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珊珊之前还底气十足，可是现在听见纪薇的话，却有些胆怯了，原本今日出来，只是想探探底，看看李慕然在宫外养的人长得什么样，却没想到，却是在洛南普东侯家见到的仆妇，不这，她却有着让人惊艳的模样与气质，这种天然的贵气，是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的，还有，她觉得她特别眼熟，好像多年前便见过一般，可是，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见过。
“夫人请回吧！”纪薇见她犹豫了，知道说中了她私自出宫的事。
霍珊珊之前的嚣张全然不见，可是，语气里却带着丝丝傲气，她摒退左右，走近纪薇：“你到底是谁？”
纪薇只是逗弄着曦儿，并不回答。
“你知道我是五哥的什么人么？”霍珊珊颇有些骄傲的说着：“我是他的妻子。”
“贵人？是妻子么？”不知为何，听她说妻子二字，纪薇胸口有些堵得慌，于是不露痕迹的问。
“你？！”她一句话，说中了霍珊珊的痛处，她自小娇纵的怒气又燃起来了，“你别给鼻子就上脸，五哥不是一时迷恋你罢了，你以为，你一个嫁过人，还生过孩子的女人，五哥会宝贝你？”
“如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那么，你也不会走这一趟了。”纪薇突然觉得，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个小姑娘，至少，心智上还是小姑娘。
霍珊珊一时语塞，转而傲然：“当然，我比你年轻，又是他的，他的妻子，”说这个妻子时，她的底气显然不足，可是仍旧说着，语气里极不轻蔑：“而你，不过是——”
“贵人，你的话太多了！”杜嬷嬷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
“大胆，是谁让你进来的。”霍珊珊正不悦有人打断她的话，可是一转身，却见着一身素衣的杜嬷嬷，她神色大惊，之前的嚣张与骄傲全然不见，声音里有着些讨好的意味：“嬷嬷。”
杜嬷嬷丝毫没有给霍贵人好脸色，“贵人逾越了，这儿是别院，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我知道了。”霍贵人不敢再说什么，她再娇横拔扈，也知道杜嬷嬷在李慕然心中的地位，甚至，她不敢再看纪薇一眼，便转身，匆匆走出院子。
“贵人年轻不懂事，她说的话，夫人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杜嬷嬷见纪薇仍旧伏在小车车前跟曦儿玩。
纪薇不说话，只是笑看着曦儿。
“夫人。”
“嬷嬷，曦儿的蛋羹好了没？”纪薇突然仰头，看着杜嬷嬷。
见纪薇这样泰然，杜嬷嬷暗暗佩服，示意春生拿出食盒。
“呵呵呵… …”纪薇端起蛋羹逗弄着曦儿：“吃蛋羹啰。”
曦儿扬扬手，突然叫了声“娘”，纪薇惊得手里的勺子掉在了地上，她欣喜的搂住曦儿：“曦儿会叫娘了么？”
曦儿只是可爱的笑着。
“快，再叫声，让娘听听。”幸福来得这样突然，纪薇有些紧张，哄着曦儿：“快，再叫声。”
曦儿乐呵呵的看着纪薇，接着又手舞足蹈：“娘！”
“哎！”纪薇搂着曦儿站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圈，曦儿开心极了，而她身上的曳地长裙则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荡起一层鹅黄色的浪花，长发飘扬，长裙飘曳，美丽的脸庞泛着喜悦，是呵，曦儿会叫娘了。
“夫人，你慢点！”杜嬷嬷见纪薇开心的抱着曦儿转，她长年端庄的脸庞也泛起阵阵笑容。
纪薇将曦儿举得高高的，“嬷嬷，曦儿会叫娘了。”
“嗯，奴婢也听见了。”杜嬷嬷回应着：“夫人小心些。”
纪薇停了下来，搂着曦儿，温柔而又慈爱的亲吻着他粉嘟嘟的脸庞，“呵，曦儿，娘的儿子，曦儿。”
“主子。”杜嬷嬷突然发现了站在葡萄架外负手而立的李慕然。
他来了？纪薇将曦儿抱在怀里，脸上的笑容有一刹那的凝结，她悄然转过身，不去看他。
李慕然悄悄的朝杜嬷嬷挥手，杜嬷嬷知趣的退了下去，茂盛的葡萄架下，便只有一家三口。
是的，他从不曾见她有这般欣喜，即使是从前在平阳王府，两人成婚之后，她的喜悦都没有这样外露过，可是，刚刚，他却见到了她美丽的笑容，那发自内心的笑容，那让人真正感觉幸福的笑容，他好想她就这样幸福的笑着，幸福的生活着，怕只有这样，她开心，她快乐，他才能开心快乐。
曦儿可爱，见着李慕然也不怕生，从纪薇肩头伸着手呵呵呵的向李慕然打着招呼。
纪薇有些抱不了活泼好动的曦儿，见他手舞足蹈，她轻声责备：“乖，曦儿乖。”
曦儿仍旧朝李慕然扑着，竟然伸手要他抱，李慕然欣喜，伸手欲从纪薇怀里抱过曦儿，可是，纪薇却转身，离他大约有一丈多远。
李慕然的手落在空中，有些尴尬，可是，他却突然搓着手，看着石桌上的蛋羹：“这羹再不吃就凉了。”
