有过我?”
蒋欣瑶冷笑一声,缓缓起身,直视眼前的女子。
“我们眼里为什么要有你?”
“你……”
杜天莹未料到蒋欣瑶反问出这样一句话,一时语噎。
“姨母姓萧,你生母姓贾,共侍一夫。你倒说说看,萧家人眼里为什么要有你?”
“为什么?因为我是杜家的大小姐!”
“为了这个,你就要把天薇一辈子都毁去?她是杀了你生母?毁了你容貌?还是逼得你走投无路?你与她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吗?天莹妹妹,世上称心如意者少,委曲求全者多。若世人都如你这般一个不如意,就恨不得夺人清白,取人性命,置人死地,那阎王爷只怕忙得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了!”
杜天莹久久不语,半晌才阴阴一笑:“表嫂真是好钢口,颠过来,倒过去总有理说,妹妹我甘拜下风,也罢,成王败寇,我认了。”
“天莹妹妹,我说话行事,喜欢占个理字。理在哪一处,我在哪一处!”蒋欣瑶冷冷的说还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谁也没有退缩半分。
杜天莹神色微微一变,冷不丁的突然跪倒在地:“表嫂,今日妹妹请你来,是想求你一件事情。”
欣瑶吓了一跳,这个风向变得太快。她稳了稳心绪,深深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笑道:“天莹妹妹是名满京城的才女,有什么事能求到我这个内宅妇人之手,快别说笑了。”
杜天莹并不理会,她从怀里掏出一方叠好的绣帕,递给欣瑶。
欣瑶接过绣帕,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枚普通的玉佩,心下轻轻一叹。
她笑道:“天莹妹妹,这是何意?”
杜天莹一脸的高深莫测,道:“这是表哥昔日送我的东西,我珍藏至今,今日还给表嫂,也算物归原主。”
蒋欣瑶把玉佩托在手心,细细婆娑,许久,方才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道:“妹妹所求何事?”
杜天莹没有放过欣瑶脸上的神色变化,她谨慎道:“求表嫂在双亲面前,为天莹分说一二。天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不愿远嫁。”
蒋欣瑶摇了摇头,叹道:“玉莹妹妹只怕是找错了人,且不说我的话有没有份量,就妹妹远嫁这事,只怕姨夫,姨母也作不了主,是杜太傅,也就是你祖父下的令。”
“表嫂的话只在表哥跟前有份量就行,双亲对表哥视同己出,表哥所求,双亲不会不应。求表嫂为妹妹周旋一二。”
蒋欣瑶目光深深盯着那张清秀的脸,突然笑道:“我若不应呢?”
杜天莹眼眶含泪,脸有戚色,痛楚的低叹道:“若表嫂不肯为妹妹周旋,妹妹除了一死,唯有把这玉佩交给父亲大人,求父亲为女儿作主。”
蒋欣瑶心下生凉,到底是把底牌露出来了。说来说去,原是想进萧家的门。
这个女子好生聪明,以一块旧日萧寒的玉佩,逼萧寒为她说情,若萧寒允下,她便逃脱远嫁的命运;反之,则要把这事捅到众人眼前。
玉佩仍是男女定情之物,萧寒认下了,她则可以正大光明的登堂入室;若萧寒不认呢?

☆、第四十七回 防人之心不可无(二更)

蒋欣瑶暗叹一声。
一个女子自毁名节被迫翻出陈年旧事,若那厮不认,轻则姨夫连带着对姨母颇有微词,重则杜,萧两家心生嫌疑,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融洽的样子。
外人看到的,是表哥表妹私相授受,暗定终身。表哥辜负了表妹另取他人,春风得意;女子毫无怨言,被逼远嫁,不得已才道出不肯远嫁的缘由。
多么凄美的爱情故事!
我的妈啊,好一出狗血的肥皂剧啊。
蒋欣瑶银牙暗咬,一个亲生的女儿,一个老婆的外甥,杜博士啊杜博士,你是要信哪一个啊?