纪薇这才惊觉，顾不得与他的尴尬，抱着曦儿坐在石凳上，开始给他喂蛋羹，无奈边抱边喂，还要阻止他的活泼好动，颇有些吃力。
自从李慕然走进葡萄架下，纪薇就没有正眼瞧过他，他知道，她定是尴尬的，于是，不容分说，从她怀里抱过曦儿，将曦儿搂在怀里：“曦儿乖，好好的别动，让娘喂蛋羹，好么？”
曦儿笑了，不过，在李慕然怀里，他却也听话了，不禁意，胖乎乎的小手竟然拿过李慕然腰间拴的玉佩玩起来。
纪薇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着曦儿，好一会儿，才喂完。
看日头，还尚早，可是，吃饱了的曦儿便双眼微合着，要睡觉了，纪薇将他搂在怀里轻轻哄着，不多会儿，他便沉沉入睡。
李慕然跟在纪薇身后，看着她挑开帘子，将曦儿轻轻的放在小床上，看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替曦儿盖上薄被，末了，才转身，不料，却迎上李慕然的怀抱。
纪薇极为尴尬，转而退后几步。
“你的身子，可好些了。”李慕然仍旧跟在她的身后。
“不劳你费心。”有些羞涩，可是纪薇却用略有冰冷的语气说着。
李慕然的双手自然的放在她的肩上，声音也温软许多：“都是我不好，太粗暴了，才让你伤成那样。”
他这样一句话，却轻轻挑红了纪薇的耳根子，她不露痕迹的躲开他的双手，往院子走去。
见她窈窕的背影，那披散在脑后长长的青丝，在微风中轻轻飘起，有一种别样的美丽，李慕然不禁看呆了，从前，在平阳王府里，他从未发现，她竟然有这种出尘的飘逸，于是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听着他的脚步声，纪薇稍稍踌躇：“皇上不应该呆在宫里么？”
李慕跟上她，伸手理过她颈间一缕柔软的发丝，却不料，见着她白皙皮肤上的点点淤青，还有那几个齿印，他的温柔又加重了几分，手指轻轻的抚过那齿印，略有调侃的说，可是，仿似在做出承诺一般：“下次，我一定温柔些。”说着，伸手揽过她的肩膀，看着她美丽却略带羞涩的容颜，不禁心中又起一阵怜爱，心一动，将她拥在怀里。
纪薇的心砰砰直跳，可是，却因为他昨日的粗鲁而有些微气，再一听他这样轻浮的语调，又觉得有些不堪。
见她并没有推开他，李慕然暗自欢喜，知道，虽然用了些不光明的手段，可是，终是，她回到了他的怀里，他只需要这个结果，“替我生个孩子，好么？”说着，有些开心：“咱们的孩子，肯定也会像曦儿那样可爱的。”
纪薇一颤，曦儿，就是你的孩子呀！可是，话到喉咙上，她却无法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终无法对他说出这一句。
“薇儿。”李慕然有些爱不释手，亲吻着她的额角：“好么？”
纪薇美丽的脸庞没有丝毫喜色，突然，推开毫无防备的他：“你想要孩子，多得是女人替你生，你又何苦为难我？”
为难？李慕然有些难受，让她生下他们的孩子，竟是为难她？
见他不说话，纪薇突然想起，霍芙，应该也替他生下孩子了吧，还有，郝昭仪，不也生了沁阳公主么？想到这儿，她不悦的说：“你不是已经有几个孩子了么？”
李慕然沉默，好一会儿才说：“有一个女儿。是郝氏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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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缘 尘缘如梦 第71章 你该死！
霍芙呢？纪薇突然有些吃惊，不过，稍稍想想也就释然了，虽然，霍芙怀的是李慕然的骨肉，可是，名分上，她毕竟是平阳王世子妃，想来，她定是无法真正在他身旁近身侍奉他的，可是，想到他曾对霍芙的爱恋，那么，定也会暗地里往来，如同现在他跟自己一般吧。
“欧沛，我已经将他外放到鸾山了。”李慕然突然说话了，“让曦儿随他去吧！”
鸾山？那跟匈奴交界的地方，一旦战争暴发，后果不堪设想，纪薇吃惊，眉眼间也有了些冷色：“你这不是让他去送死么？”
“他本就该死！”李慕然见她因为欧沛脸色变冷，心里极为不适：“只不过念在… …姑且饶他一命。”
“难道你不该死么？”是的，她不爱欧沛，可是，她却不允许别人欺负欧沛，到这儿了，她口不择言，从前所有过往全悉出现在脑中，她有些咄咄的逼问他。
李慕然的脸色大变，冷峻的目光如冷月一般：“你想我死？”
“是的，我想你死！”纪薇突然，毅然的接过他的话：“在一年半之前，在那个雪夜之后，在悠雅小筑那把火之后，在昭和帝驾崩之后，在我姨母陪葬之后，在——”
“别说了！”李慕然的手突然扬了起来，声音也变得严厉，没想到，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她，竟然一直希望他死。
纪薇仰着头，迎向他高高扬起的手，丝毫不畏惧：“你除了能用武力，用强权征服我，你还会什么？”说着，凄然一笑看着他，眼睛里，满是凉意：“我现在答应随你，不过是为了欧沛，为了曦儿，如若欧沛没了，曦儿没了，”说到这儿，她话峰一转，凉意沁骨：“那么，纪薇，也会没了的。”
李慕然的手迟迟挥不下去，虽然极度生气，可是，他却无法打她，虽然她咒他的话如雷一般轰在他的脑中，可是，他仍旧无法打下去，当听到她的“纪薇，也会没了的”时，一种被掏空的感觉让他有些晃然。
“我的心早已经死在悠雅小筑了，现在活着的躯体是为他们父子而话。”明知道这样说出来会伤了他的心，可是纪薇就是忍不住想要出言伤他。
“你——”李慕然有些感伤的抿着唇，定定的看着她：“从前，你很爱我，你说过，从我们结拜时，你就——”
“那只是从前。”想到往日在平阳王府的柔情，纪薇心动，可是却不敢回看他：“现在，我对你，只有恨！”
“为什么？”他的眼眸中，似乎已经有了晶莹的泛光。
“在那个下雪天，在平阳王府，在霍芙的房间外，我——，我就开始恨你了。”想起她知道所有事情的那天，纪薇又忍不住泛起恨意。
李慕然努力回想，可是终是什么也没有想起来，他伤心又不解的看着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纪薇冷冷的哼着：“当然，那对你来说，是太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你怎么会明白？”说着，心里熊熊的火又燃了起来：“就在你把我骗到悠雅小筑，再放火烧死我时，我对你，就只有无边的恨了。”
李慕然大惊，手不禁握住她的双肩：“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放火烧你？”
纪薇见他还在装腔作势，不禁有些反感，一把推开他：“别做出一副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我真的佩服你的演技，当初那么处心积虑的要杀了我，现在，竟然——”
“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要杀你。”李慕然看着她，心莫明的紧张起来，“我，我怎么会在悠雅小筑放火？”说着，他有些手足无措，有些慌乱：“那日，宫里发生惊乱，街上禁严，我怕你出事，所以命人，如若见着你，将你带至悠雅小筑，那儿，应是极安全的地方。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走水。”他无法再去回想，当日，当他知道纪薇被烧死在悠雅小筑时，心仿若被生生的撕裂，好像全世界都垮塌的模样，
纪薇扬眉看着他，他紧张慌乱的模样进入她的眼帘，她不禁疑惑：他，不像是会撒谎的人，可是，是任嬷嬷亲口所说，难道——，不，不会的，任嬷嬷绝对不会骗她的！想到这儿，她又想到大婚之后，他对自己的那些欺骗，他，从来没有爱过她，甚至，他不愿意给她孩子，那些伤心的过往又全悉回到她的眼前：“你利用我，一步一步的接近皇位，你利用河阳王世子，其实，他根本没有侵犯霍芙，而且，霍芙怀的，是你的骨肉。还有，是你一手策划，害了我的姨母，甚至，是你——当你知道你的事情败露之后，你就要杀我灭口，你与霍芙——”
“不是你想的那样！”李慕然突然明白了，原来，是许多的误会造成了她对他无边的仇恨，于是，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他知道，他应该让她明了，这一切一切的真相是什么，否则，他与她，将会生活在无边的痛苦里。
“我亲耳听见的，难道有假么？你与霍芙，情意绵绵，甚至，你在我们的新婚之夜，口里仍旧唤着她的名字，”想起那些伤心痛苦的过往，纪薇满心的疼痛无法磨灭。
“哇——”他们的争吵声吵醒了曦儿，曦儿哇啦哇啦吼着嗓子大哭。
纪薇的满腔怒气全悉不见了，她弯腰抱起曦儿，放在怀里轻轻哄着，那温婉的模样，让人心动。
曦儿本就贪睡，经纪薇一哄，不多会儿，又沉沉睡去。
听了她之前那些咄咄的话，李慕然这才知道，他们之间的误会，已经划出了深深的鸿沟，让他们难以逾越，再看着她哄曦儿时温婉的模样，他砰然心动，他轻轻的拍手，杜嬷嬷出现在屋内，从纪薇怀里抱过曦儿。
“不要！”突然想起他刚才所说，让曦儿跟欧沛去，纪薇有些失神的叫了出来，并伸手想从杜嬷嬷怀里抱曦儿。
李慕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杜嬷嬷已经抱着曦儿出去了。
纪薇忿然的目光：“如若曦儿——”
“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好好谈谈。”李慕然打断她的话，他不想与她争吵。
纪薇收回自己的手：“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谈的。”她的心，一直牵挂在曦儿身上。
“你放心，曦儿只是到嬷嬷房间去休息。”李慕然看着矮他一头的她，“薇儿，我们之间，似乎有许多误会！”
“误会？”纪薇扬眉看着他，“我亲耳听见你跟霍芙说的，难道也有假？”
霍芙？这个名字有一刹那触动了李慕然的心弦，已经许久，许久，这个名字