萧寒啊萧寒,你何德何能让一个才华灼灼的女子为你明算计,暗思量啊。
蒋欣瑶歪了歪脑袋,突然扑哧一声,笑得明艳动人:“天莹妹妹,就凭这不起眼的玉佩,你想说明什么?你想说,你表哥曾经与你私定终身,山盟海誓,然后始乱终弃?”
心思被人说中,杜天莹慢慢点点头道:“正如表嫂所说!”
蒋欣瑶心下颇有些恼怒。她还是小看了女子破釜沉舟的决心。
“天莹妹妹,倘若你表哥说这玉佩是他不小心丢了的,或者索性说不是他的,你这出戏该怎么唱下去呢才好呢?”
杜天莹脸色微变,慢慢起身,眼中寒光四起。
半晌才道:“唱不下去,那就唯有一死,天莹遇人不淑,识人不慧,芳心错付,生无可恋,不知道父亲眼睁睁的看见女儿死在他眼前,会不会觉得女儿是受了冤枉,以死明志呢?对逼死我的罪魁祸首仍旧和言悦色,视若亲子吗?还有杜。萧两家……?”
蒋欣瑶忍不住暗中问候了她的生母一声,头一回觉得力不从心。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带这么玩的啊,杜大小姐。
她忿忿的嘲杜天莹瞪去。两人目光再次在空中相遇,再次谁也没有退让半寸。
对视许久,蒋欣瑶终偏过头去,败下阵来。
她摸了摸隐隐作痛的眼角,只觉得屋里闷得透不过气来,长久才咬牙道:“这事我作不了主,待我回去跟大爷商量了再说!”
杜天莹脸上带笑,却冷冷道:“三日之内,妹妹静候表哥,表嫂佳音。”
蒋欣瑶忍不住垂死挣扎道:“天莹妹妹。据我所知,大爷他对你,一向淡淡的,并无半点**,众人有目共睹。你这么诬陷他,你说姨夫会不会就这么给你轻易糊弄过去呢?再者说姨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识人无数,他要是在你与大爷之间,选择了相信大爷呢,而不是偏听妹妹诬陷之词。妹妹岂不是白白死了?”
杜天莹面有得意之色,她轻声道:“表嫂,我三岁开始跟父亲读书,琴棋书画都是父亲手把手教我,我在父亲眼里的样子已经根深地固,别说是在表哥与我之间选择。就是嫡母与我,父亲只怕相信的还是我。”
欣瑶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姨夫只是把你禁了足,天莹妹妹啊,你表哥与你近无冤。远无仇,他又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之人,你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用一枚偷来的玉佩嘲他身上泼脏水?”
杜天莹犹自冷笑道:“表嫂真真是个聪明人啊,连这玉佩是偷来的你都能猜到,没错,是我几年前趁他不注意偷来的,那又怎样,谁会相信?”
“我会相信!”
一个愤怒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须臾间,杜云鹏黑着脸走了进来,死死的看着惊慌失措的女儿,眼中几欲喷火。
“啪”的一声,杜天莹白皙的脸上五个指印顿现。
杜天莹抚着脸,厉声道:“蒋欣瑶,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答应我一个人来的!”
蒋欣瑶见杜博士从天而降,稍稍松了口气,笑道:“我是答应你一个人来,可没答应你不让人在外头听。”
蒋欣瑶上前两步,朝杜云鹏盈盈一拜,笑道:“姨夫,欣瑶告退!”
蒋欣瑶一步一步,轻盈的朝外走去。走到门口,回过头来,脸上一片沉寂。
她道:“天莹妹妹,我的祖父在世时常跟我说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妹妹好自为之!”
说罢,蒋欣瑶挺了挺脊背,莞尔一笑,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这是她留给杜天莹最后的背影。
……
从此后,蒋欣瑶再没见过杜家这位大小姐。
不过是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解家完成了纳彩,问名,纳吉,纳微,请期,亲迎六礼,把这位杜太傅的孙女,当朝两位皇子的表妹隆重的娶回了府。听说杜家陪了厚厚的嫁妆,装了整整两艘大船。直至死,杜天莹再没踏入京城一步。
后来欣瑶陆续从萧寒嘴里,得知杜天莹的消息。
据说她在解府活得如鱼得水,颇受公婆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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